第八章
“主子您可回来了,梅香这些天可担心极了。”梅香一脸殷勤的接过楚寄悠的行李,一边和她说:“老夫人问起您,梅香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梅香才服侍主子没几天,主子您心里在想些什么,梅香也没个准儿,您说是吧?”
“老夫人……呃,我是说娘她都问些什么?”对于这新的称谓,她还有些不习惯,因此一时错口。
“也没什么。只是说不晓得主子和龙少爷去哪儿,竟然一出门就那么多天。”
“洪福没和娘禀报吗?”她疑惑。
“没有。洪福他只听龙少爷的指挥,或许龙少爷要他别说吧。”梅香答。
“或许是吧。”她点头。
“主子这些天都住哪?”
“呃……住在一个客栈里头。”她想起源苍龙说别庄只有女乃娘和洪福知道,因此下意识的说谎。
“这样呀。”梅香虽不信,可也不打算揭穿,只是故作神秘的对楚寄悠说:“梅香原本想托洪福传话,可是一想,这事有些不好说,因此也不好让洪福带话给您。”
“有什么事是不好说的?”在别庄待了二十多天后,她早已习惯陈嫂和陈伯坦率的态度,因此对于梅香向来神神秘秘的说话方式,她开始有些反感。
“嗳,主子您别误会。”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见楚寄悠脸色不对,连忙解释说:“梅香认为这事关系到主子的名声,因此才多虑了些,请主子见谅。”
“没关系,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虽然有些气闷,但她一时也不好发作,只能开始怀念起别庄里自由自在的气氛。
“主子,是这样的。前些天有个自称是主子旧识的男人来过府里找您。”梅香低声对她说。
“旧识?”楚寄悠皱眉。
“是啊。因为是个男人,梅香也没敢多问,只说您出门去了,请他留个姓名好方便禀报,可他却不说名字,只留下一幅画,说您见了画便会明白。”
“画呢?在哪?”楚寄悠急问。
“在这,您看看。”梅香取饼一支卷轴给她。
楚寄悠的手有些抖,而她越是着急,越是无法解开缚在画轴上的结。
“主子,还是让奴婢来吧。”瞧见楚寄悠神色有异,梅香不慌不忙的帮楚寄悠解开绳子并摊开画轴。
画轴上画着一只美丽的花瓶,瓶内插着几支寒梅,梅枝上停了两只喜鹊。她一瞧便知道这是姊姊的手笔。花瓶代表平安,喜鹊停在梅花上,则代表喜上眉梢的意思。虽然何先生的画画课她常缺席,但这张画的含意她还懂得几分。她知道这画是姊姊在向她报平安,表示她和何先生过得很好的意思。见到姊姊的画作,她总算放下心来。
“主子,这画有什么特别的什么意思吗?还有,您知道那男人是谁吗?”梅香瞧楚寄悠见了这幅画后这么开心,觉得事有蹊跷。
“那人有留下住处或是其它信件吗?”她并没有回答梅香的问题,只急着探问更多细节。
“没有。不过奴婢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因此让人跟着他。”梅香得意的说。
“他去了哪?”楚寄悠追问。
“连升客栈。不过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不晓得那个人还在不在客栈里。”
“梅香,你赶紧让人备车,我得去连升客栈一趟。”听梅香这么说,楚寄悠更是着急,生怕姊姊和何先生已经离开了客栈。
“主子,您一个人去……不妥吧。”梅香观察着楚寄悠,面有难色的说。
“不打紧。这人是我在娘家时的西席,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奴婢这就赶紧让人备车。”
“好,动作快些。还有,这件事先不要让龙少爷知道,我想亲自和他说。”楚寄悠交代。她想亲口告诉源苍龙她找到姊姊的事,好让他有个惊喜。
“知道了。”梅香答。
见梅香走了,楚寄悠走到床头,由床头暗格里取出一锦缎匣子;她打开匣子,里头除了少数几样珠宝首饰外,还有一枚印章和一把钥匙。她取了首饰和钥匙后合上匣子,然后双手合十,心中祈祷老天保佑,让她顺利见到姊姊和何先生;因为无论如何,她得亲眼见到姊姊过得幸福她才能安心。
连升客栈内,几个小拌女正唱着小曲儿,台上还有个盲眼老师傅咿咿呀呀的拉着胡琴伴奏,唱到精采处,台下众人的喝采声、叫好声交织成一片,将客栈里的气氛哄抬得热闹滚滚。
“小二哥,和您打听个人。”周边的声音太过吵杂,因此楚寄悠抬高嗓门。
“姑娘请说。”店小二笑嘻嘻的回答。今天客人不少,简直忙坏他了。
“这儿有没有一对夫妇模样的人投宿?男的姓何,女的姓楚。”
“这里投宿的客人多的哩,您这么说太笼统了。”
“这……男的一副斯文模样,是个画师;女的个头不高,长得很漂亮。”楚寄悠尽量描述两人的特征。
“听您这么一说,小的倒想起来了,店里是有这么一对客人,他们方才结了帐,还请我们掌柜的安排马车,准备离开哩!可这马车还得半个时辰才到,这会他们应该还在后边厢房吧。”店小二说。
“可以劳烦小二哥带个路吗?我有急事要找他们。”楚寄悠塞了一锭碎银给店小二。
“当然没问题。姑娘您里面请。”见钱眼开的店小二连声答应,急急帮她开路。他领着楚寄悠往后边厢房走,过了穿堂,后面是一个小合院,虽然有些简陋,倒也不失安静素雅。
“姑娘,您从这边数过去,第三间厢房就是了。”店小二对她说。
“小二哥,谢谢你。”楚寄悠点头,然后往厢房走去。她走到第三间房,正想拍门,房门却咿呀一声的打开了。
“何先生!”楚寄悠吓了一大跳。
“寄悠小姐,您怎么来了?”何先生比楚寄悠更为惊讶,他兴奋的对她说:“我前些日子天天到源府门口去等你,想和你报个信,可源府的人说你出门去了,怕造成你的困扰,因此我也没敢留下姓名,只托一个奴婢转交一幅紫烟的画给你,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得到我们,这真是太好了!”何先生苍白的脸上因为高兴而显得有些胀红。
“我知道,我见到画了,姊姊她人呢?”楚寄悠焦急的往门里头张望。
“哎呀!我真是糊涂了,见到你来,竟高兴得忘了请你进门。紫烟,紫烟,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何先生喜孜孜的喊。他知道紫烟自从离家后就一直想见楚寄悠一面。
楚紫烟听见何先生的叫喊,慌忙走了出来。见到楚寄悠,她先是一阵惊喜,可想到自己的行径害了妹妹,就忍不住掉下眼泪,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姊姊!太好了,你们还没走!”楚寄悠激动的喊。想到只差那么一点便见不到姊姊,她不禁激动的哭了出来。
“寄悠,姊姊对不起你。爹要你代我出嫁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怎么也没想到爹竟会要面子到这种程度,不顾你的幸福就……”楚紫烟原以为源家知道她逃婚后,这桩婚事便会告吹,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自从离家那天起,她心里就含着无限愧疚和悔恨,觉得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而断送了妹妹的终身幸福。
“姊姊你快别这么说。苍龙他对我很好,我真的很幸福。”她笑着拭泪,对姊姊说:“严格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的逃婚呢!要不然我一辈子也不可能遇到一个像他这么好的男人来宠我、疼我。”
“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安慰我?”楚紫烟眨眨含泪的大眼睛望着她,想从妹妹眼里找出事实的真相。
“我当然不是为了安慰姊姊才这么说,因为他真的待我好极了。”楚寄悠笑得好甜美。
楚紫烟仔细观察妹妹脸上的笑容,过了一会,她才安心的笑了,因为她看清楚了妹妹脸上的笑容是一个真正被捧在手心上疼爱的女人才会有的。
“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自从离开家之后,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当面和你说声对不住。不过现在这声对不住我看你一点也不需要了。”楚紫烟欣慰的拉着楚寄悠的手说。
楚寄悠笑着对姊姊说:“是啊。我想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了的。传说中月下老人不是有本鸳鸯谱吗?有缘结成夫妇的男女,他们的名字早在出生前就已经写在簿子上了,所以姊姊你千万不要自责: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这份缘分,你说是吗?”她将楚紫烟的手交到何先生手上。
楚紫烟点点头,望着身边的男人,第一次,她真正释怀的笑了。
“姊姊,方才听店小二说你们叫了马车?你们打算去哪里?”
“我们打算回我的老家,江苏。”何先生说。
“江苏?那么远!”楚寄悠讶然。
“在爹还没原谅我们之前,我们想还是暂时离开京城避避风头。”楚紫烟有些黯然的说。
“嗯。我想爹总有一天会谅解你们的。”楚寄悠安慰她,然后塞了一个小布包给楚紫烟说:“姊姊,你出门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些首饰,往后路途遥远,这些银两和珠宝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不行。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楚紫烟殷殷交代她说:“你现在已经嫁人了,万万没有拿钱贴娘家亲戚的道理,关于这点,你千万要谨慎。”
“这不是源家的钱,这些银两是从你陪嫁的嫁妆里拿出来的,我想源家不会说话的。”她坚持要楚紫烟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