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陆小鱼与兰书寒极有默契的在陆子龙房外碰了头。
晚上跟陆子龙请安一向是陆小鱼及陆樽的例行公事,只是现在由兰书寒代替罢了,有陆小鱼的掩护,兰书寒也屡次安全过关。
可是经过了白天潘胖子那么一说,两个人见面时,居然有种微妙的尴尬在彼此间弥漫开来。
陆小鱼手上端着药,透过药汤散发的氤氲雾气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远了,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于是陆小鱼先故作酒月兑地道:“那个……舒寒,潘胖子这个人说话就是口无遮拦,你就当他胡说八道好了。”
兰书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不自在,只是笑了一笑,并未说话。
把话说开了,心里也舒里一点,虽然他的反应让她有那么一丝丝的失望……真的有一丝丝。
陆小鱼敲了敲陆子龙的门,便推开进去,兰书寒则跟在她身后。
每每见到这个病弱的老人,兰书寒都有种古怪的感觉,他总觉得老人那双眼似乎能洞察一切,其中必然蕴含着什么秘密。
“小鱼,陆樽你们来了啊。”陆子龙习惯性地接过药,喝了一口后问道:“对了,今天早上是怎么回事?饭馆里是不是闹起来了?”
这个房间虽然是饭馆后堂最幽静的一处,但还是听得到一点店里的声音。
陆小鱼连忙抢着说道:“没什么,店里的客人彼此间起了口角,一下子就没事了。”她说着频频向兰书寒使眼色,“臭杯子,你说对吗?”
“对。”兰书寒自然不会拆她的台,也很明白她淡化白天那场冲突的原因。
“还有,小鱼啊,我不是叫你不要进厨房吗?你怎么又进去掌厨了?”陆子龙又问道。
陆小鱼一呆。“爹你怎么知道?”她自认掩饰得很好,来之前甚至沐浴了一遍,怎么会被看穿?
“晚膳的菜有一道酱烧排骨,那没有一整天的时间是不出来的,如果不是你早就进厨房做菜,哪里能有呢?”陆子龙摇摇头,“胡一刀跑那里去了?”
“连他不在爹你也知道?”陆小鱼眼睛都快凸出来。
“他若在,一大早厨房里至少也会带五个人进去帮他的忙,胡一刀就是懒啊,厨艺才会一直不上不下的。”即便是蓬莱饭馆里人人吹捧的大厨,做的菜陆子龙吃起来也不过尔尔,因为他的每日三餐可都是厨艺更精湛的陆小鱼亲自烹调,“六个大男人挤在厨房,哪还会有你的位置?所以胡一刀去哪里了?”
“胡一刀啊……我放他假啦,因为最近生意太好,他挺辛苦的,就让他去玩几天。”陆小鱼又拼命暗地里向兰书寒眨眼,“臭杯子是这样吧?”
兰书寒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表面上仍说道:“是。”
就他看来,陆小鱼善意的谎言十分拙劣,但报喜不忧是为了不让陆子龙担心。这份心意才是最可贵的,虽然其实他有种感觉,陆子龙根本已经看透了一切。
能够从一点蛛丝马迹就推论出胡一刀不见了,由陆小鱼代为掌厨,这陆子龙心里通透,根本不可能被陆小鱼给骗倒。
可是陆子龙却只是淡然地笑了笑,“胡一刀放假去了啊?小鱼你辛苦了,我想他明天就会回来的。”
“是啊是啊……”陆小鱼干笑着。
兰书寒默默地看看他们交谈,这陆子龙竟能如此笃定胡一刀明天回来?他不由多看了老人家一眼。
而这一眼也引起了陆子龙的注意,他笑吟吟地看向兰书寒,说道:“陆樽啊,你这小子最近怎么都不说话?身体还没好吗?”
兰书寒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快好了。”
“好久没听到你说笑话了,来,说个笑话给爹听。”
陆子龙同样是一脸关怀地看着他,可兰书寒总觉得他眼中及话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
这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袖子从背后被狂扯着,低头一看,与陆小鱼请求的目光对个正着。
看来这笑话非说不可了,但是他过去都待在皇宫中,遇到的人不是严肃就是呆板,哪里有什么笑话可以说?就算是那些会说笑话的人,见到了他的威仪八成也是不敢笑的。
思索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京城里有宵禁,一回禁军统领在夜巡的时候,逮到了一名宵小,那名宵小自称是秀才,只是与同僚一起读书晚了,所以才会这么晚还在街上。禁军统领不信,便想出个对联考考他,若对方是秀才必能答得出来,结果最后那名宵小被释放了。”
“为什么?”陆小鱼都听傻了,这什么笑话?
“因为禁军统领是武将,哪里会什么对联,只能放人了。”兰书寒面无表情地说完。
当这个笑话告一段落,房里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笑,房里甚至像是刮进了冷风,让人心头都凉了半截。
兰书寒抿了抿唇,瞄了陆小鱼一眼,他堂堂太子居然栽在说笑话上,要是传回京里,那才真是个笑话。
陆子龙毕竟还是疼爱这些小辈,瞧他尴尬,不由微笑着缓颊道:“呵呵,其实挺有趣的。”
“爹,那我们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陆小鱼拉着兰书寒,连忙和陆子龙道别,匆勿离开了他的房间。
再待下去,她可不保证这连说笑话都严肃到不行的男人会不会穿帮。
两人远离了陆子龙的房间之后来到后院,刚才那个笑话的冰冷后劲似乎还没过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仍然有些僵。
陆小鱼没好气地望着他,但是看他一脸凝重眼神却很无奈的样子,她不由噗嗤一笑,而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其实你的笑话挺好笑的……”
这已然是很明显的嘲笑了,兰书寒忍不住瞪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露出诡异的微笑。
“其玄潘胖子说的话不见得都是胡说八道。”
他这话一出口,陆小鱼的笑声嘎然而止,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双脸瞬间涨得通红。
“哈哈哈哈哈……”
这下,换兰书寒大笑离开,陆小鱼则是在原地跺脚不甘,又羞又气地瞪着兰书寒的背影。
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抑或才是笑话?
只是过了一晚,蓬莱饭馆又风云变色了。
隔日兰书寒来到了后堂,准备与大伙儿一起用早膳,想不到端菜出来的竟是胡一刀,而且这回早膳有鱼有肉,菜色齐全,每个人的饭都是添得尖尖的,简直比客人吃的还丰盛。
而那个来蹭饭的潘胖子也坐在兰书寒身旁,看到菜色倒异常冷静,没有像吃陆小鱼煮的菜那般猴急,而是用手顶了顶兰书寒。
“兄弟,你说这胡一刀吃错了什么药?”
“你可以问问他。”
胡一刀自己想开了回来是有可能的,但这么殷勤的对待大家必定事有蹊跷,因此兰书寒示意潘胖子刺激一下胡一刀,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胡一刀上完满桌子的菜后,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大伙儿,好像过往的芥蒂全都没发生过似的。
大伙儿也的确吃得愉快,被苛扫了那么久,难得有这么一道盛宴,当然是先尝为快,不然难保胡一刀那家伙哪天又翻脸,那么他们又要开始过看梅干菜加花生的生活。
“哎哟,胡大厨一日没来,一来就准备这么丰盛的一桌,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潘胖子拿着筷子一脸犹豫,一边调侃着胡一刀,“不是临走前还气呼呼的吗?这样你煮的菜我可不敢吃。”
“那是误会,那是误会……我没来只是在家研究新菜色,这不是一研究出来就连忙回来做给大家尝尝了吗?”胡一刀笑得有些僵硬,心里不停骂着潘胖子,又不是店里伙计,只是个来蹭饭的,居然敢啰哩叭唆。
“新菜色?”潘胖子终于正视桌上的菜,“笋烧鱼和炖猪肉?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菜色嘛。”他夹了口鱼放嘴里。“欸,这鱼腥味都还没去干净呢,怎么端给客人?”
胡一刀眼神有些限鸷,却很快地掩饰过去,强笑道:“是我没处理好,马上改进,马上改进。”
潘胖子又夹了只猪脚,啃了一口后便蹙眉放到旁边。“这猪脚太咸太油了,吃下去反胃啊!”
“猪脚哪有不油的呢?”这简直鸡蛋里挑骨头,胡一刀搓着手打着哈哈,内心却已经把潘胖子恨到骨子里。
“人家小鱼妹妹做出来的就不会,色香味俱全,胡一刀你再炖十年猪脚都比不上,这么油腻说不定吃了还会坏肚子。”潘胖子摇摇头,在心里自己叹息,吃过小鱼妹妹煮的菜后,别人煮的哪里还入得了口。
可怜他胖爷,要瘦了啊……
“放心,我胡一刀煮的菜绝不会让人吃坏肚子的。”胡一刀抖着脸上的肥肉,都笑不出来了。
“是吗?”这次开口的却是兰书寒,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胡一刀,“昨天有三个人到饭馆里闹场,就是冲着胡大厨你来的,坚持说你煮的菜害他们闹肚子疼,还要求赔偿账单的十倍呢……”
“不可能,我昨天不在,他们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胡一刀想都不想,一口否认。
“哦?你怎么那么清楚那些闹事的人知道你不在?”兰书寒直视着胡一刀。
“这个……”胡一刀感觉自己被套话了,但如今也只能嘴硬回道:“陆樽,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反正我和那些人没关系。”
“我问了你和他们有关系吗?”兰书寒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反正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觉得继续待下去不妙,胡一刀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后堂。
等胡一刀走后,陆小鱼才提了个篮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朝着兰书寒说道:“每次都是这样,爹说他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而且乖得跟什么一样,真是……”
“你说每回你爹一开口,胡一刀就乖乖回来?”兰书寒挑了挑眉。
“是啊!”陆小鱼笑了笑,“爹非常的了解他,所以每次都能把胡一刀的去向猜个正着呢。”
兰书寒可不这么觉得,有这么巧,陆子龙猜什么,胡一刀就会照办?
虽然陆小鱼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兰书寒没有进一步说下去,但他心里的疑窦却是越来越深。
两人对谈的时候,潘胖子那家伙却是安静得很,等陆小鱼与兰书寒被一个大大的饱嗝给打断了对话,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满桌子的菜又被潘胖子一个人给扫光了。
兰书寒不由觉得头上乌云密布,有这家伙跟在旁边,美其名是帮自己掩饰身分,其实根本是来跟他抢食物的,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怕没有吃饱的一天。
“你不是嫌胡一刀做得不好吃?怎么还是吃光了?”他没好气地问。
“胡一刀做的虽然没有小鱼妹妹做的好吃,但也算可以了,我刚才故意挑他毛病,是鼓励他奋发向上。”潘胖子笑嘻嘻的。
没有第一名,吃吃第二名做的东西也是好的,何况胡一刀的厨艺虽比不上陆小鱼,不代表胡一刀真的有多差,蓬莱饭馆里的那些客人可不是来假的,只是陆小鱼的手艺太好,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罢了。
陆小鱼同样无奈地看着潘胖子,自从这家伙来搭伙,餐费都多了不少。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慢条斯理地从手上的篮子里取出了两大碗牛肉面,一碗放到了兰书寒的面前,另一碗则搁在自己前面。
“既然胖子吃饱了,我煮的面只好自己吃啦。”陆小鱼同样笑眯眯地道。
她的笑容击垮了潘胖子的笑容,让他瞬间变脸。“什么?!小鱼妹妹你不能这样,我还能吃,我还能吃啊……”
“来不及了,你既选了胡一刀的菜色,可见我的牛肉面你是看不上的。”陆小鱼故意刺激他。
“我我我我刚刚那是将就着吃嘛……”潘胖子简直要哭了,发现求陆小鱼没用,他望向了兰书寒,极力装得非常可怜。
不过兰书寒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拿起筷子,十分高贵又优雅的夹起面吃了一口,摆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他不用说什么,光是这个动作和表情就足够让潘胖子崩溃了。
“你们两个一定有奸情……”潘胖子恨恨地嘟囔着。
还没说完,天外不知哪里飞来一锅铲,就这么重重的敲在他的头上。
“死胖子,你敢胡说?!”陆小鱼恶狠狠地瞪着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不行!真是委屈到胖爷我都饿了,我自己找东西吃去!”潘胖子说完,一溜烟的跑掉了
知道他是飞奔去厨房看陆小鱼有没有剩下的食物还摆在里头,兰书寒和陆小鱼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享受着美味的面条及多汁的肉块,只是在吃到一半时,陆小鱼突然嘟着嘴说道——
“这次死胖子真的是胡说八道!”
“你希望他不是吗?”兰书寒定睛望着她。
陆小鱼一口面差点没喷出来,提防地回望着他。
“呵呵,当然,这次胖子是胡说八道的。”兰书寒淡然回道,喝下了最后一口汤后,潇洒离去。
只留下陆小鱼,不甘愿地瞪着眼前的大碗,恼羞地想着再也不煮东西给他吃了!
万籁俱寂,几道黑影在月光下忽隐忽现,最后没入了蓬莱饭馆的后院。
兰书寒起身了,可是他没有点亮灯烛,只是默默地待在黑暗之中,而他跟前,跪着两道全身黑衣的影子。
“那三个闹事的人呢?”兰书寒低声开口,语气不怒自威。
“启禀殿下,属下追踪那三人到镇外,他们却突然消失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说道:“属下在镇外林中寻找数个时辰,最后在一隐密的树丛中发现了三人的尸体,而且均被削去一耳。”
“竟死了?还被削去一耳?”兰书寒皱起眉,转而看向另一个黑衣人,“胡一刀呢?”
第二名黑衣人随即回禀道:“那胡一刀整天都在家中,一整天只有一名访客,是个老农推着一车的菜送进了他家。”
听起来似乎没有问题,但兰书寒却是立刻发现了疑点,“胡一刀并没有进饭馆掌厨,没有必要买那么多菜,那名老农的出现很是蹊跷。”
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追踪那三名闹事者的黑衣人,“你发现三人尸体时,是什么时候?”
“申时一刻。”他肯定地道。
“那你看到那老农拜访胡一刀时,又是什么时候?”兰书寒转向另一人问。
那人目光微凝,明白了兰书寒想问什么,“申时末接近酉时。”
“如此一来,胡一刀今日就乖乖回到蓬莱饭馆的原因已经很明显了。”兰书寒沉吟一下,“陆子龙昨日说胡一刀会回来,今天胡一刀就真的回来了,要说这件事与陆子龙无关,本宫是不会相信的。”
他面色一肃,索性下了命令给两名护卫。“你们给我盯着陆子龙,顺便查查他的背景,本宫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属下遵命。”两名护卫得令后,却仍跪在原地,没有离去的意思。
兰书寒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事吗?”
“殿下,最近属下发现,有一股势力似乎在盯着蓬莱饭馆。”其中一名黑衣人迟疑地道,他们一直都有人暗中保护着兰书寒,故而对四周围的变化十分敏感。
“知道是谁吗?原因是什么?”
“属下曾经试图追踪,但对方行踪飘忽,总是能够很轻易地摆月兑我们,看来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尚不知道他们窥探蓬莱饭馆的意图。”
兰书寒思忖了下,又回:“他们来的时间为何?”
“任何时间都有。”
这样的答案反而让兰书寒的心提了起来,“蓬莱饭馆只供餐,没有客房,既然那些人不分时段窥视,代表他们想找的对象不是客人,而是日夜都在饭馆中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针对的是本宫还是其他人了……”
两名黑衣人听着,觉得太子不愧有聪慧之名,一点点蛛马迹就能推论出很多,只是太子说的话也让他们冷汗涔涔。
如果那股势力针对的是蓬莱饭馆其他人便罢,但若针对的是太子,他们到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身分,那就真的非常失职,罪该万死了。
“给本宫查清楚,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兰书寒朝他们挥挥手。
黑衣人领命,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兰书寒走出房间,站到了月光之下,凝视着远处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前面有什么危脸,他不知道,不过他现在要保护的,可不是只有他自己。
兰书寒的视线移到了陆小鱼的房间,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温柔了。
蓬莱饭馆在胡一刀回来后便恢复如常,一样的忙碌,一样的宾客如云,但坐在柜台的陆小鱼却是有些不一样,时常恍神。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那个明显与店小二气质不符的男人给吸引住了。
兰书寒不像陆樽那样惫懒,虽然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可以说有些生疏,可是他却很谨慎,举手投足透出一股优雅与高贵,好像被他服务的人都是接受他的恩泽似的,令人不得不侧目。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做的事也并无二致,但陆樽的痞气只让她想把锅铲射过去,兰书寒却是散发着令她倾倒的风采。
她不得不说,自己被迷住了。
陆小鱼知道兰书寒的真实身分应当很不得了,只是她从来不问,因为她怕问了之后,两人之间那点模糊而脆弱的暧昧就会被戳破,陆小鱼隐约觉得那结果不会是她想要的。
如果他能永远像这样和她在一起该有多好?两个人互相陪伴,微微靠近就会心跳加速、会兴奋,在在都让人沉醉迷恋。
这的确是一种妄想,可是想想又不会痛,如果真的两人间发生了什么,最后却被迫分离,那才真的叫撕心裂肺,而陆小鱼并不想尝到这种痛。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陆小鱼的目光几乎没有一瞬从兰书寒身上离开,原本只是偷偷觑着他,到最后几乎是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看,连客人已经来来去去好几组了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兰书寒走到她面前,敲了敲桌子。
“好看吗?”他好整以暇地问。
“你想看,我可以另辟密室让你看个够。”兰书寒低,用不符他高雅气质的邪恶语气低语,“但是现在……”
那种近似呢喃的诱惑,令陆小鱼的心狂跳了起来。
“你可以先替客人结账吗?”兰书寒站起身,立刻就恢复了原本严肃呆板的样子。
陆小鱼怔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俏脸不禁犹如火烧,她杏眼圆睁地瞪他一眼,这家伙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但明明就是在欺负她。
“谁在看你了!”陆小鱼撇过头,很快替人结好了帐。
“我有说你在看我吗?”兰书寒淡淡地反问。
“你……”陆小鱼想不到自己居然说不过这个假正经的男人,只能转移话题,“我是在看饭馆里的客人好吗!”
“客人有什么好看的?”兰书寒打趣地问。
“你不觉得最近的客人很奇怪吗?”陆小鱼虽然偶尔会被兰书寒夺去注意力,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觉饭馆里的改变,“以前都是些军士、商旅来我们这里用膳,但最近似乎多了很多来历不明的江湖人,还都是外地来的,虽然他们没拿刀剑,不过那种气质是骗不了人。”
“是这样吗……”兰书寒表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却为陆小鱼出众的观察力赞叹。
在下属禀报有人窥视后,兰书寒也发现越来越多来历不明的人出现在饭馆里,虽然那些人极力掩饰,但既然他已经有了戒心,自然不难发现。
现在又不是什么商贩或行军的旺季,会多出这么多奇怪的人而且有两、三组人几乎天天来报到,绝对事有跷蹊。
何况兰书寒还察觉那些人偷偷观察的不是自己,反而是几乎与世无争的陆小鱼。
他想不出陆小鱼到底得罪了谁,又或者这蓬莱饭馆与谁有了恩怨,他只能肯定那些人不是皇室中人,不是冲着他来的。
“你最近好好待在饭馆里,不要随便出去,知道吗?”兰书寒突然正色说道。
这下换陆小鱼一脸兴味了。“怎么?你担心我?”
“这只是防患于未然。”兰书寒当然不会在口头上落了下风,即使他真的担心她。
陆小鱼做了个鬼脸。“喂,你知不知道本姑娘的梦想是将蓬莱饭馆开在京城的大河畔?而且我还要成为金鹰王国厨艺界的第一人,证明我的厨艺胜过御厨。既然如此,我哪可能不出去呢?闭门造车可不是本姑娘的风格。”
听到她的愿望,兰书寒啼笑皆非。“就凭你?你这模样进后宫当嫔妃勉强可以,要当御厨嘛……”
他刻意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光论外貌她绝对够格入宫,只要别时不时就拿把锅铲出来打人,让人以为她要弑君就好。
不消说,当他半是调侃地这么对她说时,他的心还真有些悸动。
想不到陆小鱼却是自嘲地一笑,“怎么可能?我这种脾气进后宫,不是揍皇上就是揍其他嫔妃,迟早是被赐死的分。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或有权有势人家出身,那些什么皇子王爷根本不会看上我。”
“那可不一定。”兰书寒月兑口而出,等他察觉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时,连他自己都惊了,接下来的话竟说不出来。
陆小鱼却很有自知之明,说得十分坦然,“唉呀,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很明白,就算真的有好了,皇家也容不下我这种对他们的权力毫无帮助的女人?总之我是不会自找麻烦的,还是当我的厨艺第一人就好。”
兰书寒沉默了,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即使他再怎么喜欢她,没有背景的她注定不会被皇家接受,就算他豁出去硬娶了她,那也只是害了她,让她在权力的斗争之中枯蒌,在皇宫里凋谢。
而那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知怎么,兰书寒突然觉得有些惆怅,第一次不满意起自己太子这个身分,可是他却无可奈何。
他所背负的是许多人的期待及希望,不是他想不干就能不干的。
这一段谈话原该是交心的,但在阴错阳差之下,却反而在已经极为靠近的两个人之间划下了一条深深的鸿沟,谁也跨不过去。
兰书寒定寒地望着陆小鱼,一向心志坚定的他突然迷惘了起来,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