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齐琪格走后,明玑想起刚刚的对话,困惑地问鄂士隆。“额驸,最近宫里还好吗?我是说,没出什么事吧?”
鄂士隆目光一凛,却立即笑开俊颜,没让明玑发觉不对。“怎么会出事呢?最近朝中和谐,风调雨顺,一点事都没有。”
“是吗?”可明玑还是有些不安,总感觉鄂士隆瞒了自己什么。“我之前听说皇上命荣巽亲王去了趟广州,是不是公公出了什么事?”
他暗自吃惊。“谁告诉你的?”
闻言,明玑更觉得心疑。“额驸,你实话告诉我,公公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吧?”
被她这么问,他反而答不出来了。
他既不想告诉明玑实情,更不想让她生疑,他只希望在父亲的事尘埃落定之前,明玑可以不为任何事烦恼。
“额驸!”明玑好担心地皱起小脸。“你快告诉我吧!”
低眼注视她的着急,鄂士隆终于叹口气。“今早南方来了八百里加急,说是云南土司造反,皇上大怒,已经命父亲整军平乱,就连费爵也将带军南下,支应正在广州的荣巽亲王,明早就要启程了……”
他并未欺骗明玑,朝上今日的确来了云南的军报,说云南土司趁新任云贵总督尚未上任时兴兵作乱,想摆月兑大清的治辖。
然而比起战事,他更担心的是,这事怎么会刚好发生在父亲有案在身的时候?
尤其父亲身为两广总督,是对云南一战的要冲,当初荣巽亲王劝服皇上不要北押父亲,其中一个理由便是以云南需防,不宜轻动总督。
现在战事爆发,若云南得平,父亲有功则好,就算他们找不出栽赃的证据,此功或也能抵罪;但要是战事不顺,朝中又有谗言……
拉开笑容,鄂士隆虽如以往不忍见她忧心,依旧对明玑笑颜相对,但内心却不得不为这复杂险峻的情势深深发愁。
寝室里,罗纱流泄,罩着两个炕床上的人影。
明玑手拿象牙梳子,细心为鄂士隆整理散了辫的长髪,忽然想到今日去费爵府探视齐琪格之事,停下了手。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舅舅出征已经一个月了,这些日子,舅母老是无精打采的,一定很担心。”
她可以体会那种心情,最爱的人要上战场,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说不定会战死沙场……若是换成自己,她肯定会担心得合不上眼,没把握还会进宫去求皇上,要皇上别派自己的额驸出征。
鄂士隆神色一凝,听出了她浓浓的担心,便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被派出征的。”
“真的吗?”
“当然,你病体刚好,太皇太后疼你,发了旨让我多照顾你些日子,不用去上书房当值,岂又有出征之理?”
他转过身,与身后的她相对而坐。“再说,我何时骗过你?”
明玑抿紧唇,娇颜似笑非笑。“谁说没有,上次你背着我去天香楼,不就骗过我一次?”
这话说得鄂士隆汗颜,只好举手再表诚意。“不如我对你起誓吧,如果我这次再骗你,就罚我——”
她兴致一来地瞅他。“罚你怎样?”
他凝视她,想起既定的两人未来,口气凝肃。“就罚我离开你,再也见不到你……”
“不行——”她一听,立即惊慌地抬手遮他的嘴。“胡说八道!额驸,你怎么可以发这种誓?”
他忽然有了笑意。“是你让我起誓的,起誓不都是许坏的吗?”
“谁说的?你可以许好的愿啊!”
“什么好的愿?”
“像是永远不和我分开,或者,求老天给我们个小男娃或小女娃……”她越说也越知臊,不觉便压低了声音。
他听出了她的心愿,情不自禁将她揽进怀里,心疼她对自己的爱。“傻瓜,许那种好愿,不摆明要我说谎吗?”
她羞赧地抬脸。“额驸,你想要孩子吗?”
他看她,眼里的深邃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犹豫。“当然,最好是长得像我的男女圭女圭,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他就可以代替我保护你……”
“万一我生的是女娃呢?”
见她如此担心,鄂士隆抬起她的脸,笑着承诺。“女娃我更爱,不过……你是不是该先想想,怎么跟我生个娃儿?”
他的话令她脸红,马上结巴。“那个啊……”
“哪个?”他却起了坏心,把唇贴上她敏感的耳背,要她把话说清楚。
感觉耳边他吐出的热气,她的脸庞更红更娇了,只好真不知羞地对他柔道:“额驸,今晚……我可以要你吗?”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她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也偷偷问过大夫,知道可以跟他合房了。
……
夜过三更,门外忽传刘管事的敲门声。“额驸……”
鄂士隆醒来,低眼望了臂上的明玑一眼,随即拉被盖住她的娇躯,准备起身。
只是当那张“人肉棉被”一离开,明玑也朦眬地睁开眼,半醒半梦地问:“额驸,你去哪儿?”
“我去解手,你先睡。”再次为她拉好被子,见她又安心地闭上眼,他才脸色一整,起身踏出了房门。
“额驸……”刘管事紧张地向他禀报。“富祥大人来了,听说是皇上要他办老爷的案有了发落,要您去接旨。”
鄂士隆知道能让他半夜三更来敲自己的门,肯定是大事,可是他没有想到竟会是富祥携旨而来。隐约感到不妙,他便嘱咐。“不要惊扰格格,我去便可。”
“是。”
鄂士隆独自行至前院听旨,果见富祥一脸得意之色。
“臣,鄂士隆接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鄂士隆,你可知你父亲犯了什么罪?”富祥亮出手中的圣旨。他从宫里直接过来,这旨意就是刚刚在养心殿里,皇上朱砂御批要他来宣的。
鄂士隆不卑不尤。“士隆不知,还请富祥大人示旨。”
“你父亲原本就贪案在身,如今云南有乱,竟传出是两广总督与云南土司勾结的结果,圣上龙颜大怒,下旨要先拘你这个儿子进牢处死。”
鄂士隆惊讶,不敢相信竟有这种事。“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与云南土司有勾结……富祥,是你故意诬陷,要害我们鄂家吗?”
“我诬陷你?”富祥捻须笑话。“告诉皇上你父亲通敌的,可是远在广州的荣巽亲王,你说我何来这神通广大的本事,能让亲王听命于我?”
正因为是皇上最信任的手足,荣巽亲王的密信,皇上才会深信不疑,决定对鄂士隆这个和硕额驸动了杀意。
“你胡说,荣巽亲王不可能写这种信!”鄂士隆大骇,怎么也不相信那封密信会是出自荣巽亲王的手笔。
“信不信不由你,亲王的玉印真迹正在皇上手里。鄂士隆,你就乖乖跟我进大牢吧!”富祥摊开圣旨,只念最后一段旨意。“着令和硕额驸鄂士隆削去额驸头衔,关进大牢,不得延误!来人,还不把额驸抓起来?!”
“别嚷嚷!我自己会走。”知道势不如人,鄂士隆即便错愕,也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然而此时他最担心却是什么都不知情的明玑。“刘管事。”
“是,额驸……”
闭了眼,他凛然交代。“明早若格格见不着我,就说我进宫面圣了,不可告诉她今晚一字一语。”
“可是额驸……”刘管事很是为难。“这事怎可能瞒得住?您明日要是没回府,格格一样会知道啊……”
“不用慌,你明日就去找费爵福晋,要她找格格一同进宫小住。格格若进了宫,就说我奉旨出城办差,十天半月回不了北京。”
富祥听见两人对话,猜测他想玩的手段,莫非是要费爵福晋从中帮忙?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再说他为了把云南土司叛乱的事嫁祸鄂海,已不惜派人杀害荣巽亲王与费扬古,她就算知道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他想自己必定万无一失。“鄂士隆,你现在是能瞒,但只要你一死,你还怎么瞒下去?”
“格格身子弱,我这么做只是愧对格格,亦不想格格为我这一介罪臣奔波劳神,何况对你富祥而言,不也是格格不知情最好,免得我这块到嘴的俎肉飞了?”鄂士隆冷静地对他分析。“所以富祥大人,您不会拆我的台吧?”
“好!”富祥欣赏他这为美人视死如归的傻性。“你心疼格格,我成全你,来人!现在就把额驸押走!”
鄂士隆任他们为自己加上锁铐,神色却毫不畏惧。
因为他相信,荣巽亲王不可能陷害父亲,那封密信绝非他的手笔。
他之所以会瞒着明玑,自然是不想她知道此事,毕竟自己仍有一线生机。只要刘管事去找齐琪格,齐琪格必然会把此事传与丈夫费扬古,那么费扬古与荣巽亲王都会知道自己出了事,肯定会马上采取行动。
再说现在广州云南正在交战,皇上不至于笨到马上杀他,做出逼父亲阵前倒戈的事来,押他想必绝大半是为了威吓父亲。
正因如此,他愿赌上自己性命,也赌上对明玑的爱,换一个不让她为自己肝肠寸断一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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