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小秀女 第十章 圈套一个接一个

作者 : 阳光晴子

秋意渐浓,京城景致在树叶中转黄转红,落叶飘落满地,添上几抹萧飒,天气变得更冷,人们的衣着也跟着添厚,颜色不若夏日缤纷,天灰灰,景致也灰灰。

独立别院的桂花树开得正浓,风一吹,馥郁香气随风吹送。

偌大书房内置了两个小炉,暖烘烘的,孟乐雅坐在案前,一笔一笔的写着竹签,写着写着,心却定不下来,她放下狼毫,往后靠在椅背,打量这间雅致又能让人平静的书房。

毫无疑问的,这也是傅言钦的手笔。

书房的门上方挂个匾额,“听雨轩”三个大字,龙飞凤舞,也是他的字吧。

她坐在这里望出去,视野开阔,假山流水,层层的枫红衬着黄绿,再前方的红瓦亭台,盘槐一株……

她收回目光,抬头看着上方,听姚光说上方屋瓦的瓦愣是名匠所出,不管大雨小雨打在屋顶上,叮叮咚咚、淅淅沥沥的像乐曲,不会让人心烦,反而有一种置于大自然独立的平静。

她等着第一场雨下来,但老天爷从她住进来至今,只下过几场蒙蒙细雨。

书房里处处都可见用心,每一物件都是精品,但低调不张扬,符合她的个性。

他对她真的是那方面的心思吗?不只是朋友?她不确定,即使她被偷走的心还在他身上,入宫的生活与她想要的生活背道而驰,她仍不敢勇敢去爱。

她想与她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像巫嬷嬷与老太监相守相伴到老,即使傅言钦仅要一妻,但他对内有太后,对外有朝臣,不可能容许的,届时,宫中美女如云,就算他的心守得住,却不能只生她的孩子,宫中会有多少嫡庶子女?

宫斗比宅斗更血腥,她害怕,替自己害怕,也替未出生的子女害怕,她脑海中出现多年前在二手杂书铺阴暗处,那个满身补丁的小乞儿……

她揉揉发疼的额际,像是意识到什么动静,她看向门口,就见原本在窗前做女红的秋瑾跟夏荷静静的退出屋外。

她眨眨眼,不意外的,看到傅言钦罩了一件黑色披风跨进屋内,男人的眸光如潋泷波光,引人非常,她连忙站起身来,看着几个大步就来到面前的男人,他一边拉下披风随手落在几案,里头一袭黑色八宝云纹袍服衬得他俊美非凡。

“今天怎么没去厨房?”他问。

她摇摇头,看着桌上,上面有许多竹签,是预备做幸运饼干的。

傅言钦看看他为她布置的雅致书房,再看着为他端上一杯茶的粉衣女子,满意的笑了。

他不知道她已愈来愈习惯他的到来,愈来愈习惯与他相处,但她知道他是勤政的帝王,天天上朝,与她最亲密的弟弟相处,又要来这里见她,因此,晚上就得熬夜挑灯看奏折,这些都是姚光私下告诉她的,希望她能待他家主子爷好一些。

“我偷偷的、大胆的跟孟三姑娘您说啊,皇上身边一直没有知心人,太后虽是母亲,但后宫事多,又是经历一场腥风血雨才站上位,皇上孝顺,什么事都不往太后跟前提,皇上身边只有奴才一人,难过、生气、烦恼都是皇上自己承担,奴才不过是个阉人,虽三生有幸能在皇上身旁伺候,总不及一个姑娘家贴心是不?奴才真真是心疼皇上啊,呜……”

她想到姚光说到动情处不由泪如雨下,心也难受,因此看着这个俊美如天仙的今上,也觉得心疼,“皇上国事都操心不完,实在不该将时间放在磊儿跟我身上——”

“为何不该?”他笑着打断她的话,见她曝嚅不语,他又说:“我与你们非亲非故?”

她想点头但又不好点头,她跟他算是朋友,不,是远比朋友更好的知己。

“乐乐难道还不懂我的心?我在乎你,而孟磊是你唯一在乎的亲人,我想让你在乎的那个人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他深情告白,她之于他,是刻骨铭心的眷恋,是谁也无法取代的。

她眼泛泪光,这一席话太甜太扎心,比她做过的任何成功的、失败的点心都还要甜,但明明那么的甜,到了心里却酸了、涩了,“不能的,不能的……”

“为什么不能?”他想也没想的就反问。

她要怎么说?而且,为什么是她!在他身边想邀宠、想为他分忧解愁的女子还会少吗?她的身分,她的才情实在配不上啊。

他终究还是为难了她?也是,她与那些贪图富贵权势的女子不同,站在他身边都避之唯恐不及,然而他实在放不开手,一个心心念念放在心上许久的女子,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才可以让她爱上自己?还是,让姚光再派多些人到百姓间探探那些情深意切的夫妻如何走在一起?他想到道里,伸手揉揉眉心,有些疲惫。

“不舒服吗?”

傅言钦看着她眉宇间的忧心,心头不由得一软,“头疼。”

“我替你揉揉。”她月兑口而出。

他微微一笑,“那就有劳了。”他很自然的在软榻上躺下来,她站着有点无措,自己怎么说那么快呢……

“乐乐?”他的表情看来好无辜,含笑带怨的,让她的心都揪成一团。

好吧,就是好友啊,她走到他身后,拿把椅子坐下。

她柔女敕纤指滑过他前额略推再往双鬓而后,来来回回,太舒服了,傅言钦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按住她的手,坐起身来,内力过人的他,已听到匆匆而至的脚步声。在她困惑时,房门已被打开,姚光快步进来,面色凝重的说:“同心楼二楼雅房,一名女客捂着肚子突然叫疼,已派人去请大夫过来,说是月复痛剧烈,脸上及手上都看到出了红色小瘆。”

“怎么会这样?我过去看看。”孟乐雅急着要出去。

但傅言钦一把握着她的手腕,“等等,先让姚光去处理。”

她摇头,“不行,这是我的点心楼啊,每一样点心都是我研发出来的,那些厨师也是我手把手教的,有人吃出事来,我怎能回避——”她突然住口,不解的看着他拿了披风为她披上,他修长手指利落的为她系上带子,她粉脸酡红的对上神情温柔的他。

“可以走了。”他突然抱着她,施展轻功,一个飞掠就往前院的同心楼去。

姚光愣了一下,连忙跟着一展轻功追上去。

即使阳光露脸,仍是秋意冷寒,老百姓走在路上,都忍不住揪紧身上袄袍,加快脚步,不过门前车水马龙的同心楼仍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店铺外还是有缩着脖子排队的长长人龙,好在店家体贴,派了伙计送上一杯杯免费热茶,免得客人受凉。

店内仍是座无虚席,手脚麻利的伙计来回穿梭招呼客人,送茶送点心,大堂人声喧哗,说笑的客人一道道点心入口,脸上都是惊喜与满足。

突然,二楼厢房有人打开门,传出一阵吵杂声,还有人在拉扯,接着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边冲下楼梯一边大叫,“我家夫人肚子绞痛,呼吸困难,快喘不过气来,大夫还没来吗?”

这一声大叫立即吸引大堂客人的目光,客人们纷纷拉着那小厮追问,“楼上怎么回事?”

两鬓斑白的老掌柜快步过来欲拉走该名小厮,表情仍算和缓,“这位小哥请再等等,我们已派人去找大夫了。”

“是太医吗?”小厮又问。

老掌柜皱眉,“当然不是——”

小厮气哼哼地插腰,“各位评评理啊,我家夫人来这里吃点心,都快昏过去了,身上还起了红诊,都出大事了,竟然还怕惊动太后娘娘,不敢叫太医。”小厮根本不理掌柜及围过来的伙计,刻意大叫。

“这位小哥休要胡言。”老掌柜也是人精,虽然秦太后入股同心楼不是秘密,但这小厮开口就是如此,大有要将事闹大的意图,一个眼神,一名伙计连拖带拉的硬将嘴里大呼小叫的小厮带回楼上,但这骚动已经成功的让客人们惊慌起来。

“太可怕了,那我们吃的有没有问题?”

“对啊,这叫我们怎么吃得下去?”

一楼大堂来客略微复杂,有本地客,也有外来客,这些声音一出,不少人脸色苍白,跟着议论起来,而这些喧哗声也让二、三楼的客人纷纷走出来察看,老掌柜跟二掌柜忙着派人上去安抚并解释,但有些人不听,更有人开始恶声批评,“生意太好,就没好好控制质量或食材,也不知道外带回去的,有没有人也遇到相同问题?”

“就是,若像那位夫人一样,这会儿呼吸困难,身边若没人,可怎么得了?”

“能怎么样?这是秦太后投资的点心楼,主掌的还是太后最看重的女官,再说了,这次是闹大了,谁知道开店至今,有没有出过人命?”

有几个愈说愈难听,老掌柜也怒了,“你们胡说什么?大夫都还没看过,那位夫人是何问题尚且未知,何况食材及调味都一清二楚,个人在饮食间有忌讳不能吃的,自当避免,难道还怪别人做吃的,不怪自己没长眼,没管好自己的嘴巴?”

他原是来自宫中,自有一股震摄人的气势,这一吼,顿时全场静悄悄。

“大夫来了!”一个伙计边喊边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拉着一名提着药箱的老大夫。

老掌柜赶忙拜托大家让个位置,催着大夫上楼,“快,快往这边来。”

同心楼门外也已经叽叽喳喳的围了不少人,好奇地问出了何事?

二楼一间厢房,里面有两位中年妇人,一个情形看来已经很不好,另一个还能说话。

老大夫先注意到一名俊美男子,锦衣玉冠,身上有一种摄人的威严气势,是那种久居上位的权重之人。

“还不快看病人。”傅言钦冷冷的道。

这一眼,让老大夫有些发怵,急道:“是、是。”

两名妇人及两名丫鬟也有点怯怯的看着傅言钦,她们都不知道这人是谁,方才她们才眨个眼,他跟那名灵秀倾城的姑娘就相偕走进来。

孟乐雅其实还有点晕乎乎的,傅言钦是施展轻功带她飞檐走壁从同心楼二楼后方的走廊绕过来,她还没回过神,他已经护着她进了厢房。

老大夫看诊后,做了紧急处理,“这类毒物引发体质过敏,严重会呼吸困难,甚至死亡,好在抢救得宜,只要休养一段日子,便能恢复。”

老大夫跟着检查桌上剩余的糕点及茶水,结果是糕点表面被洒了轻量的毒药。

孟乐雅立即上前察看,确定上面甜点的糖粉不对,原本的晶莹白糖还多了两种更细的白色及米色粉粒,但因颜色相近,又洒在玫瑰色糕点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傅言钦让人立即去一趟厨房,果然糖罐被动了手脚,但能进出厨房的也只有他们这几名厨师跟厨娘,也就是他们都是嫌疑人,吓得他们纷纷下跪,“我们哪敢做这种事?主子饶命啊……”

孟乐雅知道这款甜品很受欢迎,不会只有这一房的客人吃,连忙跟傅言钦说。

傅言钦还没做任何动作,老掌柜已经急着过来禀报,一到三楼陆续有客人中毒,只是中毒的程度不一,有的只是想吐,有的已经呼吸困难。

傅言钦强势的扣住急着要去处理的孟乐雅,不让她去面对那些客人,而是让姚光全权处理,他则带着孟乐雅从后方楼梯避开大厅吵嚷申吟的客人。

庆幸的是,全是同一款糕点惹的祸,姚光让大夫先拿解毒丸让中毒的客人服用,再差人去拿药,又送客人回家又送补偿金,此外,也派人将中毒及没中毒的客人都问了身分。

中毒的来客中,不乏高官贵胄,所以得依身分高低来处理。

同心楼在清空客人后,暂停营业。

傅言钦让姚光加派人马,将同心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搜查一遍。

这一查,却让傅言钦的脸色大变,同心楼这里除了这道糕点被下毒,其他倒没查出什么,可是孟乐雅所住的独立别院就不是了。

她寝室里的茶水被加入迷药,两名陌生男子已被毒死在床底下,目前还查不出他们的身分,但看得出来并非他杀,而是咬死预藏的毒药。

迷药跟男人,这会是谁?她得罪了什么人?

“看来有人连太后娘娘的脸面也没看在眼底。”打狗也要看主人嘛,这根本就是针对孟三姑娘而来,姚光气忿的道。

傅言钦瞟他一眼,他连忙闭嘴,傅言钦又开口问:“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姚光知道主子爷指的是在同心楼工作的所有人,他一脸苦色,焦头烂额的忙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仔细问过了,没人有异样,也没人有动机,奴才愚笨,什么也没查到。”

“皇上,我相信那些人,他们都清楚在为谁做事,他们就算不怕自己,也担心会祸及家人。”孟乐雅心情也很沉重,那么多人中毒,虽然无生命危险,但她还是感到难过,这些已经够了,她不想再涉及更多人,让更多人受伤,只是她屋里的事……

傅言钦挥挥手,姚光明白的先退出去。

“乐乐,我不放心你留在这里,你跟我进宫,直到查出幕后的人。”

她明白他的担忧,“可是我想留在这里。”

“不行,我坚持。”他不容许有人想伤害她。

“可是——”

他突然将她拥在怀中,声音低哑,“乐乐,我很害怕,我没办法一直守在你身边,我又不愿意让你跟我一样,以保护为名,安排很多人守着你,让你活在他人监控的目光下,我想给你想要的自由,但同心楼出事了,我真的不放心,你听我一次,让我霸道任性一次,好吗?”

她眼底一热,一个皇帝用这么几近哀求的语气跟她说话,他只是担心她,只是想为她遮风避雨,却得这么卑微的请求,她何来的福分!

“你、你别这样,我应了就是。”她眼眸微垂的低语。

“乐乐。”他温柔唤她。

她脸红红的抬头看他,看着他愈靠愈近,睫毛不自觉的微颤,透露她心里的紧张,直到额上印上一个轻轻的吻。

她没挣月兑,也没有颤抖,他暗暗松口气,环抱的双手仍舍不得放开,“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你留在这里。”

她只能点头,觉得额上那点柔软带着温度的,吻好像往她全身四肢百骸窜去,让她浑身都有些发软,只能顺从。

傅言钦举步走到另一偏房,姚光已经在等待。

“让暗卫出动。”他话说得极淡,但那眼神却是带着杀气。

姚光一愣,马上行礼,“奴才立刻去办。”

自从主子爷在十二岁遭难回宫后,为强大自己,巩固江山,他以一己之力设置秘密暗卫组织,这些年来,该组识替主子爷处理的都只有政务,今日却要用到一个都还无法确定心意的女子身上,主子爷疼她至此。

也是,主子爷要护的人,谁敢动她,就是自寻死路,那就拿性命当代价吧。

朦胧月色笼罩左相府,庭院深深的一处院落更是静悄悄的,这里原来是秦佳音住的院子,但她被送往江南后,这里便空置下来。

寒冷夜色中,一名小厮提着灯笼,身后跟着披着大氅的秦凯,两人进入院落,来到院中书房,小厮为秦凯拿掉大氅,再按了书架后方一个机关按钮,书架缓缓移动,随即出现一道小门,小厮守在通道口,秦凯则拾阶而下,来到地下密室。

虽是府中密室,但通风良好,因而也烧了银丝炭,暖烘烘的,家具床铺一应倶全,一名丫鬟一见秦凯进来,就安静的退到一旁。

纱帘后的榻上,一名女子飞快的拉开纱帘下床,乌黑发丝垂落,一袭素色裙服,莹白细致的美丽脸庞,竟是秦佳音,她快步走到秦凯面前,焦急的道:“父亲,到底怎么回事?那药不是只会令人月复泻难耐,怎么会差点毒死人?”

秦凯端坐下来,丫鬟机伶的倒上一杯热茶,他拿起喝了一口润喉,“皇帝的人在查,爹的人也查了,只是没法子像皇帝的人大张旗鼓,目前所知,除了我们,还有人也在那道糕点的糖粉上动手脚,两种药物一加,竟混成了毒,仁侯府的二夫人第一个发病,因为她一人几乎吃了两盘。”

“还有人?会是谁?那人会不会查到我们?”秦佳音急了。

“放心,这点把握爹还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倒是不担心。

闻言,她惴惴不安的心才安定下来。

秦凯殚精竭虑多年,徐徐图之的结果竟然是如此,这些日子,不得不走另一步棋,“爹已经下了指示,准备这么久,那个人再不用也没机会了,时间是不等人的,孟三已经被带进宫,再来就是你要上场了。”

她粉脸微红的点头,父亲派人潜入屋里下的迷药跟两名在床底下的男人原本就活不成的,布置这局面,目的只是让皇上将孟乐雅带进宫,她才能进行下一步。

“你可得争气点,爹还想靠着你在后宫的势力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她目露坚定,“女儿一定不会让爹爹失望的。”

这段日子,她就是一只不见天日的笼中鸟,只能住在地下密室,不得踏出一步,府中除了父亲跟几名亲信,无人知道她仍屈身在相府。

父亲终究舍不得丢弃她这颗培植多年的棋子,便让一名身形与她相似的丫鬟扮成她的样子下江南,欺骗外人。

她则将皇上拔除她秀女资格的真正原因告之,从那段日子开始,父亲的人就秘密监控同心楼,知道这段日子,皇上天天坐着一辆外形不甚显眼的马车,悄悄绕至同心楼后门,进到独立别院与孟乐雅相处一段时间,再悄悄返回宫里。

为了那个庶女,皇上怎么可以……她眼圈酸涩的发涨,但她硬是忍住泪水。

父亲确定皇上对孟乐雅的爱意后便开始计划,才有今日一事,再来,便是她要上场了,她就要回到皇宫,也一定会重新站在皇帝哥哥身边。

宫殿重檐,气势巍峨,即使入夜,但灯火通明,处处可见金碧辉煌,傅言钦站在寝殿廊上望出去,这样恢宏又肃穆的景致,原本早已无感,今夜却显得特别吸引人。

“皇上,夜凉如水,天寒呢,快进去吧。”姚光上前一步提醒。

傅言钦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相邻不远的一处偏殿,“她那里……”

“皇上啊,奴才办事是有多不得您信任?您都问多少遍了?吃的用的喝的,绝对没人敢怠慢孟三姑娘,奴才敢以项上人头保证。”姚光委屈到都想喷泪了,在主子爷心中,他就是一个让他那么放心不下的奴才吗?

见姚光眼眶都红了,傅言钦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但他一想到孟乐雅离自己极近,他就很想去看她,又怕扰了她,毕竟同心楼的事还没查出什么,她也受到惊吓,对了,要在她房里的铜鼎香炉点安神香……

他看向姚光又要开口,但见姚光眼红扁嘴,泪光闪动,他轻咳一声,不说了,但还是很想亲自去看看,宫人们有没有伺候好,又有缺什么?

姚光是主子爷肚里的蛔虫啊,哪里不知皇上心中所想,“皇上,太后那里也有派人去关照了,您再派人多去几回,太后心里不知要如何想了?而且……您这住所安排得有点不优啊。”

同心楼出事,已经知会了秦太后,孟乐雅进宫也是基于安全考虑,秦太后能理解,但却没想到皇上未将孟三姑娘安排在以前住的秀朗宫,或是任职女官时的厢房,反而是离皇上寝宫不远的偏殿……

姚光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拍胸庆幸,主子爷原本是要将孟乐雅安排到皇后寝宫,虽然那寝宫从太后移居到宁和宫后就没有主人,但总是未来皇后的住所,天天让人打扫整理不在话下,尤其先前的选秀,大家以为一后二妃就要出土、不是,要选出了,那里更是天天人进人出,欢喜等着迎接新主子,结果……

傅言钦当然明白姚光的意思,更清楚他为何冒死也要阻止孟乐雅住进皇后寝宫,尽管那是他自始至终要给她的住所,但目前的确不适合。

他听了劝,再度回到烛火通明的殿内,将身上披风交给姚光,坐在矮榻上,前面是铺着明黄桌帏的案桌,两旁都有处理不完的奏章,但一想到孟乐雅,就想着她睡了吗?睡得可好?会不会梦到他?想到这里,他嘴角就上勾。

爱情真是奇妙的东西,谁会想到不近的主子爷竟会对一个姑娘情有独钟?姚光在旁看着,嘴角也咧得开开的。

傅言钦批折到半夜,才在姚光一再的催促下就寝。

天蒙蒙亮,沁凉空气冻得让人发颤,整座皇宫尚在沉睡,到处静悄悄的,然而,偏殿小厨房里已忙得热火朝天,孟乐雅在灶前转来转去,随侍的宫女也跟着一阵忙活,很快的备了两个食盒。

皇帝所在的太和宫共有四个殿,这个偏殿虽然离所住的主殿最近,但要过去还是得九曲八弯的走一段路。

孟乐雅算准时间,先让另一名宫女送一份粥到宁和宫,另外由夏荷端上一份要送去给皇上,但离主殿愈近她脚步愈慢,最后停下步伐,看着秋瑾,“其实御膳房已经有准备皇上的早膳,我这是不是……”

“不会是多余,皇上昨晚没空过来看姑娘,但瞧瞧姚公公来回走了几趟?姑娘这是一点心意,反正姑娘熬的这一碗,皇上也吃不饱,但今天心情肯定很好。”秋瑾知道这主子脾气好,因此敢出言调侃。

夏荷也胆大打趣,“对啊,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姑娘身边伺候的怎么会不明白?”

天气寒冷,虽然孟乐雅手上拿着手炉,穿着狐皮大氅,但一张如玉的脸蛋冻得微红,看来就像熟透的水蜜桃,让她们看得都想咬一口。

面对两个丫鬟的调侃,她双腮更为嫣红,竟不知要说什么。

突然,一个小小黑影从回廊过来,又从殿前阶梯跑下来。

天空虽还灰蒙蒙的,但殿内灯火仍亮着,秋瑾一眼就看清楚那小东西,“那不是巫嬷嬷的小黑炭?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孟乐雅顺着目光看过去,果真是被养得胖嘟嘟的小黑炭,它在原地转了两圈,又突然往前方跑去,她连叫它几声,小黑炭都没回头,好像被什么吸引,一路跑了过去。

夏荷突然说:“我昨天见到另一个宫女,她说巫嬷嬷这几天心情不好,小黑炭又不见好几天了,我去抓它吧。”

孟乐雅与巫嬷嬷感情极好,就算出宫,同心楼也送了好几回点心去,她跟小黑炭也很熟,当下没有多想,“这粥要趁热吃,我去抓小黑炭,你们帮我送去吧。”她顿了一下,想想又怕傅言钦会等她,但他可是要去上朝的人,她看着夏荷又叮咛,“你跟皇上说,我会去陪太后用膳,待皇上下朝,我再去见他。”

“奴婢知道了,那秋瑾也一起去找小黑炭吧,不然,让姑娘一人,皇上看到我们两个肯定是要生气的。”夏荷又说。

秋瑾点点头,“我一定会跟好姑娘,不然,皇上可饶不了我啦。”

孟乐雅脸红红的往小黑炭跑走的地方寻去,秋瑾笑着赶上,“姑娘,等等我。”

寝宫内,傅言钦从床上起身,一想到杏眼桃腮的孟乐雅,他心情特别的好。

外头听见声响,姚光在帘外轻声喊,“皇上起了?”

“嗯,让人进来伺候洗漱。”

接着,姚光带头,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铜盆跟布巾的太监及宫女。

傅言钦一番洗漱着衣后,宫女及侍膳太监跟着送来早膳,他注意到一起进来的还有夏荷,那是孟乐雅身边随侍的宫女。

“你家主子呢?”姚光一看主子爷的目光,马上问道。

夏荷恭敬的上前一福,将孟乐雅交代的一席话转告,并将那碗一早便熬好的粥品放到桌上,再退至一旁。

傅言钦蹙眉看着那碗散发着温热气息的粥,心里暗暗嘀咕,小没良心的!母后竟排在他之前,亏他整夜都想着她,连梦里都有她,但上朝在即,他还是先行用完早膳,尤其那碗粥更是吃得一干二净。

稍后,一行伺候的人收拾桌面,连同夏荷都要退下,但夏荷甫退两步,突然抬头朝姚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要说?”傅言钦瞥她一眼。

“没有,没有。”她那副有话要说,但又不安看向他的样子,显然是怕出口的话,他这皇帝会不喜,但她是孟乐雅身边的贴身侍女,说的事应与她有关,他遂看向姚光,“你听听她说什么。”

“是。”

姚光虽应答,但觉得这宫女也太不象样,再过不久,主子爷就要上朝了,他得陪同啊,那可是国家大事,这小小宫女到底要说什么?还得绕过主子爷说,姚光心里碎碎念,一路跟着她走往旁边长廊,也因是走在自己熟悉的殿宇,姚光没有警觉,当他意识到危险时已来不及,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他昏厥倒地。

殿内,傅言钦等着姚光,但去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他站起身来,身子突然有些不适,脑子热,身体更热……

该死,他脑袋混沌得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他踉跄的想往外走,要喊姚光,眼前突然站着一个模糊身影,他定眼一看,竟是孟乐雅,他想也不想的一把将她拥在怀里,“你过来了。”

“嗯,乐乐想皇上了。”孟乐雅双手紧紧回抱着他,语气饱含情意。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落到她眼睛,再到她鲜艳欲滴的唇瓣,黑眸变得幽暗,喉头滚动,“我想亲你,可以吗?”

他呼吸变得粗重,凝睇着她满含情意的明眸,涌动的汹涌,在她含羞点头后,他血脉贲张的狠狠吻住她,吸吮深入,两人呼吸交缠,他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来,两人滚上了床铺,他深情的看着孟乐雅,她的唇瓣被他吻得红肿,但他还有一丝丝残存的理性,他还不能完全占有她,他要他们的第一次留在最美的洞房花烛夜。

脑海里仅存的一丝清明想起了自己的坚持,他一手抚着她红艳的唇,一手却无法控制的隔着衣服抚模她,矛盾的言行令他感到痛苦,“乐乐,我不可以……还要等等……呼呼呼……最好的一刻,要留在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乐乐,你跟我说些别的,让我分心,好不好?你做点心了吗?”

秦佳音正如痴如醉,整个人沉浸在傅言钦阳刚的灼热气息里,在意乱情迷下,她娇喘连连,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我、皇上……我不会做点心,但若皇上喜欢,我愿意去学习的……唔唔……嗯……皇、皇上?”

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不见,秦佳音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睁开半阖的眼睛就见到傅言钦困惑的瞪着她,又用力的摇摇头,接着又瞪着她看。

不对!傅言钦呼吸一窒,觉得大大的不对,他所见的女子明明就是乐乐,声音也是乐乐的,但她竟然不会做点心?他咬咬牙,“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乐乐,你走!”

秦佳音一脸震惊,怎么可能?不,他也认不出自己,代表那西域秘药的药效仍在,“皇、皇上,我是乐乐,我就是乐乐啊。”

“你不是,朕说滚!快给朕滚开!”他火冒三丈的一把将她拖下他的龙床,就要出去唤人。

“皇上,我是乐乐,是乐乐——”秦佳音紧紧的抱住他的腿,她绝不能让他离开,这是她唯一一次能成为他女人的机会。

他一脚踹开她,再看着她,竟然还是乐乐的脸!

他咬咬牙,用力的摇摇头,该死,他的眼睛出现幻觉,他的眼睛不能相信了,他恶狠狠的推开又要贴上来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走出宫殿,外面的太监、侍卫竟然不见一人,可见已经被刻意清空!

是谁!竟敢——他黑眸浮现狠戾,踉跄的直往宁和宫而去,但迎面而来急急行礼或下跪的宫女、太监,在他眼中全是孟乐雅的脸孔,他只能以他们的衣着来判定,他咬咬牙,一把抓住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孟乐雅,“带朕去找乐乐——孟乐雅,快!”

“是,皇上,奴才马上带皇上去。”那名小太监被最尊贵的皇上扣住手臂,差点没吓得屁滚尿流,好在,他好吃,得知同心楼的孟女官进了宫,特别关注她,知道她陪着太后用完膳后就往偏殿的膳房去了。

秦佳音气急败坏的在后方追,但她跑了一会儿,早已不见皇上的身影,他去哪里了?现在又该怎么办?要是被人发现她潜进宫来……见到另一边有宫人走来,她不得不转往另一个方向,朝父亲安排好的退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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