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幕笼罩在大地之上,三更了,打更人沿着街巷孤单的前行,守城的将士穿着沉重的盔甲,忍着困意,摇了摇头,想法子让自己更精神些。
人影身手矫捷,手里提着一壶酒,脚尖轻点,侧身翻上了不远处的古树上。
祁狄筠仰头喝了口酒,喝惯了边关的烧刀子,再喝这天楚城的琼浆玉露,祁狄筠伸手擦了擦嘴角,实在是太不够味了。
在他眼前,左手边是楚府的后院,右手边是宣武府的后门,两座宅子近在咫尺。祁狄筠一直想不明白杜若婉是如何出府的,若是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她这女扮男装的秘密能隐藏到现在,他只能认为宣武府的下人是一帮瞎子。
如今看来,才知这丫头买下楚宅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两个宅子的后院离得这么近,只需在地下挖一条秘道,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侯府,真是条妙计。
“你是说,宣武侯有意把爵位传给晋氏的儿子?”祁狄筠冲着身后不远处的人影问道。
“是。杜大公子这些年闭门不出,侯爷对他也是不闻不问,自从二公子出世,侯爷对二公子便疼爱有加,拳脚功夫都是侯爷亲自教的。”
“哼!糊涂!”祁狄筠低哼了一声。“他对丫头如何?”
暗卫黑影愣了一下,马上便反应过来这丫头指的是谁了。
“对杜小姐……不温不火。”黑影在琢磨用词,据他所知,侯爷虽然不那么喜欢这个女儿,不过在衣食上也没有苛待她,也许是侯府家大业大,不怕多一个人吃饭罢了。
“杜鸿宗老了,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看不清,也不听劝。宣武侯这位置,也是时候该易主了。”祁狄筠眼中划过一丝狠戾。
若杜若墨不能为萧洛所用,那么宣武侯府势必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根刺,他早晚都是要拔掉的。祁狄筠不是菩萨,反而是来自地狱的修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他从来不干。不过这次若宣武侯府真的灭了,那丫头的命他说什么也得保下来。
“明天你给萧洛捎个口信,说他心心念念的人,三天后给回覆。”祁狄筠又灌了口酒,今晚是他回天楚城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天。
心心念念?黑影在心中汗颜,这个词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是。”
丫头,我们来日方长。
宣武侯府的后院有一座湖心亭,平日里来这里的人极少,因为侯府的下人都知道,大公子喜静,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甭管前院有多热闹,这后院永远是冷冷清清的。
亭子的四周放下一层白色的纱帘,一袭白衣的男子靠在摇椅上,明明是夏天,可是他的腿上竟还盖着一层绒毯,男子面色苍白,嘴唇瞧不出半分血色,男子的手指骨节分明,甚是好看,然而露出来的一节手臂却分外消瘦。
男子的神情温润,看着对面的女子,眼中满是宠溺。“不是才吃过中饭,怎么这会又饿了不成?”说着,男子将桌上装着糕点的盘子向对面推了推。
杜若婉喜欢素色,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淡粉色纱裙,头发也只是简单绾起,一支玉钗插入黑发中,这身装扮放在平常百姓家自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可是放在侯府嫡女身上却是寒酸了些。
她揉揉肚子,笑容中带着几分傻气,“哥哥,要吃吗,这个是福妈自己做的,可好吃了。”
看杜若婉吃得起劲,杜若墨也有了些食欲,放下手中的书,掰了了块糕点,缓缓的放入嘴中。
杜若婉其实一点也不饿,不过她知道只要她说好吃的东西,哥哥都会想要尝一口的,她其实是想让哥哥多吃一点,长长肉,要不然像竹竿一样,风一吹就跑了。
“哥哥,那信你看了吗?”明天便是三日之约,无论如何她都要出府和那人见上一面。
“看了。”比起杜若婉的焦急,杜若墨倒是和往常一样,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睿儿今年十二了,可以去军营里历练历练了。”杜若墨饮了口茶,看着杜若婉说道。
父亲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培养睿儿的心思却是明摆着的,晋氏是父亲的续弦,当年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回来的,睿儿的身分自然也是嫡出。
杜若婉心中的忧虑写在脸上,父亲的无情、晋氏的算计,他们兄妹早就看在眼里。
不过,杜若墨心胸向来豁达,侯府内的勾心斗角,他是看得最开的人。至于杜若婉,她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死过一次的人,也早就学会了放下,就算她要怨恨,也绝不会把气撒到一个孩子身上。
“可惜……最后父亲还是站错边啊。”刚刚,杜若婉将那一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和杜若墨复述了一遍,他们父亲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心高气傲,好大喜功,他并不满足这个侯爷的身分,他想要的更多。这场朝堂争斗,他早已无法全身而退了。
“得空让陈客来给我瞧瞧,我这病也是时候该痊癒了。”
“哥!”杜若婉一听这话,差点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没错,哥哥并不是什么身体羸弱,而是中了毒,上辈子两人不明就里,再加上皇宫御医的说辞,所以侯府上上下下都认为哥哥得了不治之症,就连已经去世的祖母也是如此。
上一世哥哥的才学无法得以施展,整日郁郁寡欢,正如御医所说的那般,没有活过二十五岁。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一回,杜若婉早已看透了那些人的嘴脸,这侯府里除了哥哥、福妈和两个丫鬟,她谁都不信,包括那个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所以在得知陈客懂医术的时候,她又惊又喜,恨不得马上带人进府给哥哥看病。事后也正如她所猜测,哥哥中了毒,这毒来自西域,北离鲜少见到,无色无味,入了饭菜或是茶点里,根本不会让人察觉。
十四岁前,哥哥的身体不过是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罢了,可是十四岁后就如同得重病一样,别说习武,有些时候连握笔,手都抖个不停。
医治那一天,杜若婉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上辈子的委屈加这辈子对哥哥的心疼,她觉得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好在陈客那“能解”两字,终于让杜若婉安下心来。
在哥哥的坚持下,陈客只为哥哥解了一半的毒,这使得哥哥看起来依旧像个重病之人,可是已无性命之忧。
杜若婉明白哥哥的意思,母亲和祖母相继去世,父亲对他们兄妹两人的漠然早已人尽皆知,光凭他们两人根本斗不过晋氏,所以哥哥选择了隐忍,宝剑出鞘若不能直指敌人咽喉,那么……这剑就只能选择继续躲在剑鞘里。
“其实多年前我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万事有因才有果,今日这封信并不是平白而来的。
杜若婉好奇,这事儿她可从来没听哥哥提起过,两辈子加一起都没有。
“我师从大儒李非先生,老师曾经进宫为殿下讲学,不过……老师云游四海惯了,不习惯宫里的规矩,所以教了半年就向殿下请辞。十四岁那年我进宫殿面圣,殿下知我是老师的弟子,所以特意派人相邀见面,那时年少,一心想着能为社稷尽一份力,那日与殿下从庙堂社稷到黎民苍生……相谈甚欢。”
杜若墨攥着衣角,他心中清楚,他选择了萧洛也就等于要放弃自己的父亲。
“不破不立,不舍不得。不过……”杜若婉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无比的坚定。家破人亡的事,她杜若婉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
原本在她的计划里,她想带着哥哥远走高飞,离开北离,他们可以去大漠,天大地大,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没有他们兄妹两人的容身之所,如今这个发展也是一条路。
“婉儿放心,有哥哥在。”杜若墨嘴角的那抹笑容温暖着杜若婉早已冰冷的心。
晋氏看重的是杜若墨嫡长子的位子,对杜若婉这个嫡女倒是不放在心上,女大不中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照父亲对他们兄妹的态度,他们的婚事想来必是晋氏做主的,所以只有他老老实实待在府中,晋氏才会对杜若婉放下警觉心,她也才有机会出府以楚悦的身分在外活动。
等到杜若墨死了,晋氏的儿子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爵位。这么多年来,晋氏对他们兄妹两人虽是冷漠,但是在吃穿用度上却也不曾太过苛扣,明面上还是过得去,因为她要为自己谋个好名声,只可惜她自认为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实则都被兄妹两人瞧在眼中。
“这府内的眼线多,别让人瞧出什么端倪。”杜若墨面色如常的拿起桌上的棋谱,翻了页,又继续看了起来。
哥哥这老谋深算的模样,倒是让杜若婉想起一个人来。
想想自从遇见那位战神,每次交锋,她都被那人算计得透澈,一时间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老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她恐怕还要向哥哥多学习才行。
据说杜若婉病了,昨儿个夜里着了凉,染上了风寒,今儿个早上连早饭都没吃,一大早福妈就在小院里支起了炉子给杜若婉熬药。
从门前路过的下人,大老远就能闻见那一股子的药味。
“夫人,这是老爷交代厨房给夫人做的鱼羹,夫人趁热吃。”
另一边,婆子端着食盒走上前来放在小方桌上,将盒盖打开,鱼羹香气四溢,守在门口的两个丫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彷佛跟自己吃到了似的。
北离深在内陆,海货难求,这鱼也只有王公贵族或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才能吃得起。
“放这儿吧。”晋氏美眸婉转,依旧没放下手中的刺绣。她生得极美,如今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依旧美艳动人。
“是。”婆子伺候晋氏七八年了,自己主子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在侯爷面前,晋氏宛若怀春的少女一般乖巧可人,但在其他人面前,晋氏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府里没人敢违抗晋氏的命令,包括后院的那两位主子。
“那孩子病了?”晋氏正在为荷包上的白鹤绣眼睛,她答应侯爷要亲手为他绣个荷包的。
“是,大小姐染了风寒。”婆子如实说道。
“病了就好好歇着吧,让厨房将午饭送过去,让大小姐不用出来了,府里这么多人,要是传染开来才真是麻烦。”
“是。”
“听说,昨儿个那两个孩子在亭子里下棋来着?他们可是说了什么?”晋氏抬起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侯府夫人的贵气。
“回夫人,昨儿个大公子精神不错,便与大小姐在亭子里下了一个时辰的棋,外面天热多蚊虫,大公子命人在亭子外挂上了纱帘,说是防蚊虫用的,伺候的下人们离得远,不知道两位主子在聊什么,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大公子在教小姐下棋。后来大公子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还是几个下人抬着椅子将大公子给送回院子的。”婆子是侯府里的老人了,杜若墨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她是瞧在眼里的。
“大公子今年,二十有一了吧。”晋氏说着,放下荷包,端起鱼羹轻吹了两下,用勺子舀起一汤匙,送入嘴中。
“是的。”还有四年便二十五了,宫里来的两个御医都说大公子活不过二十五。
“哎……可惜了。”晋氏吃了三匙便没了兴致,叹了两声,等了一会儿才又拿起荷包,一边交代着,“大公子身子弱,你派人多照看点,绝不能有什么闪失。”
晋氏话里的意思,婆子再清楚不过,“夫人放心,人都派着呢,绝不会出岔子的,倒是大小姐那边,用不用再多派些人……”
“呵呵。”晋氏轻笑了两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妨。”
那兄妹两人是个什么心思,晋氏不想费心去猜,反正大的活不过二十五,小的到时候说门亲把人嫁出去,她眼不见心不烦,再过几年等爵位落到她的睿儿身上,到那时,侯府岂会有人敢违逆她的命令。
想她自入门那天起就被老夫人打压,老夫人心里念着过世的儿媳妇,对她是百般挑剔,就算她生下睿儿,为侯府再添一子,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转变。
好在老天有眼,这侯府终究还是落在她手上,如今侯爷对她百依百顺,宫里还有皇后娘娘撑腰,她爹的仕途也是一番风顺,唯独……晋氏牢牢攥紧手中的荷包,唯独还要再等上四年,唯有睿儿承袭了爵位,那她的心才算真真正正的落到地上。
小院里,小丫头一脸的苦相,用袖子捂着口鼻。
“福妈,就算小姐得了风寒,但这药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这药味都能把人给熏死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苦味,小丫头伸了伸舌头,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福妈自己也被汤药熏得够呛,握着蒲扇,快步走到小丫头面前,“活祖宗,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小姐可是『病』着呢,你赶快进屋照顾着去。
福妈在侯府多年,深深的明白少说话多干活这几个字的意义。小声敲打了小丫头一番,便重新回到炉子前继续熬药。
今儿个小姐说是一定要出府,可是晋氏一没去烧香拜佛,二没去别家府上串门,三也没到各家铺子查帐,思来想去,也只剩下装病的法子了。晋氏极为讨厌汤药味,所以她这个风寒病得越重,院子里的汤药味越浓,晋氏就越不会来看她。
杜若婉才有办法一大早就开溜,遁出侯府去赴约。
早市热闹非凡,摆摊赶集的都是平民老百姓,王公贵族哪个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日和祁狄筠见面,杜若婉有意避开陈客,不是不信任陈客,只是若让他知道自己的身分早已暴露,只怕后半年耳根子都没得清静了。
杜若婉揉了揉肚子,咕噜咕噜咕噜……她出来的急,一口早饭都没吃,瞧着车水马龙的市井,她选日不如撞日,就决定吃这家店了。
“老板,来一碗豆腐脑、两个烧饼,再来一壶茶。”街边的小店坐着的都是穿着布衣的平头百姓,像杜若婉这样一身华服的公子一入座,免不了让人多看两眼。
端茶的是老板的女儿,穿着碎花小衫,乌黑的秀发绑了两个麻花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灵气。
“有劳姑娘。”杜若婉虽是坐着,可瞧着端茶的是个姑娘,不免抬手行了个礼。陈客总说,她的行为举止,与其说是个商人,还不如说是个读书读傻了的秀才。
麻花辫姑娘颔首应了一声,脸颊浮起两朵红晕,小跑着把吃食端上桌。杜若婉看着车水马龙的市井,压根没把心思放在姑娘身上,自然也就没瞧见姑娘脸上的羞意。
“好俊俏的书生。”
“老赵,你也该给晴儿这丫头说个亲事了。”
“别说,还真挺般配的。”
“李叔,您说什么呢……”
“我能说什么,我这不是替丫头你操心终身大事吗?”
身后传来几个壮汉的打趣,隐约的还有姑娘的娇羞声音。
杜若婉一口饼差点噎在喉咙里,打去年开始,她身边的桃花就有些旺,和陈客去馆子里吃酒,有过路的女子赠送手帕;因生意去拜访其他店的老板,还会被人家拉着问有没有娶妻。今儿个来街边的小店吃个饭,也被人调侃了一番。
可惜了,她是女儿身,和这些桃花注定是无缘也无分了。
“公子,喝口茶。”被唤作晴儿的女子,一直悄悄注意着杜若婉的一举一动,见他像是有些噎着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给他倒水。
“多谢姑娘。”杜若婉嗓子一紧,说话的声音更是低了几分。
年轻姑娘的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不敢抬头看杜若婉,连忙说着不谢,转身向着店内跑去。
铺子不远处有一家茶楼,还没到时辰,茶楼里的客人熙熙攘攘,小二手里端着一壶上等的龙井,站在二楼的角落里,先是大大的打了个哈欠,醒了醒神,然后蹬蹬蹬的一路小跑,站定在厢房门前,恭敬的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高大的男子伸手接过茶壶,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小二见状连忙笑嘻嘻的伸手接过。今儿个真是好运气,以往一天下来也不过能得到几个铜板的打赏,今天开门红,小二瞬间没了困意,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揣到怀里。
“狄筠,不是说要去见人的吗?”男子身着暗蓝色长衫,手中握着摺扇,端起桌上的茶碗闻了闻,脸上虽是没什么表情,却是默默的把茶碗给放下,没有一点想要喝茶的意思。
祁狄筠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白袍,此刻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不远处的一个人。
“殿下莫急,该来的跑不掉,不该来的,也求不得。”祁狄筠端过茶碗,看也不看一眼,大口干了一碗茶。
萧洛从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北离最好的,所以这市井间的上品对于萧洛来说极为普通。相反,祁狄筠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将士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喝最烈的酒,吃最肥美的肉,在吃穿用度上,他倒是随意得很。
萧洛摇着扇子,顺着祁狄筠的方向看去,看到不远处一名白衣公子,身材略微清瘦了些,双目有神,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待人彬彬有礼,瞧他身上衣服的料子,必定是富贵人家出身。
“认识?”萧洛问道。
“嗯。”祁狄筠应了一声,点点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杜若婉身上。他内力深厚,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楚听到那个早餐铺子里每个人的言语。
这丫头还真长本事,在美人阁要躲桃花,吃个早饭还把人家姑娘惹得春心大动,还真是个纨裤子弟。祁狄筠嘴角的笑意渐浓,不过才三天没见而已,怎么像是过了三个月似的。
这一幕,萧洛也看傻了眼。
祁狄筠会笑吗?废话,当然会。他不仅会笑而且还经常笑,可是萧洛清楚这人脸上的笑分两种,一种算计别人的诡笑,第二种生气时的冷笑。像今天这般思春似的情不自禁,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萧洛可从未在祁狄筠脸上见到过。
不会吧!啪的一声,萧洛一下子阖上手中的摺扇,再见那白衣少年生得确实俊俏,身材虽不似女人那般前凸后翘,却是瘦弱中透着匀称。难道说,狄筠这小子常年混在男人堆里,所以对长得好看的少年有了兴趣?
萧洛端起茶碗,也顾不得什么上品下品了,微抿了一口压压惊。罢了罢了……喜欢就喜欢吧,以祁狄筠的手段,他若是真看上了白衣少年,必然是有手段把他弄到手的。
自己身为太子,还是多操心国家大事吧,这等儿女情长,不理也罢、不理也罢。
喝茶的两人各怀心思,直到杜若婉起身离开了铺子,祁狄筠和萧洛两人也跟着一起离开茶铺。
吃饱喝足了,杜若婉算着时辰,慢悠悠的逛到落雪庄,她下意识的拍了拍胸口,怀里揣着哥哥的回信,信里写了什么她不知道,可是哥哥的心意她是再明白不过的。如果只能在太子和永安王之间选一人,那么哥哥必然会选太子。
或许以后真就是家无宁日了。杜若婉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公子、公子……公子!”
杜若婉站在落雪庄的正门口,正要抬脚迈进去,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颇为熟悉,回头看了一眼,竟是早餐铺子的那位姑娘!
“公、公子……”晴儿见杜若婉终于回头了,开心的笑了起来,一路奔跑过来,终于把人追上了。
“姑娘,是叫在下?”杜若婉一愣。
“是,公、公子,落下这、这个了……”姑娘红着脸,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张开手掌。
玉佩!杜若婉大惊,慌忙模向腰间,果然那里空空如也。
“多谢姑娘。”杜若婉心生感激,伸手接过玉佩。
“还好,公子走得慢,我才能追得上,要不然,我、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寻公子呢。”晴儿缓过气来,微低着头,不好意思去看杜若婉。
“这玉佩是在下随身之物,对在下非常重要,多谢姑娘了。”这玉佩若送去当铺,可以换得不少钱,眼前这姑娘却是个单纯善良的,捡到此等贵重之物,首先想到的是物归原主,杜若婉不禁生出几分敬佩之情。
“若姑娘不嫌弃,请用这个擦擦汗吧。”见那姑娘一直用袖子擦汗,杜若婉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多、多谢公子。”晴儿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素净的巾帕,攥在手心里,并没有去擦汗。
“这位公子,可否移步,您站在我们店门口,这……”说话的是落雪庄的小二,这一男一女站在他们铺子门口好半天了,来来往往的都是客人,总不能挡了其他客人进门吧。
“这位小哥,实在抱歉,在下唐突了。”杜若婉也不气,人家敞开门是做生意的,他们站在人家门口确实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