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严家药田约莫申时,天色尚早,所以夏景烨希望先到药田视察。
严家药田规画得很好,分区种植,也筑了围篱禁止闲杂人等进入,所以不易受到污染。
药田外头盖了一座小屋子可供待客之用,来视察的人可在此稍做休整。
进入药田,远方有座木屋,那是药田雇工休息的工寮,与药田之间横亘着一条沟渠,以一木板桥通行。
药田整齐划一,看来不但舒爽,也给人土壤、环境都十分干净优质的感觉,童格看了很满意,当下就建议夏景烨这笔生意可谈。
夏景烨本就不打算过多介入,点头允了,于静萱便与童格约定稍后在前方的屋里签署契约。
接着,就是去看童格十分好奇的“药田小屋子”。
“那不是普通的小屋子,它能遮风挡雨,又能隔绝大部分直晒的阳光,并把白日的温度拢聚在屋子里不散出,保持一年四季都是相同的温度,正确的名称叫做“温室”,温室的点艺子出自于我师姊。”于静萱知道这新奇的建筑定能赢得他人青睐,便把介绍的事交给了严婳熙。
严婳熙可不敢自诩是什么发明人,连忙摇手,“这点子并非出自于我,是我在书中看见的。”
“果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书读得少,没见过温室。”温室这种屋子童格是第一次听到,听了于静萱的描述,他看见远方一座造型特别的屋子,四周裹着纱帐,外头设有遮雨棚,他想,那应该就是“温室”了。
严婳熙领着众人前进,很快就来到温室前。
温室以纱帐隔绝外界,纱帐网纹极密,能透气却飞不进蚊虫,温室外头还架了遮雨棚,令雨水不会濡湿纱帐。
可防得了侧边防不了上方,夏景烨抬头一看,发现温室上方的屋顶也很特别,“这屋顶……似乎盖了不少稻草?”
“是的!这屋顶是参考东瀛一种名为合掌屋的屋顶所铺设的,即便刮风下雨也撑得住,只要在雨停后进行修整即可,不会使屋内渗水,又不像青砖黛瓦的价格那般昂贵。”
“东瀛?那是什么地方?”
严婳熙发现自己说得太快了,只能故作轻描淡写的解释,“东瀛是一处外邦,鲜少人知。”
“严姑娘也是由书上看到的?”
“自然是的。”
夏景烨看见严婳熙甜甜一笑,直觉这事没这么简单,但知道严婳熙不想说,于是他也不再问。
接着严婳熙又带着一行人去看温室的集水系统,药田建在坡地上,集水处则设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挖了几个大池子在雨季时收集雨水,在坑底以竹管筑了管道,把水送到坡下温室上方的一处水池,水池里铺了滤水的碎石及纱布,滤出的清澈水源再顺着管道洒在温室里。
温室里种植的都是高价药草,一向一种数年,万一中间遇到干旱,多年的辛苦将付诸流水,而温室的存在,除了日照还有这些水,都给了药草适合的生存环境,只要不是地动山摇、只要温室不倒,那么就可以确保药草的产量及品质。
别说夏景烨这个外行人,就连童格这个医者都对这种药草的种植法赞叹不已。
童格十分满意,虽然军中人马大多身强体壮,不太可能用到温室里的药草,但因为这温室,他对严家药田更具信心。
一行人回到了待客的屋子稍作歇息,严婳熙便忙着去泡茶。
此时的主角是于静萱,她负责药田的生意,与童格签约的人自然是她。
童格及于静萱忙他们的,夏景烨的视线可没离开过严婳熙,徐天磊是旁观者,只是笑着不语。
突然外头传来了嘈杂声,徐天磊眉间一蹙,起身走出屋子,看见外头聚集了一些庄稼汉在闹事。
“你们都是什么人?不知道谁在里头吗?竟来这里闹事!”
“我们不管谁在里头,犯死罪我们也不怕,总之严家药田让我们活不下去,最后都是一个死。”
此时夏景烨领着所有人走出,那些庄稼汉不识得夏景烨,只以为他是来谈生意的富商,并不搭理。
他们一看见严婳熙及于静萱就怒气高涨,想上前打人,也不管眼前的是两个弱女子。
夏景烨眼捷手快,立刻把严婳熙拉到身后护着。
于静萱没躲开,被推操了几回,也让徐天磊把人给挡住了。
徐天磊在夏景烨的点头示意下,对着这些庄稼汉喊道:“什么死不死的,别动手动脚,先说清楚。”
“我们是住在下游的农民,今年虽不至于发生旱灾,但水源的确少了些,近来我们的田里缺水,各家田地都产生了病虫害,严家的温室却能每三天洒一次水,肯定是截了我们的水源。”
一个病虫害受灾严重的农民接着说:“还有那间温室,整天关着门,也不知道捣鼓着什么,听说进去的人都要在身上喷防虫的烟雾,肯定是里头的怪东西跑出来,才害得我们的农田遭受损害。”
夏景烨他们方才要进入温室时的确在身上喷了些烟雾,严婳熙也做了解释,说那是防虫药剂,每一个要进入温室的人都得喷,这是为了避免身上带了些虫子进入温室,进而污染了温室里的药材。再说他们亲眼见过温室内部,里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整齐的种植了各种药材而已,自然不信他们所说。
“温室里的确没有异常,是各位误解了严家药田。”
“你是什么人?你说了作数吗?”
徐天磊一听动了怒,在确定于静萱无妨后放开她,走上前喝斥众人,“这位是毅王殿下,说这话的人不要脑袋了吗!”
那些农民哪里见过堂堂的毅王殿下,个个吓得跟鹤鹑一样。
夏景烨不想以皇权威吓人,便说之以理,“本王是带着毅军军医营首席大夫前来视察药田的,各位想,若不是药田值得信赖,本王会拿自己子弟兵的性命开玩笑吗?”
此时,一个胆子较大的农民开口了,“就、就算病虫害不是严家药田害的,但水源呢?严家药田的确还有水不是吗?”
严婳熙知道现在是有毅王在场,但以后他不在这里呢?能挡得住这些刁民吗?若今天不说个分明,以后肯定还会有人闹事。
她能理解这些农民是因为生计受到威胁才如此冲动,但她绝不能容忍担这个黑锅,“今天殿下也在,就让殿下做个公证,我带各位进药田视察,希望各位看了、满意了,以后别再来闹事,否则别怪我告上公堂。”
童格毕竟不像严婳熙涉事未深,他看这些农民的眼神,觉得此事只怕没有这么单纯,走到严婳熙身边低声说着,“严姑娘,这些人怕是想偷师才是。”
夏景烨站得近,也听见了。
他方才参观完温室,很佩服严婳熙的巧思,想向她好好讨教一番,毕竟大庆有不少旱区,若能在雨季备水,能解决不少旱区的问题。
可这毕竟是严婳熙的点子,他不能强迫她提供那套集水系统的作法,没想到这人倒十分大度,并不在意。
“这个方法并不是我发明的,我并不介意告诉他们。其实他们若能好好的问我,我肯定会教他们的,可他们来闹事,又伤了我师妹,我让他们进去参观已是仁至义尽,再说了,这套集水法只适用于坡地,于他们未必合用,还得动点心思修改,至于他们能学到多少,那就各凭本事了,我不想管他们的死活。”
夏景烨三人对严婳熙不藏私的心胸都很敬佩,至于她因为于静萱而动怒也在情理之中,并没有苛责她。
夏景烨存了心思,想找个机会求教严婳熙,一个国家治水与治理人民同等重要,严婳熙有这治水之策,肯定能帮上父皇。
严婳熙带人入内,温室的储水槽能做为实证,证明温室的灌溉用水并不是阻断水源得来,温室里药草每株都十分健康,看不出病虫害,所以黑锅也轮不到严家药田来捎。由于温室里的药草都十分矜贵,雇工把来察看的人盯得很紧,好像他们是贼一样,所以众人没在温室久待就离开了。
等到了坡地的药田,看着严家湿润的土壤,那些人就是不明白,一样是旱期,为什么严家就是能有水浇灌?唯一能说不同的,就是严家的药田里挖了一些渠道,似乎与储水也有关系,他们想尽办法记下一切,想了解这么做的原理才好偷师。
“如此,可信了本王的话了?”
“毅王殿下,不是草民们闹事,实在是逢旱期无水浇灌,我们担心庄稼啊!”
“大家都是辛苦务农的人,我们严家药田的人就不是人吗?我师妹不过是一名弱女子,都被你们伤了。”
见于静萱抓着手腕,徐天磊十分担心,看来是刚才被推换时扭伤了手,寺下他得去看看才行。
“就严家的药田有水源,我们也是……是……”
“是把人想得龌龊。”
农民们哑口无言,但缺水又是事实,其中有一人不怕事,又嚷了起来,“或许是我们看不出来,水源真让你们截了也不一定。”
严婳熙懒得理会,想让人把这些农民给轰出去。
夏景烨拍了拍严婳熙的肩,示意让他来处理。
“旱期缺水这是天意,你们总不能要求严家药田把自己储的水分给你们,但身为封地的亲王,本王也不能不关心此事,若各位认为水源不该短缺至此,那么本王会派人到上游去察看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如此,各位可接受?”
农民们面面相觑,最后终是接受了夏景烨的说法,乖乖离开。
见人群散去,严婳熙要去关心于静萱的伤势,却没想到徐天磊已经走上前去。
“于姑娘,这里可备有跌打药酒?你这伤得治。”
“有的,就在庄子里,刚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庄子安顿吧。”
眼见徐天磊小心护着于静萱上马车,自己的关心完全无用武之地,严婳熙无奈的看了夏景烨一眼,“殿下,您的副将似乎……”
“怎么,你反对?”
“民女不敢,还怕殿下嫌弃呢!”
“严姑娘及于姑娘家教好、谈吐优雅,怎会有人嫌弃?”
这不是一语双关吧?跟在后头的童格总觉得夏景烨说的不只是徐天磊而已,似乎也是自己的心声。
夏夜来到郊外,自然比在津凌城中清凉,晚膳后严婳熙到后院散步消食,顺便看看庄子里的果树。
这庄子有庭院,不像那些富贾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但也有花有草有树,景色甚佳。至于后院种植的果树则是严婳熙要求的,她用拥有的现代知识种植,让庄子种出的果子硬是比一般的果子甜又没有虫害。
“现代”这个词没有疑异,因为她的确不属于这个年代。
上辈子她是一名外科医生,聪慧的她并没有怎么苦读就挤进了阳盛阴衰的医科,但别以为医科女生少就吃香,那些有大男人思想的家伙可不少,他们可能会喜欢娇俏的小护理师,但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女医生,他们才不喜欢。
当时年纪轻轻的她本也不在乎,直到她学完通识、专业进入了临床,最后选了外科,想着有朝一日升到外科主任,一年破百万的年薪不是问题,可最后却发现还没达成目标,自己却已逼近了三十大关。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考上医科就觉得从此过着幸福快乐日子的小女孩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外科消耗一生,外科医生有其寿命,不可能在手术台边过一辈子,但偏偏她是一个每次升迁都会被跳过让过的女儿身……
所以她去进修中医课程,想为自己找一个新的出路,最后却因为公私事两头忙,疲劳驾驶出了车祸。
死的时候,她只有二十八岁。
发生车祸的时候她全身剧痛,但过一会儿,她的眼前透出了一道白光,白光渐渐扩大,直到将她包围起来,紧接着身上的痛楚突然消失。
然后,她发觉自己失速下坠,受惊喊叫出声,再一醒来,就看见被她的惊叫声吓得赶至床边来看她的严长纮。
是的,严长纮不是她的父亲,是这具身子的父亲。他对她的满满父爱总能让她想到上辈子的父亲,或许是移情,尽管当时严长纮在她的眼中年轻得根本不足以当她的父亲,但她还是接受他了。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接受一切的,她花了整整十天才认知到她是真的死了,再不可能回到现代,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熟悉铜镜里那张模糊的脸。
她来到的是过去在课本中不曾读过的朝代,她想,或许是所谓的平行时空吧,否则怎么解释呢?
严婳熙死前看到人生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展现了一遍,她曾经想过自己汲汲营营一生是为了什么?最后因而出了车祸离开人世时还是孑然一身。
穿越之后发现自己只有六岁,严婳熙想好好享受新的人生,只是或许医魂未死,她一日路过水边,以CPR救下于静萱后,重新想起了自己身为医者的初心。
即便她成了六岁小女孩,骨子里那把救人一命视为天职的个性还是改不了的,她终于彻底放弃了挣扎,潜心向严长纮学医。
她的起跑点与一般六岁孩童不同,有充足的时间略过启蒙直接学医,再加上有前世的经验当基石,她自然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有信心。
“严姑娘,一个人在这里想些什么?”
严婳熙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给了夏景烨一个甜甜的笑容。她在这个年代受到的重视不多,严长纮、于静萱是自己人不用说,像夏景烨如此相信她能力的人的确少见。
“在看这些果树,梨子及柚子看来快要能采收了,采收后民女给殿下送些过去?这些水果在殿下眼中可能不稀奇,但民女用了特别的种植法,种出来的水果特别甜,因为没有大面积种植,每年采收的量可不多呢!”
“今日来药田视察,你的巧思的确让本王觉得惊奇,更难能可贵的是,你完全不藏私。”
“民女脑中有满满的点子,若有需要,愿意与他人分享。”
“你的治水之策应该不是只有储水而已吧?”
严婳熙笑而不答,只是道:“如今天下太平,殿下最终会离开军中进入朝廷的,届时殿下若需要相助,民女不知是否有荣幸当殿下的民间友人,为殿下献策。”
“能得严姑娘相助,本王求之不得。”
面对夏景烨求教,她怎么可能不帮?只是在现代她穿越剧、小说看了不少,知道这些对其他人而言闻所未闻的事,做得太过容易会被当成异类,像是温室的点子就惹来了麻烦,若遇到没开化的帝王还可能掉脑袋,所以她一直十分低调。
可毅王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夏景烨看见严婳熙皱起眉头,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替她抚平,“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别想了,眉间生了褶子就不好了。”
两人都没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严婳熙在夏景烨的安抚下笑了,夏景烨也只是放下手,仰望起天上的月亮。
“只希望民女在书上读到的这些方法及所知的一切,最后不会成为民女的索命符。”
“你放心,本王会保你。”
严婳熙笑得淡然,因为她知道即便夏景烨肯保她,也得他真能说服皇帝才行,他是皇子,但在皇权面前真能抗衡吗?
“你看的书真是特别,有机会本王也想拜读,希望除了治水、医术,还有更多能照顾黎民百姓的好政策。”
严婳熙是一名医者,并不想做什么朝廷高官,所以她只针对自己的专业提出,“殿下,如果说,民女还习有一种名为『西医』的医术,能救治更多人,殿下是否愿意一听?”
“西医?医术还有分东南西北吗?若是什么新奇的方法,本王自然乐意洗耳恭听。当然,若是独门密学不可外传,严姑娘可以不用告知。”
“哪有什么密学,若有人想学,民女很乐意告诉别人,教学相长嘛!”
“教学相长?严姑娘真是大方,这种密学通常都是家族传承不是?”
“但这样学会的人就会很少,万一有一天失传了怎么办?”要是当年华佗开刀的技术有流传下来,她现在就不用这么辛苦的研究了。
“严姑娘大度,那么……本王愿闻其详。”
“我有学过别种医术,所以会用不同的说法来区分,普遍为人所熟知的那种,我称之为中医。”
学问本就博大精深,夏景烨听了并没有感到意外,“既然能救更多人,为什么很少听人提起?”
“如果说……这种医学惊世骇俗,殿下还会相信吗?”严婳熙知道夏景烨开明,但他真能接受西医吗?
她过去也曾对父亲提过西医,着实将他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听她说了一些概念后,他才不再觉得惊世骇俗,但他目前还不是很能接受。
所幸她至少知道一点,就算夏景烨不能接受,不至于将她当成异类给抓起来,砍了她的头才是。
不过说起来,西医中的开膛剖肚,若非她了解深入,设身处地的想,的确有些恐怖。
可她一直希望能在这个年代发扬西医医学,若外科手术可以在古代施行,能够多救不少人,只可惜难处太多了,麻药、器材、输血什么的都是问题。
夏景烨知道医术是专门的学问,大部分医者只认同自己所学,因此对此倒是很开放,只要对病人有益,不必区分医术的种类,只不过这“惊世骇俗”四个字倒是让人有些疑虑就是了。
“本王愿意摒弃成见,好好听严姑娘说明。”
对于夏景烨的开明,严婳熙又一次长了见识,其实曹操若能如此,没有处死华佗,天知道如今中医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西医跟我们常见的中医很不同,有一些我们视为绝症的病症,能用西医的手术医治好。”
“何谓手术?”
“殿下,如果听完民女所说,您觉得不能接受,您能当没听过,不要因为民女曾学过的医术而惧怕民女吗?”
惧怕?夏景烨出征外族,曾见过外族巫医进行的仪式诡异非常,药材更是骇人,但他可从没惧怕过。
“要能吓得了本王的事情怕是不多,你能比蜈蚣、毒蝎入药还吓人?”
其实蜈蚣入药中医并不是没有,只是严婳熙在这个世界还不曾见过,怕是这里的人用药比较保守,毕竟就连药丸都还没发明呢,不过……蜈蚣、毒欢入药,是真的挺吓人的。
“民女所学的西医,吓人的并不是在药材的部分,而是治法。人体内有五脏六腑,有时受了损伤只能以服药调理,但若有坏死的情形,基本上就是绝症了。”
“难不成严姑娘所学还能让坏死的脏器复原?”
“复原是不可能的,但人体有部分脏器损坏是可以割除的,若有足够的条件也能更换。”
割除的说法大约就像是断臂求生,夏景烨可以理解,但说到更换,便不免让人觉得带点玄奇了,先别说脏器在月复内要怎么割除,更换更是闻所未闻。
“如何割除?又如何更换?”
严婳熙深吸了一口气,以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夏景烨,要让他知道她是认真的,“开膛剖月复直接割除,然后再进行缝合。”
夏景烨十分意外,开膛剖月复?那是人死了之后验尸才会行的举措,从未听过活人开膛剖月复还能存活。
“开膛剖月复之后如何能活?”
“必须经由缝合让伤口恢复完整。”
“你……曾经成功过?”
“是!其实一些小手术的成功率有九成九,不过目前要施行,欠缺的东西还很多,但只要能多救治一些人,民女都会努力尝试。”
“刚刚所提的割除脏器需要输血,人的血液种类很多,但大致可分为四大类。虽然在这里民女无法检测血液类型,可是只要滴血观察兼容相斥就可以测出同类型或是可使用的血,让患者在手术进行中缺失的血经由他人捐献而补足。”
“然而更换脏器难度便高了,会不会出现排斥无法检测,新鲜脏器也无法保存,所以必须人一死马上进行移植,这都会造成手术出现问题,这样的技术是无法突破的,在民女有生之年怕是难以研发成功。”毕竟在古代,就算能研究出麻药、手术器材,却还是没有办法配对器官。
若今日说这些话的不是严婳熙,夏景烨怕是要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嗜血杀人魔了。与严婳熙虽然相识不久,但他知道对于医术的精研她一向是十分认真的,而且她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肯定并且专业,就像她真的曾经完成过她所谓的“手术”一样。
这时的严婳熙看起来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倒像是一个知识丰富的成熟女子,夏景烨对这本来听起来该是十分奇异的“西医”与“手术”,倒真的觉得有几分可信度了。
“你……在研究如何进行手术?”
“是的,民女想救更多人。”
“你所谓的手术要进行还欠缺什么?”
“民女只找到了可以输血用的工具、可以制作缝合线的材料,至于止血药、麻药,目前的药效都不足,还需研究更强效的,而且也需要消毒的药剂、消炎的药材及各式器械。”
药材方面夏景烨是帮不上忙的,但听到器械,他想着或许可以帮一帮,若真能救治更多人,他所做的也值得了。
“什么样的器械?不容易做吗?”
“器械要制作其实不难,只是巧匠稀缺,还有药材……怕是还得找上冯公子协助。”
夏景烨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听到冯承绍的名字,只接着问:“严姑娘,你所说的器械需要用什么材质来制作?”
“必须够锋利而且不能生绣,所以只能是精钢,也就是所谓的百炼钢,这样的材质不容易链造,匠人更是难寻。”
“这对于本王来说不难,你只需把图纸绘下,本王便能找到人为你制作。至于那些药材,药商毕竟不是医者,给你的药你并不一定合用,本王听说金针之术够高深者,甚至能以金针之术止血、麻痹痛觉,令尊既是擅长金针之术的名医,或许求助于令尊更有助于你的需求,而不是去找一个半调子药商。”
严婳熙由夏景烨的话中听出了认同,以至于她太高兴了,并没有注意到夏景烨话中有些太过刻薄之语,“殿下的意思是……并不觉得民女所学过于异端?”
“更换脏器听来的确颇为骇人,但割除脏器本王倒是能够理解,有时在战场上受了伤,为了活命,忍痛断臂断腿也是有的。”
“殿下愿意帮民女进行手术实验?”
“实验”是什么新词?夏景烨不难猜到大概就是试验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你是为了救人,而本王有能力助你,这样的善事为什么不帮?”
严婳熙一高兴就忘了分寸,抓着夏景烨的手,开心的道谢,“太好了!谢谢您,毅王殿下,您真是民女的神!”
“胡说什么,也不怕天谴。”夏景烨嘴里斥责,但看她笑得开心,他也开心。还有,她抓着他的手的感觉也让他心头一阵阵麻痒,像有根羽毛轻轻搔弄着一般,很新奇,希望她能一直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