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财小婢 第八章 永丰堂接连出事

作者 : 佟芯

一个多月过去了,恒山法师还没有找到,傅云谦和裴咏希只能继续一起生活,互相扮演着彼此的身分。

原本是无可奈何的,但在这段日子里,两人的相处变得融洽,培养出一股默契来,前一刻在斗嘴,下一刻就维妙维肖的扮演起对方,傅云谦还非常照顾裴咏希,纵容着她对他的无礼。

是的,身边的下人护卫们都看的出来,傅云谦很宠裴咏希,知道她爱吃零嘴,挨不了饿,总会为她备上许多糕点,夜里也不再强求她陪他熬夜看帐本,甚至怕她发闷,他会抽空陪她逛市集,看到她喜欢什么就买下来,对她很慷慨。

裴咏希告诉自己,傅云谦会对她那么好,肯定是因为他听到她在他二弟面前为他说好话,她可不能过分沉溺,那个男人时不时就朝她露出恶魔本性,质问她是否回想起她说过的、醉话,这真的是让她头皮发麻,提醒她迷上他就是自找死路。

不过,两人形影不离、关系亲昵是事实,傅云谦很宠爱她,迟早会纳她为妾的传言已经在府里传得人尽皆知,她曾经问他该怎么办,他只回一句随便,让她非常火大,面对丫鬟们对她的眼红嫉妒,她只好努力去化解、去澄清,避免成为全府公敌。

这天,两人换回了身体,裴咏希以丫鬟的身分随傅云谦到总号里。

长期跟在傅云谦的身边,裴咏希自然了解傅云谦对货品的要求非常严格,对店铺的管理也有他一套准则,且员工福利做的很好,底下人是相当服他的,也因此永丰堂在他的带领下,生意蒸蒸日上,发展得比他父亲当家的时期还要好。

两人来到永丰堂总号后方的仓库,裴咏希在仓库外看着工人们卸货、载货,这货量之大,令人咋舌。

除了自家铺子固定铺的货外,还有许多中小商号跟永丰堂订的货,或是一些身分显贵的客人托永丰堂收购的特殊货品,例如古董或金玉瓷器等等,所以每日的进出货量都很大。

而这还不是永丰堂底下最大的仓库,据说在京城北郊有个占地更宽广的大仓库,出入的货量更多,足见永丰堂生意做得多么大。

“少当家好!”两人进了其中一间库房,负责看管的守卫忙朝傅云谦问好。傅云谦今天是来抽检货品的,平常是有固定的人负责检验,但一个月里总会有几天由他亲自进行抽查,时间不固定,也不会事先告知,避免弄虚作假,更能确保品质。

库房里有各式各样的货物,都是日后要依序出货的,裴咏希目光定在其中一箱货上,看得双眼闪亮亮的,“这些貂皮真漂亮!”

“别碰,这些貂皮很珍贵,值好几千两。”傅云谦瞧她手快模上去了,提醒道。

“我怎么会去碰呢!”裴咏希赶紧收回手,装没事的朝他一笑,接着见他向前抽验货物,快步跟上他,当她看到满箱的灵芝时,哇哇叫道:“这就是灵芝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些灵芝也值好几千两。”

裴咏希倒抽了口气,乾脆将双手藏在背后,才不会忍不住偷模一把。

傅云谦看到她这滑稽的小动作,暗自一笑。

库房内有许多新鲜的玩意,让裴咏希睁着大眼看得目不暇给,当她看到前方一个圆形物体时,她快步走向前,掩不住惊喜的道:“居然可以在这里看到这种钟……”

瞧它细致华丽的造型,宛如十七、十八世纪的钟表,是个老古董了,真没想到,这个朝代已经和西方有了交流。

傅云谦看到她的反应,心里诧异着她怎会认得西洋钟,正想开口问她却不知看到什么吓得直尖叫。

“天啊,这是什么呀……”

傅云谦见她直直往后退,都快摔跤了,忙快步上前扶住她,顺着她的视线往把她吓得半死的货箱里看去,没好气地道:“这是蛇的标本,也是外国来的。”

“我知道是蛇啊,但做成标本做什么,怪吓人的!”裴咏希一脸嫌恶,她真的很不喜欢蛇类。

“就是有客人订才会买的。”

“居然有人买这个?”裴咏希真是难以想像,她不自觉地偎向傅云谦,捉住他的手臂,彷佛靠他近一点才不那么害怕。

傅云谦见怪不怪道:“这没有什么,更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只要是客人的委托,不管什么货,我们永丰堂都弄得到。”说完,他瞥向她,发现她偎在他身边,捉着他的手臂不放,力道用得可大了。

他却不想特意去提醒或是拉开她,他莫名觉得享受,他喜欢她依赖自己的样子,况且她这副胆小的样子看起来颇可爱的,他可以容许她捉着他。

裴咏希后知后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惊觉到她竟亲匮的捉着他的手臂,她满脸通红,赶紧松开双手道歉,“对、对不起,因为我被吓到才会……”

“没关系。”傅云谦表面上神色自若,其实见她松开了手,心里是怅然若失的。

两人一时没有对话,裴咏希总觉得气氛怪怪的,试图挑起话题,“对了,傅云谦,你有找到你二娘教唆人在你的饭菜里放蟹肉,害你过敏的证据吗?”

傅云谦冷笑,“她早一步把人撞走了,无凭无据的能说什么?不过,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的,我这个人又特别记仇,等哪天她又犯到我头上,我就会一并跟她算明白。”

“那你爹知道她对你做的事吗?”裴咏希忍不住问道。她想,或许是考量到他爹的心情,他对找出王氏陷害他过敏的证据并没有很积极。

傅云谦神色变得复杂,带有嘲讽的一哼,“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那天他可是心情很好的陪客人下棋,没来探望我一眼,问我一句好不好。”

裴咏希听出他对父亲的失望,不禁劝慰道:“我想你爹不是不关心你,那天客人来的那么多,总不好撇下客人,而且你爹看起来挺古板的,或许他是不善表达,不好意思来探望你……”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傅云谦富有深意的望向她。

“呃……”她本来下意识要说出肯定的答案,可在这样的眼神下,不知为何说不出口。傅云谦凑向前看她,戏谑的道:“就算是想不起来喝醉时说的话,你也一样能按照本能关心我,是这样吗?”

什么照着本能关心他,说得好像她对他有什么特殊感情……

裴咏希耳廓都红了,无法忍耐的冲着他问道:“傅云谦,你就直接说吧,我喝醉酒的那天,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她不想天天提心吊胆了!

“你说呢?”

傅云谦似笑非笑,这副模样让裴咏希看得心跳都变快了。

讨厌,她真讨厌这种感觉,胸口里充斥着暧昧不明的情愫,让她难以面对他……

“少当家,货有问题吗?”

听到李大掌柜的声音,看到他的身影,裴咏希真觉得谢天谢地被拯救了,赶紧闪到一边去不打扰他们说话。

傅云谦好笑的睇了她一眼,接着回答李同,“货很好,没有问题。”

接下来,李同禀报了几件公事,提到了傅云凯,“对了,少当家,这几天鲜少见到二少爷来总号,您交代他的工作,他也没有做好……”

傅云谦点了头,表示明白了,挥了手道:“去忙你的吧。”

“是。”

李同在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裴咏希,微微一笑。

少当家自从夫人过世后,就一直是一个人,右有这个俏姑娘陪伴着他,倒也不错。

又是他们单独两个人了……裴咏希感到尴尬,故意数落的道:“傅云凯该不会都在浑水模鱼,不务正业吧?”

傅云谦不屑的冷哼了声,“成天只会在背后抱怨我不把赚钱的店铺交给他管理,自己又不肯认真做事,真是无可救药的家伙。”

接着,他迈出步伐朝门口而去。

裴咏希跟上他,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抚上了她的左胸口。

在不久前,她的心脏还跳得很快,快到她被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给淹没了,那并不是错觉,她忘记的事……是令人很羞愧的事吗?

她该不会强吻了他吧?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裴咏希猛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看傅云谦踏出了库房,一下子不见人影,她快步追了上去。

今日大凶,裴咏希翻着黄历,给予傅云谦衷心的建议道:“我看今天还是别出门了。”

傅云谦觉得她是懒得出门,乱找藉口,“那你待着,我自己去。”

真是个工作狂,连个休假日都没有!

裴咏希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这怎么行,要是我突然变身成你怎么办……”

今天风有点大,带有寒意,阿朗这个恪尽职守的小厮,在主子踏出房门前,自是马上递斗篷给傅云谦。

傅云谦看裴咏希一身单薄,没穿件厚的,立即帮她披上,“穿好,别受风寒害到我。”

裴咏希还没回过神,就见阿朗语带深意的朝她嘿嘿笑道:“裴姑娘,少爷对你真好。”

这是什么暧昧的笑!

裴咏希不自在的道:“你不也听到他说了,要是我受到风寒会害到他……不跟你说了!”

她赶紧跟上傅云谦,阿朗见两人出门,也不再多说,随伺在傅云谦身边。

傅云谦先去巡视各店铺,再来到总号,今日不须开会,他迳自上二楼去,那里有一间傅云谦专用的书房。

当傅云谦在看帐本时,裴咏希也得学着看,所以今日阿朗照例在她面前摆上一叠的帐本,可她资质惊钝,学了那么久,一看到那写得密密麻麻的货品名称和数目就想睡觉了。

看她没多久就开始走神,半天都没翻一页,傅云谦将她的帐本抽掉,摆明她不用看了。

裴咏希回神过来,反倒感到不好意思,想让自己有一些贡献,呐呐地说:“那……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坐好就行了。”傅云谦比了比她的位子,命令的道。

裴咏希嘟着嘴,退回了原位,听他的话坐好。

傅云谦专注于看帐本,当他察觉裴咏希不知何时没了动静,抬头就见裴咏希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比我这个主子还好命。”

他念叨了句,却是起身替她在肩上盖了件斗篷,盖好后,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意识到她这么好命是他宠出来的。

为什么想对她好?傅云谦也不知道答案,只知道宠着她,自己心情也好,逗她也很有趣,她是个让他打心底想好好珍惜的女人……

“愈看愈像个傻瓜……”

他不自觉地看起她的睡容,唇角高高扬起,好一会儿才记起他手上的工作,回到他的桌后继续看帐本。

两人各据一方,傅云谦忙他的,裴咏希睡她的,气氛很和谐,偶尔当傅云谦抬起头见到她熟睡的模样,表情也会跟着变柔和,远比他所装出来的温文儒雅还要迷人。

时间就这样静静流逝,眼看着快午时了,在傅云谦想着要带裴咏希去吃什么好吃的时,李同匆匆过来。

李同面色惶然的禀报道:“少当家,货出问题了!”

“货出了什么问题?”傅云谦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依然很镇定,只在意李同说话那么大声,会不会吵醒裴咏希。

“今天要出货到铺子贩卖的药材都受潮了,还有客人订的貂皮也变色了!”

“什么?”傅云谦脸色凝重了几分。

裴咏希在这时候睡醒了,她揉了揉惺松的眼,看了眼李同,又看向傅云谦,迷迷糊糊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傅云谦故意朝她一瞪,启唇无声说了三个字——

什、什么……乌鸦嘴?

裴咏希看懂他说了什么,隐约回想起自己说过今天大凶,真的出事了?

此事刻不容缓,傅云谦没有多跟裴咏希解释,马上要随李同前去仓库看货。

裴咏希听着两人谈话,总算明白出了什么状况,跟着一道去。

而这么一瞧,虽然她不是内行人,但也看得出原本好好的灵芝和貂皮色泽的不同,当下忧心地看着傅云谦。

“不知道为什么,该封好的箱子没有密封好,这两天不巧又下了点小雨……”李同神色懊恼。

“这些药材是今日要铺到药铺卖的,就从北郊仓库调货,至于这貂皮是五天后要出货的,现在收购来不及,我记得德州的分号库房有货,让人日夜兼程赶去,先调来应急。”

傅云谦很快地有了对策,随着他一声令下,李同依令行事。

接着,他追查起责任归属,将负责看管库房的管事和昨晚的守卫全叫了过来。

结果如他所想,事情没简单到用疏失两字就可以解决。

昨晚因为天冷,有名守卫的妻子带来鸡汤请大伙儿吃,岂知吃了后好几个人同时闹肚疼的跑了茅厕,造成看守库房的守卫寥寥无几的状态,给了有心人动手脚的机会。

目前看来,那名带鸡汤来的守卫妻子和守卫本身嫌疑最大,让王奇等人去那名守卫家中找人,果然,两人都失踪了,另外还有三名守卫也不见人影,足以说明都是共犯,这几个人是受到某个人的指使来毁坏货物的,只要朝灵芝和貂皮加入水或几滴特殊的药水,就能伪装成自然受潮的状况。

然而,犯人还没捉到,又有事发生了。

这天夜里,所有人都入睡时,永丰堂的伙计十万火急的赶来傅家,门房听完对方说的话后,忙不迭地往傅云谦住的云山院跑去,不久后傅云谦的房门被敲得一阵大响。

“少当家,大事不好了,北郊仓库起火了!”

这火一烧,好几十里外都看得到烟雾,暗黑的天空也被火光映得一片艳红。

京城的救火兵丁在接到通报后第一时间赶来灭火,傅云谦一到北郊,忙坐镇指挥自己的人马协助灭火,再加上百姓合力运水,三管齐下终于成功扑灭了火势。

确定无人伤亡后,傅云谦这才派人开始救货,然而货物不是被烧毁了,就是被水淋得湿答答的,可说是毁了七、八成,其中很多都价值连城,唯一庆幸的是,要给皇宫的货早一天就送去了,要不就不好收拾了。

傅云谦并没有时间丧气,因为比起为损失懊恼,商誉更为重要,无法如期出货将会造成永丰堂名誉的损失,他刻不容缓的马上派人从全国分号和库房里调货,补不齐的货,则向其他关系好的商号买来应急,先让近期必须出货的订单如期出货,日子不赶的订单押后,再想办法补齐东西,一步步将商誉损失减轻到最低。

然而,有些东西毁了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买不回来的。

裴咏希随傅云谦跑了趟唐家,唐家在京城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唐老爷子委托永丰堂收购了一幅画,那幅画刚好被这把无情火给烧毁了,所以傅云谦得亲自来向唐老爷子道歉,并且提出赔偿方式。

唐老爷子收购的这幅画是他的妻子生前所作的,他的妻子在绘画一道十分有天分,却碍于是女儿身,只好用男人的名义作画,画作流传各地,有不小的名气。

一年前,唐老爷子的妻子因病过世,因为思念死去的妻子,他开始寻找起妻子的画作,为了找回那些画作,他散去了千金,如今只剩最后一幅画就能蒐集完成了,傅云谦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为他寻到最后一幅画,正准备完成委托,却被火给烧了。

裴咏希听完这个故事,在心里叹息,唐老爷子肯定很伤心,他妻子的画作,永远都无法蒐集完整了。

原本该由傅云谦亲自向唐老爷子致歉,再提出赔偿方式的,偏偏他们刚好又交换身躯了,只好由裴咏希担任起这责任。

她照着傅云谦教她的说完台词,岂料唐老爷子竟是勃然大怒。

“傅少当家,你太小看人了,我妻子的画岂能用金钱衡量!”他甩袖怒道:“回去吧,当我委托错人,我不该冀望永丰堂能帮我找到我妻子的画。”

唐老爷子兀自离厅,留下他们两人。

裴咏希无奈的望向傅云谦,“怎么办,我道歉了,也照着你说的提出三倍赔偿,但唐老爷子听后更生气了。”

傅云谦长长地吁了口气,“还真难应付,一般人听到三倍的赔偿就会接受了。”

裴咏希瞪了他一眼,“不能这么说,或许那幅画对他来说是无价之宝,用上十倍的价钱也无法补偿。”

傅云谦没有回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要是唐老爷子到最后都不愿意接受赔偿……我们就要这么走了吗?”

“不成,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在谈成赔偿前不能离开。”傅云谦坚持的道。

这时,唐府的老管家出来,见两人还在,并未立刻开口驱赶,而是替主子缓颊。

“傅少当家,我们老爷子是个很好的人,是因为画烧了很失望才会朝您发脾气,请您别在意。”

裴咏希好奇的问道:“你们老爷子和死去的老夫人感情很好吗?”

老管家点了头,“两人感情很要好,平日可说是夫唱妇随,让人羡慕极了,所以老夫人的过世对老爷子来说是很大的打击,老爷子还是因为想寻找老夫人留下来的画作,才撑到现在的,对他来说,那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画,是任何宝物都无法取代的……傅少当家,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裴咏希听完若有所思,在傅云谦的示意下,厚着脸皮表明想再等一等,然后再次向唐老爷子赔罪,看裴咏希态度诚恳,老管家终究没有再下逐客令。

两人待到傍晚,裴咏希再一次的求见唐老爷子。

唐老爷子听老管家说两人有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的架式,总算出来见两人。

“你们居然还没走!”唐老爷子怒道。

裴咏希再一次致歉,“唐老爷子,我真的是很有诚意来向你道歉的,希望能弥补您心里的遗憾……”

“又要跟我谈赔偿了吗?我说过了,我妻子的画岂是能用金钱衡量的?走!你们这些商人眼里只有钱,别再跟我提到钱……”

裴咏希从唐老爷的眼底看到了浓浓的哀伤,心底不禁戚戚。

也是,这样走过一甲子的感情,岂是金钱可以弥补得了的?

如此一想,裴咏希朝唐老爷子来个九十度的大鞠躬,大声喊道:“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赔偿,都无法让已经烧毁的画恢复原状,真的很抱歉!”

“你……”唐老爷子看着眼前朝他弯腰鞠躬的男人,惊讶不已。

傅云谦更是瞪凸了眼。

“但是……”裴咏希稍稍抬起头来,望向唐老爷子,“就算少了这一幅画,您对您妻子的思念也不会改变的不是吗?画不过是死的东西,拥有过的回忆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回忆还在,就能永远的思念最爱的人,唐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唐老爷子为她说的话而震撼,沉默久久,最后轻叹了一声。

因为裴咏希的道歉,唐老爷选择了释怀,不再因为画烧毁了而怨愤。

唐老爷子想通了,画不过是死的东西,重要的是那份思念妻子的心意,永远在他心里。

但他依然没有接受赔偿,只说了句以后有需要买的东西会再找永丰堂。

马车内,裴咏希有点胆颤心惊,真怕挨傅云谦这个大魔头的骂,毕竟她这九十度鞠躬,有损他的当家气慨。

裴咏希朝傅云谦瞥来的不安视线,被他逮个正着,他面无表情地道:“在偷看什么?”

“没、没事……”裴咏希乾笑了下,不敢乱瞟了。

看她这副胆小的样子,傅云谦失笑,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他咳了咳,有点瞥扭的道:“今天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谢谢你。”

他输给了她,无论他提出再多的赔偿方式,都比不上她放段的鞠躬致歉,以及用一句真诚的话打动人。

他这个永丰堂少当家,还有得学!

裴咏希看他没有责怪她,甚至夸了她,不只松了口气,还窃喜起来,胆子顿时变大了,主动邀他道:“奔波了一天很累吧,来吧,我大腿借你枕。”

傅云谦瞪了她一眼,“那是我的大腿,我可没有枕自己大腿的兴致。”

“那肩膀借你好了。”裴咏希大方的道。

这肩膀也是他的!傅云谦唇角抽了抽,“不必。”

他阖上眼闭目养神,一刻后,不知不觉睡着了,传来徐徐的呼吸声。

裴咏希轻巧的将他的头往自己的方向推,让他枕在她的肩上。

这种画面真像是少女漫画里的,只是他们性别颠倒了,感觉怪怪的……哎呀,不管了!

裴咏希也累了,闭上了双眼。

两人就这么依靠着彼此入睡,看起来就像是美好又和谐的一幅画。

傅云谦和裴咏希在外头奔波忙碌了三天,总算在第四天的傍晚回到傅府,这时的他们,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躯。

在傅云谦的背后,是累得驼着背走路的裴咏希。

傅云谦一回到府里,就先去见了傅老爷,主子还在忙,丫鬟没有先去休息的道理,她只能拖着疲累的步伐跟着去。

这三天来她陪着傅云谦东奔西跑,向关系好的商行调货,也向重要的客户致歉,都累瘫了,看他居然还可以走得比飞还快,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精力,除了在马车内小睡外,她没见过他真正的休息过。

“现在情况如何了?”傅老爷一见到儿子就急促地问。

这三天来,他虽然能从下人口中得知最新状况,但没见到长子的面,心头还是焦急着,心想他要不是身有痼疾,真恨不得亲自到总号去,替儿子分担一些工作。

“都妥当了,我已经处理好了,从全国各地顺利调货,大部分订单都可以如期交货,相信客人也会满意的。”傅云谦胸有成竹的道。

“那就好。”傅老爷大松了口气,却心有疑虑,“只是,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先是总号的货被毁了,再来是北郊仓库遇灾,永丰堂是得罪到谁……”

“这两件事恐怕是同一个人计划的,官府已经在查了,我也派出了人手追查,相信很快就能查到真凶。”

傅云谦沉稳的回答,眼底却一闪狠意,看在裴咏希眼里,大有捉到人将那人大卸八块的阴森感。

傅老爷点了点头,也只能希冀快点捉到凶手,将那人绳之以法,接着他张望了下长子的背后,关心道:“对了,云凯人呢,怎么没看到他?他没有跟你一道回来吗?”

这几天傅老爷也看小儿子早出晚归,他一直以为小儿子是跟在长子身边帮忙,倒也没多问,如今没见到人顿时觉得奇怪。

听傅老爷这么问,裴咏希在心里嘀咕道,傅云凯跑去模鱼了啦。

傅云谦则迟疑了下才回答道:“爹,事实上,我这几天都没见到云凯。”

“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他吗?但他明明都有出门,是跑去哪了?”傅老爷听了简直难以置信,马上差人把王氏叫过来。

王氏一来,傅老爷劈头就问:“出了那么大的事,云凯那小子这几天都没跟在他大哥身边帮忙,是跑到哪去了?”

“这……我也不清楚,我一直以为他人待在总号的……”王氏说得心虚不已,在心里暗骂儿子,捅了这娄子是要她如何收拾?

老爷子虽疼爱云凯,但也最痛恨他不长进,明明都跟他说了,要他跟着他大哥学习的,显然都没听进去。

然而想到儿子天天跑出门,她突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怕他违背她的叮嘱,干了她不知道的事,说起来,仓库会起火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不会吧……不,这太荒谬了,不可能的!

“真是的,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当的,不好好管教儿子,任他贪玩,现在出了那么大的事,竟然还没去帮忙……”

傅老爷真的火了,念了王氏好几句,才又注意到站在面前的长子,想到他忙碌了三天,肯定很疲惫,他该好好关心他,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毕竟他和长子向来生疏。

最后,傅老爷拍了拍长子的肩,简洁的道:“好了,你也累了吧,快回房休息。”接着,他朝傅云谦身边的裴咏希和阿朗道:“好好伺候大少爷,知道吗?”

裴咏希两人连忙应下。

傅云谦面对父亲的关切,点了点头,又让父亲也好好歇息,便告辞回云山院去了。

回到院子后,早就知道大少爷回府的厨房就差人送来热腾腾的晚饭,裴咏希吃了一口,十分感动,这三天吃的都是简单的饭团,又冷又乾,有热食吃真好。

阿朗看出两人都很疲累,忙叮嘱人去烧热水好让他们洗去疲惫,这会儿,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用膳。

“傅云谦,你到底跟谁结过怨,用这种阴险的手段害你,你心里有个底吗?”裴咏希想起傅老爷问过的话,好奇的问道。

傅云谦一边用膳,一边慢条斯理的道:“要说的话,自然是同行的嫌疑最大,毕竟永丰堂抢了太多大饼,有人会因为眼红而放火也不意外。”

她沉吟的道:“同行……永丰堂的死对头是广平堂,平常最爱跟你互相竞争,前阵子你还从广平堂手中抢走一笔大生意!对,广平堂的嫌疑最大!”

裴咏希跟在傅云谦身边不是白跟的,知道广平堂是京城排名第二的大商行,前任当家是个老好人,和永丰堂是公平竞争,但自从他儿子成为当家后,不想老当第二,便处处阻挠永丰堂,还曾故意传出谣言企图破坏“永丰堂”商誉,手段卑劣极了,若说广平堂现任当家会、派人放火真的不意外。

“聪明!”傅云谦难得夸奖她,又道:“所以我事发当天就派人去查广平堂近日来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想着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北郊仓库的纵火案,已查出货箱内被藏了油包,因此一被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至于那油包,想必又是内神通外鬼,且还是职位高的管事,才能自由进出库房,偷偷藏入油包。

在手下查出那天进出过库房的管事也失踪了,更证明这个推论。

有守卫后来回想的说,那名失踪的管事说怕冷穿得很厚,点货时,又不让人跟着进库房帮忙,颇有几分诡异,猜想衣里应是藏着油包。

无论是总号仓库货物被人动手脚,或者北郊仓库失火一案,现在都已经确认嫌犯,剩下的就是尽全力捉人了,只要逮到这些失踪的人就能真相大白。

在吃完饭后,裴咏希涌上了胭意,大大打了个哈欠。

傅云谦见状催促道:“去睡吧,我不介意你有没有沐浴,反正又不是我的身子。”

裴咏希听出了他的体贴,暗自一笑,又关心道:“那你呢?不休息吗?”

“我要清点一下损失的货物有多少。”

裴咏希想起他忙了三天都没好好睡上一觉,不禁想替他分担一些,让他也早点休息,便请求的道:“让我帮忙吧,两个人一起做比较快!”

“真的不去睡吗?你的眼睛都变成兔子眼了。”傅云谦取笑的道,实际上还是希望她去休息,虽然她的心意令他心头温暖。

“我如果去睡,就太没义气了,我要陪你一起忙!”

裴咏希说得理所当然,傅云谦却是意味深长的问:“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的伙伴吗?”

裴咏希点头,“对,因为我是你的伙伴——”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脑海里有什么画面闪过,让她瞪了大眼,张大着嘴——

“傅云谦,我一直觉得你对爹和继母太冷淡,骂过你无情,还觉得你这个人太骄傲,不把父母看在眼底,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你是寂寞的……傅云谦,从今天起,让我来当你的伙伴吧,你爹不疼你,没关系,我来疼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让你不再孤单一人……”

“天啊,我居然说了这种话,我还要不要脸……”她全想起来了,她竟说了这种暧昧不明,像是在告白的话,该死的!喝酒真的闯祸了!

傅云谦看她的表情,听她说的话,知道她总算是回想起她说过的醉话了,他挑眉说道:“恭喜你想起来了。”

裴咏希真是丢脸极了,当下舌头都打结了,说不出话来。

“我很好奇,你说你会疼我……是怎么疼法?”傅云谦故意逗她,她忘了这件事那么久,他当然要好好的回敬她。

“这、这句话的意思是、是……”裴咏希简直想把头埋进地里,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有多词穷。

傅云谦等不及她回答,又问:“你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让我不再孤单一人,这意思是你会陪我到老吗?”

“这、这个……”她真是疯了才会说这种话!裴咏希感到脸好热,头晕脑胀,哪回答得出来。

傅云谦看她不知所措的脸红模样,原本逗弄她的心思消散,心情变得奇异,不禁深深凝视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和柔情。

她酒醉时说的那番话,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

她对着傅云凯说他付出极大的努力才有今日,绝不只是身为长子,又加上聪颖的头脑才轻松得来的,那时候他心中悸动,觉得有人懂了他。

仓库失火后,这几天来她不眠不休的陪伴他,陪着他四处调货,跟客户道歉,不喊一声累,他心里对她是无比的感激,打从心底觉得有她陪着他真好

被傅云谦这么瞅着,裴咏希实在难以直视他,有个大帅哥这么看着自己,怎么不让人小鹿乱撞呢?而且他的眼神里还好似多了什么,和平常只会戏弄欺负她的他不一样,让她像是有点触电了,心脏一直怦怦跳着,还跳得好大声,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子呢?

两人互相凝望着彼此,视线里似多了暧昧的纠缠,这几天的共患难彷佛加深了什么情谊,让彼此的心变得火热,四周也增添炽热的气氛。

一直到传来叩叩的敲门声响,打破了一室的暧昧。

“进来。”傅云谦率先回过神,出了声。

裴咏希背过去,暗自拍了拍发烫的脸蛋。王奇前来禀报,近来他被傅云谦派去打探消息。

“少当家,小的这几日跟踪广平堂的人,发现确实有古怪的举动,最近他们当家和二少爷过从甚密……”

此话一出,裴咏希听得吃惊,望向傅云谦,只见他的脸沉了下来。

两人心里都有同样的疑问——若广平堂的当家真是这两起案件的幕后主使者,那么傅云凯会是接应的内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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