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薇当真忘了西北雨这回事,这里植株茂密,四周都有枝栩伸展的繁茂大树,在树荫下很舒服,偶而夏风拂来,更是去了一身的燥气。
哪知天气说变就变,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瞬间就黑了,当豆大的雨滴劈里啪啦砸下来时,她只能狼狈奔逃,躲到最近的山洞,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子土尘腥味,她咳了几声才适应下来。
然而,时间分分秒秒过去,雨势未歇,还有越下越大的样子。
她吐了口长气,好在身上带了点心及火折子,捡柴升起火堆,点亮漆黑山洞,晃动的火光下,她看见雨水沿着洞穴边缘落下,洞外如同另一个世界,湮雨蒙蒙,她一人独立,望着望着,她不由得怔忡起来……
咦?黑暗中怎么似有火把往她这头移动,而且还愈来愈近?
她看了看,找了一根被丢弃的粗木头握在手上,但没过多久,就着火堆的光亮,她便看清来人的相貌。
“夫君,怎么是你?”她立即扔掉木头,朝他欢快的大叫。
范绍安戴了斗笠,也披了蓑衣,一入山洞先拿掉斗笠,再解开湿淋淋的油衣系带将其月兑下,这才上上下下打量起杜嘉薇,瞧她没事后担心尽消,同时,腾腾火气也在倏忽间燃烧起来。
杜嘉薇原本是又惊又喜,但在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后,她马上低头。
他俊颜的神色难看,黑眸更是盛满怒气,“为什么不听话,一人留在山上?”
她头垂得不能再低,就像个被训的孩子,见状,他憋着一股泄不出的闷火,也静默下来。
他虽然也替她备了斗笠跟蓑衣,甚至雨用鞋,但雨太大,还伴随着雷声,他绷着脸坐在火堆旁,决定还是等雨势稍缓再走。
一声不吭的,他将带来的点心及温热的茶水递给她。
真是细心,连吃喝的东西都准备了,但碍于范绍安的俊脸太臭太黑,杜嘉薇不敢讲话,低头默默吃喝。
轰隆隆的雷声一次又一次响起,不时还有闪电划过天际,好一会儿终于雨过天晴,阳光露脸。
范绍安看她一眼,即开始弄熄火堆、收拾东西,她也默默动作着,接着两人便离开山洞,至于那些雨具范绍安没带走,他算是看出来了,蜕变后的妻子很倔强,他说的话她不一定会听,就放在这里,也许哪天她就用到了。
一道彩虹高挂天际,瓢泼大雨后的山林并不好走,狼藉一片,两人一前一后,路泥淳难走,暴雨打下的枝叶残花也多,甚至还有因雨绵延而出的小细泥流。
范绍安在前辟路而行,杜嘉薇跟在后头走得小心翼翼,却冷不防脚滑了一下,痛呼出声。
他立刻回头走向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脚拐了一下。”她难受的蹲下,小心动了动右脚踝,有点痛,还好那种痛到肿得像馒头的情形没有发生。
“上来。”他说完,蹲了下来。
“耶?”杜嘉薇茫然,这、这是逗人的吧?
“上来,还是要我抱你?”
“不用,我休息够了,可以自己走的,瞧,步伐小些,再小心——”
范绍安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来,她瞬间腾空,怕自己掉下去,下意识抱住男人的脖颈,又觉得不对,要松手放下。
“还动?”男人的声音强憋着怒火,环抱的手臂钳制得更紧。
她瞬间圈住他脖子不敢再动了,她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动怒了。
也是,她怎么就不听话呢,累得他上山来找,仔细想想,她真是个麻烦制造者,难怪他这么生气。
一路上,杜嘉薇只听到自己怦怦的如雷心跳,还有他那坚实的胸肌及有力的臂膀,她也是佩服自己,惹祸了还不知反省,脸红心跳地瞪着他坚毅的下颚,就怕再仰头,她的花痴细胞全部苏醒过来,那该多糗。
片刻之后,范绍安抱着她一路回到夏园,再进到蔷薇斋,命海棠、青荷伺候她梳洗后便要离去,走到门口时停顿一下,头也没回的道:“小心她的脚。”
两个丫鬟忙应了声是,等二爷离去后,随即蹲看女乃女乃的脚,再小心的伺候她梳洗。杜嘉薇直到一身清爽的坐下,喝了杯温茶,才发现她忘了跟范绍安说谢谢。
“女乃女乃,下回可千万别再赶奴婢们回来了,二爷真的很生气。”青荷忍不住说,海棠也猛点头。
杜嘉薇哪敢还有下回,她模模鼻子,从椅上起身,“我去看看二爷。”
她甫踏出房门,就见曾氏也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关切,一见她没事,也贴心的劝慰一句,“二爷是太担心才会对女乃女乃生气,女乃女乃好好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希望如此。”她头皮发麻,想到在山洞时还有回家路上男人的沉默,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揭过去。
“师母不用担心,先生一定会原谅女乃女乃的。”杨晓黎是个人精,她很早就看出来,先生对师母有心。
“一定会原谅。”杨晓东也笑嘻嘻的点头附和。
杜嘉薇送走曾氏娘性,吩咐两个丫鬟不用跟着,自己头大的往墨竹轩走去。挂在天空的彩虹已经变淡了,她来到院门口,偷偷伸长脖子往里望,就见范绍安也已换上一身衣袍站在窗后,皱着眉,正甩着手臂。
她一想,这肯定是抱了她一路才瘦的,她低头看自己,虽说小小一只,可是前面两团波涛汹涌,她伸手模模小,也是有肉,认真来说重量是有的,下过雨的山路本就泥泞不堪,踩的每一步都要更加小心,他们又是下山,重力加速度,难怪他脸色难看。
“二爷是真男人,一路抱着女乃女乃下山,手一定疫痛无比,小的帮你揉揉,不然明天二爷还要上课改作业的。”
丁顺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内,见他开始替范绍安的手臂揉揉捏捏,她杵在外头,想着事由她起,是否该走进去帮忙?
但念头又一转,范绍安愿意吗?一想到他离去前那冷飕飕的一眼,他肯定气上她了,这会儿她何必去碍他的眼?
嗯,倒不如让他好好休息。她咬咬唇,决定转身走人。
*
一连几天,范绍安脸色都欠佳,偏偏这西北雨连下数日,像是天天都在提醒杜嘉薇那天做了什么蠢事,让她每每入睡前总会看着窗外,双手合十的仰望天空,向老天爷祈求,明天别再下雨了,不然冰块男好像不让这事儿过去啊!
范绍安心情欠佳,学生们也感觉得到,柯明佑从杨晓黎那里知道一些事,便想着要帮师母说话,但范绍安只冷冷说了一句,“有时间管大人的事,就多写些功课背书。”
顿时,全班哀号声四起。
范绍安真的没放水,他们真的要写很多功课,不挑灯夜战还写不完,翌日班上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都成了熊猫眼。
见那些学生个个睡眠不足,邓妹新也过来关心,“范先生,学生不听话吗?还是不用功?”
“他们只是时间太多。”范绍安答得干脆,神情也疏离。
邓妹新深吸了口气,看着转身离去的身影,如果可以,她愿意倾听,但他却连这个机会都不愿给她。
叶书博原本还因为那几个文采极好的老友有望答应来书院当先生而开心,一回身却得看着天天阴郁冷漠的范绍安,他也受不了了。
在范绍安要离开书院大门前,叶书博拦住他,将他拉到一旁,看着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才轻咳一声,以长辈的身分语重心长拍着他的肩膀道:“早跟你提过,这个年纪禁欲伤身,容易郁闷,既然没想过和离,那就……你去哪?我话还没说完。”
范绍安抿紧薄唇,听而未闻的步出书院,一上马车,敲敲车壁,示意走人。
丁顺也不敢多话,立即驾着马车回家。
回到夏园,范绍安绷着一张俊颜就往书房去,谁也不理。
丁顺跟了进去,磨好墨又泡好茶再退出来,就站在门口看着主子,忍不住摇头,以前的二爷就算是块冰,也比现在阴阳怪气的好。
同住一个大宅院,曾氏也能察觉到两个主子不对劲,又想到女儿回来跟她说的话,“范先生在书院与以前都不一样,冷冷的,功课也出得奇多,考试更是考得凶,我们求助师母也没用。”
曾氏拍拍女儿的手,叮辱她好好读书,要儿子也乖乖认字,等出了屋子,她想了又想,觉得这对夫妻怕是前些日子闹的瞥扭还没过吧。
她转身去蔷薇斋见了杜嘉薇,将孩子的话说转述给她听。
杜嘉薇坐在窗前,揉着眉心,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这些日子学生们来用午膳,不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就是走近她说悄悄话,意思差不多,怀疑他们先生是不是吃了什么外包冰山的炸药?
他们愈是关心先生,功课就一日多过一日,他们欲哭无泪,要她帮帮忙,看怎么消融冰山里的怒火。
她要是知道就好了,范绍安就是一座伪装成冰山的活火山,爆发了!
她叹了声,“夫君就是个闷葫芦,我还没靠近他就臭着一张脸,我只好走了,他就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又不是个傻的,难道还撞上前让他更冒火?
闻言,曾氏也头疼,“其实一个人在担心太过后就会转为生气,情绪如此转换是正常的,要不女乃女乃就示个弱,做点什么吃的……不,女乃女乃针线也很好,不如给二爷做件衣裳或鞋子?”她帮忙想点子。
杜嘉薇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主意,索性就试试呗,她点点头。
一连赶工三个日夜后,多了一双熊猫眼的杜嘉薇总算完成穿越后的第一双男鞋,但要送去给范绍安又扭捏起来,没节没日的,她讨好什么?
最后,她是被迫鼓起勇气,抬头挺胸的在曾氏娘性、青荷、海棠、丁顺等人挤眉弄眼、挥手要她勇敢踏进书房的手势下,如赴战场般打开书房的门,踏步进去,再转身,迟疑一下,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再转身,双肩一垮,怂了。
此刻,时已黄昏,橘红色霞光洒进书房,有一束夕照就落在范绍安脸上,将他镀了一层光。
她一步一步挪移到他身旁,一颗心怦怦狂跳,看着他低眉敛目执笔写字,她握着鞋子的手紧了又紧,帅哥的侧脸实在很迷人,他的手也很好看,手指修长,连写的字也很好看,极具风骨,刚劲有力。
“你来就是瞪着我看的?”范绍安低哑带冷的声音响起。
她回过神,急急将手里的一双鞋放到他桌前,若不是那字已写了好一会儿,她这粗鲁一放,鞋子都沾墨了。
杜嘉薇尴尬的看着他拿起鞋子,先看看鞋底,没沾墨,但他也注意到这纳鞋的底儿,里面还塞了棉花。
她急道:“柔软点好穿,走路也舒服。”她以前都穿气垫鞋,怎么穿怎么舒服,以前的绣鞋要走要跑欠佳,她自己便改良了,“我觉得挺好穿,就帮你做一双,你穿穿看,如果觉得还行,我再帮你做另一双,你也好替换。”
他是知道她见村里一些人家只剩汉子,孩子的衣服破损了,她热心也会帮着缝补,但他却不知道她的针线活这么好,针脚细密平整。
下一瞬,她人一低,竟是蹲下要月兑他的鞋。
“不用了,这鞋可以。”总是自己穿的,他看得出来尺寸是对的。
不试啊……她无措的站起身,又觉得尴尬,“咳咳……那个,那天的事,妾身谢谢夫君。”
“还有事?”他口气仍冷,看也不看她一眼。
杜嘉薇咬咬粉唇,看着被他放在桌角旁的新鞋,目光又落在他的手臂上,几天了,他的手臂应该不疫疼了吧?
她怯怯的问:“那个……你的手臂还疼吗?”
他抿抿唇,总算将目光转向她,他还以为她都不会提了。
那一天,他其实有看到她过来墨竹轩,本以为她会进屋,甚至会帮他揉手臂,但令他失望的是,她却悄悄走了,这段时日更像是老鼠见到猫,连来道声谢都没有,他怎么能不气?
“没有大碍,只是这几日批阅的功课多,又上御课,倒是一直疫疼,说来也是拜你之赐!”
赌气的话一出口,连范绍安自己都心虚,甚至有些小小唾弃起幼稚的自己,但他就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天知道,那一天抱着乖乖躺在怀里的小人儿,那种感觉微妙得无法形容,软软的很舒服,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草花香,他甚至希望那条山路可以再长一点,但回来后这女人竟然把他生生晾着?
闻言,杜嘉薇眼睛一亮,“夫君怎么不早说,我帮你揉揉,丁顺是男生,铁定抓不好力道的,我去弄个热水过来,你把上衣月兑了。”
见他迟迟不动作,她又说:“只捏手臂是不成的,这筋从脖颈到肩膀可都是连着的,快啊。”
她很快去而复返,范绍安果真已经打赤膊,虽是文人,但因擅于驭马,身材还是很有看头的。
范绍安面色如常,但看到杜嘉薇目不转睛瞪着自己的胸前,他感到耳朵有些烫,连忙掩嘴轻咳一声,提醒道:“再不动作,水怕是要温了。”
“也是,怪只怪夫君这身材真好看,我一时就看痴了。”一串不及思索的话就这么溜出口。
该死,她是白痴吗?杜嘉薇脸红心跳,赶忙要他趴在榻上,再暗暗吐口长气。
半果男人穿越前她看得还少吗,连天体营她都参加过,在保险业绩冲到年度第一时,公司犒赏她,让她飞到欧洲眼睛大吃冰淇淋,但仔细回想,还是眼前这半果的男人吸引她。
纵然是想入非非,她也不忘用热毛巾放到男人的脖颈处热敷,再轻按使其放松,接着俯身替他揉捏,还用手刀切切他那结实的手臂。
这按摩课她也是缴了学费的,仔细想想,保险业在她生命中也没那么不好,就学来的十八般武艺所延伸的人脉金钱外,她游历各国,眼界增加许多,接触的人也多,也让自己的心境跟着开阔,更懂得珍惜世间的人事物。
“真的那么好看?”范绍安突然开口问。
“啥?”她愣了一下,不知他问的是什么。
范绍安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想再确认她是否真的觉得他的身材好看,其实何必再问呢,她都跟学生承认他是她的天菜了。
这一晚,就丁顺透露的消息,二爷心情颇佳,饭多吃一碗,汤多喝半碗,还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早早沐浴睡了。
听在蔷薇斋的杜嘉薇等人耳中,众人喜笑颜开,总算哄好这尊大佛了。
杜嘉薇觉得愁云尽散,大晴天了,她笑盈盈的道:“太好了,这会儿精神太好,咱们再去做几瓮泡菜跟辣肉干,夏日厌食,有这两样不怕吃不下东西。”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要做东西,但看女乃女乃精气神十足,青荷跟海棠便笑着点头。
曾氏也想帮忙,但杜嘉薇将犯困的杨晓东拉到她怀里,“孩子太晚睡可长不高。”再看向杨晓黎,见她也要开口,笑道:“你也还是个孩子。”
曾氏娘仨被她强势赶回西院去睡,一主二仆就到厨房去忙了。
皓月当空,夜色清凉,但后院的厨房灯火通明,直到夜深沉,杜嘉薇终于带着两个丫鬟回到蔷薇斋,沐浴后,她沾床就睡了。
她不习惯让人守夜,因而早在穿越过来后,就俐落干脆的让两个丫鬟回隔壁小屋睡觉,睡饱饱隔天好干活儿。
静谧的夜,大多数人都已坠入梦乡,早睡的范绍安却步出墨竹轩,不过片刻就进了蔷薇斋,放轻步伐走进内室。
杜嘉薇睡得极沉,范绍安坐在床榻前,静静看着她的睡颜,久久,他伸出手,轻轻描绘了她的眉眼,慢慢来到粉女敕的唇,感受到她轻浅温热的气息,他的手无法克制的轻碰她的唇,软软女敕女敕有点微凉,他俯身靠近,轻轻吻上她。
他坐直身,凝睇着她,“杜嘉薇,我好像开始爱上你了。”他微微一笑起身,放轻步伐离开。
*
最近,凌远书院的学生们都发觉冰块先生又不一样了。
范绍安生性寡淡,上课严谨认真,只是一班学子中总有那种不太沉得住气,个性活泼的学生,夫子都会念叨一番再罚站,将其性子磨一磨,就算范绍安前阵子阴阳怪气时,这样的惩罚也是有的,但最近却都没有了。
“因为先生心情好吧。”
杨晓黎这一说,大家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没错,有时候他们自习时,不经意的看向先生,就见到先生不知想到什么,目视窗外,嘴角勾起,那抹笑容很淡,却是货真价实。
范绍安的心情的确很好,他望着湛蓝天空,脚踩着杜嘉薇为他做的鞋,想着她一连几日都来帮他按摩的事。
其实他的手臂哪里还会疫痛,但在她询问明日是否要再过来时,他却说不出一个“不”字,他眷恋她那女敕滑双手在他身上轻揉的温度,听着她的叨叨之语,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满足。
每日时间转至黑夜,也成了一天中他最期待的时刻,按摩的地点也由书房转到内室,但不在大床,而是另一边的长榻上,方便杜嘉薇按摩。
“夫君,我跟你说,我今日又做了几锭墨条,肯定比上回的要好,玉莲说,书院的孩子也到小私塾去写作业,她当夫子上了瘾,墨条就用得凶,要我再做……”
范绍安的耳畔尽是杜嘉薇娇俏含笑的声音,她叨叨说着今日事,他合上眼睛,感受她的双手在他背上滑动。
杜嘉薇脸红心跳,庆幸他是背对着她,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花痴。
男人看似斯文,体格却是一级棒,她模模按按加揉揉,像极吃人豆腐的大色魔,杜嘉薇觉得穿越古代至今,就眼下的福利最棒。
但范绍安怕她捏久了手会疼,总在她想入非非时煞风景的说:“可以了。”
唉,就像现在,她只能怏怏起身,走向一旁的衣架。
范绍安坐起身,就见她一如这几日,将他的白色中衣拿过来,他接过手,一边问:“我听丁顺说,你在后山采了一些人参、兰花及松茸,要送到重佑去兜售?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她摇头,“不用,我就想多挣一些,钱多才有安全感嘛。”
“我可以给你。”
“不可以,夫君已经够辛苦了,多拿不是逼夫君去兼差吗?我可舍不得夫君太累——”她猛地闭上嘴,说太快,糗了!
她眼带惊慌的欲看向他,想想不妥,又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懊恼的想着,她乱说什么……
“啊!”她低呼一声,整个人撞进某个温暖怀里。
杜嘉薇错愕的眨眨眼,脸颊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肌,他没穿上衣,她定睛再看,肌肉纠结,真是秀色可餐。
“怎么突然想要多挣钱?”他低哑着声音问。
她抬头一看,就见他那双在烛火下更显激滥的瞳眸实在很魅惑人,她有点晕乎,脑袋也有些当机。
见她鲜少的呆萌模样,范绍安突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往大床的方向走,再将她轻轻的放到床上,随即欺身将她压在身下,但手肘微弯,未将全身力量放在她身上。
太、太近了,他的睫毛都要碰到她的了!
杜嘉薇吞咽一口口水,“那个……不是我在替夫君按摩吗,怎么?”她心跳如擂鼓,觉得他有些犯规。
范绍安爱极她此刻羞涩无措的模样,倾近攫取她粉女敕的樱唇,这一碰如同触电般,两人俱是一震,瞧她屏息的眨眨眼,他低声一笑,轻柔的加深这个吻,与她软糯的丁香小舌纠缠。
呼呼呼,她快要不能呼吸了,她严重缺氧啊!
直到范绍安终于屣足的放开她的唇,她双眸迷离,喃喃低问:“为什么?”
“我们是夫妻。”
他的声音分外低沉沙哑,让杜嘉薇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做,似乎像是开窍了一般,居然又亲上她的唇,这个吻却带着火花,狂野而炙热,她脑袋一片空白,全身瘫软,完全无力招架。
暧昧暖甜的气息飘浮在空气中。
杜嘉薇则以为冰块男是个啥都不会的原装货,原来他是很会的闷骚型,吻得她无法再想更多,只记得他唇舌的纠缠。
范绍安轻轻抚着她微肿却更鲜艳的红唇,一瞬也不瞬的凝睇着她。
杜嘉薇慢慢回神,刚刚经历两次法式舌吻,她的脸颊烧红,忒动人。
他轻轻的啄了她的唇,声音低哑,“还记得上一回我们一起吃饭时,我提醒你我们是夫妻,你却说不行吗?”
闻言,杜嘉薇呼吸有些急促,浑身燥热,她当然记得,所以现在是“行”的意思?
果不其然,他低低的又说:“现在可行?”
两人近在咫尺,他的身体还虚压在她身上,她头皮一阵发麻……
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是想终结处女这个身分,穿越后有夫君好似没夫君,她也不是没有小小怨念,总想着明明有个花美男夫君,却没有尝过那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滚床激情,很是可惜。
但那也是胡乱想想而已,真要实际上阵她怂了、怕了,听说那个超疼的,她最怕疼了,宁可继续当处女。
想到这,她再次咽了口口水,“我觉得……那个……还是再缓缓?我们再认识认识?”噢,她在胡言乱语什么?
范绍安低低笑着,还蹭了蹭她白皙的脖颈,让她身子一震不说,还痒得她整个人都要蜷缩起来,“痒,夫君……”
“叫我的字,子岳。”他低沉的说。
杜嘉薇无措的瞪着上方的俊美容颜,她全身软绵绵的,既紧张又害怕,期待好像也有一些,“可是你……可是我……”
他轻声的问:“听说我是你的天菜?”
她的脸顿时烧红起来,都要冒烟了,谁谁谁那么长舌啊?
“那时候——”
“你想吃这道天菜,天菜也自愿送上来,你可心喜?”范绍安声音带着诱惑,就连俊脸上都多了几丝勾人的邪魅,正施展美男计。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口干舌燥,答不出来,却见他再次欺近,黑眸中的灼热就映在她眼里,她颤抖的闭上眼睛,无声应允……
*
翌日,杜嘉薇再醒过来时,看着洒了一室的阳光,该是过午了。
她急着要起身,才一动就忍不住申吟一声,痛啊,全身彷佛散架似的!
她皱皱柳眉,环伺一圈,不对,这不是她的房间,博古架上都是书,没有她喜欢的青瓷花瓶及五彩釉,昨晚她跟夫君……她低头一看,白皙的胴体上布满了吻痕。
是真的!她粉脸羞红,不知道范绍安竟然这么禽兽,一吃就上瘾了,一整个晚上他不停折腾她,直至天泛鱼肚白方歇,难怪她睡到这会儿了。
这中间,他好像抱了她到浴桶清洗,还给她擦洗身子,但她记得自己没睡多久又被骚扰,“坏蛋!”她忍不住低斥一声。
外间的青荷听到声音忙喊了一声,“女乃女乃醒来了?”
“嘉薇醒了?”范绍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门被打开,璀璨阳光流泻进来,映照在居中的四扇刺绣山水屏风上,接着,范绍安的身影绕过屏风,几步便来到床前,杜嘉薇一愣,吓得抓起被子把自己包紧紧,虽然昨天已经被某人吃干抹净看光光,但总是在夜里。
范绍安看来精神十足,两人的战斗力相差实在太大,她才战一回就后继无力,看来为日后着想,她得开始将战力升级才是。
范绍安在床榻边缘坐下,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觉得还好吗?”
“哪里会好,我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她嘟囔着,有点委屈。
他低声一笑,大手轻轻揉捏她柔女敕的下颚,看着她的眼睛,“要为夫用行动查查你哪里好或不好吗?”
杜嘉薇粉脸倏地一红,推了他胸膛一下,男人一开荤就变坏,也变邪恶了,“才不用,就是哪儿都疼,某个地方痛了些……啊,你干什么?”
他突然把她打横抱起来,吓得她赶忙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我知道你哪里特别痛。”他宠溺又不舍的吻了她的额头一下,就往旁边的耳房走。
范绍安早已吩咐丫鬟备好热水,他抱着她到浴桶,亲手替她沐浴,再送回床上,亲自替她上药,期间她不是没抗议过,但他趁机东模模、西揉揉,她整个人瘫成烂泥,根本无力抵抗。
她沉沉的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入夜,某个吃饱喝足的男人在一旁榻上看书。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不知自己的样子看来多么娇媚。
发现她醒了,范绍安走近,低头又亲了她的唇一下,笑着起身,回头喊了两个丫鬟送吃的进来。
杜嘉薇就见青荷跟海棠笑得贼兮兮的,就连站在门口的丁顺也笑眯到看不到眼睛,也是,她一整天都没有出这个门。
天啊,她是有多纵欲!
杜嘉薇红着脸,与范绍安用完餐,两个丫鬟收拾一番,又笑咪咪的退了出去。
范绍安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轻啄她的唇,握着她的手,“我说一些事情给你听。”
没有任何铺陈,他开始说起分家的往事。
范家共有三房,范老夫人最喜大房及三房,大房是嫡长,三房则是有范老夫人偏宠的最小的嫡孙女,二房也就是范绍安的父母,这一房之所以入不得范老夫人的眼,只因范绍安的母亲许氏是个商家女。
婚前,许家人已拨到许氏名下的田产铺子及庄园并未列在陪嫁单上,许氏也聪慧,即使嫁入范家为媳也从不跟人提起这事,又见独子只会读书不懂人情世故,她瞒得更紧,只告诉了独子。
父母意外离世后,范绍安那些冷情贪婪的亲人就开始动作,如范老夫人就以家中嚼用吃紧为由,向范绍安讨要许氏的嫁妆,又让大房或三房的孩子去帮忙打理,几年下来,理所当然的变成范家的家产,分家时自然也理所当然的分到大房、三房手中,许氏的陪嫁被侵占的所剩无几。
分家只是一个赶范绍安离开的借口,但无妨,他还拥有母亲手上没有公开的私产。
杜嘉薇怔怔的看着他,说这些事时,他的神情淡漠,显见对那些贪得无厌的亲人早已寒心,但她更明白,他如今坦承以待是真正将她视为妻子。
果不其然,范绍安的神情转柔,继而道出他手上的田地、庄子不少,也有地段极好的店铺,连她曾听闻在重佑的首饰铺子,甚至负有盛名的酒楼及金绣坊竟然也是他的,她觉得她已经看到亮灿灿的金山了。
这也让她发现了一个事实,范绍安其实根本不需要接受李管事的帮助,他只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罢了,毕竟表面上他应该是没有钱的。
“我母亲的陪嫁,目前都是由家生子的马总管统一管理,日后找个机会,我会让他过来跟你见见面。”他说完,好奇的等待她的反应,她应该能明白他这是完全信任她,才将家底交代。
兴奋过后,杜嘉薇忍不住狠狠的瞪他一眼,“有钱怎么不说?害我过得这么节俭,想花笔钱都不敢,这下可好了。”
范绍安瞧她素净的俏脸乐呵呵的,颇觉有趣,几个月前她可是花钱不手软,一场病后改变许多,如今还成了财迷。
“你让曾氏做的吃食别都送出去,我今天吩咐丁顺去捎个信,几天后马总管就会过来了,届时你让他把那些东西带回去,再写几张食谱,让他放在酒楼试卖,试试水温。”
她眼睛陡地一亮,“好啊。”谁会嫌钱多?而且她还是很想靠自己的力量多赚几桶金,不想纯当米虫。
*
几天后,夏园就来了一个身材高壮的大胡子男人,他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年约四十,带了两名精干的小厮,就是范绍安口中的马总管。
马总管恭恭敬敬的给范绍安夫妻行礼,再喊了杜嘉薇一声,“女乃女乃。”
杜嘉薇差点没憋住噗哧笑出来,古代称谓也是够妙的,两个丫鬟这么喊她倒没想太多,被这个大胡子一叫,让笑点太低的她差点喷饭,好不容易才能端出主母的架子。
在范绍安鼓励的眼神下,她将自己要发展的小事业全交给马总管,让他可以在酒楼的菜单里添上试卖,也测测普罗大众的接受度。
马总管战战兢兢的接过手,交代随侍的小厮收好,接着便在范绍安示意的目光下,将这些年来私产中最赚钱的几家店铺田庄,连地点及收益皆一一报告清楚,再附上一份总帐,这才在范绍安的目光下带着小厮离去。
“发了,发了!”杜嘉薇一页页的翻看总帐,双眸熠熠发光。
范绍安凝睇着她,嘴角扬笑,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可爱呢?
接下来的日子,杜嘉薇觉得自己着魔了,着了名为“范绍安”的魔,他是她的天、她的地,也是她的所有,她眼里、心里想的都是他,一见到他她就快乐,笑得甜蜜蜜,对“蜜里调油”四字更是感受深刻。
虽然两人仍是分院而居,但一点也没妨碍两人的欢好,两人同进同出,有时睡在墨竹轩,有时歇在蔷薇斋,范绍安总爱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耳边哑声低唤她的名,再将她身子反转,灼人的热吻便铺天盖地的袭来,让她浑身发软,无力思考。
有时连在浴桶也能办事儿,范绍安帮她洗澡,但感觉太销魂,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溃不成军的坠落在的漩涡里。
也因如此,腰痹疼痛就免不了,事后她总不忘哼一声,再嗔他一眼,又觉得自己矫情不可取,最后下了定义,痛并快乐着就是滚床的乐趣。
殊不知范绍安就爱这样粉脸娇羞的她,总是想再来一回,不意外的,求饶的人总是杜嘉薇,偏偏他最爱听她的娇声申吟,欺负她更猛了。
这一天,书院休沐,范绍安歇在蔷薇斋,怀抱一丝不挂的杜嘉薇,轻轻抚模她的脸颊。
激情过后的相拥是杜嘉薇最爱的时刻,她抬头凝睇着眼中只有自己的男人,两人在床事上很契合,但这个男人是不是还欠她一些话?
她承认自己是俗人,喜欢听好话。
“夫君是什么时候对我……爱上我的?”
他用手轻轻刮了她的鼻梁,沙哑着声音,“真要问?”
“嗯。”
他低低一笑,慢慢回忆、道来对她的心动,这种感情一日日渐深,他天天看着她,好像她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觉得分外美好。
即便各自做事,只消看她一眼,他便心里愉悦,很想对她做些什么,又怕破坏了两人的这份宁静,若是眼神不经意的对上,他心中的愉悦便更深一层。
“我变得愈来愈在乎你,其实在更早前,见你俯身抱柯明佑时,明知他还小,我心里便有些不悦了。”
范绍安说了很多,杜嘉薇愈听愈开心,眼皮郤愈来愈沉重,终是合眼睡了。
范绍安静静看着怀里的人儿,柔柔的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窗外,阳光暖暖,室内,温馨恬静。
*
时序入秋,枫红层层,不管是春林镇还是美林村都在大自然转变下换了风貌,景致变化明显,同样明显的还有范绍安。
冰块脸早已不见,出色的脸上是春风满面,温柔的眼眸,嘴角含笑,让人望之如沐春风,过去是漫不经心的魅惑,而今更成了超级吸睛的发光体。
邓妹新从未见过这样的范绍安,替他开心之余又为自己感到心酸,还有很多的不甘,但她又能如何,从他班上学生的口中,她已听得太多。
“先生跟师母对看时,眼中只有彼此,都忘了我们还在呢。”
“午膳过后,先生跟师母或是对弈或是在院里漫步,那画面可美的。”
“先生的目光会一直追着师母,那眼神说有多深情就有多深情。”
“师母可说了,叫我们不要羡慕,好好找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不过一定找不到比先生更棒的夫君了,骄傲的呢。”
“两人浓情密意,眼神含情脉脉,叫我们看了都害羞。”
她低头垂眸,掩饰眼里的苦涩,突然,她的肩上被人轻拍,她抬头一看,见是山长。
“收收心思吧,我从未见过这么幸福的范先生,你便放过自己吧。”叶书博语重心长的劝道。
要她不要再执着这份没有结果的感情吗?邓妹新哽咽不语,在范绍安的人生中,她终是迟到了。
与之相反,杜嘉薇是爱情事业两得意,马总管派人到夏园,说吃食跟食谱在酒楼的反应极好,让她可以放心的再做一批,还送来银两。
杜嘉薇把钱分一半给曾氏,也吩咐她再做一批,曾氏原本不收,她好说歹说曾氏才感激含泪的收下。
杜嘉薇口袋一深,就找了家印刷行,再加印一些儿童绘本及认字卡,分了十套送给凌远书院,放在藏书阁供学生借阅,另外再分别卖给几个富同学。
为何是卖不是送,因为这几个家长大大有钱啊,当然不能免费。
至于为何不先用范绍安的钱?许是现代人的习惯使然吧,自己要做的事当然自己出钱,然后赚进自己的口袋。
但其实在这项买卖上杜嘉薇只拿了薄利,比成本价多一点点售出。
她当然有私心,毕竟不是所有的家长都与先前炸鸡事件的家长一样小眼睛小鼻子,一定有眼界宽,心境也宽的人,她极需扩展这一块的交际圈,如果能从中认识一些稍稍有些身分地位的就更好了。
她很早就意识到,范绍安在书院当先生是大材小用,他应该走在仕途上,为国家人民做事才是。
伯乐遇千里马,他需要机会,给这个机会的人总要有点重量才能提拔他。
她问过叶书博,可他自己就是个不得志的,只能守着这偏远书院,再加上范绍安的闷葫芦个性,别人有心,他也不上心,没辙啊。
杜嘉薇只能将希望放在万能的念力,她心心念念,早也想晚也想,还真的有机会出现了。
周紫蓉的祖母在看到杜嘉薇的手作绘本后,便说她一定是个极具聪慧的女子,想要认识一下。
周紫蓉可乐了,到夏园用午膳时便兴致勃勃的带了帖子,将祖母的意思跟杜嘉薇说了,又道:“师母不知道吧,我家在春林镇也算赫赫有名,我祖父可厉害了,是朝堂退下来的大官喔。”
杜嘉薇的眼睛顿时熠熠发亮,中大奖了!
她再细问一番,哇,来头真不小,乃是告老还乡的当代大儒,年约五旬,但眼清目明,是周府的顶天柱。
周紫蓉还特别贴心的提醒,“师母,那日来的夫人还有几位,都是平常有跟祖母走动的,不过其中有几个人师母就要注意了,可能不太好相处。”她认真的给了杜嘉薇一个“你懂”的俏皮眼神。
杜嘉薇一想就明白了,春林镇里的权贵圈不算大,自然有机会遇到上回那些不问青红皂白,直奔书院当面数落范绍安的内宅妇人。
范绍安在知道这件事后,也叮哗她几句,但她可不怕,她就想让她们瞧瞧,她并没有那么不堪。
当然,该道歉的她会道歉,但如果对方态度太欠骂,那就只好谢谢再联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