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厨鲜妻 第十章 妻子是福星

作者 : 阳光晴子

这一日,春林镇的周府外马车络绎不绝,又过好了一会儿,一辆黑篷马车停下,车帘掀开,下车的是杜嘉薇及青荷。

杜嘉薇抬头打量眼前的宅邸,红砖青瓦,高门朱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周紫蓉正好走出大门,一见到她就快步迎上前,“师母。”热情的挽着她就往屋里走。

杜嘉薇才刚注意到前院的园艺修葺得极好,就听到周紫蓉又兴高采烈的说:“祖父对师母也很好奇喔,说师母对教育有特殊见解,很是欣赏,这会儿已经在厅堂等着见师母了呢。”

杜嘉薇脚步差点不稳,她知道大户人家都有分内外院,女子居内院,她本以为自己会直奔内院,没想到先见到周家的老太爷。

周紫蓉等一行人一进入铺着青色石板的厅堂,杜嘉薇就被这举目所见的精贵家俱给晃花了眼。

“哈哈哈,没想到蓉丫头真的把祖父想见的人给邀进府来了。”一阵爽朗的男子笑声响起。

杜嘉薇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名身着藏青色袍服的长者坐在黑檀木椅上,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老爷,范夫人的邀帖可是妾身给的。”长者身旁坐着一名气质极好的四旬妇人,虽然语带不满,脸上却笑意不减。

周紫蓉笑笑地挽着杜嘉薇来到两人面前,“师母,这便是我的祖父、祖母,祖父祖母,这是蓉丫头的师母。”

杜嘉薇暗松口气,因为要来见客,思及她的脸面代表丈夫,所以她将原主塞在衣柜最里面的华服拿出来穿戴,此时她一袭镂金丝牡丹花纹裙服,打扮得低调又不失奢华,应当不失礼。

其实杜嘉薇多心了,她这一身打扮再配上那张貌若天仙的容颜,叫人眼睛一亮,如此颜色与传言中容色无双倒无异议,但出乎意料的,骄矜自负、刁蛮泼辣等负面批评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

杜嘉薇上前敛裙一礼,再示意青荷将她准备的礼品送上来,“老太爷、老夫人,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吃食,希望两位喜欢。”

林氏身后的嬷嬷走上前收下,林氏则握着她的手,“范夫人怎么如此客气?其实我应该带你到内院去的,但有人等着跟你对弈呢。”她好笑的瞥了自己丈夫一眼。

“对,老夫听说你棋艺极佳。”周南逸笑着解释。

他是个棋痴,也从孙女口中听到她偶而会到书院棋社,听说战无不胜,他便蠢蠢欲动,偏偏一直找不到借口邀人上门,毕竟他是个男人,到后来杜嘉薇出了绘本,这才让他找到理由。

杜嘉薇这才明白,原来希望要她过来的人竟然是老太爷。

周南逸慈眉善目,亲切的看着她道:“按例,与老夫下棋有好处,赢了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不祸国殃民,不损人性命皆可。”

她眼睛一亮,“好。”她一定要赢,这个大人物正是范绍安需要的。

周南逸寻常并不找棋伴,一来他棋艺高,能跟他对弈的人少之又少,二来也是周紫蓉对这个师母已经到了崇拜过头的地步,他也想看看传言是不是有误,下棋是个磨链品性的活儿,从棋艺中也可看出人的品性。

他虽然笑着,但久居高位的威严仍在,眉心也有着常年搂眉而出的两条竖痕,杜嘉薇不曾跟什么达官贵人来往,但对这款的老人家却能轻松对待。

时空背景不同,她穿越前的年代尊卑之分并未有太明显的界线,就算身居高位也必须展现亲民的态度,而她又是个自来熟的,不卑不亢的态度哪会不讨人喜欢?

两人正式开始对弈,林氏则先回内院招待其他的客人。

周南逸很少遇到对手,没想到杜嘉薇倒厉害,他下得快,她下得也快,他陷入沉思,她也学他陷入沉思,节奏一致,且你来我往,两人棋逢敌手,下起棋来顿时有一种酣畅淋漓的谕猊。

片刻后,在一旁伫立观棋的青荷难忍激动,双手捣住嘴,怕自己叫出来,另一边是周府的奴仆,他们看着杜嘉薇的表情都是崇拜。

其中最崇拜的就是周紫蓉,她又叫又笑的道:“赢了,师母赢了!”

杜嘉薇起身一福,“承让了,老太爷。”

就差两子!周南逸虽然惋惜,看她的表情却很是激赏,她那双明眸澄净坦荡,又带着几分俏皮的狡黠,极合他的眼缘。

“说吧,想要什么?”他笑说,不忘瞪了胳臂向外弯的孙女一眼。

杜嘉薇单刀直入,“希望能帮自家夫君引荐一个名师,让他得以正经求个功名。”

“居然是这个?”周南逸难掩惊讶。

“夫君可是嘉薇的天,顶的天若好,晚辈就好。”她坦言不讳,脸上的笑容极甜。

周南逸莞尔一笑,半调侃的道:“这是护上了,不过也是范先生的福气,有你这么为他谋划,他若不上进可说不过去。这事老夫应了,等个两三天吧,老夫心底有个人,但总得先问过对方的意思。”

“晚辈在此先多谢老太爷成全了。”她笑盈盈的再行一礼。

林氏的时间也掐得刚刚好,就在这会儿过来了,一见这情形还有什么不了解的,“输了吧?真是的,一个大老爷们占着我的客人那么久。”

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瞪了丈夫一眼,再笑咪咪的挽起杜嘉薇的手,又看向周紫蓉,还没说话就被抢白了。

“祖母带师母过去就好,蓉丫头还有功课要做呢。”说完,周紫蓉向杜嘉薇福了一福就闪人了。

“这皮猴儿,真是被我们宠坏了。”林氏顿了一下,又瞪着已经将注意力放在棋盘上,研究怎么会输的丈夫,摇摇头,带着杜嘉薇就往内院走,“你做来的那些东西,好多夫人都喜欢呢。”

“太好了!”她眼睛顿时亮了。

自穿越过来她就有赚钱的豪情壮志,马总管那边传来的消息虽好,但也不知这份荣景能持续多久。

何况现在铺货的地点是酒楼,那就类似现代的五星级饭店,事后她虽然又下了新指示,要马总管将东西转到中小型客栈或店铺,但现在也没消息传来。

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钱一定要赚,积少成多,她总是可以堆成金山银山,所以这次带的伴手礼她特别选了可供配茶的糕点、果脯及水果糖,甚至就连胭脂、乳液也准备了,一来是交际用,二来一旦人际关系弄好,还担心没有赚钱的管道或通路?她这是直接朝团购的方向奔去。

林氏边聊边带着杜嘉薇穿过亭台楼阁,来到中庭。

“各位,老太爷放人了,范夫人总算可以过来跟我们同乐了。”

林氏笑眼眯眯的将杜嘉薇带到凉亭,引见给其他夫人,并一一介绍,随侍的青荷留在凉亭前方,许多嬷嬷丫鬟也都在那里待着。

凉亭内,杜嘉薇礼貌的点头,大多的夫人也给予微笑,但其中有几人看着她的目光不仅不友善,还有些不屑,其中一个王夫人就直接对着林氏开口了。

“老夫人,不是什么客人都要往内迎的。”在林氏错愕间,她继续说:“我可没胡说,这位是范先生的夫人,也就是要学生用手当筷子用膳的野蛮人,有一就有二,你们啊,”她一连点了几个夫人,“虽然你们的孩子不是范先生御课的学生,却是书法班的学生,为了孩子着想,还是赶快转班的好。”

杜嘉薇就见那几个被点名的夫人们互看一眼,再看向自己时神情便有些不喜,这让杜嘉薇稍微动怒,“范先生是范先生,我是我,是我这做夫人的做错事——”

王夫人却直接打断她的话,冷笑一声,“夫妻一体,有你这样的蛮人妻,他又会好到哪里去?你还是回去叫你的丈夫别再误人子弟了。”

林氏急急要打圆场,但两人对峙,根本没让她插手的余地。杜嘉薇明眸半眯,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王夫人嗤笑一声,“什么意思?不过一个穷酸秀才,听说还曾经当过帐房,帐房当不了又求到书院,一个窝囊的男人哪能教出有前途的孩子,没得给教废了,还是快转班吧。”她优雅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杜嘉薇绷着一张俏脸,袖下的双手握拳,怒声道:“道歉!”

王夫人放下茶杯,“我说的是实话,凭什么要我道歉,你的男人若只是个窝囊废就罢,还是个克星,克死他爹娘——”

“啪!”掌掴声突然响起。

凉亭内一下子静默下来,众人怔怔的看着突然发难的杜嘉薇,就见她小脸儿铁青,“当面污哦我的夫君,这就是王夫人的教养?呵!横眉冷眼,压根是个没水准,脑袋装水的长舌妇,真是我生平首见!”

“你、你竟敢打我!”王夫人搞着被打疼的右脸颊,难以置信的瞪着她,气呼呼的起身走到她面前。

杜嘉薇正怒火中烧呢,“打你还客气了,我还踢你,敢辱我夫君,造谣生事,生得这副模样还装贵妇,我就让你跪下,让你当另一种‘跪妇’!”

她抬脚往她的侧膝一踹,王夫人还真的往前扑通跪下,痛呼出声。

“噗——”有些凉亭外等着伺候的丫鬟嬷嬷忍俊不住笑出来,又赶忙忍笑,青荷也是其一。

其他夫人们个个错愕,抚着胸口有些后怕,杜嘉薇这般美若天仙又娇弱的少妇,下手竟这么狠,再见她那张俏脸冷冰冰的,竟然还起了几分威严。

王夫人已经被林氏扶起来了,但她一口气堵在喉间下不来,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咽下那口气后才怒骂出声,“老夫人,您邀我来这里做客,就是如此的待客之道!”随即又觉得委屈,抽抽噎噎的哭了。

“你们是客,我也是客,你这客人欺人太甚,我这个被辱的客人只是回敬而已,干主人家何事?”杜嘉薇重重朝她哼了一声。

林氏轻咳了一声,面露无奈,却是眼睛含笑的看她一眼。

“我要去衙门告你。”王夫人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恨恨的瞪着杜嘉薇道。

“你去告啊,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进去告你辱骂他人,我朝重文,你污辱一个秀才岂会没事?”杜嘉薇冷笑,说的话却字字铿锵有力,“若是我夫君大度,不与你这等没水平的大婶计较,我这蛮人妻也要备诉状上告,看你可有好果子吃?”

王夫人当然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顿时无法反驳。

她气得呼吸急促,又见林氏无意阻拦,也不敢再争执下去,胡乱拭泪后她忍着一肚子窝囊气,狼狈的向林氏告别,其他几位与之相好的夫人也不好再待,纷纷离去。

见这突然清空的凉亭,杜嘉薇尴尬了,她向林氏致歉,也言明自己立场,“旁人欺我辱我也就罢了,说我夫君就是不成,既称我是蛮人妻,总得做些行为好名副其实,不然白白被批评不就亏了?”

事后,林氏还转述这一段话给丈夫听。

周南逸哈哈大笑,“这丫头,传言也没有误了她,当真是个泼辣的。”

杜嘉薇顺从心意率性了一回,不过这事她没打算告诉范绍安,毕竟跟人起争执没什么好拿出来说嘴的,遂只想将周南逸要替范绍安引荐名师的事告知,回到夏园后她便兴奋的拉着裙袜,直往墨竹轩冲。

青荷怕她摔了,连连在后追着喊,“慢点啊,女乃女乃!”

但杜嘉薇已经跑进去,见厅里无人,再越过屏风进入内室,就见某个大帅哥正坐靠在浴桶里合眼小憩。

范绍安的锁骨跟胸膛全都露,同一时间,他睁开眼睛,就对上杜嘉薇惊讶的眼眸。

“夫君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沐浴?”时间都还不到傍晚。

“今天上御课,如何,周府好玩吗?”他边问边将手上的湿毛巾交给她。

她接手来到他身后,替他搓背,一边说着周南逸要帮他引荐的事,“我听老夫人的意思,那人身分很不一般,所以,老太爷还得先知会对方,等对方应了,你们才有机会见面。”

杜嘉薇叽哩呱啦的说着,范绍安却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他身无寸缕,而背上始终有一双柔软的小手来回抚着,若有似无的挑动着欲火,终于,他忍不住回身将她拉进浴桶,吻住她想要抗议的粉唇,直到她嘤呓申吟,与他来一场鸳鸳浴。

不久,他抱着她回到床榻,展开第二回,她根本无力抵抗,只见床幔落下,男人的身子再度挺进,春色无边。

片刻之后,范绍安起身穿衣,步出内室,吩咐青荷、海棠在屋外守着,别让人扰了杜嘉薇,他则去了书房。

门口站着的丁顺跟上,还一脸笑眼眯眯,“二爷,女乃女乃有没有跟你说,女乃女乃又发威了!”

范绍安走进书房,丁顺也跟着进来,手足舞蹈地说着杜嘉薇是如何神气的教训那个王夫人。

丁顺说得心情畅快,炸鸡那事他早就不开心了,偏偏没机会出这口怨气,这下可好,女乃女乃手脚齐来,要有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范绍安低低一笑,她竟这么护短,看不得旁人辱骂他,再想到她赢一局棋为他赢来引荐之事,他很清楚这种种皆是她与这些家境好的学生交好,才有机会在周南逸面前露脸。

他再回想,原先他只把心力用在清寒学生身上,总觉得那才是他的使命,如此观来,的确是他的思想太狭隘。

“千里马也要有识货的伯乐,女乃女乃真棒,也不知周老太爷要介绍的人是谁?小的好期待啊!”丁顺愈来愈佩服自家女乃女乃了,如果二爷因此能回到科举的路上,一定会一呜惊人的。

一想到这,他双手合十,“谢谢老天爷让女乃女乃年前生了场重病,不然哪来这些神转折,感恩,感恩啊。”

可不是吗?范绍安笑了笑,让丁顺退了下去。

范绍安想专心的改几份学生功课,无奈一颗心仍系在妻子身上,最终他还是将毛笔搁在砚台上,离开书房。

青荷、海棠见二爷又返回,不禁一愣,连忙行礼,“女乃女乃还睡着。”

他点点头,放轻步伐走进内室,来到床边坐下,目光缠绵的看着酣睡的杜嘉薇,她被他折腾太过,睡得很沉,眉宇间有着被他疼爱后的抚媚。

他俯身轻轻吻上她红润的唇,似是扰了她好眠,她咕哝几句又睡过去。

范绍安静静凝睇着她,笑意拢不住,直入眼眸。

日子一天天过,再过不久就是中秋团圆日,周南逸也已派人送来消息,话说得直白,这桥他搭好了。

收到消息的当日,范绍安夫妻拿着帖子到了周府,范绍安还带着自己写的几篇文章,这也是对方唯一的条件。

周南逸说那人就是个孤僻鬼,能不能收下范绍安就看他有没有真材实料,合不合眼缘,若真能拜师,那人也不要劳什子束修或繁文褥节的拜师程序,就是上课,上完该走就走,有问题就问。

当范绍安看到周南逸大笔一挥,写下的那人的名字及地址时,着实愣了一下,跟杜嘉薇说这个人的确是个大人物。

詹子贤,人称“晴山先生”,翰林大学士,在京中一直负有名望,门下徒生众多,桃李满天下,是当今圣上极为倚重的前辅国大臣。

既然是重量级人物,拜见的日子又定在中秋后,杜嘉薇决定做些月饼当见面礼。

中秋前三天,杜嘉薇特意带了两个丫鬟到春林镇最大的菜市场,也是老百姓口中所称的“满市”。

虽然后山的资源多,但碰到要杀生的部分,杜嘉薇真的无法,所以荤食的部分很多都是让两个丫鬟过来采买,偶而她也会过来逛逛。

满市很大,极像现代的传统市场,鸡鸭鱼肉摊子,各式水果蔬菜摊,也穿插一些糕饼酱料铺子、布店、小吃摊等,人来人往穿梭其中,吆喝叫卖声不断。

杜嘉薇少来的原因有二,一来,她外貌太吸睛,二来,过往原主恶女声名远播,怕过来被烂菜叶或鸡蛋围攻,非伤或残。

好在这半年多来她努力漂白、做善事,果然善有善报,不过绕了几条街,她跟两个丫鬟、丁顺手上都拿了不少赠品,杜嘉薇这里聊聊那里聊聊,还拍胸脯说要送亲自做的月饼给大伙儿尝尝鲜。

一回到夏园,她就抓了曾氏一起干活了,咸的、甜的内馅都做不少,而且尺寸做的并不大,小巧方便又讨喜。

八月也是桂花飘香的季节,前阵子她收集了不少桂花,便花点时间再做些桂花蜜、桂花糖,再分装做成礼盒,一一送去给书院众人,美林村的村民,还有满市市场的百姓。

至于周南逸及詹子贤的那一份礼,她则选了更高级的包装盒,结果到了中秋这一日,这些人送的回礼竟堆满一整间屋子。

杜嘉薇望之感动,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自己真的漂白成功。见她泪光闪闪,范绍安却故意笑道:“你就是个败家的。”

杜嘉薇破涕为笑,也是,她送出去的好像更多,“但好多食材都是免费的,有来有往嘛,妻子能败家代表夫君有能耐。”

第二日,是要去晴山先生家拜访的大日子,因为路程颇远,两人吃完早膳就出发了。

范绍安牵着妻子的手,脸上是温润的笑容,她仰头看他,笑意盈盈。

丁顺跟青荷跟在身后,两人亦相视一笑,主子们的感情真是愈来愈好了。

杜嘉薇坐在马车内,窝在范绍安怀里,望着窗外,春林镇就处在环山中,遥望可见连绵起伏的山峦,美林村也在其中,一想到自己曾在这片山林里来回,时序也跟着往前转动,由春入夏再到此时的秋天,她穿越的足迹也从春林镇来到重佑。

随着马车晃过,她一一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车,商铺的店面高大气派,酒楼客栈更是金碧辉煌,就连摊商都见干净俐落,卖的物品琳琅满目,有花、蔬果、字画、妆粉胭脂、古董、零嘴等等,看得她眼花撩乱,眼睛都舍不得眨了。

詹子贤从朝堂告老还乡后便来到重佑定居,过着极悠闲的日子,等闲不见客,周南逸虽然帮忙引荐,却没有陪着一起来,这让他们也有些忐忑。

詹家的宅邸就坐落在临近大街的静巷内,安静幽深,等闲百姓不能进入,从外观看,这一带的宅子高楼飞檐,还有参天大树探出高墙,望之皆有几分威谨。

詹府的总管已候在正门迎客,“两位,这边请。”

范绍安夫妻等人随着总管入内,一路走来富丽堂皇,沿着回廊到垂花门,如此一路前行至大厅,四周花团锦簇、园林造景,皆一副大家气派,显见主人家身分矜贵。

一入厅堂,就见菱花交错的窗桥,布置低调奢华,处处是精品家俱,一对年龄相近的男女坐在上位,都是一副雍容华贵之态。

总管拱手禀告,“老爷、夫人,范先生夫妇到了。”

范绍安夫妻连忙上前一作揖,一敛礼,青荷则在杜嘉薇的示意下将手中的大礼盒交给总管。

行完礼,杜嘉薇便开口,“都是晚辈亲手做的吃食,希望能合老爷、夫人的口味。”

“人来就好,太多礼了。”詹子贤的夫人颜氏笑盈盈的让总管放到桌边,身后的嬷嬷将礼盒打开,颜氏一看手工精致的花形月饼与坊间毫不相同,朝杜嘉薇一笑,“看来极为可口,谢谢。”

詹子贤示意夫妻俩坐下,下人立即端上温茶,再退了下去。

范绍安随即不卑不亢的介绍起自己及妻子,并表达对周南逸引荐的感谢,也为今日打扰詹子贤致歉云云。

杜嘉薇则直勾勾的看着詹子贤,这人看来大约五十多岁,听闻就是个博学多闻的老学究,他会收了范绍安吧?他若拒绝,她又能做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詹子贤是前任阁老,大半生位居高位,威势自然不小,此时他刻意不收敛,威慑力惊人,按理应能让人产生一些惧怕。

但眼前这对夫妻却令他刮目相看,尤其是小丫头,竟然敢跟他直视,还能走神。

“范夫人在想什么?”他直接问。

杜嘉薇先是一愣,接着嫣然一笑,起身一福,“晚辈正在想晴山先生眼神好,肯定看出了坐在您前面的年轻男子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口气不小啊。”詹子贤本想咄咄逼人,压压其气势,看来却是破功了,他笑道:“奉承不到位,倒是坦率,是招人喜欢的个性。”语毕,他便拿起范绍安交上来的一篇策论,翻阅起来。

范绍安微勾嘴角,同时感受到某人掠过来的目光,他微微低头。

“夫君刚刚在偷笑,是吗?”杜嘉薇轻声嗔问。

“没有。”

她半眯着眼,“当先生的人可不能撒谎。”

“是,夫人的话,范某谨记在心。”

此时,詹子贤开口了,“老夫要考校范先生学问,你这丫头……”

“妾身就等老爷说这句话呢,我可有事情要好好跟范夫人聊。”颜氏突然笑着开口。

杜嘉薇知道这是要面试了,她给范绍安一个加油的眼神,便跟着颜氏离开。

颜氏带着她往内院走,一到花厅,杜嘉薇竟然看到自己上回做给林氏的天然护肤乳及护手霜等物,再一问,才知道还真的是林氏借花献佛送过来的。

原来,林氏早知道颜氏对这些保养品极有兴趣,本身又爱财,才转手送给了她。

颜氏本就出身皇商,这一看她不仅喜欢,也看到商机,就想找杜嘉薇合作,两方便聊了起来。

杜嘉薇的想法较简单,她想卖方子入股就好,利润三七分,人力物材甚至店铺等各方面她并不想参与。

她是想赚钱,但只想低调的赚,大多时间用来陪想陪的人、做想做的事,但点子毕竟是她想的,所以她占三分。

颜氏觉得她言之有理便答应了,反正自家是大头,也算公平。

这边聊得热络,另一边,詹子贤考校着范绍安的学问,问了许多问题,范绍安答得十分流畅,听得出来他思绪缅密,是个人才。

末了,詹子贤道:“好好用功,未来入仕途为朝廷效力。”

这便是应了,他还对范绍安说了不少鼓励的话,想了想,又告诉范绍安一个还没有公开的消息。

“朝廷点了何杨伯府的大少爷孙至民来做江州学道,就是来主持院试的主考官,是个临时差事,院试结束后就返京,过几日他会过来先拜访我,这年轻人极好,你可以跟他交好,日后有机会上京,也有个照应。”

范绍安眼神微闪,但没有多说,而是一揖,“学生明白。”

稍后,夫妻俩被留下用了午膳后,才告辞离开。

两人一上马车,杜嘉薇叽叽喳喳说着跟颜氏的合作,却发现范绍安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夫君怎么了?你担心自己达不到晴山先生的期待吗?”

范绍安摇摇头,他想的是孙至民,他可是杜嘉薇倾心之人,孙至民少年得志,是现任翰林院学士。

“孙至民要来江州,你想见他吗?”

她一愣,“见他做什么?”

范绍安看她一脸困惑,嘴角一扬,心情变得极好,放松身子靠向墙面,“没事。”

她觉得奇怪,但无暇再想,眼下她心里想的是夫君当了詹子贤的学生,总不能穿得太过寒酸,但范绍安衣柜里的衣服就那几套,她这妻子该给点力才是。

于是,在范绍安前往书院后,杜嘉薇就往镇上的绸缎铺去买些成衣,她根据范绍安的喜好,多买素色,像玄色、藏青色、白色或黑灰色,再回去进行一些改变。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找马总管从京中的金绣庄拿布料,但来回太费时,干脆就近买。

原主其实没为范绍安买过或做过任何衣裳,但她不一样,她虽不敢说自己的绣功一流,但也的确花了功夫缴学费的,穿针引线忙了好几天,才让这些衣服在夫君面前亮相。

范绍安早已听丁顺说过杜嘉薇采买不少新衣,他也曾撞见她专注刺绣的模样,但他连忙避开,不愿破坏她想给他的惊喜。

墨竹轩的内室里,丁顺刚送了热水,就见女乃女乃喜孜孜的拿了一叠新衣服走进来,他笑咪咪的很快退出去。

杜嘉薇一件件拿到范绍安的身上比了比,每一件都夸好看,人更好看。

范绍安忍俊不住的笑了,“赞自己丈夫这么直白的,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了,谢谢。”

“不客气,我们是夫妻,还是恩爱非常的夫妻。”她说得极为甜蜜。

他浅笑低头,执起她的下颚,好好亲亲这个跟他恩爱非常的妻子。

月上树梢,两人身影相拥。

范绍安在确定去詹府上课的时间为每日上午后,夫妻俩又走了一趟周家,向周南逸送上谢礼。

周南逸在勉励范绍安之余,不忘点名杜嘉薇,“有空来陪我这老头子下盘棋才是真。”

“那是一定的。”杜嘉薇乐于从命。

之后,夫妻俩再到凌远书院,与叶书博说起这事。

叶书博欣喜范绍安再战科考,又拜晴山先生为师,他自然支持。

但范绍安的课就得调整了,御课换人上,书法班的课程上午由其他老师代课,范绍安只能上下午的课。

对此,范绍安心里有数,因而也与詹子贤达成共识,他将提早一个时辰返回春林镇,届时仍可以与学生一起在夏园用午膳。

如此一来,学生的午膳仍可以持续供应,而今青荷和海棠都有能力处理备膳一事,杜嘉薇若跟着去重佑也不会有问题。

一切安排妥当,叶书博却担心范绍安收入锐减,因而决定维持原薪,但被范绍安拒绝,杜嘉薇再透个底,叶书博这才知道范绍安的家底足以将整座书院买下来了,可以说下辈子都可以过得很优渥。

叶书博额际频抽,瞪着满面春风的范绍安,他双手痒痒的,好想掐一掐他的脖子,有那么多钱他还好意思过得苦哈哈,平日就那几件衣服在换,吃的也不算好,害他跟邓妹新老想着要怎么帮他。

“夫君视钱为身外之物,够用就好,怪不得他。”杜嘉薇笑着帮忙缓颊。

稍后,邓妹新走进泽兰楼,叶书博将刚刚知道的一切说了,她也送上祝福,再看杜嘉薇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挤出笑容,朝她点头。

曾经她以为杜嘉薇就是范绍安此生的一场恶梦,但她错了,杜嘉薇才是让他美梦成真的人,她输得彻底。

美梦成真的范绍安开始上课了,詹子贤安排的课极为随兴灵活,兴之所致便丢个题目给范绍安,师生就着议题正反对辩,之后范绍安回去再做一篇心得文章,由詹子贤批阅。

不得不说,范绍安交上的每一篇文章都令詹子贤惊艳,依他的才学及独到的见解,他日一旦走上仕途,对国家百姓绝对是福音,只是詹子贤也产生了质疑,为何如此的真才实学没有参加科考?

范绍安坦言,“子岳本是秀才,也由师长推举应考乡试,没想到因不懂巴结而被除名,改由另一人递补。”

当下,詹子贤只是点点头,思索一下就继续讨论原本的议题。

这一日,秋风微凉,范绍安一如往常来到詹府,就听詹府的总管说:“老爷在另一处厅堂见一位客人,请范先生在书房先自修。”

就在离书房不远的一处侧厅,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额冒冷汗的看着詹子贤。,

魏松柏一颗心惴惴不安,天知道他有多后悔摆了范绍安一道。

从一开始他就看出范绍安有才学,参加科考一定不会名落孙山,还指点他有官场就有争斗,事先卡位找人脉是必要的。

他明里暗里教范绍安要巴结孝敬,成功机会才大,没想到范绍安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还义正词严对他说了一堆批判的话,这样的人若有朝一日高升,他等于是给自己找了麻烦。

于是,他干脆使了绊子将范绍安的路封死,连科考的机会都抹掉,而且他也打探过,范家共三房,其他两房就看这二房独子不顺眼,范绍安被分家后也没得什么家产,人单势孤的搬离主宅,听说就做个小帐房,虽说后来娶妻了,也找到私塾的工作,但凌远书院也没啥声名,想来也混不出什么名堂。

至于其他两房瓜分大多数家产,怕熟识的友人或附近知情的老百姓说三道四,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没几日即搬离江州,只剩几个老仆守着老屋。

这一整个看来就没有靠山的窝囊废,怎么会在消失一年多后不仅回到江州,还成了晴山先生的门生?

若如此,明年乡试他一定不会缺席,离飞黄腾达不远,届时也不知范绍安会怎么报复自己……他心惊肉跳好几日,结果詹府就来人请他过府。

詹子贤与魏松柏寒暄几句,就谈及他收了一个门生,先前不小心得罪他,希望有机会能当个和事佬。

魏松柏满头冷汗,明白他这说的是反话,他一个小官哪来的脸面让连当今圣上都倚重的退休阁老当和事佬,“好说,詹阁老真是折煞我了。”

詹子贤抿紧薄唇,向站在门口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该名小厮再回来时,身边便多了范绍安,就见他分别向詹子贤、魏松柏行礼,在詹子贤的眼神示意中也坐了下来。

詹子贤淡淡的说了句,“你们应该都认识,老夫就不介绍了。”

范绍安再次与魏松柏见礼,魏松柏可尴尬多了,语气中有些巴结,“范贤弟,过往有什么不是都是我的错,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句话,我两肘插刀再所不惜。”

“好说。”范绍安拱手一揖,但神色比詹子贤还要淡漠。

“好,今日老夫在这儿把话挑明了,日后若再让老夫发现魏大人暗中做什么坏事儿,你头上的乌纱帽肯定是戴不住了。”詹子贤啜了口茶。

魏松柏脸色一白,“是,再也不会了。”詹阁老这是在敲打他,他明白的。

范绍安心中思绪百转,世道险恶,官官相护,他不是没想要抗议过,但他无权无势,就怕极力争取会累及师长,只能咬牙吞下,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妻子会辗转透过另一个人替他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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