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悔 第十二章 郡王勾勾缠

作者 : 简薰

尚灵犀一肚子闷气。

很想整军出发,杀得玛卓人片甲不留,主要是抢回夏子程的屍首,还要顺道给他报仇。

可惜军粮短缺——朝廷以贾太尉跟许太师为首的两批人又开始争论不休,粮草两三天来一次,众人都不知道两三天后还有没有得吃,军心低落,饶是尚灵犀很想一口气杀入玛卓军中,也不能轻举妄动,没有一个月以上的军粮做担保,她不敢轻易西行,万一进入一定的深度,粮草却断了,所有人都得等死。

她是将军,手下是四十三万条命,四十三万个家庭。

躺在军床上,尚灵犀强迫自己休息——夏子程死后,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闭上眼睛就是他的样子。

这几年来,难得脆弱,每次想起他,眼眶就发热,得赶紧深呼吸才不会哭出来。尚灵犀很后悔,他是牵着玉兔出去才被抓的,要是她那日不叫人把玉,兔牵来就好了,那么他还会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都是她的错……

“尚将军。”女兵来报,“安定郡王来了。”

“请他进来。”尚灵犀深呼吸几口气,从军床上跃起。

安定郡王走了进来,“本郡王打扰尚将军午休了?”

“没有,郡王何事?”

“我刚刚已经写了信,请父王施压贾太尉,相信粮草之事,不日就会有消息。”

尚灵犀一喜,“多谢郡王。”

安定郡王仔细端详她,“尚将军是想到什么了?眼角还是红的。”

“边疆风沙大,没办法,臣怎么想也只是想着军粮——打仗不能缺人,我现在有了人,但缺粮,粮食一到,我就可以西进。”

“给夏将军报仇?”

“给我们东瑞百姓争个安康。”

安定郡王略微失落,尚灵犀对他还是防范得紧,一点心里话都不想跟他说,“给东瑞百姓争个安康”,多漂亮,一点破绽都没有,因为风沙大眼睛才红,听起来也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是他生在王府这种狡诈之地,怎么会看不懂尚灵犀,她就是舍不得夏子程,真不懂他哪里好了,竟让尚灵犀念念不忘。

“我们五年不见,尚将军都没问本郡王好不好。”

尚灵犀无奈,“郡王乃敬王府世子,又是皇上的亲侄子,富贵无限,哪需要臣多嘴问那一句。”

“本郡王允许你问。”

尚灵犀觉得简直了,这安定郡王是小孩子吗,但没办法,他既然是钦差,就代表皇上,自己无论如何要退让三分,于是顺着他的心意,“郡王这几年可好?”

“好,也不好。”

唉,这就是要她继续问下去了,她实在没那心情玩文字游戏,但看在他刚刚去信京城,替她催了军粮,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好在哪,不好在哪?”

“好在京城生活繁荣热闹,本郡王每日都有事情忙,讲白了就是挺充实的,今日骑马,明日打猎,后天游船,天天有把戏,也不愁无聊。”

“那不是挺好的?”

“可是我后宅乱啊,我的正妃是蔡国公的嫡孙女,她心胸狭窄,容不下我那些侍妾庶子,她才入府一年,我的七个庶子已经死了三个,我只好把剩下四个庶子迁往江南生活,这才避免遭她的毒手。”

尚灵犀心里一惊,一年就死三个庶子?这蔡氏这样心狠?

京城的后宅怎么这个样子?

西疆虽然也斗,但争的是男人的宠爱,从没人把气出在孩子身上的,这蔡氏未免太不讲道理。

心里是这样想,但这关系到后宅,尚灵犀也就不便多话。

“我原本想休了她,不过蔡国公亲自上门道歉,一个老人家又是下跪又是痛哭,我父王母妃心软,这便原谅了蔡氏,不过也命她禁足,现在我的院子是张孺人在打理。张孺人很聪明,后院交给她,我这才将在江南的四个庶子接回来,张孺人一律关爱有加,我打算过阵子把她扶为侧妃。”

“那挺好的,也不枉费张孺人几年辛苦。”尚灵犀这么说着,然后又想起夏子程——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娶正妻?

要说他喜欢姚玉珍,姚玉珍生了女儿后却也没再怀孕,况且姚玉珍的姨娘还不小心被人套了话,说夏子程根本不碰这个贵妾。

唉,不行,又想起他了……

这十几天来总是这样,不由自主就想起他,还是无法接受他已经死了的事情,更无法接受自己没办法把他的屍首带回来——赵天耀不断劝她,您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命了,千万不能冒险。

夏子程的屍首附近一定机关重重,要取回来一定会牺牲十几甚至几十条生命——就像他们对待玛卓将军的人头那样,附近也是陷阱无数。

现在西疆大漠,就是夏子程跟玛卓将军的头颅遥遥对望。

哪怕朱大力说他愿意带领精锐兵去取屍首,生死无悔,尚灵犀也没准——她的工作就是尽量保住东瑞将士。

夏子程的屍首只能等他们粮草到齐,一鼓作气杀过去时,再顺手取下来。

想到他这样曝晒在烈日之下,她就很心痛,可她是定远将军,她的一切都必须以国家利益为出发,不然毁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整个东瑞国……

“尚将军,这几年心中可有人?”安定郡王问。

“臣心中只有天下。”

“夏将军呢?”

“他不在臣心中。”他在她的血液,骨髓,在身体的每一处,就像她的某一部分一样,自然的存在。

她知道夏子程死后,突然很庆幸驿站失火的那个晚上,自己去看他了,因为这样怀上了他的孩子,产下了信芳。

他是有儿子的人。

等她卸下军职,会带着信芳去京城一趟,见见夏老夫人,见见夏夫人,还有几年不见的夏阔,告诉他们夏子程不只留下姚玉珍的女儿,还有她尚灵犀的儿子。

信芳婴儿时期明明还比较像她的,但现在四岁,长得越来越像夏子程,胸前也有一块云纹胎记,跟夏子程一模一样。

相信夏家会很高兴的。

至于信芳的将来,他们可以好好商量,怎么对孩子好就怎么来,她现在知道世事无常,已经不再坚持很多原则了,人都不在了,原则有什么用。

尚灵犀深吸一口气,真是不能想,一想就觉得忍不住。

她以前说过要一辈子在西疆的,但现在如果夏子程能活过来,他说想带她回京城,她会愿意一起去的。

只要他在就好。

只要他在就好……

安定郡王见尚灵犀一副要哭的样子,然后又强做镇定,内心就对夏子程很是嫉妒,他贵为郡王,但正妃妾室中,有谁这样喜欢他吗?如果自己死了,有谁流泪的原因是伤心,而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将来……

他想要尚灵犀,想要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有一个人执着的爱着自己,哪怕自己死了,那爱也不会消退。

“尚将军,你弟弟今年十三岁了吧?”安定郡王问。

“十二。”

“那也到了快可以接掌定远将军之职的年纪了。”

“再四年。”想起弟弟崇孝,尚灵犀的脸色总算好上一些,“他很努力,也很认真,虽然对爹没印象,可他知道我们的爹是个尽忠为国的人,他说了,将来要跟爹一样,保卫我们西疆的边境,护卫我们东瑞的安康。”

“虎父无犬子。”

“这几年家中无人,都靠祖母跟母亲教诲,所幸弟弟也听话。”

安定郡王发现尚灵犀心情似乎好转,于是道:“等到时候,尚将军有什么打算?”

尚灵犀想,带着信芳上京城,去夏家给他们看看,然后到夏家的祖坟,祭拜信芳的祖先,最主要的是自己也想祭拜夏子程。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说,于是只道:“届时我已经从军十五年,想好好休息一下,反正岁月悠长,慢慢打算也不迟。”

“到时候尚将军可来京城找我。”

“郡王尊贵,臣不过粗鲁女子,怎好贸然拜访。”尚灵犀婉拒了,“但郡王今日写信催粮的大恩大德,臣永志不忘。”

“尚将军,本郡王以前对你说过的话,永远有效。”

尚灵犀一时无法想起,“郡王说了什么?臣脑子不好,记不得了。”

安定郡王无奈至极,但又觉得更喜欢她了,这女子真神奇,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权势,他的富贵,而是因为自己的本心,多好啊,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久了之后她也会这样喜欢自己的。

“本郡王的正妃已经被禁足,侧妃就等同正妃地位,”安定郡王重复着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本郡王诚心求娶尚将军。”

尚灵犀呆滞,对了,好像有这么回事,当时她还以为安定郡王想要的是贺宁还是小粮,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来啊?

果然是得不到的最好吗?

于是摇了摇头,“郡王不是喜欢臣,只不过见臣不一样,所以这才起了心思。郡王是富贵之人,只有京城的名门小姐,才配得上郡王,她们才懂怎么伺候穿衣,怎么伺候笔墨,怎么伺候喝茶,那些臣都不会。”

“学就好了,很简单的,本郡王会请最好的姑姑来教。”

“那臣跟那些名门小姐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安定郡王哑然。是啊,这样她跟蔡氏,许孺人,张孺人,陈姨娘……又有什么不一样,自己不就喜欢她在野地生长的样子吗?

一旦她不骑马,不穿戎装,不使用双刀,那就跟其他姑娘没什么两样了啊?

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她,还是只是一个不一样的幻象?

但又想,尚灵犀对夏子程真好,他活着,她喜欢他,他死了,她还是喜欢他,自己死了之后,许孺人、张孺人她们,还会想着自己,思念着自己吗?

想到这便道:“尚将军什么都不用学,维持原本的样子就好了。”

“臣不想。”

“夏将军已经不在了,尚将军总得替自己找个依靠。”

“臣的依靠是自己的功勋,而不是丈夫……”

长鸣声响起,呜——呜呜——呜——呜呜——

远方有敌来袭。

尚灵犀转身拿起双刀,大声命令,“保护郡王。”

帐外的四个士兵立刻进来,“郡王请随我等撤退到后面。”

“来人,集合。”尚灵犀丹田用力,声音远远传出去。

四十三万将士很快动了起来。

安定郡王离去之前,看到尚灵犀上了校台,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儿女情长,而是一派的英勇威武。

“玛卓人来袭,令翊麾校尉领左前锋,翊麾副尉领右前锋,本将军自领中军,仁勇校尉领殿后军,左右前锋注意,出兵最远三十里地,就算玛卓溃散,也莫追击。”他们没有军粮,绝对不能深入,这样会死的。

翊麾校尉出来,“末将领命。”

翊麾副尉出来,“末将领命。”

仁勇校尉出来,“末将领命。”

尚灵犀拔出双刀,跨上了腾起,翊麾校尉跟翊麾副尉一马当先,左右翼往前冲了出去,尚灵犀双手一挥,中军跟上,然后是殿后军。

上万马蹄奔跑,在沙地中扬起一阵尘埃。

荒漠中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辨识远近,但太阳照射下来的影子会告诉他们已经前进多远。

尚灵犀双腿一夹,腾起便猛然发力,无所畏惧的往前冲。

这十几天来,尚灵犀心中一股气始终没出,她太生气了——气夏子程早死,气自己知道皇帝不会用西尧废帝换夏子程,气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就这么让他的屍首曝屍荒野。

玛卓人一路败退,这样经过快三十里地的时候,尚灵犀突然看到夏子程的屍首——虽然没能亲眼看过,但她知道那就是。

被长枪立着,自己拿着自己的头颅。

顿时心痛如绞。

面对如潮水般的玛卓人,尚灵犀杀红了眼,双刀不断挥舞,就这样越来越靠近夏子程的屍首,经过时她一个弯身,把屍首捞了起来,放在马鞍前。

就在这时候,翊麾校尉跟翊麾副尉的左右前锋,都举起了蓝旗,已经出了三十里地,必须退。

于是勒住腾起,玛卓人见他们不再追,也不敢扑上来打,他们以为杀了小阎王便可以挫挫东瑞军的士气,却没想到他们还是那样能战,一次追出三十里地。

直到玛卓人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东瑞军这才全数转身朝军营方向奔驰——

天快黑了,沙漠会变冷。

回到军中,尚灵犀命人整治出一个新营帐,用来放夏子程的屍首——沙漠干燥无比,屍首只是变干枯,倒不会腐朽,她打算等去关内运了棺木回来,再把他放入棺木。

尚灵犀很仔细看他的脸,已经干枯得她认不出来了,但奇怪的是也不怕,想哭却哭不出来,她一直以为夏子程会长命百岁,然后他们可当五十年的兄弟,心想,怎么他们最后一面会是这样?

可自己好歹抢回屍首,等把人头缝回去,也算有了全屍,不然如果只以军牌入夏家祖坟,那就太悲伤了。

真想把他先运回去,但不行,他既然是跟着大军来的,就得跟着大军走。

她赢了,班师回朝那日,才能把他一起带回去。

又过了半个月,一日,尚灵犀正在询问阿泰关于玛卓人的风土民情,帐子一掀,又是安定郡王。

他这阵子缠她缠得紧,天天过来看她,嘘寒问暖不曾少过,各种示好,尚灵犀不想跟他撕破脸,也只能好言相劝——郡王后院的花够多了,臣只是沙漠中的仙人掌,放在花丛中不会好看的。

他只是说,你不同,那些庸脂俗粉不能跟你比。

尚灵犀对他这种说法万分无奈,自己哪有这么好,只不过是得不到手,这才念念不忘罢了,自己又不是傻子,哪会相信他这么多年只想着她……

庸脂俗粉,自己连当庸脂俗粉的资格都没有,哪有女子皮肤这么糙,当年见皇太后连一件裙子都拿不出来,穿的还是戎装。

懒得理他。

心思又回到战场,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打多久,上回打西尧花了四年,这回打玛卓莫不是又要四年?不过安定郡王那富贵人,肯定无法在西疆待这么久的,等他自己腻了,自然会走,倒是不用她费心催。

想想又问阿泰,“你们抓了那么多西尧人跟东瑞士兵,后来都怎么处理?”

“西尧人全是老弱妇孺,没用,我们将军命令不用管,东瑞士兵虽然懒散,但好歹有力气,全部集中关起来,说等以后打入东瑞,要让这些人的家人拿金子来赎,一人五百两黄金,这样就是两百五十万两黄金,已经足够我西尧人三年的军粮。”

安定郡王扇子一伸,就朝着阿泰的嘴巴打下去,“还真敢想,打入东瑞,我们东瑞是纸糊的吗?”

阿泰吃痛也不敢说什么,连忙道:“是是是,我们王上太过狂妄,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东瑞军的厉害,尚将军威武,在我们玛卓境内无人能敌,就算是大将军来了,也只配给她端洗脚水。”

安定郡王笑出来,又是一个嘴巴子赏下去,“我们尚将军可用不着你们国家的男人来洗脚。”

“是,阿泰说错了,是皇后给尚将军洗脚。”

尚灵犀真无奈,阿泰跟阿隆斯两人不能平均一下吗?阿泰说话过于浮夸,阿隆斯说话过于保留,她每每都得分开询问,然后自己抓一个平均值。

尚灵犀又问了玛卓的土壤,天气,产物,一个一个都详细询问,旁边的书记女官飞速记下,这些整理好之后,都要派往京城的。

这么多年,他们东瑞都觉得玛卓太远,所以没去研究,没想到玛卓一日发难,大兵居然可以横过整个沙漠穿过来,可谓厉害,所以得开始作文书记录,这是第一次让玛卓人发难,也是最后一次。

安定郡王只是笑咪咪在旁边听着,尚灵犀这女人太有意思了,胆子大,心思细,越看越喜欢,以前他因为要行弱冠之礼,所以不得已娶了正妃,现在要是尚灵犀四五年后愿意到京城找他,他就把蔡氏给休了,大红花轿迎娶尚灵犀。

那些妾室如果她不喜欢,他也可以都发卖了,反正已经跟了好几年,他早腻了,眼不见为净°

到时候时间大把,尚灵犀可以学习如何当一个正妃,学习礼仪,学习琴棋书画,她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了,到时候他们会是京城人人称羡的夫妻,春天举办赏桃宴,秋天举办赏月宴,想着尚灵犀怎么给他张罗院内大小事务,就觉得无比期待……一个女兵进来,“见过安定郡王,见过尚将军,姚氏求见。”

尚灵犀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什么姚氏?”

“以前姚军医家的四小姐。”

尚灵犀奇怪,“你没看错人吗?她说自己姓姚?”

“末将去看过了,真的是她没错,她在军营外,说要见尚将军。”这女兵跟了尚灵犀好几年,自然是见过姚玉珍的。

“让她进来。”

安定郡王扇子一挥,“我不想见这人,走了。”

尚灵犀心想,这姚玉珍还真让她意外——想必是知道夏子程死了,所以亲自来给他奔丧的。

她一个贵妾,被夏家禁足,这是偷偷出门了?京城到西疆这么远,真不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到这里的?

尚灵犀以前觉得,是姚玉珍先说了去探视夏子程,而后怀孕,所以导致自己没办法说出口一样的事情,人生因此大不相同——虽然知道这样想很没道理,但就是觉得姚玉珍影响了她的人生,再加上春花无礼来换丝被,让小粮说出那句“姚家算什么”,结果自己被打了十个军棍……她对姚玉珍的感觉从羡慕,变得复杂。

可现在她对姚玉珍另眼相看了,丈夫死了,因为暂时不能回家,所以不远千里而来……

这么有情有义,世上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人。

于是命人把阿泰带下去,不一会,帐子就掀起,出现了几年不见的姚玉珍。

她憔悴了许多,但仍然我见犹怜,手上牵了个小女娃,长得十分可爱。

小娃看起来脏脏的,一看到尚灵犀桌子上的点心,眼睛睁大说不出话来,显然是饿了,但又不敢说。

尚灵犀心想,这就是夏子程的女儿啊,小信芳的姊姊。

姚玉珍的样子很瞥扭,尚灵犀反而大方,“小粮,你进来。”

小粮进来后,她吩咐,“把这孩子抱去洗一洗,”接着又对姚玉珍问道:“你可有带孩子的换洗衣服?”

“有的,在马车上。”

“小粮,去马车取衣服,然后给孩子喂饭。”

小粮乍见姚玉珍,那是跟见到鬼一样,但听得自家小姐吩咐,也只能答是——这姚玉珍都如愿进入夏家了,还阴魂不散的来西疆做什么。

帐子里只剩下两人了,尚灵犀微笑,“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不见。”

“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屍首我已经取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

姚玉珍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屍首?什么屍首?”

“夏子程的屍首啊,别怕,西疆干燥,没味道的,他也只是干疡了,没长虫子。”

姚玉珍脸色更难看了,“夏子程?我、我不看。”

尚灵犀奇怪,“你不远千里而来,不就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吗?现在是薄棺,还好打开,等到真正的棺木来了,那一钉上可是永远不可能打开了,走吧,我陪你去。”

姚玉珍却颤抖起来,“不,我不去。”

“你不去?”

“你别让我去,我不想见他。”

尚灵犀被搞糊涂了,“你总不会是来见我的吧?”

“安定郡王可回去了?我是来见他的。”

“安定郡王?”

“对。”姚玉珍的语气坚定起来,“见到他,我就跟你说我来做什么。”

“你不用跟我说,如果你不是来送夏子程最后一段路,那其他的我都不想知道。”尚灵犀淡淡的说:“来人,带她去见安定郡王。”

过了一刻钟,那小兵又把姚玉珍送回来,“尚将军,安定郡王已经睡了。”

尚灵犀无奈,看在姚玉珍给夏子程生了一个女儿的分上,也不想对她太差,于是让人给她安排帐子休息,其余的打算明天再说。

几天就这样过去,一日晚上,尚灵犀正要休息,又是那个小兵进来,“将军,姚氏说要见您。”

尚灵犀简直无言,姚玉珍不知道怎么了,说起夏子程的时候吞吞吐吐,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样子,但他现在死了,不能没有亲友扶灵,姚玉珍目前算是夏家的代表——尚灵犀告诉自己,就算是为了葬礼的完整,对姚玉珍好一点吧。

于是放下手中地图,“让她进来。”

乍见到姚玉珍,她内心想,怎么又憔悴了一些?

但想到她不愿意见夏子程,内心还是有点不舒服,于是道:“我军务繁忙,有事情你得快点说。”

“很快,我就说一会,尚将军,我要揭发一个人。”

“揭发?”这两个字在军中是很严重的用语,“揭发谁?”

“安定郡王。”

“揭发他什么?”

姚玉珍愤愤的说:“揭发他婬人侍妾。”

尚灵犀内心一凛,姚玉珍会说得这么愤慨,该不会是安定郡王欺负了她吧?于是跟着严肃起来,“你说,要是此事对你不公平,本将军绝对上告朝廷,给你讨一个公道。”

夏子程,你放心,你不在了,我在。

谁欺负你的贵妾都不行,我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姚玉珍咬了咬下唇,“他欺婬的人……就是……就是……我。”说到最后一个字,两行眼泪已经流下来。

尚灵犀听了大怒,“莫哭,好好把事情跟我说清楚,来日上了朝廷,本将军给你撑腰。”

“多谢尚将军。”姚玉珍盈盈一拜,“那是在去年,夏家宴客,来了许多王公贵族,本来那种场合也没贵妾的事,我就在自己房中绣花,却没想到安定郡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他说了什么?”

“说几年前在回京路上就对我有意思,可是当时我防得紧,没机会,现在总算可以……可以一了相思,后来就……我对不起子程……我应该去死的,但我不想死,我有女儿,我有家,我舍不得这一切。”

“你当然得活着,你一点错都没有。”尚灵犀简直想暴打安定郡王一顿,“没错的人不需要做什么,你可有留下证据?”

“有,我偷偷留下他的一块玉佩,以作证据。”姚玉珍说着就从贴身之处把那玉佩拿了出来。

色泽温润,的确是好东西。

尚灵犀看着那玉佩,突然抬头问:“这是羞辱你的人留下的物品,你为何贴身而藏?”

姚玉珍一时语塞,“我……我……我就是怕掉了,这才贴身收着。”

“那也应该藏在袜子、鞋子里,日日踩踏出气,你却是贴着腰,倒像是什么珍贵物品似的。”尚灵犀抛了抛玉佩,“姚玉珍,我是没成亲没错,但我可不是傻子啊,你要不要跟我去夏子程的屍首处,把刚才的话说上一遍?”

啪啪啪,一阵掌声传来。

安定郡王掀帐而入,“不愧是尚将军,胆大心细,光是藏玉佩的地方不对,就发现了错漏,本郡王可跟你保证,自己绝对不是那样的无耻之徒。”

姚玉珍恨恨的道:“你总算来见我了。”

“我就是想着你会胡说八道,这才勉强来一趟。”

“夏家要把我送上尼姑庵给夏子程念经,我不愿意,但也没办法拒绝,只好逃了。我把女儿带来,一来,你好歹见见她,二来,你要是不认,我就滴血验亲,让天下人还我一个公道。你是堂堂安定郡王,安排这事情应该很容易,这回你不想办法保我们母女,我就上告朝廷,你奸污了我,还让皇太后把我许给夏子程。”

尚灵犀一听都懵了,这什么跟什么?

姚玉珍哈哈直笑,“尚灵犀,也不怕给你知道了,我的女儿是跟安定郡王生的,夏子程也知道……孩子一出生他就知道了,没有夏家人胸前的云纹胎记,但老夫人中风过,他怕刺激老夫人,所以才没声张,只把我冷落在一边。你喜欢夏子程我知道,我就只是想告诉你,夏子程没留下孩子而已。”

后来安定郡王见姚玉珍都捅了出来,反倒不介意了,直接跟她说——他们五年前在回京的路上就睡上了。

姚玉珍不喜欢夏子程那样的军人,她喜欢的是文质彬彬的安定郡王,郡王啊,又年轻,出身又好,如果能当上郡王正妃,那可比当夏子程的妻子好多了。

后来安定郡王罚姚玉珍禁足,那就更方便私会了,没人能进她的房间,当然不会有人发现,一路上几乎白天缠着尚灵犀,晚上就去姚玉珍床上报到,然后姚玉珍怀孕了,可安定郡王只是玩玩,当然不会真的娶她,于是哄骗一番,说母妃以死相胁,自己多不得已,姚玉珍被哄得相信了,转头就把事情赖在夏子程身上,而回程路上,夏子程只有一天是不清醒的,于是就说酒醉那天被迫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后来夏子程的死讯传到京城,夏家想让姚玉珍出家——听说家里有人出家,全家鸡犬升天,这样夏子程就可以尽快到佛祖身边。

姚玉珍只好趁夜带着女儿逃了。

经过这么多年,她也知道安定郡王当年只是哄骗自己,但无论如何,女儿总是他的女儿,自己的初夜也的确给了他,他这样身分的一个男人,给她弄张新的户籍纸,给她一万两银子生活费,应该不难吧,没想到几天过去,他就是不见她。

好,不见她也没关系,要死大家一起死。

她就不相信这等丑事捅出来,谁能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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