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茉从来没想到,怀孕这件事原来这么难。
自从太医诊断出她有了身孕,她才像是意会到这件事,接着孕期内的种种不适接踵而来,让才想着终于可以躲懒的她反而受起苦来。
闻不得荤腥,肉类吃一口可以吐一天。既然吃不了那就睡吧,结果一睡就是昏天暗地,萧清澜早朝前来看过她,下了朝都批阅完一车奏摺了,回来她还是在睡,他连忙把人叫醒吃点东西,结果又是一吃就吐。
紫云阁的宫女们这阵子没因此少被萧清澜责难,要不是楚茉护着,只怕人都要换一批了。
孕吐这件事,直到季圆圆送来一小瓮的盐渍青梅,楚茉才终于勉强好了些,开始有胃口吃些东西了。
萧清澜因此大大赏赐了季圆圆,升了她为婕妤,乐得她抱着赏赐直呼发财,又搬来各种酸得人牙疼的干果蜜饯等物。
结果楚茉悲惨的发现,她又有新困扰了。
萧清澜原本每日下朝都会留在两仪殿处理政事,不过这阵子他被楚茉的各种症状吓得狠了,索性直接把政事都搬来紫云阁处理,方便他看着她,而有他坐镇,宫里那些豺狼虎豹的心思也会收着些。
楚茉有孕之事一公布,宫里简直炸了锅,魏太后直接气得再次病发,赵贤妃宫殿里的家具摆设、首饰头面又坏了不少,而魏红幸亏现在一病不起,否则她的花园还不知要埋多少具尸体。
萧清澜大喜之余,直接下诏让楚茉升位为昭容,月俸也来到了八贯。所幸现在她的补品膳食都让萧清澜一手包了,否则她这八贯还吃不起几天的燕窝鱼翅。
至于为什么萧清澜不是将楚茉升为九嫔之首的昭仪,这是因为那位置本是魏太后留给魏红的,当时被萧清澜一手阻了,现在如果升楚茉做昭仪,等于明晃晃的让她得罪魏太后。反正魏红注定当不了昭仪,就让那位置空着,昭容一样是明面上的九嫔之首,没毛病。
可是即使这样,楚茉短时间内飞也似的升位分,也终于引起了不少朝中大臣们的攻讦。
这些人当中有些来自其他嫔妃的父族母族,有些来自魏太后或赵贤妃的相关势力,也有些是担心萧清澜因为宠爱妖妃荒废政事。
不过萧清澜毕竟没有耽误什么事,所有人闹了之后眼见没有结果便默默闭嘴了,只敢在暗地里操作。
如今萧清澜直接住到了紫云阁,因为没有帝王有过这种前例,众人为此翻遍几大部头的律法书,却找不到他此举犯了什么戒律,因此也束手无策。
这日萧清澜来到紫云阁时,楚茉正抱着被褥蒙头窝在床上。
她的床被他命人加上了一层栅栏,以防睡相极差的她又掉下床,但每每楚茉躺在里头,都觉得自己像被关在牧场的牛,没少为此抗议。
然而某日当她起身时,发现自己居然一脚跨上了栅栏,头都跑到床尾去,而萧清澜正站在床尾苦笑,她便讪讪地接受了关栅栏的处置。
此时她姿势极正,头在上脚在下,萧清澜确定她应该醒着,便遣退了寝殿里的宫女,来到大床边拨开被褥,想问问她今天有无不舒服,但这被子才掀开一半,他就看直了眼,挪不开目光。
这女人居然没穿衣服,身上只有一件淡黄色的诃子,薄薄的、短短的,服贴的贴在她仍然凹凸有致的娇躯上。
就这么一会儿,他的气息已经有些粗重起来,只能极力让自己平心静气,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虽是热天,月兑成这个样子也太不像样。
楚茉微微挺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有些撒娇似的娇声道:“妾身这儿疼……”
他凝目看向她抖了两下的地方,“这儿疼?”
楚茉不依地道:“从早上就一直涨痛着,那些衣服穿着直磨蹭不舒服,妾身就月兑了,到现在还疼着呢……”
萧清澜深吸了口气,“朕帮你揉揉?”
楚茉脸颊有些热,不过还是微微点头。
萧清澜二话不说伸手过去,在她那高耸柔软之处揉了起来。
自从她怀孕,两人就没有这般亲近过,萧清澜揉着揉着,很快就有些变了味道,让楚茉都微微申吟了起来。
他默默停下手,清了清喉咙道:“行了,我让宫女来帮你揉,朕……咳咳,再下去可不成,你现在怀孕了。”
楚茉一听就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她方才也被揉得忘了痛,如今思绪便偏到不可说的地方去。
她忍不住往他的裤裆瞟了一眼,居然反应这么大,她脸一皱,突然哭丧着脸说道:“妾身初识陛下时,陛下很是孤高,对各色美人献身皆是不为所动……可是现在妾身无法侍寝了,陛下会不会到别的嫔妃那儿去,然后就忘了妾身了?”
“不会。”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的?”她可不是说说而已,这阵子的不适或多或少与这般愁思有关。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但怀孕不知为何很大程度影响了她的心情,让她总是忘了豁达。
萧清澜没好气地看着她,末了模模鼻子,像是不太好意思地转开了目光,“朕……只对你有兴趣,别人勾不起我的兴趣。”这也就罢了,要是别的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暴露,搞不好他还会不给面子的吐出来。
只有她,第一眼就像支箭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从此流的血泪都是为她。
这话说得楚茉开心了,她一把扑到他身上,“真的?”
萧清澜一管鼻血差点没喷出来,这女人到底记不记得她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诃子?
他克制住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冲动,轻轻将她扶正,“当心点,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这下你得意了?待会儿用膳可得多吃一些。”
以往一提到用膳,她可是迫不及待,但现在食欲才刚恢复些,每天都只能吃些清汤寡水的,她不由面色恹恹,又默默缩回被窝之中。
萧清澜好气又好笑,觉得自己的脾气被这女人训练得比以前好太多了,放眼天下有谁敢像她这般在他面前拿翘?
偏偏他还得哄好了,谁叫眼前这个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肚里还有个他几乎求之不得的孩子。
“待你这胎坐稳了,食欲恢复,身子也未有不适后,天也该凉了,朕带你去骊山上的汤泉宫住一阵,汤泉宫里有温泉,你会喜欢的。”他柔声劝道。
楚茉再次由被窝中钻了出来,媚眼晶亮,“我要去!”
“那你就好好的吃,好好的养胎,别因为一点不舒服又耍赖。”他轻捏了她一下,哪里看不出她撒娇的伎俩。
楚茉嘿嘿干笑,但心中已经在想像骊山离宫的美好,不过想着想着,她又皱起了眉,“陛下带妾身至离宫,总该邀请太后吧?还有贤妃她们以及宜城长公主,那出行可是大阵仗。太医说妾身这胎满三个月应该就稳了,是否现在就该准备起来?”
萧清澜定定地望着她,有些好笑地道:“还能想到这些,你明明是个心思细腻的,只要你别一直想躲懒,要管好后宫应该不难。”
楚茉缩了缩脖子,再次钻回被窝,心虚地咕哝着,“总是要一样一样来,妾身可以从好好吃完晚膳开始嘛……”
*
瑟瑟秋风刮得人心头颤寒,满山的枫叶转红后,转眼随即落下。
一入了冬,京里人大多穿起了厚袄棉袍,楚茉因为开始显怀,改穿毛料的齐胸裙,肩上再加上短袄,然而她一个孕妇竟将这样不显腰身的服装穿出了婀娜多姿之感,很快的又在后宫引起了一阵流行。
每个嫔妃宫女都穿起了齐胸裙,大胆些的连短袄都不加,只加了厚披帛,这等装扮还风行至民间,放眼望去每个人都像孕妇,反倒是楚茉这个吐了远超过三个月的还显得窈窕,不仅萧清澜觉得好笑,京城里的男人们也对这样的审美观感到大惑不解。
楚茉在后宫简直是个传奇,众人将她传得像个妖妃似的,美貌绝伦,一舞倾城,迷惑帝王,后宫里吕才人流放了,魏婕妤倒了,赵贤妃被夺权,魏太后生病,偏偏只有她屹立不摇,节节高升。民间还将她的故事编成了歌舞戏,相当受到欢迎。
只有楚茉本人不知道,她的名号虽在民间褒贬不一,可是提到楚妖妃就没有人不清楚的,连楚之骞都受了牵累……不,应该说是沾光,因为现在他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众人忙着向他打听楚茉的情况以做为日后谈资,正合了他好显摆的性子,故而他最近在京中颇吃得开。
幸好他是个不思进取的,否则靠着这身分在外为非作歹,萧清澜可不会看在楚茉的面子上饶了他。
楚茉肚里的孩儿可折腾了,害得她天天吐,等到她终于不吐也不晕了,也到萧清澜该兑现诺言的时候,准备带她到骊山汤泉宫泡温泉。
询问过魏太后与后宫嫔妃后,魏太后依旧病着不应,其余嫔妃想着楚茉如今怀孕,陛下无人伺候,都抱着总有一日会轮到自己的心情踊跃参与,倒是去了七七八八,由赵贤妃带领。
至于宜城长公主,只要有玩的事就少不了她,自然是跑在了最前头。
于是萧清澜的华盖龙辇在前,带了百人仪仗,近卫左右羽林军三百余人,负责外翼护卫的则是当初北征突厥的赵天赐。
赵天赐如今已升任千牛卫将军,他自称对温泉极为向往,求了旨意想同去,所以便由他带领千牛卫千余人,浩浩荡荡往骊山而去。
骊山风景秀丽,山间松柏长青,云水迤逦,冬日叶色转深,远眺过去似一匹苍黛骊驹,极富奇趣。
汤泉宫南倚骊山,北临渭水,宫殿精雕细琢,林园傍池,草木葱笼,美轮美奂,每至傍晚可见绮丽夕照,池水金光闪闪,锦绣壮丽自不多言。
抵达汤泉宫后,萧清澜直接带着楚茉住进了主宫殿飞霜殿,其余嫔妃及宜城长公主的住处则丢给了赵贤妃去安排。
赵贤妃听得内侍通传陛下谕令,憋屈得双手紧握,指甲都快刺进肉里,却也只能谢恩照办。
汤泉宫中建有数座温泉浴池,最华丽的自然是位于飞霜殿前的九龙汤,面阔五间,纵深四间,地面铺有莲纹青石方砖,浴池则全由墨玉砌成,池底一对双莲花喷头,象征着并蒂莲,寓意极好。
九龙汤是御用池,以往都是萧清澜自个儿来泡,但楚茉都随他住进飞霜殿了,泡个御用池算什么?
见萧清澜到了离宫还要先处理耽搁的政事,挡不住心头蠢蠢欲动的楚茉让含香陪着她,先到了九龙汤内泡温泉。
九龙汤已着人清扫干净,此汤极大,在里头游水都行,楚茉一丝不挂地泡了进去,立刻舒坦地吐了口气,觉得这一路的奔波都值得了。
就在她闭着眼享受时,萧清澜默默地行了进来。这女人倒会找机会,趁着他忙碌就先来泡温泉,也不晓得等等他,当真是见利忘义的代表。
可是谁叫他喜欢呢?当他看到浴池里的人儿瓷白的肌肤在温泉水中浮沉,犹如最好的玉石,水珠由玉石上滑落,娇人儿却比水珠更晶莹剔透。
面色酡红的她娇艳得有如三月桃花,即使是已然习惯她美貌的萧清澜,也不得不看得痴了。
于是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解开九环革带,扒了自己身上的赤黄袍服,踏入了浴池。
楚茉直到水声响起,才后知后觉地见到了同样赤身的萧清澜,还来不及惊叫就被他捞到了怀里。
他当头就是一记热吻,在氤氲水气之中吻得她晕陶陶、暖烘烘的,几乎要喘不过气。
楚茉在热昏之前给了他几记粉拳,他好不容易餍足地放开了手,她也顾不得果身,坐到池沿上,双手捂着身子,若隐若现。
萧清澜一眼看去,血气直冲脑门,不由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楚茉缓和了些才又进入池中,直接由后头抱住萧清澜,身体也贴上他的,“陛下突然出现,怎么都不说话呢?妾身一阵好等……”
萧清澜的声音有些粗重,“你先别靠太近,让朕缓缓。”
“缓什么?”
“你说呢?”
楚茉明白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她来泡温泉之前,早已就此事先问明了顾太医。陛下怜惜她有孕所以不敢妄动,但她也怜惜他血气方刚无处发泄啊!
所以楚茉便在此时拿出了她妖妃的本事,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顾太医说可以呢,妾身的身体很好,别太大劲儿就成……”
萧清澜随即转过身,“你说真的?”
楚茉媚眼含春,娇笑如花,纤指轻轻的在他胸口挠呀挠的,“妾身岂敢拿皇嗣开玩笑?也是妾身不舍陛下这阵子无人陪伴……”
剩下的不用说了,萧清澜搂住了她,极为温存地亲近。
两人久未接触,鸳鸯戏水又偏得克制,一时如同缓歌慢舞,春潮涌动,热情虽是比温泉还炙热,但动作却比流水还轻柔。
好半晌,两人才由微喘之中平复气息,虽是被泉水热气烘得满脸通红,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外头胡公公突然传来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一室旖旎,“陛下,京中急报,似是北方突厥又有异动了。”
萧清澜脸色一变,马上由浴池中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开始穿戴起衣物。
楚茉一听也知事态严重,不顾自己仍然未着寸缕,出了池欲先服侍着他穿上衣服。
他将她按了回去,“朕自己来就好,你现在可不能着凉,等会儿朕让宫女进来伺候你,别出来了。”
说完,没一会儿他已将衣服穿好,大踏步离开。
楚茉见他行色匆匆,心不由一沉,同时兴起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阿史那勃勒上次抵京未能成功和谈,似是憋了一肚子气,就等着冬日一到伺机报复。
冬日是突厥最喜欢突袭的时候,因为彼时关外一片荒凉,要食物要活命只能入关来抢。偏偏突厥人不怕冷,穿的都是兽皮衣物,不仅耐寒还带有一点皮甲的韧性,相形之下天朝的军队因不耐严寒,在冬日威势大减,能穿得暖就不错了遑论打仗。
此番已经归建北方边军的刘大将军传来讯息,突厥暗自聚集军队,似是想在冬日再来一轮猛攻。
这自然是在求兵求粮要加强防御了,萧清澜很快地发了命令下去,命户部、兵部等相关衙门立即安排军资及增兵等等事宜。
赵天赐表现得义愤填膺,温泉还没泡到便主动请缨欲重操旧业,带领增兵回援北方。
于是才来了一日不到的时间,赵天赐又领着千牛卫中的百余人飞奔回京。
待一切指示完成,已是月黑风高。萧清澜出了议事之处欲回飞霜殿,却在刚踏出门时被赵贤妃拦了下来。
“陛下,可否听妾身一言?”赵贤妃一向端庄稳重,高高在上,难得会摆出这般弱势的样子。
萧清澜尊重赵丞相,对赵贤妃虽不喜,却也一向宽待,前阵子分了她的权已然算是重惩,如今她一副示弱的模样,他便停了步子,让宫人站得离远点。
见他屏退下人,赵贤妃这才有了点笑容,她像是累积了许久的勇气,才下定决心问道:“陛下今晚可否宿在妾身那里?”
这是想邀宠?萧清澜有些意外,赵贤妃入宫以来就自恃身分,从不主动向他索欢,所以在楚茉入宫前,他到延嘉殿的次数是最多的,即使对她没有任何情意,却欣赏她识相。
但这个识相的女人,今晚怎么不识相了?
萧清澜沉声回道:“朕若要宠幸你,那么早在数年前就做了,你该明白朕的意思。”
“那是因为先前宫里传闻……就是那些有关陛下的负面传闻,陛下从不解释,让妾身误会了陛下……身体不好。但楚昭容承宠后怀了皇嗣,证明那些不过是谣言,所以妾身以为……以为自己是在陛边最久的人,总该得到一些雨露君恩……”赵贤妃今晚会说这些,便是她豁出去了。
然而萧清澜却不为所动,他从没动过赵贤妃,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那儿不好的关系,直到遇到楚茉,才知道自己那儿好得很,只是人不对。
于是他淡然直言道:“朕宠幸楚昭容,只是因为朕喜欢她。”
赵贤妃像是受了沉重打击,心狠狠一痛,不由捂着胸口。
她自然知道陛下喜欢楚茉,但她却不知道他喜欢到会直言不讳,完全不怕伤了她的心。
“那陛下可喜欢过妾身?哪怕只是一丝一毫?”赵贤妃面上平静地问,但内心早已鲜血淋漓。
“不喜欢。”萧清澜直接给了她残酷的答案。
“那……如果妾身不求陛下喜欢,只求陛下给妾身一个孩子呢?”赵贤妃难得红了眼眶,即使再怎么想端庄,但逸出喉间那浓重的鼻音可骗不了人。
可惜除了楚茉之外,萧清澜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何况对象是赵贤妃这等心机深沉的,都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所以他一点机会都不给,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毛病,清楚明白的说道:“朕只想与喜欢的人同床共枕,若换了旁人,怕是会直接吐出来。”
这是句大实话,却太伤赵贤妃的心,对于女子而言,最大的污辱莫过于此,让她连接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清澜再不理会她,绕过她直接奔着飞霜殿而去。
他心心念念都是怀着孕的楚茉,不知她泡完温泉有无乖乖穿妥衣服,可别受了凉。这时间也不晓得她是否入睡了?晚膳可有好好吃?有没有等着他呢……
赵贤妃幽幽回头,看到的便是萧清澜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
这一瞬间,她的心死了,水眸中的哀婉转成了恨。
“若是你愿意爱我一回,就算是骗我也好,但此次……此次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了……”
在骊山汤泉宫,萧清澜同样要处理政事,奏摺由京城每日快马送来,若臣子有要事禀报就亲自来说,可帝王至离宫就是要放松心情,臣子通常不会那般不识相,除非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比如突厥战事之类。
所以萧清澜多出了许多时间与楚茉游园赏泡温泉,好不惬意。
骊山由石瓮谷分为东绣岭及西绣岭,皆在缭墙之外,上面亭台楼阁各有名堂。若是楚茉未怀孕,萧清澜说不得会带她上山走走,不过眼下还是只待在汤泉宫内东北侧的观风楼,悠闲坐看山景夕照。
至于宜城长公主,早不知跑到骊山哪座山头上了,持着弓箭大呼小叫的要打猎,像她那般好动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如萧清澜及楚茉一样安静的待在屋子里。
观风楼内,萧清澜倚在胡床上,楚茉则是被他搂在怀中。
要是旁人见他们如此腻歪,可能又要劝谏君王莫迷恋妖妃不思进取,不过如今屋内只有两人,宫女侍卫都被他们遣得远远的,说话自也放松许多。
趁着霞光,萧清澜悠悠地向楚茉介绍外面山头上每座建筑,最后说到了西绣岭最高峰上的烽火台,“……烽火台由周天子时期流传下来,传说是周幽王举火之处,由峰顶往下看,可以清楚俯瞰整个山下布局及动静,一旁还有羯鼓楼,羯鼓像一个大桶,两头皆可击,鼓声破空透远。若有敌人来袭,烽火点燃,鸣鼓示警。当年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可没少燃烽火台取乐,累得四周诸侯们疲于奔命。”
楚茉好奇问道:“那烽火台如今是否堪用?”
她这么一问,萧清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没好气地捏了她俏脸一把,“用着呢!你想当褒姒,朕还不想当亡国昏君周幽王。”
楚茉皱了皱鼻子,她不过是幻想着若这烽火台已没有在使用,她也想过把祸国殃民的瘾,看看烽火燃起是什么样子,横竖也不会引起误会。不过既然烽火台仍在使用中,她就只能干看着自己想像了。
不一会儿天色暗下,胡公公带人送上晚膳,两人就在这观风楼内用膳,倒也没有什么赏夜景的情致,盖因今晚无月,外头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见。
膳后萧清澜扶着她回飞霜殿,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因他保护得好,也没有不识相的嫔妃前来打扰。
待两人进到寝殿,就要更衣灭灯就寝时,突然窗外一阵光华闪过,远远的山头似是燃起了火,接着便是刺耳的击鼓声。
萧清澜一个箭步到窗口远眺,心头一紧,“是烽火台!”
“可别陷妾身于不义!”楚茉还以为是萧清澜欲取悦她命人燃烽火,直觉反应便道。
什么妖妃祸国殃民,只是说说好不好?烽火戏诸侯什么的与她可没关系。
这般紧要时刻,萧清澜竟被她弄得有些想笑,他正了脸色,说道:“不是朕的意思,该是有敌人入侵了!这般夜色,只怕敌人很近,你在寝殿待着,累了就睡,我让宜城过来陪你,外头羽林军守着不会有事的,朕出去看看。”
楚茉也知情况不对,这时候没有他坐镇不行,自也不会缠着他,乖巧地道:“陛下小心。”
萧清澜点头,快步行了出去。
楚茉立在窗边,照理说她怀着身孕该是极困了,但眼下这情况谁还睡得着?
飞霜殿是汤泉宫的主殿,能将四周动静收在眼中,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杀声呐喊及兵器交击声由远而近渐渐传来,外头也燃起了火把,照亮了殿外的激战。
她终于看清了,来袭的贼人一身黑衣,与身穿锁子甲的羽林军泾渭分明,因此可以看出敌人的数量并不下于羽林军的数量。
奇怪的是,飞霜殿四周有羽林军守着,汤泉宫外围也还有上千千牛卫,怎么会让敌人这么容易便冲了进来?
正当楚茉百思不解时,寝殿的门突然被粗鲁的撞开,她心头一惊,随手拔下头上的金簪握在手里,转头一看,原来破门而入的是一群军士,而赵贤妃及一干嫔妃都跟在后面。
楚茉松了口气,持着金簪的手默默的缩回袖子里。
带头的军士并非羽林军,应该是千牛卫的人,只见他不苟言笑地道:“失礼了,外面战况激烈,请楚昭容移步,由属下保护诸位嫔妃至后山躲藏。”
赵贤妃一脸慌张地来到楚茉身边,上下打量她一番后,长吁道:“幸好你没事,你现在身子可不比旁人,所以我让他们一定要绕过来找你,我们快走吧!”
“可是陛下让我待在这里,还说会找宜城长公主来陪我……”楚茉有些犹豫。
赵贤妃愣了一下,遂皱眉道:“宜城长公主已经在外头等我们会合了,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只能便宜行事。”
楚茉已亲眼看过外头的乱象,加上赵贤妃这番阵仗,就算她不依,这群人约莫也能将她抬出去,只能点头与他们离开。
那军士领着众嫔妃由飞霜殿后方离开,不巧的是,似乎有另一批贼人欲从此处杀入,双方人马对个正着,二话不说直接打了起来。
几名军士匆匆地将嫔妃们带到假山后藏匿,警告道:“你们先躲在这儿,千万别出声。”
说完,他留了两人保护她们,其他人也冲杀出去。
火把的光影摇曳之间是残酷的生死之战,有的嫔妃已经吓哭了,有的腿软地跪坐在地上,不过众人为了保命,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边发抖一边却必须将呼吸控制得极轻。
楚茉倒是冷静,她在心中担忧着宜城长公主,不知对方跑到哪里去了。
此时忽然有两名刺客杀到了假山附近,在众嫔妃眼前,一名刺客被砍断了手,手臂掉到了众人躲避的地方。
楚茉只觉一阵血腥气袭来,令她作呕,但她拼命忍住了。
众人即使害怕也捂住了自己的嘴,深怕叫出声会引来贼人。
然而这时候,离外头最近的赵贤妃似是忍不住了,直接尖叫出声,那声音在一群杀声震天之中特别醒目,直接引来了一群刺客。
假山里的军士当机立断杀了出去,对着后头的嫔妃说道:“快跑!”
赵贤妃似是吓坏了,转头便跑出了假山,后头的嫔妃也急忙跟上,然而楚茉因为身子重,跑得并不快,一下子就被落在了最后面。
都说怕什么就来什么,有个贼人见到落单的楚茉,蓦地飞身过来,直接一刀劈下想了结她。
楚茉有一瞬间脑袋空白,只觉自己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她身侧猛地刺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宝剑,替她将这刀挡住。
她转头一看,眼眶骤红,“陛下!”
萧清澜一手搂着她,一手抵抗着贼人,“该死!你们怎么都跑出来了,不是叫你留在殿里躲好吗,宜城呢?”
楚茉想解释,却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只能咬住下唇不出声,怕影响了萧清澜御敌。
然而两人实在目标明显,尤其萧清澜那明黄色的袍子,无疑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越来越多贼人杀了过来,即使他武功不俗,依旧双拳难敌四手。
有人看出了楚茉是萧清澜的软肋,直接杀向她,果然他为了救她,身上立刻被划出了几道口子。
楚茉只是更加咬紧牙关,没有说什么“陛下放开妾身吧”这类的傻话,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放,何况她肚里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随着时间逐渐过去,羽林军慢慢的取得优势,越来越多人过来护驾,萧清澜终于松了口气,将手上的剑拄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但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楚茉。
楚茉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身边地上的死屍突然跳了起来,拿着一把匕首往萧清澜的后心刺去。
“陛下小心!”楚茉惊叫,本能的将手上一直攥着的金簪扔了过去,那金簪恰巧射中刺客的眼,令他惨叫一声,但他手中的匕首依旧刺中了萧清澜。
萧清澜闷哼一声,脸色铁青地慢慢倒在楚茉身上。
她紧抱着他,正想呼救,却听到他在她耳边虚弱地说道——
“别叫!朕受伤之事绝不能声张,让胡公公……找顾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