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宫中当米虫 第十章 代替陛下批奏摺

作者 : 风光

一夜激战,入侵汤泉宫的刺客人数高达上千,当时宜城长公主也加入了激战,故而错过了萧清澜派去唤她的人。而萧清澜不知何时早安排了百名武功高强的暗卫隐于汤泉宫四周,出其不意,最终与羽林军苦战之下仍赢得胜利。

帝王遇刺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众人该直接回朝,然而最后只有几名幸而未死的嫔妃先回京,宜城长公主也在胡公公死劝活劝之下以保护众妃的名义跟着回京。

至于楚昭容因为受到惊吓,胎儿有些不稳,顾太医认为最好不要移动,陛下便仍然留在汤泉宫,亲自陪着楚昭容,一应大小事宜都让胡公公代传……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说法。

事实上,萧清澜重伤后昏迷不醒,气若游丝,靠药汤吊着命。

他昏迷前交代绝不可泄露他受伤之事,因此知晓此事的除了楚茉,就是胡公公和顾太医。前者是萧清澜的尾巴,就没离开过他身边;后者则须为萧清澜治伤,不得不让他知道。

幸而两人都是忠于萧清澜的,为了先将场面稳下来,他们与楚茉一算计,只能先用胎儿不稳当借口,编造出萧清澜一定要留在汤泉宫的理由,也让顾太医能光明正大的随时出入飞霜殿。

顾太医说,要不是遇袭当时楚昭容的作为让那刺客的手偏了些,陛下恐怕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萧清澜已无生命危险,只是流血太多仍然虚弱,得躺个几天才会醒。

然而就是这几天,无异于把胡公公及楚茉扔入了油锅。

由于遇袭一事事关重大,众多大臣都写了奏摺前来劝萧清澜回朝,还有许多重要的政事有待处断,甚至北方突厥的异动该如何因应也需要细细讨论。

犹如海涛般的众多奏摺汹涌地打入了飞霜殿,却是没有引起一点回音。

累积了几日,大臣们自然质疑起陛下究竟干什么去了,所以这阵子胡公公没少挨骂,甚至楚茉更被冠上了迷惑君王的祸水名号。

横竖她都是个妖妃了,再多个祸水也不会比较痛,她便听而不闻,装作没这回事,只一心服侍萧清澜。

但胡公公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政事不能真的扔着不管,再这样下去,只怕那些大臣会直接冲到汤泉宫,撞柱威胁陛下出来面对现实,那陛下重伤之事就瞒不下去了。

于是在萧清澜昏迷后的第五天,胡公公被前来送奏摺的内侍奉赵丞相之命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抱着比他头顶还高的奏摺来到飞霞宫的寝殿。

“楚昭容,奴才求你帮帮忙啊!”

“帮忙?”楚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边亲手拧了块布巾替萧清澜擦脸。

“是啊,就是这些!”胡公公将奏摺砰的一声放到了桌上,哭丧着脸道:“如今陛下昏迷不醒,但需有人批阅奏摺先稳着京城那边,否则那些大臣就要杀过来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楚茉仍然不明白。

“如今陛下无法亲自批阅奏摺,但知道陛受伤的人只有你、奴才及顾太医三人。顾太医不好长久待在飞霜殿,否则怕引起误会,他也不适合碰这个,所以能替陛下看这些奏摺的,只有楚昭容你了。”胡公公也是被逼得狗急乱跳墙了才会想出这种方法,“昭容若不帮忙,这宫里就无能人帮忙了!”

楚茉明白了,却是狐疑地瞪着他,“不是还有你吗?”

胡公公吓得直摆手,就差没转头溜了,“奴才岂敢越俎代庖?这可是会被人垢病阉臣误国的呀!”

“难道我就不会被人垢病妖妃祸国?”楚茉险些翻出一记白眼。

“这……”胡公公愣了一下,忽而缩起脖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反正昭容妖妃的名号早已不胫而走,就不必计较这么多……”

楚茉气得跳脚,将布巾一把丢在水盆里,溅出许多水花,“你倒是清白了,这锅让我背?”

胡公公也觉得过意不去,却只能装可怜眼巴巴地看着她,彷佛眼泪都快滴下来,“谁叫陛下昏迷前交代的人是昭容呢?如果陛下交代的是奴才,奴才便是拼死不要这颗脑袋也要完成陛下的托付……”

以往这招都是她用来对付萧清澜的,现在胡公公用这招对付她,她才知道应付起来有多么尴尬。这打不得也骂不得,更没办法反驳,因为萧清澜昏迷之时的确只有她在身边。

“一定要吗?”楚茉的脸苦了起来,她连后宫都不想管,现在居然要管起朝政来了?

胡公公叹息了一声,“如果事情被揭穿,昭容怀有龙子当能幸免,若是奴才可就死定了啊!”

要死要活的简直无赖,但楚茉偏偏没办法,因为胡公公该死的有道理。

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挣扎了久,又用了三千六百个理由说服自己,楚茉才有气力无地道:“我帮你行了吧,你可要记得我义气相挺,陛下醒来后若有不满,你也得一起担着。”

“那是当然。”胡公公知道这已是眼下最好的决定,楚昭容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对朝政又没有企图,亦无有力的父族虎视耽耽,先让她上去顶一阵,估计陛下清醒后应当也不会太怪罪两人的馊主意。

楚茉一脸认命地道:“胡公公,你将几份陛下已经处理过的奏摺拿过来我瞧瞧。”

胡公公很快地将奏摺取来,楚茉坐上萧清澜一向用来处理政事的大案旁,很快地翻过,只留下其中一份禀告今年秋收赋税的摺子,又从旁取来一张宣纸,拿起笔沾上墨便开始写字。

胡公公习惯性的站得离大案一步距离,故而看不清她在写些什么,不由好奇问道:“昭容在做什么?”

“临帖啊!你习字时没临过吗?”楚茉没好气地道:“要假装陛下行事,自然要学会他的笔迹……唔,就学这句『朕知道了』,以后每份都这么写,应该可以应付一阵。”

胡公公的脸差点没歪了,“这……但陛下审阅奏摺时常加上批注,可也不是每份都批『朕知道了』……”

“难道要写『朕不知道』吗?”楚茉都快生气了,她被逼看奏摺已经很可怜了,莫非还要她勤于政事?“非常时期当然是先混过去啊!”

这番不负责任的言论当真听得胡公公目瞪口呆,但眼下能撑起局面的也只有这个不可靠的楚昭容,他只能深吸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当成什么都没看到。

越练心情越郁闷,楚茉见胡公公束手状若无事地站在那儿,总觉得不拖这家伙下水简直对不起黎民社稷。

她看了看奏摺,又看了看他,阴恻恻地笑了,“胡公公,要我加旁注也行,但我对政事一窍不通啊,这可得你来帮忙了……”

萧清澜微睁开眼,只觉光线有些刺眼,缓和一下又睁开,脑袋却一片模糊,一下子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微微一动,背后传来的痛楚令他浓眉深皱,直想叫出声来,但干哑的喉咙却让他发不得声。

这一痛倒是让他清醒几分,想起了发生什么事。他记得有贼人攻进汤泉宫,他为了顾全楚茉,拼命抵抗,却被一个装成屍体的刺客袭击,从他背后捅了一刀……

昏迷这阵子,他只觉得自己像坐在一艘小舟上,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然而这样的不安定却一直被一道耳熟的声音牵引着,让他能定下心来,慢慢的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而那道声音,如今便在他身边不远处说着话,宛如天籁。

“胡公公,我又看不懂了……”楚茉苦恼地简述着一道奏摺的内容,“南州刺史刘聪来摺,谓辖下南川县受旱灾,刘聪命南川县令开义仓赈灾,但南川县令复又开太仓及常平仓来赈灾,职权有所僭越,应严惩不怠……”

她帮忙批阅奏摺已经两日了,只要遇到不懂的就问胡公公,两人也形成了有问必答的默契,这两天下来成果居然还不错,山一般的奏摺至少砍去了三成。

也是顾太医说,陛下苏醒应该就在这几日,所以两人的情绪不再那么紧绷,说起政事来也有几分轻松的感觉了。

楚茉只知道朝廷职责大概是怎么划分的,遇到细致一点的项目就没辙了,这刘刺史一份奏摺写了上百个仓字,这仓看久都不像仓了,直叫她眼儿都酸。“这官仓不就官仓,太仓和常平仓有什么不同?还有个义仓又是怎么回事?”

胡公公认真地回道:“天下正仓分为六种,租税直纳仓廪,太仓、常平仓和义仓就是其中三种。太仓主要负责官员俸禄,常平仓主要是用来平准籴粜,义仓则是赈贷救济。”

“喔喔,我明白了,所以南川县令只奉命开义仓赈灾,但可能义仓不足,他又私开了太仓及常平仓来赈灾,刘刺史觉得他自做主张就闹脾气了,写摺子来打他的小报告是吧……”楚茉恍然大悟。

“是这么说没错……”但楚昭容你也别解释得如此直白呀!大冷天里,胡公公不由流了一头汗。

听到这里,萧清澜恍然大悟,自己不知昏迷了几日,这几日的奏摺应该都是胡公公协助楚茉帮忙批阅的。

他知道此乃不得已之举,因为他郑重交代了不准透露他伤重的消息,否则只怕有心人一运作,京里马上就要譁变。

但政事摆着不管也不行,楚茉与胡公公只能这么做,约莫也是抱着能瞒一天是一天的心态,他岂会因此不满?

只是听她这般说起政事,他竟觉得有几分可爱,那些枯燥的事彷佛变得有趣了。

想想以后自己批阅奏摺时,也能让她在旁红袖添香,岂不快哉?

床上的萧清澜正胡思乱想着,楚茉的声音又脆生生地传了过来。

“有规定一次只能开一个仓吗?”

胡公公直接否认,“是没有,通常是依情况做出不同选择,若一仓不足,可由两仓以上共同承担。”

楚茉一个击掌,“那不就得了!南川县令做的也没错啊,义仓粮米不足,所以开了另外两仓来赈济灾民,这不是很懂得随机应变吗?”

“呃,奴才以为刘刺史的重点在南川县令僭越职权这件事,照理说南川县令开仓前应该先问过刘刺史的……”胡公公不由苦笑起来,这官仓开了就开了,发出去的米粮也拿不回来,刘刺史这是想办南川县令,可不是来讨论官仓的功能。

“不是后来也向他禀报了?事急从权他不懂吗?”

“这个,地方的情况通常很复杂……”

楚茉强忍住不翻白眼,不过却伸出纤指止住了胡公公接下来的话,“我明白我明白,肯定是当地义仓粮米不足的情况有问题,要不就是有人对太仓或常平仓动了什么手脚,这一开仓全揭穿了。刘刺史是地头蛇土霸主,搞不好就是他弄的,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告了那个南川县令嘛!”她以一副“我有那么傻吗”的表情瞄了胡公公一眼,“我觉得这个南州刺史刘聪问题很大,反倒南川县令我不想惩罚他,我知道怎么批注了。”

“该不会又是……”胡公公胆战心惊地问。

“没错!”楚茉很流利地用朱笔写了几个字。

胡公公不由面容一苦,“昭容又批下『朕知道了』?”

“不然呢?只能用这四个字先将此事按下。唉,你也别这副表情,我看了陛下那么多奏摺,也大概模清了他的路数,这种案子他不会罚那南川县令的,说不定还会派人偷偷调查刘聪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至于南川县令,顶多为了僭越职权这件事,发个敕书去骂他两句就算了。”楚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可是敕书是要由中书舍人起草,再自门下省发出去吧?你觉得现在的情况能办得到吗?我要是批注这么多字肯定会被揭穿,所以还是朕知道了保险一点,我这样写,说不定还便宜了刘刺史呢!那刘刺史是个聪明的就该模模鼻子缩了,否则惹得陛下不高兴让人去查他,他可更麻烦。”

要不是伤口会疼,萧清澜闻言简直想大笑了。他这爱妃明明精明得很,却因为犯懒老爱装傻,现在没办法躲懒了,不就逼出她的聪慧了?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此摺让他来批,也就是先安抚一番刘聪,然后私下派人去查他是否贪渎,至于什么南川县令僭越根本是小事,发个诫约的敕书过去意思意思即可。

她那句“朕知道了”,甚得朕心。

“但你可以婉转些……”胡公公的声音又响起,她这么写未免太直接,显然是在包庇南川县令,可想而知南州刺史会有多生气。

“胡公公啊胡公公,批阅奏摺的是陛下啊!天下最尊贵的人,难道还要怕谁吗?”楚茉可不以为然,萧清澜虽是个好皇帝,平素不会随便对臣子发怒,但身为帝王的霸气他可是一点也不缺。

胡公公不由哑然。

萧清澜却是听得内心直点头,她如今代帝王行事,自然要有帝王的气魄,胡公公身为奴仆,习惯了八面玲珑,那种想要四处讨好的行事风格反倒不是帝王该有的态度。

这楚茉……真的很有意思。萧清澜唇角微勾,原想弄出点动静让他们发现他醒了,但眼下他却决定继续沉默,听听她还有什么令他惊喜的反应。

不一会儿,萧清澜又听到翻阅奏摺的声音,接着是楚茉那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只不过这回带了些怒气。

“胡公公!这什么玩意儿啊?突厥攻势将起,刘大将军年迈,齐王欲代其职征伐突厥,待发敕一下,即刻起行……”她这回真的忍不住拍桌了,陛下天天被这等破烂事扰心,还不气得早生华发真是修养好。“那刘大将军也才四十余岁好不好,哪里年迈了?齐王……今年还未及冠吧?大刀都不知道拿不拿得动,还想上战场?”

“呃,昭容慎言!这应该是牵扯到陛下的家里事……”胡公公听得一身冷汗,这摺子哪里是表面上这么简单?牵扯到太后、齐王,说不定还有鲁王与陛下的博弈啊!

可惜这等皇室私密,他即使知道也不能讲。

楚茉可没有他那些顾忌,坦率直言道:“不就只有你和我听到,连句实话都不能说了?太后偏心也不是一两天了,这肯定有她的手笔!可是我不想应怎么办?陛下也一定不会应的!”

“所以?”胡公公眉一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别这样看我,这回我不会再批朕知道了,这不是默许吗?”楚茉皱眉苦思,“那句不能用了,我得好好想想……”

她这么说,胡公公反而更提心吊胆,“昭容决定写什么?”

“我决定写『一切照旧』,是不是铿锵有力啊!”楚茉居然自己乐了起来。

胡公公脸都歪到了一边,怀疑地问:“那四个字你临摹过了?”

“当然没有!”她总不可能从几百份奏摺里面去找出这几个字来模仿,胡公公是要有多傻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没好气地说道:“陛下的笔迹龙飞凤舞,我写得潦草一点说不定能混过去。不够气势也没关系,我知道现在外头已经骂声连连,说陛下迟迟不出现是被我缠住了,还怪我都怀孕了还能妖媚惑主。反正陛下都快被说成夜夜笙歌的昏君了,写字一下子气力不足也能解释得过去……”

这会儿不仅胡公公噎着,连刚清醒的萧清澜都觉得一口老血快喷出来,伤口好像又更痛了。

可是这回她却说对了,“一切照旧”那四个字,比起他习惯的长篇大论要来得言简意赅多了,绝对能气得魏太后与齐王跳脚,想到那后果,他居然有些爽快起来。

说不定他以后阅摺也能试试她的精简风格,想按兵不动和稀泥的就批“朕知道了”,不想虚与委蛇的就批“一切照旧”,看能不能弄得那些一天到晚生么蛾子的大臣消停些。

另一头的胡公公再一次欲辩已忘言,楚昭容批阅奏摺看似儿戏,但每一件都有她自己的想法,就他服侍陛下那么多年的经验,她的想法竟与陛下无比契合。

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忍受“朕知道了”,这四个字简直被她用得逆天了!

此时外头传来敲门声,胡公公退了出去,问明事由后又连忙进来。

这会儿他的表情不只是苦,已经是生无可恋,也让床上的萧清澜微微眯起了眼。

“楚昭容,左谏议大夫吕尚在飞霜殿外求见陛下,若陛下不见他就长跪不起,他……他居然直接由京里过来了!”

吕尚长跪在飞霜殿外,一副陛下不出他就不起的态势,四周的宫女、内侍和侍卫居然没一个拿他有办法。

自从女儿被流放后,吕尚便对楚茉恨之入骨,他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女儿犯蠢算计他人失败,他只觉得是楚茉迷惑陛下,让陛下失了公允,他好好一个女儿才会弄得如今相隔千里,生死不知。

如今萧清澜遇到了刺客入侵久久不回宫,首先令魏太后担忧,一个不孝吕尚就能先大书特书;再者萧清澜久滞汤泉宫不归,引起朝廷不安,这又是另一个可以攻击之处。

吕尚心忖如今自己占了理,只要坐实了陛下的过失,再把这些过失全推到楚茉妖媚惑主上,要将这女人剥下一层皮还不容易?

于是他心意一定,便巴巴的由京中跑来,陛下拒见就跪到他愿意出来。如今天寒地冻,万一自己有个什么大碍,对于陛下的名声可是重大打击。

然而吕尚没想到的是,自己万般设计,连苦肉计都施了,偏偏来的人不是萧清澜,而是挺着个肚子的楚昭容。

楚茉一来就先声夺人,指着吕尚不客气地道:“吕大夫不知陛下正在歇息?他日日勤政不辍,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你这家伙就嚷着要面圣,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万一陛下累出个什么病痛,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甫一照面吕尚居然就有些败退,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立于如此尴尬的局面,于是反击道:“我要见的是陛下,而不是你!你口口声声说陛下在歇息,谁知道是不是呢?说不定陛下就是被你迷惑了才会怠慢臣子,你有什么权力代替陛下说话?”

“我没有权力,难道你有?”楚茉挑了挑细眉,笑得冷艳,“吕大夫,你官职几品?我几品啊?谁叫你这样跟我说话的?”

吕尚再次中箭,气得脸都憋红。谏议大夫正五品,但楚茉前阵子因孕升位分,昭容位列九嫔,可是堂堂二品嫔妃,说到品级他惨败。

楚茉摆了摆手,“吕大夫的来意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告陛下的,你可以回去了。”

吕尚瞪大了眼,内心怒吼——我根本什么都还没说,你知道个屁!

他气得抖着手指着楚茉,“你……你……好个妖妃!就是有你从中作梗,迷惑陛下,扰乱朝纲!今日我非见到陛下不可,而且还要好好告你一状!”

“你真以为我是傻的,会给你机会告我的状?你说要见陛下就见得到,把陛下当什么人了?你女儿三番两次害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你还敢倒打一把。会教出吕才人那种女儿,你还有什么诚信?一样是告状,陛下会信你还是信我?”楚茉气焰可嚣张了,他骂她妖妃,她就摆出一副妖妃的模样,气死他!

“你……”吕尚哪里遇过这么不讲理的,差点没当场厥过去。“你若不让我见陛下,我便撞死在这飞霜殿前,让世人看看你是如何迷得陛下不思朝政,错待良臣!”

“好啊好啊,来来来,你要撞哪一根柱子?可要选好了,你要真敢撞死,我让陛下把你的名字留在柱子上让后人瞻仰,唔……就写个『左谏议大夫吕尚到此一撞』你觉得如何?”楚茉纤手指着他身后那根又红又粗的蟠龙石柱,“就这根如何?上面还雕有龙,撞上去够气派!”

吕尚简直气死,一时失去理智,当真转头往后一撞。

然而他这一手早有人防着,门口侍卫伸出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拦住了他。

吕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楚茉娇声痛叫了起来。

“哎哟!我的肚子疼……吕大夫太吓人了,吓得我肚里的孩子都惊动了,这万一有什么不好怎么办?吕大夫得负责任……”楚茉装模作样地抱着肚子,要讹诈谁不会?现在就比谁演技更厉害。

此举果然唬得吕尚目瞪口呆,脑袋一片混乱,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此时,突然有人默默地行至了飞霜殿的殿门口。

当那六合乌皮靴一脚踏出门槛,楚茉立刻忘了装肚子痛,惊诧地抬头,果然看到萧清澜脸色不好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场闹剧,胡公公则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她离得近,细细一打量,发现萧清澜是抹了粉的,估计是想掩饰病容。他该是才清醒就匆匆的来帮衬她,她岂会不明白他的强撑?

不过这不是感动的时候,楚茉一个箭步过去,假意倚着他哭诉,事实上是用力支撑着他,一边说道:“陛下,妾身被吕大夫吓坏了……”

萧清澜当真快站不住,她这一撑恰到好处,他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方沉声道:“吕尚冲撞孕中的楚昭容,疑似想对皇嗣不利,先将他拿下。”

吕尚大惊,连忙叫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陛下,是这妖妃害臣!臣是来劝陛下……”

“再加一条言语污辱嫔妃,拿下!”萧清澜似是很不耐烦。

楚茉适时装可怜道:“陛下,妾身好怕,能不能先回寝殿?”

“好。”萧清澜答得干脆,因为他快站不稳了。“楚昭容身体不适,宣顾太医。”

说完,也不管侍卫是怎么制伏吕尚、前殿是如何混乱,他扶着楚茉转身离去。

楚茉这会儿演得起劲,却也知道吕尚不会被怎么样,顶多被警告几句,但经此一役,她可就坐实了那妖妃的名号。

“陛下的伤口有些裂开,不过只要别再随意乱动,并无大碍。之后静养几日,待体力恢复,再慢慢起身活动,应当一月之内能恢复如常。”

顾太医替躺回床上的萧清澜诊断后,给出这个结论。

楚茉与胡公公皆是心花怒放,只觉这个特别阴暗的冬日终于开始放晴了。

顾太医告退后,楚茉美眸晶亮地看着他,像是快流出珍贵的眼泪,“太好了,陛下……”

萧清澜朝她淡淡一笑,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感谢他一清醒就强撑着身子出去帮她解决吕尚之类的话,他连安抚她的说词都想好了,想不到楚茉感动是感动了,但讲出来的内容却与他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陛下终于醒来了,这样妾身就不用再假陛下的身分去批阅奏摺。陛下不知道妾身简直是绞尽脑汁,要知道每多看一本奏摺,好像妾身的美貌都快被这些复杂的政事害得渐渐枯萎了……”楚茉撒着娇,连忙抱怨自己最近有多么辛苦,想求怜惜。

以往她的撒娇几乎每求必应,但这回却见萧清澜俊脸抽搐了两下,十分不给面子地道:“你没听到顾太医说,朕还需要休养近一个月?”

楚茉美眸圆睁,几乎是屏着气息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接下来的奏摺还是要麻烦你了。”萧清澜笑得有些阴险,他当帝王这么久了,还没有如此光明正大的躲懒过,这次倒是托了她的福。

楚茉哭丧着脸道:“但……但妾身很多事都不懂……”

“你和胡公公配合得不错,朕听到了。”

萧清澜说得轻松,一旁的胡公公却是寒毛都竖起来。

其实看萧清澜面色苍白的样子,楚茉也知道这差事仍推不掉,她想了想接下来还要持续一个月的悲惨生涯,再看看一旁置身事外的胡公公,不由阴恻恻地说道:“胡公公厥功甚伟,接下来也不能少了他呢!”

胡公公暗自泪流满面,被她这么一说,不想掺和都不成,这年头当个太监还要多才多艺,他们怎么不干脆叫他连生孩子都包了。

“其实这对你是很好的磨练。”萧清澜意有所指地看着她,“日后当你坐上后位,这些事也是要懂的,不如趁现在先好好学一学。”

萧清澜以往对立她为后这件事都暗示得很隐晦,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挑明。什么不许后宫干政根本是没道理的话,一个对政事完全不懂的皇后,能是个好皇后?皇后还有劝谏皇帝的职责呢!何况楚茉在他伤重昏迷时的表现着实好得出乎他的意料,如今他万分确定她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差的也只是这分磨练罢了。

遑论现在有他在旁教导,批阅几份奏摺还能出什么岔子?

立后的话一出,胡公公及楚茉同时一呆,虽然不是不知道萧清澜有这打算,但惊讶仍免不了。

“那个……妾身在朝廷的名声可不太好……”楚茉有些心虚,她混吃等死还混成了皇后,不知会气死多少人,至少魏太后与赵贤妃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名声这种事最是虚无,你知道吗?就算吕尚今日真的撞死在飞霜殿,朕一样有办法让他变成畏罪自尽,然后在蟠龙柱上留下『左谏议大夫吕尚到此一撞』,令他遗臭万年。”萧清澜似笑非笑地道。

原来自己消遣吕尚的话全被他听见了,楚茉有些脸红,不过他的意思她懂了,就算她千夫所指,他想要她名声有多好,那就会有多好,只因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一切他说了算。

“别人的意见陛下可以不顾,但太后……”楚茉含蓄地暗示着,她可不想还没坐上皇后的位置就被暗杀掉。

“太后不是问题。”萧清澜脸色微敛,“你可知为何朕从来不叫她母亲?”

太后这称呼自然不会比母亲更亲近,楚茉其实也不懂这对母子失和的原因,但她本分的从未去打听,所以摇了摇头。

萧清澜淡淡一笑,“因为朕知道她的丑事,她恼羞成怒,容不得朕。”

“难怪太后对待陛下与齐王不同,那般偏心眼呢……”楚茉彷佛有些明白了,见他似乎想长篇大论,连忙请胡公公端杯水过来。

想不到萧清澜却否定了她的猜测,“她待朕与齐王不同,倒也不完全是那个原因。”他接过胡公公端来的水,抿了一口,冷笑说道:“其实太后从朕还年幼时便十分冷淡,朕一直想博得她的欢心却不得其法。在朕十岁那年,还是皇太子的朕亲手做了份礼物想送给她,但当朕进了承香殿,却见到她……”

萧清澜话声停顿,那一幕到现在还是深深影响他,他须缓和一阵才说得出口,“朕看到太后与鲁王,也就是父皇的亲弟弟,正在苟合!”

楚茉听得呆若木鸡,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个聋的。

胡公公更是吓得背后全汗湿,后悔不迭自己刚才怎么没送完水就出去,如此秽乱后宫的皇家秘闻他不想知道啊!

胡公公自小就服侍萧清澜,也是到今天才明白,为什么那个一直极力想讨好母亲的小男孩会在十岁那年转变了态度,变得对母亲深恶痛绝。

萧清澜似是陷入了回忆,也不管眼前两人已经吓得半死,继续道:“因为当年先皇的身体已经不太好,如果朕将太后的丑事揭发,朕当不成皇太子不打紧,只怕先皇当下就会气死,所以只能忍住这口气。但太后似是揣摩到了朕的想法,知道朕不会说出去,之后几乎是变本加厉的与鲁王来往,甚至几番刻意让朕撞见,毫不在乎,让朕觉得恶心至极……”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太后对先皇有恨,所以用这种方式发泄在他身上,彷佛侮辱他这个皇太子,就等于侮辱先皇。

听到这里,楚茉忍不住月兑口而出道:“所以陛下之前传闻房事有碍,就是因为……”

萧清澜不屑地勾了勾唇,“就是因为看多了,朕觉得那档子事恶心。”

“那为什么我……”楚茉眨着双眼,好奇地问。

怀孕后的她更增添了一种成熟女子的风情,像颗熟透了的蜜桃,如今只是眨眨眼都像是在撩拨他,令萧清澜不由在心中苦笑叹息。

或许就得她这般艳若桃李,举手投足都像在勾人似的,才会引起他男性本能的yu//望。

不过这理由实在太肤浅了,他着实不太愿意相信自己是那样以貌取人的男人,所以他只能避重就轻地道:“朕也不知道,总之朕说过,就只对你有反应。太后隐约知道朕的毛病,却不能确定。当年朕撞见她的丑事后,才知道她自小就讨厌朕,便是因为朕身上流着先皇的血,而她痛恨先皇,所以朕生不出皇子反而合她的意,横竖朕若不成了,皇位还可以传给齐王一脉。礼聘魏红进宫,便是太后想试探朕,谁知朕根本不上魏红那里。”

他说的话有些矛盾,楚茉本能的问道:“可是若说太后痛恨陛下流着先皇的血,那她应该也讨厌齐王啊!可是她对齐王呵护备至,对陛下却不屑一顾,偏心极了呢……”话声到这里戛然而止,她小脸突然一僵,这才惊觉自己问了个不得了的问题,连忙话锋一转,干笑道:“陛下可以不理会妾身,这问题就当妾身没问,妾身不是很想知道答案的……”

往常提起这事,萧清澜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但今日她一问,却只让他觉得好笑,那种芒刺在背的烦闷再也不存在。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朕说不说又有何妨?”萧清澜答得云淡风轻。

至于一旁的胡公公,几乎已经快躲到桌子底下,在心里从佛祖到玄天上帝全求了一遍,希望陛下忽略他的存在。

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啊!

今天萧清澜这样坦白一切,在场的人都有些受不了。

楚茉低着头,像在平息内心的冲击,咬了咬牙之后,她突然抬起头扑进了萧清澜怀里。

重伤初癒的萧清澜被她这么一撞,觉得自己差点驾崩,然而此时耳边却传来她动人的一句话,巧妙地平复了他所有的痛楚。

“陛下,妾身要当你的皇后。”

萧清澜笑了,伸手轻轻揽着她。

时至今日,两人才像是真正交心,他在她面前再无秘密。

至于立她为后之后会遭遇的荆棘及风雨……有他在,自会一一为她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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