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宫中当米虫 第十一章 喜事一桩桩

作者 : 风光

又在汤泉宫养了一个多月,萧清澜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带着大批人马摆驾回宫。

萧清澜自然检查过他昏迷时楚茉处理的那些奏摺,她模仿他的笔迹模仿得只有六、七分像,令他发笑,但那些臣子们居然也没有人反应。而她着实聪明,虽然每本都是批注“朕知道了”,但大多是属于臣下述职之类的奏摺,需要决断的她主要只批了几份极为要紧的,用字精简却往往切中要点,比如齐王想取代刘大将军驻北一事,就被她用四个字打了回票。

这得罪的可不只是齐王,连他背后的魏太后一并得罪了。

还有她发作了吕尚,虽然后来吕尚被放了回去,却在京里大肆散布对楚茉不利的流言。另外那日闯入汤泉宫的贼人,因为赵天赐去了北方,楚茉允了赵家子弟代理千牛卫将军负责调查此案,也还没有调查清楚……

瞧瞧,她惹了多少麻烦,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还要他回去解决。

但是萧清澜乐意。

时间已至葭月,百姓都忙着过年,宫里也开始筹备冬至及元旦的大朝会及宫宴,这样的气氛本该是和乐欢欣的,但朝廷里却有些风声鹤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回宫后的当晚,众人都以为萧清澜会依惯例到紫云阁歇息,想不到他竟前往了延嘉殿,这个他好久没有涉足的地方。

以前魏太后仍是皇后时住在承香殿,之后成为太后,她也不想搬离习惯的地方,所以到了萧清澜登基,延嘉殿就成了皇后的寝殿。如今后宫除了萧清澜住的甘露殿、魏太后的承香殿,规模最大的便数延嘉殿了。

当初赵丞相让赵贤妃入宫便是冲着皇后的位置而来,因着她掌理后宫,所以萧清澜也不置可否地让她住在这里。

后来楚茉宠冠后宫,位分一再上升,怀了皇嗣,甚至得了一半掌理后宫的权力,赵贤妃住在延嘉殿就有些名不符实了。

可是萧清澜没有提过让她搬离,所以赵贤妃一直觉得她仍有机会。

她承认楚茉够美够艳,可是也够蠢,又没有野心,即使得了圣宠,却没有母仪天下的本领。历史上最终能坐上后位的,往往不是陛下最爱的女人,而是最聪明的女人。

所以她求而不得萧清澜的青睐,她忍了,如今萧清澜回京,第一晚就来了延嘉殿,叫她如何不欣喜?当即摆足了接驾的态势。

当萧清澜踏入殿中,宫女太监跪成一片,口呼陛下。

他面无表情地挥挥手,遣走了所有人,甚至连赵贤妃的大宫女也不让留下伺候,身边只剩一个胡公公。

赵贤妃心中凉了一半,萧清澜这并不像是来示好,反倒像是来算帐的。

她不愧是在宫中待最久的嫔妃,对萧清澜有一定的了解,果然他脸色一板,直接说道:“贤妃,你可知罪?”

赵贤妃心中一惊,但脸上却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说道:“妾身不知何罪之有?”

萧清澜也不和她罗唆,“我问你,汤泉宫贼人入侵那日,你想害的究竟是朕,还是楚昭容?”

“妾身没有!”赵贤妃惊呼一声。

萧清澜双眼微眯,冷声说道:“汤泉宫外有千牛卫,内有羽林军,山顶还有烽火示警,若非有人居中接应,贼人岂能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地杀到飞霜殿前?朕明明吩咐楚昭容留在寝殿等待宜城,你却用宜城在飞霜殿外等候为由骗离了楚昭容。朕问过了,宜城说她没有见过你,更没有接到讯息要接应你们!”

对于此事,赵贤妃竟是哑口无言,本能的退了一步。

萧清澜又走近一步,给她的压迫感更重。“当你们这群嫔妃躲在假山里时,每个人都不敢作声,唯独你惊叫吸引敌人前来,还带头第一个跑了,只留下怀有身孕无法跑远的楚昭容,难道这不是你的杰作?”

“妾身……妾身只是吓坏了。”赵贤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慌张地想解释。

“贤妃,朕知道你会武。”萧清澜定定地看着她,“一个一心想坐上后位的女人,朕不会傻到不去探听她的底细。你别以为朕不明白赵丞相为何要让你习武,即使你的武功称不上高强,却也学了近十年,绝不可能被贼人吓得惊叫,连一刻都抵挡不了。”

事已至此,大势已去,赵贤妃的表情变了,由一开始的无措变得木然,最后又转为狰狞。

他连她会武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赵贤妃冷笑了起来,也不再否认自己当时的企图,“陛下当真无情,丝毫不给妾身一点脸面,那妾身也不想再虚与委蛇了。”她凄楚地瞪视着他,“当年妾身进宫,身分是最高的,陛下连司寝的女官都没有,所以妾身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与陛下一起共治天下。

“但陛下给了妾身高位,却不给妾身情感。如果每个嫔妃都不受宠也就罢了,偏偏陛下宠幸了楚茉,一个空有美貌的祸国妖妃……”说着说着,她眼眶都红了,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妾身不懂,除了美貌,妾身有哪里比不上楚茉的?妾身对陛下从来都是一片真心啊!”

萧清澜本就对她无心,她这么说也不会引起他半分惭愧,因为这个女人最会的就是演戏,连他都一度被她贤淑的面貌瞒过,若是没有楚茉出现,哪个女人对他而言都一样,他说不定真会遂了她的意立她为后,扶持一个人来与魏太后打对台。

但楚茉的出现,犹如一道曙光照进他黑暗的人生,他学会了爱,学会了宠,更因为她,他发现自己原以为清明的治下原是那么暗潮涌动,一个楚茉就搅得各方牛鬼蛇神全部出笼。

“你有何真心?”他嗤笑了一声,完全不掩饰对她那番话语的不屑,“你若真心,会坐视赵家倒卖生铁给突厥?突厥之事赵家一力主战,就是想赚这笔银两,突厥来京也不完全是谈和,反倒是你们赵家的人与阿史那皇室都交换好了条件,以战争为掩护,一方得生铁,一方得银两吧?”

楚之骞那不着调的天天在京里走马章台,但从那些风花雪月之处的确得到了不少情报。

萧清澜一笔笔全记在心中,横竖今日赵贤妃是走不月兑了,他不介意让她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她不是败给楚茉的美貌,而是败在自己的贪心。

“朕在汤泉宫时收到消息,所谓突厥军队集结,是故意制造借口让赵将军有机会将部分京中兵力带离。千牛卫早被他换了一批人,加上有你做内应,那群贼人才能轻而易举的杀到飞霜殿。若非朕早有准备,说不定真要折在你们手上。”

赵贤妃听得花容惨淡,不敢相信萧清澜居然查到了这么多,这么看起来她方才一番剖白心意,他听来必然就像一场笑话。

但她真的……真的爱他,真的仰慕他,只要他愿意给她一点回应,就算是与楚茉共享他的宠爱也罢,她便能抛弃爷爷交代的重责大任,将一切向他坦白啊!

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当她对他心灰意冷,选择在汤泉宫出卖他时,她便没有了后路。

萧清澜冷冷地看着她,她总在暗处筹算阴谋,但事实上做的事比当初的吕才人更罪无可逭。

萧清澜闭了闭眼,不再看她,只留下一句淡然如烟却冰冷无情的话就转身离开。

“朕会赐下鸩酒,你病逝吧!”

冬至前,赵贤妃病逝,赵丞相为此大病一场。

萧清澜隆重地为赵贤妃举办了葬礼,亦取消了接下来的冬至宫宴,算是给足了赵家体面。

而后,他直接抬了楚茉为贵妃,这已然是皇后之下最尊贵的位置,同时他也将季圆圆升为昭容,让她协助楚茉管理后宫。

楚之骞虽然有功,但其所立之功难以明昭世人,所以萧清澜随便找了个由头,将楚之骞抬为襄陵县侯,食邑千户,永业田十四顷。

入宫短短时间,楚茉由最低阶的才人一下飞到贵妃,而她的父亲甚至升了爵位。

萧清澜欲立楚茉为后的意图相当明显,朝廷里为此鸡飞狗跳。

在诏令下达后的第一个常朝,一干大臣忍不住发难了。

吕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可能是上次被楚茉讥讽得怕了,他也不再搞什么撞柱的把戏,直接声泪俱下地哭诉,“陛下,楚氏害得臣的女儿流放千里,父女分离,她却置身事外……在汤泉宫时臣一心想劝谏陛下,但楚氏却仗势欺人,阻拦臣求见……此女欺君罔上,迷惑君主,若要立她为后,臣第一个不服,请陛下明察啊!”

有反对楚茉者,自然也有支持萧清澜的臣子,于是这时候右谏议大夫陈荣材跳出来了。

“吕大夫,吕才人被流放千里,父女分离,难道不是因为她先以阴谋陷害楚贵妃?若是有罪不罚,陛下何以被称为明君?”陈荣材大骂道。

“但……楚氏也不是没有错……”吕尚最气不过的就是自己女儿受遍了罪,楚茉却安然无恙。

“被陷害的人还得认错,本官真是生平仅见。”

陈荣材要论口才可不输给吕尚,本朝以左为尊,同是谏议大夫,他却被吕尚压一头,早就不服气,“再者,吕大夫至汤泉宫是想劝谏什么?陛下难道怠惰政事了?

明明那阵子陛下批的摺子还是日日送回京城的!而吕大夫你去一趟汤泉宫就惊得楚贵妃动了胎气,甚至你一再僭越不愿称楚贵妃,陛下只关你一阵警告两句已然施恩,你还想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楚贵妃身上,当真其心可诛!”

吕尚气得顶上乌纱帽都快飞起,但陈荣材所言非虚,一时之间他也无话可说。

萧清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吵架,并不发话。

在两名谏议大夫吵到一个段落后,又有其他官员冒出头来,诸如批评楚贵妃迷惑君主,连怀孕了都要将陛下绑在紫云阁;或云楚贵妃曾贬至教坊,不匹配皇后高位等等。

当然另一派人马也跟着反驳,谓楚贵妃怀孕原就该受到更多关注,何况后宫实乃陛下家务事,陛下要宠幸谁,旁的大臣管那么多做什么?又或是陛下虽曾贬楚贵妃至教坊,却是误会,楚贵妃也没真正犯过什么罪,不是很快便让她复位了吗……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候位高权重的赵丞相一步踏出,一派稳重地道:“臣亦反对立楚贵妃为后。”

赵丞相该是最恨楚茉的那个人,自己的孙女都因这妖妃而“病逝”了,但他说起话来却四平八稳,不疾不徐,彷佛相当公正。

“臣的理由很简单,楚贵妃无才无德,亦无功绩,短时间位分急升,靠的全是美貌及运气,臣看不出她有当皇后的资格。”

此话一出,殿上的杂音消退了大半,毕竟他的身分摆在那里,能出头与他一辩高下的当真没几个。

然而这时候,吏部尚书季衡却缓缓行出,一揖道:“赵丞相所言,下官不能苟同。长期以来楚贵妃一直位分不显,她的才德如何无从展示,赵丞相又如何断言她无才无德?再者赵丞相谓楚贵妃无功绩,但反过来说,楚贵妃也从无过错,岂能以此论断她有无资格为后?”

赵丞相欲再说些什么,上首的萧清澜终于开口了。

“够了。”

他的音量并不大,但清朗的声音却响彻大殿,所有高谈阔论的、窃窃私语的,全机警地闭上了嘴巴。

萧清澜环视了众臣一圈,才淡淡地道:“诸卿吵得不可开交,朕只问一句,朕立后了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猛然反应过来。是啊!陛下又没有立后,他不过将楚茉升为贵妃而已,那他们吵了一个早上,就是在吵一件没有发生的事?

方才有参与吵架的,如今面容皆是讪讪,但萧清澜下一句话又害他们一口老血梗在喉头喷不出来,憋得气都不顺了。

“但朕也没有说不立楚茉为后。”

赵丞相连忙一步向前,“陛下,臣以为……”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赵丞相,你身为中书令,已是站在百官之首,再行一步就要爬上台阶了,莫要太激动。”萧清澜有些讽刺地说道。

这话的影射性实在太强,所谓陛下这个称呼,指的便是宫殿的台阶之下,而天子与臣子的差距,不也就是这么一座台阶吗?

赵丞相不知想到什么,流了一身冷汗,竟是不敢再说,长身一揖退了下去。

反对者内最高位的赵丞相都不说话了,大殿里自然没有人再继续吵楚茉立后之事。

萧清澜很满意他们的识相,意在言外地道:“如今后宫由楚茉管着,你们便观察一阵,再来评断她究竟适不适合做一个皇后。”

其实在宫中,没有人了解楚茉。

朝臣认为她凭美貌上位,斗倒了吕才人、魏红与赵贤妃,必然手段狠辣,又说她曾被贬至教坊,一般嫔妃走到这步就没有未来了,但她却凭一舞重获陛下青睐,甚至怀了孕,必然心机深沉……

事实上,楚茉就是个好吃懒做,不喜欢用脑的惫懒之人,从她入宫时的愿望是混吃等死就知道了,只是她运气奇好命格强,面对一堆阴谋诡计还没被弄死。

偏偏现在她接下了掌理后宫的大权,简直与她的志向大相迳庭,幸亏有季圆圆在旁边帮忙,她乐得将那些琐碎的事扔出去,自己只要吃饱睡睡饱吃,好好地当个孕妇就好。

不过世事总无法那般圆满,正月过后,朝会尚未重启,季圆圆急匆匆地冲到了紫云阁。

楚茉见她圆脸上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连忙让人送上一碗热呼呼的雪蛤炖红枣银耳,让她消消气。

季圆圆有满月复的牢骚想发,但看到楚茉那像大西瓜一样的肚子,又默默地吞了回去,只是大口喝着炖雪蛤发泄。

“说吧!有什么事呢?”

季圆圆一口银耳差点没噎着,涨红了脸好不容易咽下去,已是双眼通红,都不知是憋的还是气的。

“你都不知道后宫那群人忒气人,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不,应该说,她们就是故意的。”季圆圆还是忍不住,一口气全说了,“先说那些嫔妃,满打满算还不到十个人,可能折腾了。一下嚷着膳食不好,一下嚷着棉被不暖,要不就是炭火不热,新春衣服的式样不喜欢,宫里发的首饰式样土气,今天这个吵嘴,明日那个掐架,简直弄得我头晕脑胀。”

楚茉饶有兴致地一边听着,一边喝着炖雪蛤,嘴上倒是不以为意地道:“再这样下去,后宫纷纷扰扰,很快就会有臣子弹劾我掌理后宫不力,让陛下绝了立我为后的心思……”

季圆圆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她们是故意的?”

不然呢?楚茉抿了抿唇,露出一抹微笑,“她们就是吃饱了撑着呢!要解决这事也简单,让她们吃不饱就行了。”

“你有什么办法?”季圆圆还本还耷拉着脑袋,现在整个精神都来了。

“你附耳过来……”楚茉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直说得季圆圆直发笑,整个人花枝乱颤。

于是从这日起,后宫各殿的用度直接砍了一半。

嫌膳食不好?那就别吃;棉被不暖?就别盖;炭火不热?就别用;衣服首饰不喜欢?那就不发了。万一又吵起来或打架怎么办?很简单,吃不饱还有心力吵也算是本事,打架输了的医药费自己负责。

由于楚茉让季圆圆大大方方的说出这是她的命令,于是后宫一下全炸锅了。先不说底下的那些嫔妃如何跳脚,平时用度最为奢侈的魏太后气得险些没翻了桌。

幸好她气力不够翻不了,否则这上好的紫檀木桌要是翻坏了,以如今楚茉掌宫的节俭新令,可是要自己赔的啊!

于是承香殿的宫人们这阵子战战兢兢,只要魏太后眼睛瞄向哪支花瓶,宫人们必是身先士卒的以身救瓶,宁可自己摔了也不能让魏太后给砸了。

如此一来魏太后自然更气了,这节俭令才发布没几天,她便对桌面上寡淡了几分的菜色感到无法忍受,直接命人将楚茉请来。

楚茉如今身为贵妃,又身怀六甲,再没多久就要临盆,这出门可是大阵仗。

于是当魏太后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楚茉姗姗来迟,原想对她发一顿飙,先砸一支花瓶过去,但见到她前后十几个宫女围绕,外围还有太监,浩浩荡荡的队伍末尾还跟着一个顾太医,饶是她见惯大风大浪,一时也傻了眼。

不过眼角余光看到楚茉那硕大的肚皮时,魏太后也意会了过来,暂时忍下了那股气,即使内心恨不得一脚将楚茉连那孩子一起踢出殿外,她仍沉着了下来,只酸了一句,“楚贵妃好大派头,到我承香殿还需摆出这般架势。”

讵料楚茉打蛇随棍上道:“妾身也没办法,现在妾身这肚子陛下看得紧,偏妾身听女官说,承香殿十天之内光是碗盘花瓶如意就摔了几十个,扯坏了三幅床帐、五条桌巾,炭盆也踢翻了不下十次……妾身想着承香殿的宫人们实在太过粗手粗脚,但那毕竟是太后的人,妾身不好更换,只能自己多带点人,免得有个什么碰撞,对陛下交代不过去。”

这是拐个弯在批评她了!魏太后火气整个升腾起来,“想不到你升了位分,竟也伶牙俐齿起来。哀家问你,你凭什么削灭整个后宫一半的用度?”

楚茉一脸无辜,“不能减吗?妾身以为是陛下让妾身管理后宫,妾身自然要做好。”

“你这哪里做好了?”魏太后气得拍案。

“魏太后息怒,其实妾身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楚茉叹了口气,“如今朝廷北面有突厥的威胁,自冬日以来就不时出现小打小闹,说不定就要开战,届时不知要打多久,军饷必然使得国库空虚。再者太后可知南面南州一带自年前就开始干旱,入春后连一场雨都没有,想必今年又是年谷不登,这样南州百姓的生活怎么办?”

她定定地望着魏太后,“妾身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以身作则,见后宫生活奢靡,遂减了一半的用度,用来捐作军粮及赈灾,即使杯水车薪,至少也展现出了后宫众嫔妃们共体时艰的态度。”

魏太后原等着她抱怨宫里嫔妃作妖才会删减用度,正准备痛骂明明是她管束不力,要她收回成命,没料到楚茉居然来了这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倒让她无处施力了。

“你倒是大度,拿整个后宫一半的用度来成就你个人的名声。”魏太后冷笑道。

“太后此言差矣,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妾身向陛下说了,削减用度是后宫众嫔妃们共体时艰的态度,并不是妾身一个人的功劳,陛下很是受用,正准备在朝会时嘉奖那些嫔妃的家属呢!”楚茉不疾不徐地解释着。

魏太后那年过半百的脸抽搐了一下,“你自做主张,可有问过那些嫔妃……”

“她们会不愿意吗?”楚茉一脸理所当然的反问。

自然不会!有这样赚名声的机会,那群眼皮子浅的还不抢着出头!魏太后突然有点恨,整个后宫也就这么几个,居然没一个能用的人。

想到这里,魏太后又想到仍气息奄奄、要死不活地躺在后宫的魏红,又是一阵气闷,却发作不得。

“难道是太后不愿共体时艰?”楚茉突然一脸惊讶地道。

猛地被这么一问,好像什么丑陋心思被看穿了般,魏太后顿时将所有想法都收了起来,颇为不自然地道:“自然不是!哀家……咳咳,哀家一向乐善好施……”

“所以太后是要捐银两?”楚茉高兴地双手一拍,“妾身就知道太后心慈,一定会立刻将此事禀告陛下,让陛下在朝臣面前多多赞扬太后的义举。”

谁想捐银两了!魏太后险些怒吼出来,但如今已被架在火上烤,让她不答应也不成,只得咬牙切齿地道:“没错,哀家会捐一万两出来。”

“妾身为黎民百姓谢过太后恩典!”楚茉肚子太大无法下拜,只能盈盈一福,“既然如此,妾身得赶紧将这好消息禀告陛下,这便告退了。”

于是,魏太后眼睁睁看着楚茉大队人马来了又走,自己没达到目的便罢,还多付了一万两出去,赔了夫人又折兵,疼得她心中滴血。

“好一个楚茉,竟然扮猪吃老虎……哀家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很快便到了榴花似火的五月,端阳节这一日,朝中都会举办宫宴,而这回的宫宴结结实实是楚茉办的。

因她的节俭令,席上的大鱼大肉少了许多,大多是些蔬果及冷盘、民间小食等等,想不到意外的受到好评,毕竟宫宴一向都声势浩大,光禄寺备下的餐食自然需要提早做好,送上来的时候都凉了,有些肉类甚至会浮上一层油,什么美味都甭提。

何况五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大伙儿不想吃油腻的,几道清爽菜肴之中偶尔才夹杂一道肉菜,这样的新鲜方式让每个臣子都很喜欢,可说这回的宫宴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吃得七七八八,盘子送回时大多都空了。

楚茉身为一个孕妇,餐食量少寡淡,用度也没比旁人好,旁人自是不清楚她的饮食有太医看着,月分越重禁食的东西就越多,菜色自然越发寡淡,还得少量多餐,倒不是她故意为之。

想不到外界由朝臣自民间对此颇为赞誉,都自发性的学起她的作风,不敢奢侈度日,甚至有不少人捐钱捐粮给国库,不仅能赈济南州旱灾,备下的军粮打个三年仗都够了。

这些萧清澜都看在眼里,便在端阳宴席上送了那些响应节省或捐献的官员诸如扇子、衣物、五彩丝等物,有的上面还有御笔题字。

官员们一向以陛下所赐之物为荣,收到的人皆是兴奋莫名,莫不感谢皇恩浩荡。

端阳节过后不久,楚茉便发动了。

早晨她一觉醒来,便感到肚子传来一阵阵的疼痛,马上就有宫中有经验的嬷嬷将她送回紫云阁中备好的产房,不一会儿季圆圆就来了,其余嫔妃也一个不缺的到来,然后是宜城长公主,最后连魏太后都难得驾临了紫云阁。

要是楚茉见到了这情况,必然会感叹这约莫是后宫来得最整齐的一回。

她虽然疏懒,却不傻,怀孕过程都相当听从顾太医的指示,叫她吃就吃,叫她动就动,为的就是想在生产时少吃点苦头。

果然从她开始发动,直到孩子呱呱坠地,只花了三个时辰不到,连外宫的早朝都还没散朝呢!

很快就有嬷嬷由内殿行出,向魏太后等人行了礼,而后笑吟吟地说道:“太后大喜,陛下大喜,楚贵妃生了,孩子健康强壮,是位皇子呢!”

明明是件大喜事,但在场的除了季圆圆及宜城长公主是真正欢喜,其余嫔妃脸上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甚至魏太后更是直接皱起眉来,不发一语。

那位嬷嬷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吓得跪了下来,不知所措。

魏太后见状不悦地说道:“谁罚你了?传哀家懿旨,紫云阁里的宫人都有赏赐,你进去将那孩子抱出来给哀家。”

嬷嬷闻言吓了一跳,连要谢恩都忘了,“可……可大皇子刚出生,见不得风啊……”

“他是哀家的孙子,哀家难道还会害他?”魏太后摆了摆手,“这天也不冷,将孩子裹好襁褓即可,哀家要带他回承香殿。”

此话一出,所有嫔妃全瞪大了眼,那嬷嬷更是吓得发抖,太后这是要抢孩子啊?

没有人敢为楚茉说一句话,在这关头顶撞太后岂不是找死?

偏偏有不畏强权的就在这时候出了头,其中一个便是季圆圆,她估模着这一定不是陛下与楚茉的意思,谁不知道陛下与太后不和?

“太后不可。”季圆圆硬着头皮跪在魏太后跟前,劝道:“虽是天暖,但由紫云阁至承香殿可是有老长一段距离,大皇子才刚出生,只怕受不了这番颠簸。何况大皇子随时会饿,女乃娘们都已经在紫云阁候着……”

“你是季衡那老儿的孙女?”宫里嫔妃不多,所以魏太后很快就记起来了,不由冷笑,“你倒是会卖好,看楚茉得势就抱上她的大腿了?”

“不是的,妾身也是为了大皇子着想……”天知道季圆圆都快紧张死了,她可是冒着得罪魏太后的风险,只为了拖时间让陛下快点回来啊!

讵料魏太后根本不与她纠缠,厉声说道:“女乃娘哀家已经备在承香殿,个个都是好的,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让大皇子坐哀家的轿子回去,还会冷着他不成?总之这孩子今日哀家必须带走……”

“太后这般也太过分了!”宜城长公主性子直,再也听不下去,直接不赞同地跳出来说道:“太后带大皇子至承香殿做什么?先别说皇兄都还没看过他,孩子是楚贵妃辛辛苦苦诞下,太后不顾大皇子的身体,也不顾其父母的感受硬要抢人,岂有一个身为祖母者该有的慈爱之心?”

“要你多舌!你这丫头如此顶撞哀家,又岂有一个身为晚辈的恭敬?都给哀家滚下去!”赵太后一直都看宜城长公主不顺眼,觉得就是个庶出的野丫头,对她说话自然也不客气,“哀家身为太后,就有权力带走长孙,看你们谁敢阻拦哀家!”

然而她话才说完,另一个威严却冷淡的声音便由紫云阁正殿门口传来。

“若是朕要阻拦呢?”说完,楚清澜沉着一张脸踏了进来。

方才一下朝便听到宫人来报,说楚茉已经发动,他兴奋又期待地急匆匆赶来,便听到魏太后这一番话,叫他如何不怒?

斗不过他又闹不过楚茉,现在直接抢孩子来了?

魏太后被楚清澜撞见倒也不以为忤,只是森冷着一张脸道:“如今中宫无后,大皇子让哀家带回去教养有什么不对?”

萧清澜简直心寒到了骨子里,这孩子今日要是真让魏太后带回去,没死算那孩子命大,要是真被魏太后教养长大,之后还不知会成了什么样糟糕的性子。

只是一个初生的孩子啊!还是她的亲孙子,她竟没有一丝血脉亲情!萧清澜的眼神几乎结成了冰。

“朕的孩子朕会自己教养,就无须太后费心了。”他直接断了魏太后的念想,已不在乎与魏太后在众人面前撕破脸,“倒是太后的孩子,朕近日才收到有臣子弹劾他流连平康,仗势欺民霸财,强抢民女,太后若有那般闲暇,不如好好教教自己的孩子!”

魏太后瞪大了眼,看似要开骂,但最后居然忍下了没有发作,只是恨恨地一拂袖转身离去,竟是连自个儿新生的孙儿都不想看上一眼。

“齐王这样的败家子,还想让他接管北方边军?简直笑话!”萧清澜低低地骂了一句,随即将目光投向厅里其余吓得如鹌鹑的嫔妃们,挥挥手,“你们都散了吧。”

嫔妃们自是纷纷行礼离去,一直到季圆圆的时候,萧清澜才多说了一句,“你很好,此情朕会记得,虽你是朕的嫔妃,但朕知道你那表哥之事,不会亏待你的。”

季圆圆闻言一愣,之后却是大喜,连忙叩拜之后匆匆离去。

“皇兄……”唯一还留着的宜城长公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魏太后与兄长的正面冲突,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萧清澜勉力朝她笑了笑,“你今日做得很好,大皇子出生之后,京中恐有一阵慌乱,你得多帮皇兄看顾一下楚贵妃的安全。”

宜城长公主自是忙不迭的点头,知道兄长急着看楚茉及刚出生的大皇子,也不浪费他的时间,很快地告退了。

待解决了这一群人,萧清澜匆匆地进入寝殿。

此时楚茉已经清理完毕,挪到了干净的寝殿之中。她的精神极好,生这孩子没吃什么苦,此时爱不释手地抱着孩子傻笑。

等她见到萧清澜进来,连忙喜悦地唤他,“陛下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

她说的是我们的孩子,不是皇子,不掺杂什么利益权位,让萧清澜听得十分熨贴。这才是一个做母亲该有的态度啊!无论外界风风雨雨,这孩子先是两人爱的结晶,然后才是其他的身分。

萧清澜来到床畔弯子,楚茉让嬷嬷协助教他如何抱孩子,一边微笑道:“他很可爱吧,是个男孩呢!你我生得那样好,这孩子日后必然也是风靡天朝的俊秀人物……”

这倒底是在夸自己、夸他,还是在夸孩子?萧清澜方才在大厅中被惹起的气愤,听完这席话倒是一下子散了,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他怀中的孩子很软,很娇女敕,红红皱皱的实在看不太出究竟漂不漂亮,他抱得混身僵硬,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他再俊秀,能越得过朕?”他终于也有心情和楚茉打趣了。

“这孩子的外貌能不能越过陛下,妾身不知道,但肯定越不过妾身。”说到这里,楚茉居然还有些得意起来,“毕竟陛下的皇位可不是因为外貌而取得,但妾身的贵妃之位,扎扎实实靠的是脸啊!”

这般无耻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萧清澜终于被她逗笑,在此感性温馨的时刻,他实在无法一直板着脸,“这孩子小名朕要唤他恩哥儿。”

恩哥儿,便是上天的恩赐,他原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抱到亲生的孩子,想不到居然让他有愿望成真的一刻,令他如何不感恩?

“不是说贱名好养活?”恩哥儿听起来好似很正经呢,楚茉眨着眼,“听说百姓给孩子取小名都是取自手边有的东西,这样孩子才会长得又高又壮。”

“否则你想叫他什么?”萧清澜反问。

楚茉大眼睛瞟呀瞟的,突然视线停在搁在一旁的夜壶上。

“就叫恩哥儿。”萧清澜脸色一黑,当下拍板定案,惹得楚茉哈哈大笑,笑完又直喊肚疼,让他好一阵忙乱。

一旁的嬷嬷见状,想上来抱过孩子,萧清澜却警觉地缩了一下,不愿把孩子给她。

楚茉见状就知道萧清澜为什么有这反应,她如今对后宫的控制可不同以往,紫云阁又是自己的地盘,发生了什么事她会不知道?方才外头在吵闹时,她已经问明了整个清况。

她不由幽幽一叹,“陛下,方才太后对恩哥儿——”

萧清澜淡淡地打断她,目光有些幽远,“你放心,太后不会再有机会找你们母子麻烦,她要孩子不过是要个人质,是针对朕而来,然而接下来她只怕是自顾不暇了。”

楚茉叹了口气,“陛下你说太后为什么一直针对我呢?她明明没有一次讨得了好。这一次妾身更是感受到了她满满的恶意,只怕她……”

“她会有什么后果,也是她自己种的因。”萧清澜在一次次被亲生母亲打击后,孺慕之情早就消磨殆尽。

有了亲生儿子,他才知道这是如何深情的羁绊,但魏太后却能将这样的亲情扭曲践踏至此,他再也不会为一个不爱孩子的母亲伤怀,话声自然也冷淡。

他将孩子放回楚茉怀中,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恩哥儿的出生代表这阵子宫中不会太平静,你且看着,魑魅魍魉就要现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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