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别院的厅堂气氛凝滞,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两边侍候的奴仆个个心惊胆战,冷汗直流,小心的呼吸着。
杜圣文坐在软榻上,怀里还有个仅着抹胸单衣的美人儿坐在他腿上。
顶着残妆的杨大娘跪在地上频频发抖,她已经将在县衙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但杜圣文迟迟没吭半声。
这件婚事原本就希望渺茫,她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说不成,“杜、杜少爷,我我我真的尽、尽力了。”
“走。”
这声在杨大娘听来如同天籁,她连连磕头再起身,跌跌撞撞的赶紧跑了,其他奴仆们也好想走,一刻都不想待啊!
杜圣文低头,一手轻抚着美人儿的小嘴,一手揽住她的纤腰,“敬酒不吃吃罚酒,呵,爷后院的美人儿还少吗?”
美人儿笑嘻嘻的仰头轻咬他的下颚。
他嘴角轻扬,“薛吟曦不过是薛大人捡回来的丫头片子,倒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她也太瞧不起爷了,爷该给她一个教训。”美人儿娇嗔的说。
“教训啊?”他黑眸微眯,就不知薛吟曦那冷淡清丽的圣女一旦变成浪女,在他身下宛转申吟时会是何等模样?
心中欲火突然窜起,杜圣文一个翻身将美人儿强压在身下,粗暴的含住美人的唇啃咬。
“唔——痛!呜呜……”
而早在他翻身的那一刻,所有奴仆就迅速退出去。
不过一会儿,厅堂内就传出哭叫声及鞭打声,再过一个时辰,里面传来杜圣文沙哑的嗓音,“来人。”
这一晚,后院又消失了一个女人。
荷映院的偏院,卓永馨站在水池栏杆旁,一名丫鬟提着灯笼轻声劝着,“夜深了,卓姨娘回房歇了吧。”
卓永馨将手里的饲料往水里一扔,水波荡漾,几条锦鲤为争食争先恐后的挤成一团。
见状,她露出一抹苍凉笑意,“一样,都一样的,死了一个、两个,还是有一堆人前仆后继的挤进来,殊不知这里根本是人间地狱,可悲可叹又何其可怜……”
夜风拂来,卓永馨对着水池喃喃自语,久久,久久。
杜圣文派媒人求婚遭拒,对知庾县老百姓而言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若是薛家人应了,那才叫天大的事,毕竟这不是杜家第一次求娶,从治好杜圣文的脚伤后,就上演好几回,回回都被拒,大家早已见怪不见怪。
反而是朱哲玄大破奇案,魏泽判死,街头巷尾人人传诵他在公堂上的表现,赞声连连,他也收获更多人心及少女心。
几天过后,杜家又三天两头来请薛吟曦去为杜圣文看病,都被薛吟曦拒绝了,但杜圣文却愈挫愈勇,改成天天过来请。
后来郭蓉亲自去看诊,整整扎了杜圣文上百根银针,还是朱哲玄当帮手的。
经过这次事件后,杜家又消停了,听闻杜圣文又从人牙子那里买了好几个姿色颇佳的年轻男女回别院折腾。
这样的事,薛吟曦管不了,也不想管,有人认命,有人不认命,各有各的抉择,好比林嫂子连月子都没坐满,抱着儿子就要千里寻夫,离开时特别来见她一面。
“我知道我很傻,但我真的很爱他,而且孩子也不能没有爹,总之,谢谢你,薛大夫。”
薛吟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嫂子的行为让她对爱情有了排斥,如果爱上一个男人就要没了尊严,没了原则,没了自己,只能够追随依附另一个人,这样的爱情太可怕,她宁愿不爱。
于是,朱哲玄悲剧了。
他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的去追求一个姑娘,是,他过往情史丰富,但多是女子主动贴上来的,他只能拼命回想那堆长相欠佳的狐朋狗友是如何讨女人欢心。
送首饰、衣服、美食,甚至摘花他都做了,又投其所好帮着上山采药,帮拣药材,晾晒药丸,但他做了这么多的努力,薛吟曦对他反而一天天冷淡。
偏偏那日林嫂子来县衙道别时他不在,根本不知道出了这么桩事,将薛吟曦初初萌芽的爱情给掐没了。
竹林轩里,朱哲玄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手镯,他迟迟没送出是想着把这个当成他跟薛吟曦的定情信物,要在她说出爱上他的那一天,由他亲手替她戴上,但现在看来,那一天似乎遥遥无期。
正当他哀愁之际,半夏找了过来。
“世子爷,我家小姐说要请您喝茶呢。”半夏看他的眼神有点同情。见状,朱哲玄直觉没好事,果不其然,她是要拒绝他!
同样是在兰阳院的大堂,薛吟曦同样坐在罗汉床上,同样淡淡的神情,上次是告诉他家里不养闲人,这一次说的是她觉得朱哲玄可以停止追求了,她对他没有感觉,让他不必再将时间花费在她身上。
“我做了么多,你都没感觉?你有没有良心?”他委屈的控诉。
“难道就因为表哥做得够多,表妹一定要有回报才是有良心?”她理性的反问。
他一噎,这种憋屈的感觉怎么如此熟悉啊!
她叹息一声,知道得多说些话让他明白了,遂看向一旁侍候的半夏跟茯苓,“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一听,明白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朱世子难堪,小姐这是要保朱世子的面子呢。半夏是最不想挪脚的,但也只能跟茯苓出去。
薛吟晒看着坐在小茶几对面的朱哲玄。“表哥把大多时间都用在讨好我身上,说真的,我并不喜欢,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做的事,有自己的故事,何况,表哥一向恣意妄为惯了,我却习于安分,其实就个性上并不适合表哥。”
她顿了一下,又说:“表哥其实很有能力,只要表哥愿意去做的事,就能做得比别人好,比如手术刀具,比如张三的案子。这世上应该还有很多等着表哥去做的事,可是表哥为了讨好我去做那些宋安、丁佑,甚至任何奴仆都能做的事,表妹真的觉得很可惜,所以,到此为止吧,我相信,表哥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的女子——”
朱哲玄看着她张合的樱唇一句句说着他们有多么不适合,要他去找别的女人云云,他再也控制不住,伸长手臂一把将她拖过茶几揽进怀里,飞快的攫取她的唇让她闭嘴。
她说的没有一句是他喜欢的!
茶几上的帐册医书落了一地,薛吟曦懵了一会儿,随即回过神,他竟敢——从来没人敢轻薄她!就算杜圣文那变态也不敢这么硬来!
她羞窘生怒,却怎么推也推不开他,男人的胸膛即使隔着衣服仍坚硬温暖,他炙热的气息就痒痒的吹拂在她脸上,热烫的唇以掠夺之姿在她口中狂野肆虐,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身体愈来愈酥软,快要不能呼吸了。
朱哲玄终于结束这个让自己也气喘吁吁的热吻,看着她染红的粉颊,嫣红微肿的樱唇,轻喃一声,“你真美……”
薛吟曦喘息着,有些意乱神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食髓知味地再次吻住她的唇,这次很轻很温柔,带着小心翼翼。
薛吟曦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不知不觉的回应了,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朱哲玄这个情场老手知道啊,等他眷恋不已的放开她的樱桃小嘴时,沙哑着声音道:“表妹喜欢我的吻。”
薛吟曦快羞死了,只能闭上眼睛,不看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再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再睁开眼时,眼神已恢复清澈。
她从他怀里出来,蹲收拾地上的帐册医书,抬头看他,“下次,不,没有下一次,我不是青楼的姑娘。”
朱哲玄一怔,连忙强调,“表妹当然不是青楼的姑娘,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对一个女子认真,表妹——”
她站起身来,“我不想听也不想谈刚刚发生的事,我会把这件事忘了,表哥出去吧。”
“表妹!”
“表哥不出去,那我出去。”她将帐册医书放在桌上,回身要去拿挂在架上的披风。
朱哲玄上前一步拦住她,认真的说:“表妹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进心里了,也明白了,我会好好想想自己要做什么,不会绕着表妹转,所以你别急着把我推开,我是真的喜欢你。”
她没说话,他便当她听进去了,笑着又低头亲了下她的小嘴,她愣了愣,抬头瞪他,他又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这才满意的走了。
一痞天下无难事,朱哲玄是赖定她了。
薛吟曦却有些怔忡,直到半夏的声音响起,“怎么说了那么久?咦,小姐的嘴唇怎么肿了?”
她的心猛地一阵狂跳,连忙低头,“刚刚不小心咬到,涂个药就好,你出去吧,我想小憩一下。”
半夏皱着眉头,模着自己的唇嘟嘟曦嘻的走出去。
薛吟曦则回到内室,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精致容颜少了过去的淡定,染上薄薄的嫣红,看着更是娇艳动人。
她想起朱哲玄的吻,还有他灼热的贴在自己唇上的薄唇,顿时心跳如擂鼓,又羞又气。
可恶的表哥,骨子里就是个纨裤,就是个混蛋!
翌日清晨,朱哲玄跑来找她,告诉她在做出手术刀后,他见到张老汉接下一笔生意,那是一名江湖人指定做的暗器,手掌大,似球,里面缠了几圈弹性的弦线,弦线接着一颗小铁球,铁球甩出弦线绕转一棵树干后再倒拉回来,那树干就有一寸深的刻痕。
“因为这样,后来见到魏泽家的弓弦,我才恍然大悟,破了那桩悬案。”他侃侃而谈,“张老汉那打铁铺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有很多神奇的东西,张老汉那时才跟我说,他也曾是江湖人,还是制造暗器的能手,因此一些江湖友人若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暗器或兵器都会来找他,我想过了,我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我想去他那里寻宝。”
他说着又动手将她拥在怀里,薛吟曦要挣扎,他抢先道:“嘘,你想让半夏或茯苓发现我在你房里吗?”
这无赖!但她还真的不敢动了。
“张老汉说我手巧,懂得比他多,脑筋好还会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他有些暗器收藏怎么琢磨也做不出来,想让我试试。”他将她拥得更紧,“我知道你可能在想,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纨裤,日后怎么养你跟孩子——”
她粉脸涨红,“谁要跟你生孩子!”
“我啊。”他非常自然地道:“其实在京城时,我跟几个朋友很喜欢偷偷潜入兵器司,对那里的兵器十分感兴趣,既然张老汉有这门技巧,我跟着他好好学习,努力研究出新的工具和兵器,等回京时再来想法子靠这些成绩进入兵器司,若不行,就厚颜请舅舅帮忙,再一年舅舅就要回京述职,舅舅疼我,又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开口一定没问题,即使要我从无品阶的小官做起我也愿意。”
他这是想到未来了,不得不说薛吟曦是感动的,“那样肯定很辛苦。”
“我愿意,为了表妹,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不怕苦。”朱哲玄说完就信心十足的离开了。
薛吟曦却是心烦意乱,她希望他做的事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了她,她也不想成为林嫂子那样的人,为此她开始对朱哲玄避不见面。
朱哲玄天天往张老汉那里去,时常三五天没回来,但一回来肯定去见薛吟曦。
薛吟曦让半夏找人盯着他,他回来她便外出,几次下来,朱哲玄也明白她是刻意不想见自己,他不明白,他明明已经没有天天绕着她转了啊!
就连薛弘典都察觉到两人不对劲,这晚他溜去后院的捣药室,将那些帮忙的奴仆全赶出去,跟亲亲老婆提了这事,“你去问问女儿,她最近怎么都不理清风?”
“一定是清风做什么让咱们女儿不开心。”郭蓉想也没想的就挺女儿。
他皱眉,“就算是,你也不帮忙?”
“帮什么忙?”郭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清风喜欢女儿,就得想方设法让她为他动心,为他挂心,为他忧愁,相知相惜相爱,这门感情的功课可不能少做,伤心难过也好,快乐甜蜜也好,都让他们慢慢的去品尝,这样千锤百链出的感情,才不会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悲哀。”
“我懂了,就像我跟你。”薛弘典说的甜蜜。
“你是吃到清风的口水啊,肉麻兮兮。”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夫人,我们好久没那个了。”薛弘典深情的看着她。
“不行,我那药还少一味没加——唔,谁让你亲的……”她抗议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青天大老爷薛弘典凡事都听妻子的,唯有床上的事他是男人,他作主。
无独有偶的,某人也不允许薛吟曦逃避,在这夜凉如水的秋夜,直接翻墙进了薛吟曦的屋里。
此时,薛吟曦已经让半夏、茯苓回房去歇息,加上她素来没有让丫鬟们守夜的习惯,因此听到窗户发出声音时,独处的她还吓了一跳,但一见到是朱哲玄越窗而入,她又松了口气,只是想想又不对。
“表哥怎么这时候来了?”她习惯睡前看点医书,所以烛台上的烛火仍亮着。他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她身边,伸出手臂,“表妹帮我把把脉,我生病了。”
这是在耍赖?薛吟曦抿紧唇,“不必把脉,观表哥神色就知道表哥身强体壮。”
“我真的得了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还不止一日——”
“表哥,夜深了。”她皱眉,要他别闹了。
“我真的得了一种想你的病,谁叫你这么美又这么好,让我不爱不想你都不行。”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表哥怎么还是这般油嘴滑舌。”她真的有点头疼。
“我不管,我就病了,生了一种叫爱上你的病,很严重。”他开始耍无赖了。
薛吟曦都想学半夏翻白眼了,“我看表哥是得了有正门不走的病,还有夜里说胡话的病。”
“不是,我就是人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所以寻最近的路来找大夫。”他说着,很自然的又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放开,男女授受不亲。”她推拒着。
“你是大夫,我是病患,大夫眼中不该有男女之分,还是我在你心里跟大众是不同的?”他将她圈在怀里,笑得灿烂。
这笑添了浪荡不羁的味道,就连一向冷静的薛吟曦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表妹,你看看,就因为你离我这么近,我脸有多烫,我的心又跳得多快,你小手模模我的心,额头碰碰我的——”
她被他那能勾人魂魄的笑意给晃了神,一不小心就被他得逞了,再回神时,她的额头与他的相抵,而她的小手正被他紧紧贴按在他的胸口位置。
“感觉到了吗?我的心是不是跳得很快,我的脸是不是热得发烫?这都是因为你。”他声音低哑,带着诱哄的意味。
“表妹知道吗?妻贤夫祸少,你就是我命中注定最好的贤妻——”
朱哲玄浑身散发着阳刚气息,加上俊美的五官,温柔深情的眼神,轻易就能勾得姑娘芳心悸动,而眼前是他的情劫,他的命定,他更是将这些魅力发挥到极致。
薛吟曦向来理性,尚未遇见他之前,她不懂男女情事,遇见他后,慢慢的感受到一些情不自禁,但在林嫂子的事后她又变回理性,只是每次面对他,一颗心还是无法自抑的失速狂跳。
朱哲玄向来聪明,感受到她的情动,他低头攫取她的唇,将她吻到快不能呼吸才放开她。
“我明晚再来看你。”他笑容灿烂的又啄她的唇,越窗离开。
这一晚,薛吟曦失眠了,一整夜她都在反问自己怎么又让他得手了?
更糟糕的是,她竟然愈来愈不讨厌他的亲吻,她紧张、她慌乱,却没有感到一丝委屈,甚至有些愉悦。
想到这,她忐忑了,再反覆回想他灼热的唇,她觉得自己疯魔了,不容于礼教的亲密,她却再三回味。
隔天,薛吟曦破天荒的睡到午时,待她用完午膳,听到消息的郭蓉也过来了。她以为女儿哪里不舒服,但一看嘛,女儿皮肤红润,气色极好。
“娘听说你睡到中午,怎么睡到那么晚?”
不问还好,一问,郭蓉就见女儿神情有些慌乱,有些迷惘,有些沉醉,又有些不安,脸红红的,这些情绪很像是坠入爱河啊……
“清风那小子昨晚来闹你了?”她一针见血的问。
薛吟曦粉脸变得更烫更红,几乎不敢对上养母的眼睛。
“好了,好了,娘知道原因就好。”郭蓉笑说,还轻轻拍拍她的手。
薛吟曦愣了一下,“娘不觉得表哥行为不对吗?这不合礼教。”
“他这样才叫正常,当年啊,你爹也常翻墙,年轻气盛,为爱痴狂,谁管什么礼教。”她回忆了一把,笑得可得意了,“清风不错,我跟你爹都看好他,当然,娘还是会担心,但只有一点点,他又往张老汉那里折腾什么暗器兵器的,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手术刀具不是每个大夫都有胆量学。”
“娘,我……我不想成为林嫂子那样为爱痴狂的人,我不想爱上表哥。”她突然打断她的话。
“林嫂子那是个蠢的,为爱痴狂不是坏事,当年你爹明明被我爷爷把脉说此生无子,娘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这也是为爱痴狂。”她说着,眼神都温柔了,轻声一笑,“娘知道,你只是被清风那小子的热情与直白吓到了,但你可以问问自己,真的不想爱他吗?这些日子他一个富贵公子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他很努力想赢得你的心,你就一点都不感动?清风本性是好的,虽然过去荒唐些,但不得不说这种已经过尽千帆的浪荡子一旦爱上一个女人,反而会真心实意的守着她一辈子。”
郭蓉离开后,薛吟曦一人独坐久久,想着养母说的话,想着过去的一幕幕……
“小姐怎么突然想要去张老汉的打铁铺啊?”
马车内,半夏困惑的看着双眸清亮的主子。
“我想见表哥。”薛吟曦答得坦然。
半夏愣了一下,看向也坐在另一边的茯苓,眨眨眼,再看看坐在窗口的主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觉得主子整个人看起来更动人了?
日渐偏西,天空映出几抹霞光,马车来到打铁铺的街口停下,薛吟曦走下来,就见打铁铺门前,两个清秀的女童正在玩翻绳游戏。
薛吟曦正要走过去,就见朱哲玄跟宋安从店内走出来,她停下脚步。朱哲玄走到两个女童面前蹲,笑着揉揉两个女童的头,引得两人一笑。
接着,似乎有人喊他,就见他回头看,再站起身来,只见一名清丽的少妇走出来站在他前面,仰头看着他,眸光充满情愫。
“喔,那少妇是张老汉的女儿,可惜美人没好命,她去年被休,连两个女儿也被视为赔钱货一起赶回娘家,喏,那两个玩翻绳的就是她女儿。”半夏在主子身边轻声说着。
她刚说完话,袖子就被一旁的茯苓扯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吐吐舌头。
薛吟曦见朱哲玄低头看着少妇,目光含笑,不知说了什么,少妇娇羞的掩嘴笑了。
薛吟曦眸子微眯,心里陡地升起一股无名火,她转身又上了马车,茯苓也跟着上去。
半夏顿了一下,朝朱哲玄方向看一眼,突然大喊一声,“小姐等等我啊。”喊完也快步上了马车。
朱哲玄目光落到街口时,只看到一抹粉红裙襦,但半夏的声音他认得,驾车的马夫他也识得。
是表妹!他眼睛一亮,举步就要追出去。
“啊!”张晓妍突然痛呼一声。
两个在一旁玩耍的小姑娘吓得赶快来到娘亲身边,“娘怎么了?”
朱哲玄回头看她跌坐在地,也快步到她身边蹲下,“张姊姊怎么了?”
“我的头突然晕眩,接着脚下一软……”她抚着额头,做出不舒服的样子。朱哲玄马上叫宋安,“你抱张姊姊回房,再去帮她找个大夫。”
“是。”宋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旁观者清,这张晓妍在想什么,他跟丁佑见得可明白了,主子却是从来都没将这个女人往歪里想。
“朱世子,可、可我好不舒服……”张晓妍语带哭腔,楚楚可怜,还左右环抱住两个担心她的稚女。
见状,朱哲玄有些不忍,但最终仍是抵不过想见薛吟曦的心,“表妹肯定有事找我,不然不会来这里,你放心,宋安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再看着两个也拉着不想他走的小姑娘,“乖,好好陪你们娘亲,晚一点爷爷就回来了,朱叔叔明天再过来。”
张晓妍咬着粉唇,心痛的看着朱哲玄头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马车内原本气氛闷滞,下一瞬车帘陡然掀飞,朱哲玄窜了进来,薛吟曦主仆都吓了一跳。
朱哲玄对两个丫鬟说:“你们两个去坐外面。”
半夏跟芙苓直觉的看向主子,见她没说话,应该是允了,两人只好拉开帘子出去坐。但半夏出去前还是瞪了朱哲玄一记,低声说了句,“风流鬼。”
车内,朱哲玄握着她的手,“你怎么会来?想见我了?”
薛吟曦直接扯回自己的手,抿唇不说话。
“这是生气了?为什么?哦,因为看到我跟张姊姊说话吗?”他嘴角含笑,不是他有读心术,而是半夏那句“风流鬼”透露出的讯息量可不少。
见他仍然嘻皮笑脸的,薛吟曦气得心口发疼,更是不想理他,翻开医书要看。
他却直接将书本阖上,“表妹为什么不理我?你吃醋了。”
“不可理喻。”她拒绝承认自己吃醋。
“你在乎了对不对?你在乎才生气。”朱哲玄愈说愈乐。
“我不懂表哥在说什么。”她脸色更难看,胸口的怒火莫名的愈烧愈旺,“其实认真说来,表哥真的很幼稚,生在勋贵世家还能活得如此幼稚,可见庆宁侯府的人对表哥有多宽容。”
“嘿嘿,你心里有我。”朱哲玄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他只知道她恼羞成怒,那代表他说对了,她在乎他,他开心得都要疯了。
薛吟曦真的怒了,“你有病啊!”
朱哲玄突然拉住她的手再一扯,猝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跌进他怀里,鼻间都是他的阳刚气息,她粉脸瞬间涨红,“你干什么!”
“我忙了好一会儿,有点累,也觉得有点冷,你借我取暖休息一下。”
他追求她这么久,很清楚面对她时脸皮要厚,不要脸最好,才能融化这个外刚内柔的冰山美人。
“朱哲玄,你再不放开,我要喊非礼了!”
“你心里有我。”朱哲玄笑得好得意,痞里痞气的模样魅力大增,他额头抵着她的,诱哄道:“乖,再喊一次我的名字。我就知道,我这么优秀,长得玉树临风又只对你一人认真,你怎么可能不爱我。”
“表哥说这些话都不会不好意思?”她忍着发烫的脸颊怒问。
“真话价值千金,又不是拍马屁。”他笑得坦然。
“你认为我就那么肤浅?被你的一副好皮囊诱惑?”
“你是有眼光,说真的,你想我了是不是?你来跟我承认你心里有我,是不是?不然怎么会来找我?”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还让薛吟曦招架不住,她甚至不敢去深思想答案。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脑子发热突然想见他,她想挣月兑这个亲密拥抱,但他紧抱着不放,浓浓的阳刚气味将她团团包围,让她脸红心跳的快要不能呼吸了,“表哥身上臭,快放开我!”
呃……这话确实不假,朱哲玄今天做了不少劳力活,又打铁又钻铁块,即使天气凉,他还是热得汗流浃背,张晓妍原本烧了热水说要让他洗澡,但他事情还未做完,便没去洗。
“好吧,我怕熏着你,等晚上我再去找你。”他一脸不舍的放开她。
等到晚上,某人不意外的又翻墙了。
薛吟曦早早躺在床上假寐,就不信他敢上床来。
可惜她低估了朱哲玄的色胆,他竟然真的躺上了床,还躺得舒舒服服的,这下她再不能装睡,转头瞪他,“表哥,你太过分了!”
“我洗完澡了,你闻闻。”
薛吟曦才不要闻,她掀被坐起身,俯身就要推他下床,殊不知她俯身贴近时,身上的淡淡甜香扑来,朱哲玄心头一荡,扣住她的手腕,身体一翻,顺势就将她压在身下。
薛吟曦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你好香。”他低下头轻声说着,额头与她的相抵,眼对眼,温暖的呼息相融。
她浑身发热,下意识的要推开他,他却抓住她的双手,拉到头顶上方,宽袖落下,露出一截白皙藕臂,他惊讶的看到她手肘内侧有一个上弦月的红色印记,弦月下方还有一颗小黑痣,如星伴月,十分特别。
“放开我。”这个姿势让薛吟曦感觉不安,有种只能任他宰割的无助。
“你这是胎记?”他放开她的手,碰触她那特殊的印记。
她急着要拉下袖子,但哪抵得过他的力气,他一手扣住她的右上臂,凑近并轻轻抚模那月牙胎记,“真特别,你身上可还有其他印记?”
“关表哥什么事,快让我起来。”
他唇角轻弯,“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可是我内定的媳妇儿,你要是不说,我就自己慢慢找了。”
“你敢!”她臊红了脸,急急的道。
“我这人激不得,你愈说我愈反着来,你最好想清楚。”他作势要去拉开她的衣襟。
“我说!表哥先让我起来。”她粉脸涨得更红。
“可以。”他弯唇一笑,坐起身来。
她也急着坐起来,双颊烫红的低语,“右臂上方还有一颗守宫砂。”
五年多前,养母为了帮她找家人,看过她身上有无可循查的线索,但身上衣物只是寻常布衣,也无饰品玉佩等物,只在检查她的身体时,发现那个如星伴月的胎记及一枚守宫砂。
守宫砂通常是有家世或底蕴的富贵人家才会为家中闺女点上,而她的气质也可看出身分绝对不差,但这样的人家在大夏王朝也不少,从何查起?
朱哲玄将她的宽袖再往上摺,就见雪白的右臂上方果然有一颗殷红的守宫砂,他靠近轻轻的吻了吻,又将她抱在怀里。
他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处,“我在上面盖章了,你只能是我的了。”
“臭美。”对他这么孩子气的举动,薛吟曦却像喝了蜜糖似的,心里甜滋滋。
在她的坚持下,朱哲玄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不过从这一天开始,朱哲玄三天两头总要夜里翻墙会佳人黏糊一番。
对上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朱世子,薛大夫实在毫无抵抗能力。
她虽然理性,却也是个初识情滋味的少女,朱哲玄眼眸灼热却温柔,恣意又霸道的拥吻更让她无法招架,明知如此亲密有失礼教,但他以深情眼波锁住她,魅惑着她与他痴缠缗缮,要她守住芳心不沦陷简直难如登天。
朱哲玄就是要薛吟曦沉沦在他的疼宠、深情与温柔里,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跟着沉溺,任他予取予求,不能也舍不得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