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也不往前院去,他进了门房的值室里,一张床、一个红泥小炉,小炉上烫着一壶小酒,小方桌上有几样小菜,还有半只烧鸡,两个门房本来气氛热络的划着酒拳你来我往正快活着,不承想有人直接闯了进来。
“你们怎可擅闯……大爷……”两个中年汉子回过神来,差点要跪地。
谢隐看着里面的光景,大雪天,他还在外头奔波劳碌,门房地位虽然低贱,却惬意的守着一方天地逍遥自在喝酒吃鸡,顿时生出不如一个门房自在的感叹。
“借值室坐坐,不会耽搁太久。”头顶的雪花已经化成水珠从谢隐的发际掉了下来,他解开黑色貂皮大髦,随手丢到一旁。
门房哪敢说不行,整个谢府都是这位大爷的,他想往哪歪就歪哪,该一边去的是他们才对。
见谢隐已经在凳子上坐下,袁仲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螺钿的食盒共有三层,其中两层放了六种颜色的饺子,除了月牙饺子和元宝饺子还有四种色彩鲜艳的饺子,可以说是琳琅满目,最后一层放了三种沾酱,有辣有甜有咸,还有小碟和碗筷。
秋水没有夸大,这些饺子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这么多,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袁仲并不是拘泥的人,将瓶罐中的酱料依次倒进碟子里,谢隐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橘色的饺子什么都不沾的放进嘴里。嗯,是萝卜饺子,肉女敕鲜香,萝卜味道清爽解腻。
袁仲见谢隐开吃,他也不客气,夹了透明的元宝水饺,沾了用辣椒黑醋白醋酱油调制的辣油,放进嘴里。
嘶,辣得过瘾!另外一个沾的是柠檬蒜泥酱油乌醋干贝酱,唔……这也不错吃!
“这怎么可能是那小姑娘的手艺?不去开家食铺太可惜了……”
袁仲后面的话自动断在和谢隐的争食中,两个大男人风卷残云,可惜三十粒左右的饺子哪够两个大男人抢食,很快被瓜分光了。
“你太过分了,那蟹黄饺子我只抢到一颗,其他都你吃了!”袁仲抱怨,气得甩了筷子。不够啊,这么点饺子哪够吃?
“水晶素鲛子你不也一个都没留给我?”谢隐挑眉。
袁仲耍赖了。“总之,就是饺子给得太少了。”
“不少,我一个人吃是刚刚好的。”谢隐可看不惯这人的谗嘴,要不是多了一个他,食物哪里会不够分?说到底,谁才是那个多余的?
“都说见色忘友,合着咱们谢大人是见美食忘友,你我友情居然就值一顿饺子?”
“别忘了把食盒收拾了,让秋水拎回去。”谢隐才不与他废话,直接进屋去了。“今日好歹是除夕,你也休息去吧。”
“可明日还有宫宴。”他孤家寡人一个去哪不是去。
“你在乌衣巷不是有一个红粉知己,你没想过她会等你吃年夜饭吗?再不去就成了早饭了。”
袁仲收起了一贯的嘻皮笑脸,多了一分的郑重。“那我过去了,大爷有事再去唤我。”
明明面容无比温和,眼神却很犀利,好像刀子一样直戳人心,什么掩饰都是徒劳。谢隐只身进了内宅,要说这个府邸有谁会给他留饭,就只有他娘了。
至于全家团圆的年夜饭,他从来不曾期盼过,那些人没有一个真心把他当家人,他又何必去碍他们眼,所以谢府的年夜饭向来只有谢壮一家子。
一大家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谢壮、秋氏穿着锦衣华服,屋里烧的是金丝炭,也不知道谁在里头丢了几瓣橘子皮,香气芬芳,谢勇和其夫人乌氏几乎就是这个宅子的主子,新来的仆人不知所以,真以为他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谢勇也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可东西再好也不是自个儿的,要是能据为己有,当家作主那就更好了。
孙子孙女环绕在秋氏膝下,秋氏含饴弄孙,谢壮父子聊着时事,谈庄子里的收成,来年要种些什么,谢勇私下很看不起谢壮浑身的泥土气,觉得他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有福不会享。
话声、笑声、私语声都在谢隐进来的瞬间停止,唯有秋氏笑盈盈的迎上去,她这些年养尊处优也养出几分富贵人家的味道,秋香色的百福纹锦缎袄子,头上勒了嵌红宝石的抹额,一副富贵老太太的派头,这些年过去,她只显出些微老态,面容依旧存了当年几分风韵。
她对待谢隐的态度也一如既往。“怎么到这时间点才回来,可用过饭了,累不累?我让人给你煨了百汇汤在灶上,可要喝一点?”
“母亲放心,儿子不累,刚刚吃过饺子还不饿。”他坐到了秋氏身边那把椅子上,见秋氏身边的几案上有个水晶小碟,放的是一小撮剥好的松子。
他从攒盒里拿起未剥的松子,去壳剥膜,黄黄的松子果肉饱满,很快水晶碟子里就盛了一小堆。
他拿起来放到秋氏面前,秋氏笑咪咪的捡起碟子里的松子仁放进嘴里,“你今天心情这么好,还闲得过来替我剥零嘴,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不只秋氏想问,一屋子的人都想知道。
“今夜是团圆夜,我只是过来陪您。”
秋氏也不管谢勇还在场,竟说起了小儿子的闲话,“三媳妇昨天哭着来找我,老三也太荒唐了,人在禁卫军营还不安分,和同僚出去跑马,竟然看上西芹街坊卖豆腐的寡妇,两人偷来暗去大半年,如今人家闹着要进门,他才让人送信回来跟老三媳妇说,老三媳妇不同意,他还闹着说既然这样往后也不回家了。”
秋氏喝了口热茶,“这事不教我知道就算了,既然教我知道,我前些日子就带了粗使婆子去把那混帐捆起来,揍了这小畜生一顿,哪里知道他死活还是要抬那个寡妇进门,他做的丢脸事还少吗?他就只听你的话,你得空好好说一说他,别闹得家里没清静日子过。”
谢隐又放了一把松子仁在碟子里,“是儿子的错,老三在禁卫军的饷银是我付的,这事也简单,一个月不给他发饷,他就乖了。”
秋氏半信半疑。“没了饷银,吃饭不就成问题了?”
“禁卫军也有大锅饭,饿不着他,蛇打七寸,让他去军营历练是锻链他的心志,可不是让他去享受的。”想来家里所有的人都忘记老三是为了什么去禁卫军的。
秋氏叹了口气。“就是个不成材的。”
谢勇的妻子乌氏张嘴想加油添醋,可当着谢隐的面实在没勇气,这大伯好狠的心,一个月不给饷银,小叔那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的个性,一天没银子使大概就跳脚了,不过钱没了看他还拿什么去养外室,到时候别让寡妇贴补他就是好的了。
“娘,我想让您请威国公家的庞老夫人替我提亲。”
秋氏愣了一下,赶紧吞下口中的零嘴,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大口,乌氏趁机帮她拍背,她用汗巾抹了嘴,又把乌氏挥开,“什么时候的事?这么突然?是哪家的姑娘?”
媳妇江氏去世许久,孙女谢青鸾及笄就嫁了人,只剩下孙子谢昭还没论及婚嫁,但孙子是人中龙凤,婚事不愁,只是这个长子清心寡欲多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让他看上眼?还入了心?他今天这么高兴,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事?
不说秋氏,包括谢壮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您要是同意,明日就请庞老夫人去提亲吧。”
这大过年的上门去提亲,会不会太急促了?
谢勇站起身,一嗓子嚷了出来,因为太过肥胖,御子带翻了上好的薄胎茶盏,“这么大一件事怎么不拿出来和大家商量?”
谢隐瞥了谢勇一眼。“我这不是正和爹娘商量?”
秋氏凝眉想了下。“到底是哪家姑娘让你看中了?”
谢隐擦了擦手。“孙家大房的大姑娘。”
秋氏纳闷了,哪个孙家?名不见经传的,那孙大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她熟是的那些高门大族,他们也都有意撮合与大儿子的亲事,只可惜他都说忙。
他不只有司天监的工作还要随侍在圣上左右,加上孩子都大了,他说已经无意婚姻,也不想耽误人家的女儿,全拒了,如今这孙大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让这铁树不开花的大儿改变心意?
也罢,只要他高兴就好,不过明日要请庞老夫人上门提亲,她恐怕今日就要去和人家说清楚,可除夕夜怎好去打扰人家?不过儿子的幸福重要,打不打扰的,改天让人备上重重的厚礼致歉,也就没有人会说话了。
“母亲也不耽误你的事,能持家明事理就够了,容貌什么的都是其次。”秋氏又说。
“母亲,真要说您也不是没见过,就是把眼睛给了儿子的那个姑娘。”他嘴角含笑。
听完秋氏可不依了。“什么?那她的眼……不就是个瞎子?你要报恩,咱们可以想别的法子,以身相许这种,不合适吧。”
“母亲,她的眼睛经名医诊治,如今已经好了,别人不管说了什么,您都不要信,相信您儿子我的眼光就是了。”
秋氏笑了起来,儿子终于要再娶,她心里十分畅快,“我就说哪来的心思替我剥松子仁,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行,娘去换套衣裳,你赶紧唤人套马车,这就为你张罗去。”
秋氏匆忙的去了威国公家里,着实把威国公夫妻吓了一跳,不过听完来由,直说新年喜事上门必是一年顺遂平安,哪有不允的道理。
倒是谢勇和乌氏要回自己院落之前,可没什么好话,说的无非是谢隐要是续了弦,迎了新妇进门,将来这管家权,婆婆秋氏是要交出去还是不交?万一交了出去,人家有了小家,他们还能像现在这般想支钱就支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吗?
按理说,谢勇这些年从公中昧下的银钱还会少吗?他虽然连个正经的活儿都没有,过得却是无比滋润,吃喝玩乐都十分阔绰,乌氏也不差,婆婆让她管的厨房、绣房的油水本来就肥,头上就插了五六根金钗。
“反正八字都没一撇,不过是个继室,还能压得过娘和你?”谢勇并不在意这些。
回到院子又让丫头拾掇一桌酒菜,夫妻俩吃吃喝喝,灌了好几壶酒,这才倒头睡下,梦里自然是作了无数次的风光美梦,美得口水流了到处都是。
大年初一,宫里设宴,长景帝要带着朝中重臣一起庆贺,东园的几个主子早早打扮好,盛装赴宴,姑娘中就带了孙默娘和孙乐娘两人,庶子女这等露面的机会没他们什么事。
孙拂也庆幸不用进宫,她半点不想再见到“前夫”长景帝和孙窈娘的脸,至于那恩将仇报的小皇帝现在才多大年纪,她更没兴趣了。
至于孙拂退亲的事情,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大房夫妻一趟保定来回,加上之前冯氏和姚拓的到来,有心人都在看着,孙邈夫妻对这件事也不刻意隐瞒,这种事瞒得了一时,还能瞒一世吗?这也成了东园吃年夜饭时最热衷的话题。
孙默娘和孙乐娘私底下更是把孙拂嘲笑得一块完整的皮都没有,要不是时机真的不对,还真想跳到孙拂面前好好嘲弄她一番,指不定她有多伤心呢!
虽然很想这么做,但对她们来说宫里头的宴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这宴席可以见到多少青年才俊、高门权贵,不管如何混个脸熟也好,因此暂时歇了去找孙拂麻烦的心思。
西园的人对宫里的宴席不感兴趣,也没他们什么事,据孙拂所知,朝贺仪式繁琐又冗长,接下来的宴席由亲王皇子郡王陪宴,一点错都不能犯,虽然说膳食看起来很称头,也漂亮,可开动后皇帝吃一口,众人才能吃一口,皇帝赐酒,贵客才可饮酒,这顿饭不只吃不饱还累人。
前世她都是能推就推,推不掉,总要在自己的寝殿吃个半饱,免得胃肠闹出毛病来。
一家人用过早饭,孙邈去了书房,四月一过他就要去大兴赴任,得趁这段时间多了解大兴的民情风俗,心里也好有个底,老实说这时间还真是紧了些。
没有异议,大房七口人都打算举家跟着孙邈搬到大兴去,县衙有官舍,足够一家人敞开来住的。何况住哪都比跟东园的人做邻居好,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小心在街市碰上,就是好事。
因此姚氏走春回来就开始指挥下人把一些平常不用的细软收拾起来,大型家具可以连同屋舍一起卖了。
而对孙拂来说,不管东园看不看重她,或是拥有珠宝财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边的人,只要是她的人,不管爹娘还是家中妹妹们,抑或她的丫头,全都牢牢守护住才是她今生最重要的课题。
她不像姚氏那么心急,就一个小院子,能有多少东西可收拾,今日收拾一点、明日收拾一点也就够了,所以她照常过日子,拿出几疋布料摊在床上,准备做一个荷包。
丫头们帮着挑选,她自己倒是看中雨过天青色的料子,直觉再没有比谢隐适合这个颜色的了。
三生在一旁帮忙递剪子和顶针,绿腰则是把绷子、绣线拿了出来,秋水只能干瞪眼,反正那些女红啊什么的她一窍不通,她还以为小姐没把大爷要她转述的话放在心里呢。
那天她去送饺子,除了拿回食盒,大爷还让她带话,说要一个小姐亲手绣的荷包,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给他。
孙拂用绷子把裁好的缎子固定住,脑子里早就想好构图,她要绣二式的九鹿戏春图,此时外头传出了不小的动静,不用孙拂吩咐,绿腰自动跑去垂花门探看。
绿腰不一会儿就回来,脸色喜形于外,几乎是咧着嘴,连讲话都带结巴了,“……威国公家的庞老夫人来了咱们家,听说是来提亲的,夫人亲自迎接,这会去了大厅!”提亲?威国公是景辰朝唯二的一等国公,国公府的祖上跟着太祖皇帝闯下江山,子孙一直深受皇恩,出了不少经天纬地之材,甚至是国家股肱大臣,而庞老夫人出身将门,能文能武,才德兼备,与威国公堪称绝配。
庞老夫人来提亲,对象莫非是孙娥?家里也只有她还符合,以庞老夫人的身分,男方必然显赫到能请动她老人家,真是好大的面子。
孙孅若是能得到一桩好姻缘,那是最好了,她娘说什么也不会拒绝这样一门好亲事。
孙拂专心的绣着荷包,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姚氏一脚深一脚浅的过来,因为走得急了,扶着门板直喘气,手里紧紧攒着汗巾,一下说不出话来。
孙拂见状赶紧亲手倒了杯茶,服侍姚氏喝下,才让她落坐。
姚氏缓过气来,拉住孙拂的手,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我儿、我儿……”
“娘,您这又哭又笑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招惹您了,女儿替您出气去!”孙拂替她抹了泪。
姚氏用汗巾擦眼,“没有人惹我,我这是一时情急,还替你高兴,心情没调适过来,这不就又哭又笑了。”
“您慢慢说,我听着呢。”孙拂又给姚氏续了杯茶,想想她娘是孕妇不能喝太多茶,吩咐绿腰去泡红枣茶。
姚氏却不在乎这些,柔声和孙拂说起话来,“今天庞老夫人到咱们家里来,是来说亲的,娘想问一下你的意思……”
孙孅的亲事问她什么意思?娘这是急昏头了吧?
“庞老夫人是替国师大人来向你提亲的,等你爹从外头拜年回来,我再找他商量,你要是不反对,这门亲事咱们就定下来,真是老天爷保佑,你退亲后娘一直想该替你找门什么样的人家,司天监监正这个五品官虽然在贵族多如狗的京城不算什么,可国师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娘犹豫的是,国师大人娶的是续弦,我女儿怎么可以去给人家做继室?”最糟的是那位大人的年纪和女儿差了一大截,但国师的名头怎样都能碾压东园一头没问题,唉,这真教人好生为难。
姚氏一口气说这么多,螺丝都没吃半个,孙拂却以为自己听错了——谢隐向她提亲?
她脑袋一片空白,谢隐娶她半点好处也捞不着,他孩子也有了,地位高不可攀,又不缺钱,不需要她添砖加瓦,他还缺什么是她能给予的?
孙拂苦笑不已,其实她也知道,按照她现在的立场,嫁给谢隐绝对是她最好的选择,谢隐不仅能护着自己,还能护住大房,单就这一点她就该毫不犹豫的答应才是。
拿起绷子,她想稳定心神,可第一针就下错了。
西园这边,孙拂心烦意乱着,东园的女眷却在宫宴结束后意兴阑珊、垂头丧气的回到府中。
这回宫宴,孙老夫人不说没见到被禁足的皇后孙窈娘,长景帝还当着诸多群臣外命妇的面前把让孙氏女入宫的事情取消了。
可长景帝总算看在孙皇后的面子上,没让孙老夫人太下不了台,只当面训斥她治家无方,暗指她儿子都教不好了,孙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让人进宫不把后宫搅得一团乌烟瘴气才怪,长景帝如今对孙皇后的娘家是一点好印象也无。
在座的都不是省油的灯,高门贵胄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一见孙家势头有那么些下降了,男人们还没有什么动作,女人却明显的开始疏远起孙家女眷,这让存心想出风头的孙家姊妹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依照孙窈娘之前的盘算,宫里多年未进新人,正好拉拔娘家的姊妹,还能找帮手固宠跟照顾她的皇儿才是正经事。
她中意的对象是孙拂,因为最好拿捏,叫她往东她不会往西,偏生那时的孙拂已经订亲,万万没有皇帝和百姓抢媳妇的道理,只能放弃。
她也考虑过其他姊妹,不过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至于孙默娘这亲妹妹,后宫是什么地方?争权夺利,人心如鬼域,出于私心,她不想害了自己的妹妹。
不过不管她的打算如何,总之都叫短视的孙信给搅黄了。
孙老夫人恹恹的回家,全没了之前的风光傲气,就连府里精心准备的饭都吃不香,正想着去歇息,让折腾了一天的老骨头好好躺躺,留在府里的心月复嬷嬷却俯首就着她的耳朵说了什么。
孙老夫人又是震惊又是混乱,脸色一变,只觉得气都快喘不上了,“这……不可能吧,怎么会看上那丫头?”
“老奴打听得千真万确才敢来回禀老夫人,何况那庞老夫人进出西园,是老奴那小子亲眼所见,不会有差错的。”
孙默娘见孙老夫人脸色不对,过来挽住她的手。“祖母,到底是什么事?”
孙老夫人却挥开她,“孙拂那个死丫头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威国公府的庞老夫人今日去了西园给她提亲。”
这下炸锅了,李氏和黄氏、孙乐娘齐齐放下手边的碗,还吃什么呢?不过一天的时间,怎么就有这等造化?
所有人都有志一同认为自己听错了,可一个人有可能听错,这么多的耳朵,孙默娘几乎要尖叫,孙乐娘的表情也很复杂。
“怎么可能?”孙默娘把指甲掐进了肉里,一脸睁狞,她满心以为去了皇宫肯定能见着自家大姊,然后她把孙拂被退亲的事告诉她,到时候孙拂除了入宫一条路,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哪里知道,皇帝竟然不让大姊出来参加宴席,甚至还当众数落孙家,这样一来,以前那些与她有交情的姊妹淘纷纷借口走掉,直到宴会散席都不曾过来打招呼。
心情已经不好了,回家还听到这样的恶耗,只差没直接吼出来她孙拂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攀上这样的亲事!
孙老夫人知道这事和媳妇、孙女说了也没用,绷着一张老脸没再开口,李氏和黄氏心里不忿,却也只能背后说酸话,骂孙拂好狗运、老天没眼!
孙老夫人可不管这些,她让人去前院等孙璟回来,让他立刻到后院来。
果然孙璟一下马车就被请到了孙老夫人住的泰和堂,连官服都来不及换。
孙老夫人看着孙璟进来让身边的嬷嬷把事情很快说了一遍。
孙璟也觉得不可思议,才听到孙邈年后要去大兴赴任的消息,在他以为不过一个京城近郊的县令不算什么,不想才翻个年,威国公夫人居然替国师来向拂姐儿提亲!
那人可是谢隐啊!大房能攀上谢家,已经不是高攀二字可以形容了,那可是谢家的大爷、景辰朝的国师,连陛下都对他言听计从,大房要是答应了这桩亲事,可是要飞黄腾达了啊!
“娘,您先莫急,我去找大哥问问看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还敢说不吗?人家国师能看上他的闺女,他要是敢驳了人家面子,你在朝堂上还能讨得了好吗?这件事我作主,孙邈那个木头要是敢吱声,你就敲打他,不用客气!”
本来以为这死丫头的亲事就那样了,随便给份嫁妆,看谁要就嫁谁,哪里知道这求都求不来的亲事居然落到她头上,总之这件亲事孙拂无论如何都得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