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趁着晚膳前赶紧出门,谁知道方语下午睡了一会就起身瞎折腾,为了要哄好她,结果弄到天色都暗了,只好明日再去庆平园。
岂料,方语这小丫头一大早就缠着易珂不放。
“带她一道去吧。”
易珂冷眼看向抱着她的腿撒泼的小丫头,有股冲动想将她细起来,丢进柴房让她冷静一会。
“走吧。”夏炽抿着笑意拉着她的手。
“一会出去你要是敢再闹,我就把你丢了。”
“你才不会。”方语一见得逞,笑得甜死人不偿命。
“我就会。”她只是许久不曾表现出心狠手辣的那一面,别以为她收山了。
“不会。”方语一溜烟地跑到夏炽身边,很自然地牵住他另一只手。
易珂眯起眼瞪着她:心想难道她就要被个五岁的娃儿给吃定了吗?不成,她得想个法子好生教导,否则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一行人驱车来到庆平园,夏炽先扶着她下车,再将方语抱了下来,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方语。
俊美的三人在庆平园里引起不小的骚动,易珂却置若罔闻。
她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园子,当初因为她喜爱月季,所以父皇特地在城里给她打造一座园子,里头假山流水,可以行舟赏花,更有供她休憩的楼阁凉亭。
原本是专属于她的,后来她开放让其他人都能进来赏花,不过那时大多数人慑于她的威仪,敢进庆平园的人不多,不像现在到处都是人。
不过景致未变,还是她记忆中那片鲜明缤纷的月季园,身边的人也没变,待她如昔,就像这座园子一样等待她归来。
夏炽好似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心绪,也不催促,看她那双泛着水光的眸中映着自己的身影,笑意不禁更浓。
易珂慢慢垂下眼,由衷认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能够遇见他,都是她最幸运的事。
她把脸慢慢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有些受宠若惊,犹豫了下,手正要环抱住她时,她却突地低声斥道:“方语。”
“你们在做什么?”硬是挤在两人之间的方语抬起艳丽小脸问着。
“哪有做什么,不就是……”看着她似懂非懂又想追根究底的神情,易珂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解释。“不就是你爹娘也会做的事。”
这样懂了吧,懂了就别打扰他们。
“可我爹娘不会这么做。”她童言童语地道。
她的眉头微扬了下,问:“难道他们都没有这样?”她把脸往夏炽的胸膛一贴,一下又搂住他的腰,下一刻又抱住他的颈项。
“阿驹……”夏炽有些手忙脚乱地抵挡她不安分的小手。
虽说两人能多点亲密行为,他是求之不得,可是在孩子面前,又是在外头,一旁又有不少人偷觑,这么做实在不妥。
“配合点。”她张口无声地要求着。
难得方语主动提起关于母亲的话题,她不趁机追问还要待何时?要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不管她怎么问都撬不开她的嘴,好不容易她主动提起,她当然要问个明白,多点线索总多点对策。
“爹爹和娘不会这么做……娘总是骂爹爹。”方语落寞地道:“后来,娘不见了,我问爹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爹爹说不是,可是我再也没见到娘,而爹爹带着我一直跑一直跑……”
易珂见她眸底含着豆大的泪水,随即一把将她抱起。“好了,不说了,想那些不开心的做什么?咱们赏花去,一会搭小船,让哥哥给咱们摇船,好不?”她只是想追问一些线索,并不想把她逼哭。
小丫头片子故作坚强,强忍泪水……也不想想看着难受的人是谁。
“船?”方语终究是小孩子心性,一说到船,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
“在那里,瞧见了吗?”易珂努力地想抱高她,无奈她的力气太小,实在无法将她抱高。
下一刻,身旁的男人轻而易举地将方语接了过去,抱得高高的,可以看见远处的湖泊和分布在支流上的小舟。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方语扬开银铃般的笑声。
夏炽见她压根不怕高,干脆再把她抱得更高,惹出她清亮的笑声,招来更多注目。
“行了行了,一会掉下来怎么办?”易珂扯着他的衣袖,想将方语接过手,岂料小姑娘却紧紧抱住夏炽的颈项,赖在他身上不肯走。
易珂眯起眼,看夏炽抱方语的方式根本就跟以往抱她的方式一样,突然心里很不舒坦。
尽管她觉得被那样抱着很丢脸,可问题那是属于她的位置,却被方语给占走了……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显得她很幼稚,所以暂时搁下,回家再议。
“走了,咱们到那头看看还有没有小舟,我记得顺着东边那条支流过去,可以看见最多的月季。”夏炽牵起她的手忆过往,他甚至还记得那时的花香和雨后的气味,还有她尽管狼狈却笑得很开怀的神情。
“你还记得?”
“关于你的,没有一桩是我忘得掉的。”
他这没来由的一语,像是他发出的箭,瞬间射进她的心坎里,教她暖得嘴角微勾,却不知为什么眸底有些湿润。
原来可以一直被惦记着,竟会是这般令人感动的事。
如果不是再世为人,她又怎会知道原来她一直被爱着?
“夏二公子?”
小径对面传来熟悉的声响,易珂抬眼望去,原本餐在眸底的泪水更加泛滥。
“……白薇?你怎会在这儿?”夏炽诧道,此时方语按捺不住,迳自挣扎下地,朝一旁花丛奔去。
易珂看着她昔日的大宫女白薇,妖媚依旧,只是脸上多了点沧桑,笑颜不似以往那般张扬鲜活。
白芷和白薇是她亲手挑选也亲手教导的宫女,最得她信任也最懂她心思,亲如手足,当年她没能给她们安排好归宿就撒手人寰,就怕她们过得不好,没有人能依靠。
“奴婢和白芷被留在镇国将军府,今日奴婢是来给公主摘花的。”白薇扬起篮子里剪下的月季,浅淡笑意餐着思念。“这时候的月季开得最美,公主总说越到花季结束,月季就开得越缤纷热闹,咱们人就得像月季一样,哪怕结束,也要璀璨落幕。”
夏炽低垂着眼,轻点着头。“嗯,公主确实是如此。”
“夏二公子心里一直惦记着公主,公主要是知晓,心里必定是开心的,只是夏二公子是近两日才回京的?”白薇问着。
易珂偏着头,觉得白薇这种问法透着古怪,彷佛笃定夏炽要是回京,肯定就是最近……
难不成近来京城有宵禁,出入城门都得管制?
“昨日才回来的。”
“能回来就好,奴婢一直担心夏二公子回不了京城。”
易珂侧眼看向夏炽,像是不解白薇何来此言。
“没的事,我一直没回京,不过是因为军务繁忙。”夏炽目光闪避着。
“夏二公子没必要维护夏首辅,那日奴婢在场,亲眼看着夏首辅施了家法将你整个后背打得血流如注,还说了不准你回京。”白薇替他打抱不平。“不就是吊唁公主,那一会儿的功夫都不成,非得下重手说重话?”
易珂杏眼圆瞠,耍狠地瞪着他。
当初她是从夏煊那儿知道个大概,却不知道他回京时竟受到夏烨那般对待……难怪路上一直感觉他很紧张,本以为他是近乡情怯,原来是因为夏烨不准他回京,得以回京时才会忐忑踌躇。
这些年他一直在西北一带游走,其实一直在流浪,为了她才有家归不得。
而他背上那些她没来得及看清楚的伤痕,不会是夏烨下的重手吧!
“没事,都过去了。”余光瞥见易珂一双眼死瞪着自己,夏炽只想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我们先走一步。”
白薇轻点着头,看着他身旁的易珂,冷若冰霜地略福了福身后离开。
易珂直睇着她的身影,看着她的穿着打扮,道:“看来卫家待她还不错,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她寻个良人,再晚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放心,这事肯定有卫夫人操办,只是不知道白薇肯不肯了。”
“你说,今晚我肯不肯放过你?”一回头,易珂像是换了一张脸,瞬间刷成晚娘脸,以指戳着他的胸口。“你回不了京,你被夏烨打了,被夏烨赶走,这些事你为什么都没跟我说?”
夏炽扬起讨好的笑,牵着她的手,道:“走吧,不是要搭小舟吗?”
“夏炽,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夏炽无奈至极,怎么也没想到逛个园子竟也能遇见白薇,无端端地提起往事。
“娘!娘,哥哥,是娘!”
正当夏炽思索着要怎么安抚她时,却听见方语尖声喊着,短短的小手指向远方。他顺着目光望去,只见湖畔有一群女眷正在赏湖景,不知道是听见了方语的声嗓还是正巧回过头来,只见那妇人神色一变,带着几名丫鬟朝湖畔另一头走得又快又急。
“我去瞧瞧。”易珂眯起眼,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
四哥那时最宠爱的侍妾叫谭青青,她见过几次,肯定能认出。
“咱们一道过去。”他抓着她的手,以防她又为了追人跑了起来。
“欸,等等,那辆马车是不是来接她的?”易珂指着朝湖畔而去的马车。
“似乎是。”
易珂暗咒了声,甩开夏炽的手,撩起裙拥,抄了近路,跳过杜雕花丛,再爬上造景的假山群,往下一看,就见到正被人扶上马车的女子,对方下意识往这头望了过来,果真是谭青青!
她的神色惊惶,上了马车后,马车便以极快的速度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思索着回头望去,见夏炽已抱着方语跃了上来,她气喘吁吁地道:“阿炽,追不上了,赶紧让人跟着,非知道她的去向不可。”
夏炽长指微勾放在唇边吹了记哨音,夏字班的护卫悄无声息地跟上。
“你瞧你,又喘了。”瞧她不过是小跑一段就惨白的脸色,夏炽眉头不自觉地深锁。
“不碍事。”她努力调匀气息,看着窝在夏炽怀里不哭也不闹的方语,没有说话安慰她,只是抚了抚她的头。“走吧,搭船去。”
方语抿着小嘴,朝她伸出短短的小手。
易珂只能将她抱过,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她很清楚被家人舍弃的滋味,那是再多言语都无法填补的伤害,无声的温柔才是消弭愤恨的最大利器。
然而夏炽见她气色不佳,想再把方语接过手,方语却怎么也不肯,脸就贴在易珂的颈窝上不动。
夏炽无奈,只得作罢,牵着易珂的手要下造景的假山群时,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着,
“阿炽,回京了怎么没来找我?”
那把厚实的嗓音让夏炽微顿,下意识往身旁望去,果真瞧见她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人。
镇国将军府里,卫崇尽夫妇紧盯着方语,像在盯什么珍禽异兽似的,方语不解地看着两人,最终默默往后退,退到易珂身旁,抱着她的腿躲到后方。
两夫妻目光压根没收回,良久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不是庆平。”
废话!易珂咂着嘴,一把将方语抱起,恼他们夫妻俩无端端地把这孩子吓到躲到她身后,也不想想他们一个是武将,一个是将门千金,身上那股肃杀之气,大人都不敢靠近了,何况是个娃儿!
“阿炽,这小姑娘……不是你在外头跟人有的吧。”卫崇尽语带保留地问着。
虽说他觉得不可能,也认为他真要在外头与人有了首尾,又把孩子带回家,他大哥肯定会把他逐出家门,可是无缘无故,谁会没事带个娃儿在身边?而且还带了个年纪尚轻的大姑娘。
“你才跟人有的。”易珂没好气地道。
这人俊朗依旧,形如挺竹,眉宇间的冷鹫杀气比当年卸下不少,年纪的增长将稚气尽数褪去,沉稳内敛,一扬起笑,那双眼如星般闪耀,还是当年那个迷死大半姑娘家的男人。
只是,现在看起来,觉得比她家小艳儿差了点。
“……嗄”卫崇尽不确定地看向她。
他是不是听错了?这小姑娘怎有勇气呛他?
“我说,尊夫人有了。”易珂没好气地道,将一直抱住她腿根的方语拎出来,抱在怀里。
岂料此话一出,卫崇尽脸色发白,而他夫人齐墨幽则冷冷盯着他,就像是毒蛇盯上了不知何时闯到它嘴边的鼠。
“小姑娘别乱说话。”卫崇尽有气无力地斥道。
别闹了,他与妻子成亲五年,膝下无子,乃是因为他喝了药不使妻子有孕,不料前阵子刚对妻子坦白此事,妻子至今心里还记仇,房门都不让他进去,要不是假借要给庆平剪些花,恐怕她仍不愿与他一道出门。
这当头要是再提及孕事,晚上连家里都待不得了。
“真的。”拜托,她从小在宫里长大,宫里哪些嫔妃怀了身子,母妃身边的老人可都眼尖得很,压根不需要御医,而她呢,从小耳濡目染,虽然不敢说学了十成十,但大抵上也不会出错。
“阿驹,别说了。”夏炽五味杂陈地阻止。
彷佛回到从前的时光,他依旧追在公主身后,看着公主追逐卫大哥的身影……他明明才拥有,却觉得一直什么都没有。
“她也叫阿驹?和庆平的表字一样。”卫崇尽突道。
“卫大哥也知道公主的表字?”夏炽诧道。
“知道,我觉得这个驹字有意思,所以喊过,还故意多喊几次,她气得要命,不让人喊。”他那时只盼着能把易珂惹毛,省得老缠着他。
“是吗?”夏炽不由看了易珂一眼,却见她早已经别开脸。
卫崇尽见两人互动,问:“你跟她的关系是——”
“她是我的妻子燕翎。”
“……燕翎?”如果他没记错,应该是夏烨提过的燕成的女儿,他竟然决定娶她为妻?
弥补也不是这种做法吧。“我倒觉得没必要非迎她为妻,你年纪还小,可以再等等。”
易珂横眼瞪去,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当年为救他妻子而死,他没感谢就罢,如今还要坏她姻缘,她上上辈子是不是踩烂他的坟啊?
“并不是为了弥补。”夏炽淡道。
“当真?”卫崇尽压根不信。
他当然不信,当初夏炽都能为了庆平的死阵前返京,依夏炽的性子,如果庆平不是他心尖上的人,他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如今跟他说,他已经能将庆平放下,真心实意欲娶另一位姑娘为妻……他不是不信,而是信不了。
易珂翻了翻白眼,只能说时间真能改变一切,以往看卫崇尽怎么看怎么顺眼,如今她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夏烨都没吭声了,他还插嘴个什么劲?
“难不成卫大人迎娶尊夫人也是为了弥补什么来着?”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反讥了一句。“还是想遮掩什么来着?听说当年卫大人和夏首辅常常在庆丰楼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一整晚,能做的事……可多了。”
如果没记错,当年他俩成亲时,也曾因为夏烨那个假断袖闹得不可开交,可笑的是齐墨幽还真以为夏烨和卫崇尽在一块,那时初知这事,她还乐了好久。
卫崇尽瞠圆眼直瞪着她不放,话从后牙槽磨出来。“小姑娘说话得当心点。”别害他连家门都进不了,他近来已经够卑微了,看不出来他连冷汗都冒出来了,怕得根本不敢看亲亲娘子一眼。
齐墨幽脸色极沉,从未释怀过的坊间流言再度击中她的心头。
“卫大人说话也得经心点。”坏人姻缘七世穷啊,小心点。
卫崇尽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有点眼花,要不他怎会在一个小姑娘脸上瞧见这么寻衅又可恶的笑?这种恶劣的笑容,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瞧过而已。
“你到底是谁?”为何他觉得如此熟悉?
“我谁呢?”易珂笑眯眼,突地敛笑瞪着他。“你姑女乃女乃!”
“你!放肆!”
“你才放肆!”当初是谁救了他妻子,保他姻缘的?如今他打算坏她姻缘,难不成她还得笑笑承受?混帐!
“当初看似相知相惜,此情不渝,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齐墨幽本是恼着自家相公的,听她这席话,再瞧她那神色姿态,那股傲人气势竟是恁地熟悉。
“阿驹。”夏炽轻声制止着。
“不是说要去祭拜?要上哪祭拜?”易珂呿了声,一脸意兴阑珊地问着。快,她累了,怀里还有个孩子赖着,重死她了。
夏炽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回头想询问卫崇尽,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不禁为之一沉。
卫家夫妇领着他俩来到祠堂,踏进里头,易珂就瞧见白薇和白芷正在祠堂里洒扫,不禁皱起眉,瞪向卫崇尽。
这家伙……她临死前,他承诺了要她下辈子当他妹妹,说会疼她,结果呢,竟是这样对待她的宫女,难道他会不知道白薇和白芷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想不到卫大人竟是如此对待平妻的丫鬟们,将她俩发配到祠堂?”她忍不下这口气,实在是不吐不快。
白薇和白芷是她的贴身大宫女,从来就没做过什么粗活,结果现在竟在祠堂这种地方洒扫……不能想了,她实在是越想越气。
“你怎会知道她俩是我的平妻的丫鬟?”卫崇尽问着。易珂抿了抿唇,推了身边的夏炽一把。“阿炽说的,对吧。”
夏炽睨她一眼,除了点头,他还能如何?
卫崇尽微扬起眉,还没开口,齐墨幽便抢白道:“不是咱们将她俩发配到此,是她俩自愿看守祠堂的。”
易珂眉头微皱,看着她俩在里头忙进忙出,最终将之前在庆平园剪下的月季插在花瓶里,搁在牌位前。
她的眼慢慢泛红,看着她最亲近的宫女的下半辈子竟是守着她的牌位……她希望她们好好的,而不是将年华浪费在萧索的祠堂里。
“下个月是公主的冥诞,到时候你们可以到庆平园里去祭拜她。”齐墨幽上前点了香,再递给他们。
“……她葬在庆平园?”易珂接过手,诧问着。
“本是要将她葬在卫家的祖坟,可是我想她应该更喜欢庆平园,那时便恳求了先皇准许。”齐墨幽说着,看着牌位怅然若失。
易珂拿着香,半晌说不出话。
“白薇和白芷早上会去庆平园陪公主说一会儿话,如果花开了,便剪一些花带回来供在牌位前,入冬后月季花期已过,她们俩最终硬着头皮来找我,想盖间暖房种花,直到去年冬天,终于把月季花的花期延长,以后冬天,公主也能瞧见月季。”齐墨幽说着,嘴角餐着浅浅笑意。
易珂瞅着齐墨幽,想着她临死前齐墨幽承诺过,下辈子当她姊姊,会保护她……
“你无端端地多了个平起平坐的姊妹,心里不厌恶吗?”她月兑口问道。
齐墨幽抿了抿嘴,坦白道:“不喜欢,可是公主这个人啊……真的是相见恨晚,如果可以早些年认识她,我与她定能成为好姊妹,也会有不同的结果。”
易珂不作此想,可是她的坦白让她的心很暖。她潇洒离开,却没想到留下的人还一直挂念着自己,真傻。
“不可能,庆平那个性子,不可能跟你成为好姊妹。”卫崇尽突地插了嘴。
齐墨幽不着痕迹地退上一步,把他当空气,不回应也不瞧他一眼。
易珂眉心又拢了起来,不禁道:“置气也该有点限度,夫妻俩这样闹着,孩子心里岂不难受?你好歹也要替肚子里的这个着想。”真不是她错觉,他俩还真的闹开了,真亏他们那时还爱得死去活来。
“我们没有孩子,我也没有怀上孩子。”齐墨幽淡道。
“你们不是成亲五年了?”
“是呀,可是就有人……哼,不提也罢。”
齐墨幽虽没瞧卫崇尽一眼,但哼那一声,就足够让他头皮发麻,他不禁暗自月复诽,为何要邀阿炽他们到家中一叙,搞得往后日子更难过。
易珂看了他俩一眼,无奈调回目光,看着供桌上自己的牌位,她随意祭拜后就把香交给夏炽。
“你们俩是好日子过多了是不是?”见齐墨幽半步都不肯退让,易珂觉得很窝火。“想当年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会倾尽一切保护你的卫家哥哥,结果现在呢?鸡毛蒜皮大的事也能置气?就跟你说了,好歹替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省得气病了对孩子也不好。”
齐墨幽直瞪着她,像是听见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想追问时便听她道:“阿炽,拜好了没?走了。”
话落,她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连招呼都省下,夏炽抱起方语跟两人打过招呼才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齐墨幽还愣愣地看着燕翎离去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墨幽,你跟她很熟吗?”卫崇尽不解问着,实在是因为小姑娘说话的口气太呛辣,一般没交情的人是不会如此说话的。
齐墨幽缓缓摇了摇头,半晌才道:“把府医找来。”
回程路上,易珂还气呼呼的,一声不吭,回到院落里才对夏炽道:“往后要是多点闲功夫,我会往卫家走走,行吧?”
夏炽看她一眼,“……可以。”
易珂本要带着方语去洗漱,可一瞥见夏炽那小媳妇的神情,便将方语交给紫鹃,回头走到他面前,“你心底有事?”
“没有。”
易珂赏他个白眼,道:“你以为我头一天认识你?”
夏炽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似乎对卫夫人很不满。”
“是啊。”也许是因为她死过一次,也许是因为她很想要拥有的都得不到,所以当她看到齐墨幽在拗性子时就一肚子火。
“为什么?”
“为什么?”易珂疑惑反问。
“你待卫大哥的态度如往昔,却对卫夫人很不满,所以你是不是对卫……”
“你再说下去,我就拿马鞭抽你。”易珂冷声警告。
夏炽立刻闭上嘴,乖巧得无可挑剔。
她头痛地按着额,努力压下怒火,才道:“你为什么会以为我对卫崇尽余情未了?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
“不是。”
“既然不是,为什么你会以为我还喜欢他?”她的心很小,没办法一次装进那么多人!
“……只是觉得你对卫夫人特别有敌意。”
“我是气她不懂珍惜!先前为了护住卫崇尽,她什么委屈都肯受,如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芝麻小事就闹成这样,我这个替她挡死的人能不气吗?”她当初救她,为她而死,就是为了让他们夫妻俩这般不懂珍惜?她未免死得太微不足道了!
夏炽听到这儿,多少能理解她的不满,只是——“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常往卫家走?难道你想劝和他们夫妻俩?”
“我才没闲功夫理他们,我是为了白芷和白薇,想到她们俩正值芳华却埋葬在祠堂里,我心里难受。”她抿起嘴,眼眶有些泛红。“先与她们相熟些,再替她们相看品性好的男人,我不能忍受她俩就这样老去。”
夏炽赧然垂下脸,有点无脸见人。
“夏炽,再相信我一点,行吗?”她没好气地瞪去。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
“只是如何?”
夏炽有些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在她的瞪视下说出口。“如果他发现了你的好,他想与你……”
话未竟,他的衣襟被狠扯着,嘴已被易珂强行封住,末了,还狠狠地咬了他的唇瓣一口。“你明明就是个精明的人,为什么遇到这事就变蠢了?他要怎么想是他的事,最要紧的是我对你的心思,我……这么做,明白了没?”
“……明白。”
易珂松开他的衣襟,顺手推了他一把。“明白就好。”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话一说完,她满脸通红地转身就跑。
夏炽还愣在原地,轻抚着被她咬得还有点发痛的唇,扯唇笑得有点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