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赶紧起来,陈家来人了。”一大早的,紫鹃就急如星火地在她房里忙东忙西。
睡得正香甜的易珂转过身继续睡,嘴里嘟曦着。“什么陈家……我又不认识哪个姓陈的。”
“姑娘,是你的外祖家。”
易珂闭着眼想了下,玉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摆了摆道:“我不想见,叫他们回去吧。”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她没抽人他们就该偷笑了。
“姑娘,不行啊,是大爷差人来通报的,要你赶紧过去。”
“他差人通报,我就得去?”夏烨?他以为他是谁?“不去。”
紫鹃见她真的不打算起身,想了下,赶忙走出房门,不一会有人又进了房,轻扯着她的被子,她眉眼不动地道:“紫鹃,你不要以为我都不罚你,你就恃宠而骄。”
“我不是紫鹃。”
易珂蓦地张眼,转过身见是夏炽,不禁骂了紫鹃一顿,“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睡,不想见陈家人。”她可怜兮兮地扁起嘴。
“嗯,不想见就别见。”
她双眼一亮。“真的可以?”这么好说话?
“我让夏炀带口讯给大哥了。”
“你大哥不会生气?”
“不会。”
易珂卷着被子往他腿上躺,瞬间,他浑身僵硬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真好。”她笑眯眼,打了个哈欠,闭着眼道:“只是,陈家人的动作会不会太快了些?咱们才回京两天而已。”
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说不准早在八百年前就被陈家给抛到脑后,哪里可能一回京,他们就厚着脸皮上门。
“确实是快了些,我已经让夏煊去查了。”他轻抚着她的发,对她一直很心疼,只因她的聪慧来自她的历练,哪怕有丁点不合理之处,都能教她生出戒备。
一听到让夏煊去查,她随即想到昨日的事。“谭青青呢?没把人跟丢了吧。”
“怎么可能?”夏字班要是连最基本的盯梢都做不到,不如解散算了。“夏炬回报,人进了一幢三进的宅子,是她父亲谭上瑜名下的宅子,而且那座宅子里还有个孩子,约莫四五岁大。”
易珂闻言,不由坐起身。“难道她生了双生子?”
“夏炬说,和方语压根不像。”
“如果是龙凤胎,那不见得会长得像。”她垂睫思索,试着厘清所有线索。“谭青青出现在京城,身边还有个孩子,看似颇合理,但是为什么方语喊她时,她却吓得落荒而逃?”
“确实古怪。”
“大器被杀和方语被追杀这事也透着古怪,到底有什么原因让康起贤非除去方语不可?既然能追查到方语,必然能追查到另一个孩子,为什么只针对方语?”她盘着腿,托着腮,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会不会是他们兵分两路逃,本要在京城会合,寻求谭上瑜庇护,只可惜大器在半路上遭到突袭?”夏炽沉吟了下提出他的看法。
易珂轻点着头。“是有道理,可是假如谭上瑜重视这个女儿,当初她怀有四哥的孩子时,就该诸多照料,而不是等到五年后。如今他愿意庇护这个女儿,必然是她身上有什么好处,可是四哥早就死了,谭青青还能有什么倚仗?况且照方语所说的,有一天她娘亲突然不见,然后她爹爹就带着她离开原本的家。”
“四皇子叛变遭杀,该是所有与他牵连的人都迫不及待想要撇开关系,那时候没有连系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是一个没有利益可言的女儿,他没道理留下,甚至是保护,再者现在应该没有人想和应家人有所牵扯吧。”朝堂上瞬息万变,可是曾被判流放的人想再翻身……似乎只有叛变一途。
可叛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两位辅政的摄政王都手握兵权,还有个精明如鬼,眼线布满各地的首辅坐镇朝堂。
夏炽沉吟了下,柔声安抚。“不急,倘若真有什么事,也能很快查清,倒是你,饿了吗?咱们到外头用膳。”
“好,咱们去庆丰楼,那里的元宝和酥女乃最好吃,我不知道多久没吃到了。”是啊,她都已经回京了,大可以去尝尝那些魂牵梦萦的热食。
“行,赶紧洗漱。”
“嗯。”她随即跳下床,大声喊道:“紫鹃,你给我进来,你以为把二爷搬来,我就不会生气,就会放过你?给我过来!”
夏炽看着她投着腰等在内室的珠帘前,不禁抿唇轻笑。
庆丰楼还是如她记忆中一样,高朋满座,甚至连一间雅房都没有,只能勉强在一楼靠窗的角落里窝一下。
“生意还是一样的好。”
“一直都挺好的,我也很久没来这儿了。”
今日出门,没将方语带在身边,一入座,不需要易珂吩咐,他便点了几样她喜爱的菜色。
“那真的是,你那时去西北,我一个人到这儿真的很没劲。”她那时候有多寂寞,现在就有多开怀。
“你该要多找些姊妹淘。”
易珂摇了摇头。“你不懂,一些姑娘家的心思都很重,重到只有得失利弊,根本没有真心可言,要我跟那种人来往,我还不如一个人算了。”
“卫夫人呢?”
“嗯……她是个奇怪的小姑娘。”当然,现在也不算小姑娘了,不知道她找了大夫诊脉没有,可千万别吵到连孩子都没了,要真是闹到那种地步,她肯定窜到他家教训他俩。
“以后你倒是可以和她亲近些。”
“再说吧。”说白了,她的性子就是有些孤僻,不是那么喜欢与人来往。
两人闲聊了一会,小二上菜,桌上搁的都是她喜爱的菜色,教她瞬间食指大动。“阿炽,一会这几道菜咱们都打包一份回去给嬷嬷和紫鹃尝尝。”
这次回京,她带在身边的也就紫鹃一个,其余的全都解了奴籍,想嫁人的便替她们找对象,其余的让她们自个儿谋生。
“出门时你不是还气得紧?”夏炽倒是意外她待紫鹃非常亲厚。
“气啊,怎不气?陈家人来了就来了呗,她干么像是火烧般吵我,还把你给找来,一点规矩都没有。”肯定是平时对她太纵容,才会教她主从不分。
夏炽笑意浅露。“她不就是怕你担搁了?再者是大哥差人通报的,她心想是你的外祖家,自然得赶紧把你唤醒。”
“谁的外祖家?”她呿了声,那种势利亲戚,她替燕翎感到可悲,可心思一转,不禁问:“你猜,陈家的消息会是从哪来的?”
“我多年没回京,不清楚朝堂局势,无法猜。”给她布好菜,以眼神示意她赶紧用膳。
“也是。”她轻点着头,乖乖地吃了口饺子,觉得还是她记忆中的味道,一种让人怀念的滋味,想当年她头一次带他来时,他还是个小豆丁呢……“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易珂不语,只是不住地打量他,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极了。“做什么这样看我?”
“我突然发觉你胆子很大。”
“怎说?”
“你说你一开始就怀疑,没多久就确定我是谁,可你却很带种地要我当你的义妹,还硬要我喊你一声哥哥。”好样的他,这样吃她豆腐,到底是谁给他的胆?
夏炽低声笑开。“你确实年纪比我小,再者总不能要我在那当头就戳破你,毕竟你摆明了就不想与我相认。”话到最后,目露怅然。
他都表现得这么卑微可怜了,难道她还能再跟他算帐?只能当是哑巴亏了。“算了,放过你。”她向来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了。
夏炽本还要再说什么,却突地听见隔壁桌的客官正低声交谈着——
“听说少帝微恙已经有些时日了,那分明就是两位摄政王狼子野心,慢慢毒杀少帝,想要趁机上位。”穿绿衫的男子压低嗓音说着,还不住地看着四周。
“你这话说来压根不合理,他俩毒杀少帝,最终谁要上位?”另一个人毫不客气地指出盲点。
“嘿,这个你就不懂了,到时候自然是看谁抢得先机,把罪都推到对方身上,说不准还能打着对方弑君的旗帜起义呢。”
“这也太麻烦了些,摄政王要真的有意篡位,根本就轮不到少帝上位。”
“唉,有人就是喜欢迂回一点,确定所有皇嗣都断绝,如此上位时就不遭人诟病,你细品,是不是就这个理?”
“还真是呢……”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合理,你这消息到底是打哪来的?”
“我娘子的娇娇在刑部尚书府里当灶上的,听说府里大伙都在说。”
易珂嚼着饺子当听戏,却瞥见夏炽的神色严肃了起来。“阿炽,怎了?”
“没事。”
“没事才怪,你的脸就写着很有事,好吗?”她要是连他一点心思都看不穿,这么多年来两人的情分都白费了。“坊间似是而非的流言到处都有,根本不算什么,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少帝确实龙体有恙。”他说得极轻。
“喔,娃儿嘛,哪个没点病痛的?”听说了,只有两岁嘛。
“可是这个消息,除了我以外只有三个人知道。”什么刑部尚书家中,那根本就不可能,只要大哥打算封锁,宫中就传递不出消息。
易珂本想大快朵颐,听他这么一说,筷子立刻放下。“走,回去找你大哥。”
虽然少帝是年仅两岁的娃儿,但朝中有两位亲王摄政,再加上首辅坐镇,根本就没人能见缝插针,况且会对少帝造成阻碍的人全都钟除了,照理该说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如今坊间却出现此等流言,分明是有人对皇位怀有恶心。
易珂是皇族人,对这种事特别敏锐,拉着夏炽回府,话都还没机会问出口,就见夏烨冷着脸看着手上几张半烧毁的纸,夏灿很可怜地被罚跪在角落里。
易珂很自然地将夏炽推了出去,把自己藏在他身后。
“大哥,陈家的人走了?”夏炽问道。
“嗯。”夏烨应着声,手上没闲着,继续翻看纸张。
“阿灿怎么了?”夏炽看了眼跪在角落不断朝他使眼色的夏灿。
“他很好。”终于勉强把纸张上的字都辨识完,夏烨慢慢收齐,浮现和那张冷脸很不符的笑意。“他好极了。”
“大哥,就说我是冤枉的,你怎么就不听呢?通州来的疏章奏折我一直都收着,哪知道要呈到内阁就不见了,真不是我弄丢的,要是我弄丢了,我肯定承认,你不能硬给我扣莫须有的罪名。”夏灿真的觉得自己冤死了,整个通政司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只是个小小的参议,疏章奏折被弄丢了,怎能算在他头上?
话再说回来,他这不是找回来了?哪怕是烧毁了一些,还是找回来了嘛。
夏烨轻点着头,拿着疏章徐步来到夏灿面前,当着夏炽和易珂的面,拿起疏章就往他头上砸。“不是你弄丢的,不是你的错,可是你没有管理好衙门,让人有机可趁,那就是你的错,到现在还不认错!”
易珂微眯起眼,想起当初夏炽也被他施以家法,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人对自家兄弟向来狠,往后她绝不能惹着他。
“大哥,疏章上写了什么?”夏炽上前不着痕迹地制止,抱着头闪躲的夏灿感恩地看向他,忍不住想说,有二哥在,真好。
“通州知府上疏地方卫所同时移汛,觉得十分古怪。”
“通州?那不是肃王的封地?”
“是他的封地没错,但是通州十八个卫所却是龙蛇混杂,各有其主,肃王远在京城也没法子一一压制,其中更有以往应家的党羽,你认为我会怎么想?”夏烨说话时,还恶狠狠地瞪着夏灿。“没有五军都督府的移汛令,十八个卫所同时移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应家尚存的族人不是都还流放在西南?”
“少帝登基,大赦天下。”
夏炽沉吟着,问:“蓟州可有传回消息?”
“目前没有。”
“如此还能及时调派京卫和五军营。”既然蓟州那头尚未有动作,那就代表还有挽救的机会。
两人神色肃穆,状似讨论卫所事项,可易珂是皇族人,光从话中细节便推敲出——
“应家要造反?”
兄弟俩同时看向她,夏炽微摇着头示意她别再开口,夏烨则是微扬浓眉,夸道:“弟媳倒是挺聪明的。”
“猜的。”她干笑,乖乖闭上嘴。
虽说她姓易,是皇族人,可她母族姓应,那些应家人都是她的亲戚。
“状似应家要造反,但是没道理。”夏烨最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能够调动通州十八卫所,代表应家手上有足够的筹码说动卫所指挥使,可是应家沾着皇族血统的都死尽了,如今造反到底有何意义?
“也许现在有了。”夏炽沉声道。
说不准那几份通州呈上的疏章,真是有心人故意烧毁,只可惜没处理完善,让阿灿找着了,还能拼凑出一点原样。
“嗯?”
夏炽让兄长到一旁坐下,挥着手要夏灿赶紧离开,夏灿立刻头也不回地溜了。
而易珂则远远站着,竖起耳朵听着夏炽将他俩推敲过的事和方才在顺丰楼里听见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夏烨。
“谭青青和四皇子所出的孩子?”
“有继承人便是最大的筹码,可咱们想不透的是,既然谭青青身边已有个儿子能继承,又为何要让康起贤追杀方语?”
如此推敲,彷佛真相已经大白。
康起贤毕竟是应家人,他替应家人张罗这一切,似乎合情合理极了。
夏烨听完,不禁低低笑开,看着夏炽忍不住摇了摇头。“阿炽,这不难猜呀,你怎么就没想通呢?”
“大哥的意思是?”
“要继承皇位,必定得是儿子,女儿无法继承。”
角落里的易珂闻言,不禁怒目微瞠。
虎毒不食子……谭青青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大哥的猜想是,谭青青极可能生了女儿,但是在少帝上位之后,怀有太后梦,为了继承人,随意找个孩子混淆皇族血统,再让人除去大器和方语。若是应家那个孩子真能上位,谭青青当了太后,谭上瑜就能封爵位。”话到最后,夏炽的拳头不自觉紧握着。
“到底是谁先怀有野心,又是如何牵线,无从得知,光从你所知的线索,能够推敲出的可能就是如此。”夏烨哼笑了声,随即起身。“若是这样就更好办了。”
夏烨走了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道:“陈家人希望弟媳回陈家,可我跟他们说,你俩在蓟州已经成亲,没道理让弟媳回外祖家。”
“多谢大哥。”
“不用谢,陈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家的是弟媳的舅舅,太仆寺少卿,和谭上瑜时有往来。”话落,他摆了摆手,大步踏出厅堂。
易珂赶忙跑来,抓着夏炽问:“阿炽,你大哥的意思是说,谭家发现方语在夏府,所以才知会陈家,陈家人因此一大早跑来要我回去,分明是要拿我当人质?”
夏炽看着她,无奈她的思绪就是转得那么快,他连谎话都还没编出来。
“不用担心,横竖无须在意陈家,往后再上门,直接打发回去就好。”夏炽轻抚着她的头。“就算他们真的发现方语在这儿又如何?咱们家又不是闲杂人等都能随意进入的。”
易珂紧抿着唇,眉头紧拢。“他们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消停?为了权势,竟打算鱼目混珠,混淆皇族血脉,我是在宫中长大的,怎么不觉得权势有多迷人?”
抱着权势就能安稳一世?这种想法未免太可悲。
“人各有所好,心思一旦偏斜,就得付出代价。”他伸手轻推开她眉间的愁思。“这事我和大哥会处理,你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只是感叹不管身在何处,只要牵扯到权势利益,人心都能无情到极致,连至亲骨肉都不要了。”往后她要怎么跟方语解释?谭青青舍弃她,康起贤欲除去她,真要论的话,康起贤还是方语的舅公。
“权势易使人腐化,一旦尝过权势的滋味,人就无法自拔,为了争夺没有什么不能牺牲,至亲骨肉又算什么?方语很聪颖,等她再长大些,跟她说她会懂的。”他喃着,轻柔将她拥入怀里。
当年,人们总说庆平公主跋扈又任性,可他们根本就不识得她,从不愿细看公主强势的作为底下,其实藏着一颗很柔软的心,总是替身边的人着想,总不愿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实际上受到伤害的一直是她。
几日后,夏炽进了五军营,和康起贤成了同僚,不用夏炽说,她也明白夏烨是要他去盯着康起贤。
她不担心应家叛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只可怜方语从小没了爹娘在旁,所以尽其可能地陪着她。
从那天谭青青落荒而逃后,方语似乎也跟着沉默,没像之前那么爱玩爱闹,看着就让人心疼。小小年纪,她大概明白了什么,只是不说也不问。
这点,倒与她挺像的。
“姑娘,卫家夫人来了。”紫鹃掀了帘入内说着。
“嗄?”齐墨幽?没事找她做什么?可她人都来了,那就会会她吧。
将方语交给常嬷嬷后,她便带着紫鹃往主屋去。
走在主屋的廊道上,就见齐墨幽负手看着屋前的园景,她的身形如当年那般纤瘦,那张脸依旧无害迷人,然而她却是力大无穷,拉弓可三箭并射,提刀能血溅三尺,十足的狠角色,可惜当年她就是没看清这点才会被骗,才会傻得为她挡死。
“燕姑娘。”齐墨幽察觉视线,转过身朝她施礼。
“卫夫人。”她也回了礼。“里头请。”
齐墨幽随她进了厅,看着她的坐姿和神态,像是在确定什么。
“不知道卫夫人前来,所为何事?”易珂懒懒地看向她。
“燕姑娘是如何知晓我有喜?”
易珂扯唇一笑,要问她欣赏齐墨幽哪一点,就是她果断爽快,毫不拖泥带水,和这种人相处最是自在。
“以往有个嬷嬷曾教我一些古法,可从脸或身形推断出是否有喜。”她也坦白告知,只是没说那个嬷嬷是她母妃身边的人。
“原来如此。”齐墨幽轻点着头。
她曾经听人说过,宫中有些老练的嬷嬷都练了双火眼金睛,哪怕才初有喜也逃不过她们的眼。
“然后呢?”
“什么?”
易珂咂了声,耐着性子问:“所以卫夫人前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不是。”
“不然?”
齐墨幽直睇着她,想了下,道:“能否先屏退旁人?”
易珂眉头微扬,摆了摆手,让紫鹃到厅外候着。“可以说了吧?”
齐墨幽开门见山地问:“你是谁?”
“你说呢?”笑意在易珂的唇角缓缓蔓延,有点坏有点寻衅。
“那日你说了一些话,可那些内容你不应该知道。”
“是吗?”易珂佯装回想,煞有其事地皱了皱眉头,再佯装恍然大悟。“我不太记得说了什么,不过大意是指你好日子过多了,都忘了说过的承诺。”
“我没忘。”
“是吗?”她扬了扬眉,笑得很恶劣。“我那日所见,可不如你所说的。”
“那是有原因的。”
“嗯,也是,凡事变卦,总有前因。”
易珂挑事的口吻和寻衅的态度让齐墨幽气得闭了闭眼,咬了咬牙道:“还不是因为这五年来他喝了药,故意不让我有孕,我还不能气吗?”
“有这种事?”易珂惊诧地瞠圆眼。
“这种家丑能随意外扬吗?”齐墨幽娇俏脸蛋泛着红,也不知道羞赧还是气愤。
易珂张着嘴,实是无法理解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毕竟卫崇尽把她当成心头上的一块肉,当初是怎么疼她宠她的,自己都看在眼里。“没道理啊,他那么喜欢你,为什么要喝避子汤?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可真是会绝子的。”
避子汤不管是男人女人,喝多都伤身,甚至绝后,卫崇尽是疯了才喝五年。
“他说当年他母亲生他时就是血崩而死,他觉得我瘦弱,所以盘算着等我年纪长一点才生,可我今年都二十岁了,再不生,说不准就生不出来了。”齐墨幽一想起卫崇尽的可恶行迳,还是会气到发颤。
反观易珂,她凉凉扫她一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抱怨,是在炫耀吧,跟她炫耀卫崇尽有多重视她,甚至为了她宁可无后……“你们真是有够无聊!”
“哪有?分明是他没事挑事。”
“是是是。”她还能怎地?她说的都对。“可既然都吵开了,怎么你却有喜了?”
看来,吵得不够凶,是吧。
齐墨幽俏脸透红,难得露出羞涩模样。“就……他说已经把药给停了。”
易珂嘴角抽动了下,真心觉得她是来刺激自己的。“你把你俩的恩爱明晃晃地摆在我面前,你人真是好。”
“你已经有夏炽为伴,不是吗?”
唷,敢情是因为她有了阿炽,所以才敢挑明恩爱?“如果我说,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把卫崇尽交给我呢?”她这人天生劣根性,看有人过得太好,心里就不舒坦,不稍稍逗弄,她日子难过。
齐墨幽愣了下,显然没想过她会这么说,垂睫思索了下,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道:“夏炽该怎么办?”
五年前,夏炽得知公主死讯,不管不顾从边境赶回,任谁都看得出他对公主情深意重,如今好不容易共结连理,要是舍弃他,他情何以堪?
“我才不管他。”
“你不会这么做。”
“你又知道我会怎么做?”
“你的喜恶分明,你如果对夏炽没有半点情意,又怎会允他白首?”
“你又懂我了?”奇了,她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我说过,咱们是相见恨晚。”
“我不这么认为。”谁那么倒楣认识她?看她炫耀,看她显摆,搅得自己日子难捱,她没这么傻。
看易珂撇开脸,几分高傲几分狂放,齐墨幽不禁抿唇笑着,真的是她呀,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遇见她,真是太好了。
“夏炽知道是你吧。”
“他当然知道,他这么喜欢我,早就识破了。”别以为只有她能显摆,她也行,只是她为人低调,不爱将两人情事公诸于世。
“夏炽也不容易。”
易珂横眼瞪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喜欢我有多折腾他?到底是谁说过要当我妹妹让我欺负的?”就说了,天下最不可信的就是誓言,真的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听而已。
齐墨幽笑眯眼,黑葡萄般的眸里月华倾落一地。“这有什么问题呢?妹妹谨听吩咐,姊姊尽管欺负。”
“哼,早晚有你受的。”她咂着嘴,才刚端起茶盅,就见有小厮前来。“二夫人,陈家老太太来了,见是不见?”
易珂偏着头,啜了口茶,还是没搞清楚陈家老太太是谁,齐墨幽出声提醒她。“应该是太仆寺少卿的母亲,虽是你的外祖母,不过最好不见。”
易珂喔了声,对着小厮道:“陈家人一律不见。”
小厮随即领命去通报,易珂凑近齐墨幽,问:“你怎么会觉得最好不见?”虽说夏炽早就吩咐过了,她心里自然有底,但齐墨幽又是何来这种说法。
“崇尽说京里可能有些状况,近来正忙着。”
“喔,崇尽说的。”易珂恶意学她说话口吻,逗得她小脸泛红,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正,道:“你不会是蠢到跑来保护我的吧?”
就说了,她怎会无端端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