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变结束,该杀的杀、该砍的砍,朝堂风向顿时焕然一新。
这时候需要一点好事来转移百姓注意力,皇帝决定亲自向百姓宣布,赵国已经纳入大卫版图,他还要到京城门口迎接凯旋的四皇子,再加上献俘仪式,足以宣扬国威,并让皇帝开疆拓土事蹟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总之午门砍完人头后,迎接归国军队,成为礼部大臣的重点工作项目。
方语蓁在百味万源留下最好的观看位置,不但能看清楚皇帝仪驾,也能把归国英雄看得一清二楚。多少人想花重金订这样一个雅间都无法,还是当老板好,就是能得VIP待遇。
邵玖没好气地觑了方语蓁一眼。“浪费钱,要是拿来卖,能赚好几十两。”
“她还在生气?”方语蓁悄悄地拉了拉周氏衣袖。
“可不是。”
那天邵玖回府,向来乖巧的她竟拉着老太爷哭闹,说是宁愿嫁入秦府也不愿与永安侯府结亲。
老太爷难得地耐下性子同她解释,说裴翊恩灭赵战役中立下大功,在宫变事件里也夺得首功,日后肯定要封侯拜相,这样的男人,但凡女子都想嫁。
可性情温顺的她固执了,怎么都劝不动,气得老太爷罚她跪祠堂,幸好邵廷禾总算有点当爹的样子,知道劝不来连忙让人带信到庄子上,让周氏尽快赶回家,这边说说那边劝劝,就怕脾气同样倔的祖孙俩闹起来,真会把他的好闺女给跪坏。
最终抗争以失败作结束,虽没挨打禁足,但身边多了几个暗卫,预防她逃婚。
邵玖扁扁嘴,看看周氏再看看方语蓁,难过、委屈……哀愁,因为这回她孤立无援,没有人肯和她站在同一边,所有人都认为裴翊恩是个好对象,所有人也都认为如果她有点脑子,就该欢欢喜喜地绣嫁衣。
“玖儿,姊姊偷偷跟你透露,如今裴翊恩的身家可是超过这个数,嫁给他,你这辈子都不愁吃喝。”她比出两根指头,二十万呐,打一场仗就能赚这么多,多好的行当。
“不稀罕。”她也有上万身家,若不是皇帝出尔反尔,害得她房产大亨的美梦泡沫化,谁更富有还不知道呢。
说到这个,她又想捶胸顿足了。
原本皇帝打算处理掉叛国儿子后,着手准备迁都事宜,哪里知道秘道图献上之后,他下旨把所有秘道给封实,从此安全感十足,觉得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然后……迁都一事立马成为明日黄花,黄了、凉了、没了……
这下子济州盖的房子,要变成烂尾楼了吧?皇帝亏待她啊。
“对对对,你不稀罕裴将军,也不稀罕当我的女儿。”好脾气的周氏终于发火了,没想到这丫头倔成这样,这些天轮番劝说,好话歹话全都讲过,她那根筋就是扭不过来。
跪祠堂那天,老太爷顺道把记名这事儿给办了。邵玥、邵玟知道后还在秋水居大闹一番,哭道长辈不公,偏偏她这个受益者满脸的不乐意,好像有人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似的。
邵玖看了眼周氏,吐吐舌头,表情软化,笑咪咪地往她怀里钻去。“这个倒是挺稀罕的,娘、亲娘、爱娘……我是宝贝娘的小棉袄。”
“看不下去,这么大还撒娇!”方语蓁掐她一把,肉肉的小脸扁下去,她看得出来玖儿是真的不开心。
周氏叹气道:“这桩婚事,你祖父已经点了头,就是雷打也不会动,与其无谓抗争,不如好好想想往后要怎么过。”
她何尝不知道,可就是不甘心啊。“凤和长公主不好相与,永安侯不重视裴翊恩,裴曦恩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光是想像……我栽进地狱里了,娘救我。”
“若是担心这个倒是多余了。”方语蓁今天是来当说客的,受裴翊恩所托。
“怎么说?”周氏急问。
“六爷说裴翊恩功在朝廷必会封爵,到时皇上将会赐下宅子,你不必和婆婆小姑同住。何况裴骏恩状况不好,凤和长公主大概没力气找你麻烦。”
“太好了,就晓得我们家玖儿有福气。”周氏喜上眉梢。
“娘,他还有良妾和女儿呢。”邵玖垂眉,这才是她最大的心结。
“三妻四妾是所有女子都要面对的问题,谁也逃不掉。就说六爷吧,他是个好的,当年也曾信誓旦旦,可如今身边也不乏红袖添香。”方语蓁叹道。
正准备进屋的卫梓青听见妻子这话,下意识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凭什么男人可以抛头露面、自由自在,回到家里还有三妻四妾嘘寒问暖,女人却只能一路憋屈一路熬?”邵玖抗议。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这是规矩。”方语蓁回答。
她不愿这样想,却必须这样想,因为无能为力的女人,必须找出一套说词来安慰自己,因为改变不了情境,只能改变心境。
“规矩就是男人定出来让女人委屈的道具。”邵玖恼恨。
这话听得卫梓青头痛。他终于明白翊恩的苦恼,实在是玖儿的规矩学得太晚,打骨子里的不驯难以改变,成亲后翊恩肯定有苦头吃。
方语蓁苦笑。玖儿说得太正确了,这世间有本事的女人憋屈,没本事的女人更憋屈,一套规矩成为女子的紧箍咒,终生不得月兑离,唯有死去,和孙悟空一样得道升天,才能除尽。
酸涩一笑,她搂着邵玖。“可以不委屈的,只要改变想法。”
听妻子这样说,卫梓青满意笑开,果然还是自家妻子有格局、脑袋清晰。往后得常让语蕖跟玖儿掰扯掰扯道理,扭扭她那不正确的心思。
“怎么改变?”
“委屈、痛苦皆是因为太在乎,倘若于你而言,他只是隔壁邻居,别说三妻四妾,就算六妻八妾、九妻十二妾,你也不会难受,不看重、不在乎就不会难受,不难受,心就自由。”
被口水给呛着,卫梓青连忙捂住嘴巴,阻止月兑口而出的咳嗽。
周氏心疼地捋捋方语蓁的头发。“原来你也学会这套道理,才成亲几年呐?”
“是快了点,但终究要长大的。那个只想娶妻不迎妾的男子已经转变心情,倘若我不够成熟,日日为这种事消沉难过,岂不是辜负自己,辜负生养我的双亲,更辜负嗷嗷待哺的孩子。”
“玖儿,别被喜欢、爱情蒙蔽,少点在乎、少点看重,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成笑话,自然而然就能周全自己。”
卫梓青又呛着了,最近气管不好,大概有点伤风了吧。
周氏接话。“语藁没说错,外人都夸娘贤良淑德,对你爹的妾室庶女宽厚,说穿了就是不在意罢了,对他无心、无情并且无视,他喜欢谁都与我没有关系。于娘而言,你父亲和祖宗牌位一样,供着就行。”
祖宗牌位?这话真刨人心啊。卫梓青觉得胸痛。
“可我认为婚姻应该是比翼双飞、鹈离情深的事。”
“话本少看点,多少好女儿就是听信那些,才让自己在婚姻里面痛苦沉沦。人心易变,男人无法守着你,你得守住自己。你不受伤、你活得恣意,家庭气氛才能和乐融融,至于他,只要谨守道理、不宠妾灭妻,想要爱谁全随他去。夫妻只是搭伙过日子的对象,别因为他吃醋、嫉妒,更别为他把自己弄得面目可憎,这样的夫妻才能长久,才能成为别人口中的神仙眷侣。”周氏劝道。
“这么讽刺吗,神仙眷侣竟是在无情无爱之下,才能顺利成就。”邵玖道。
“玖儿,听姊姊一句劝——在婚姻里,有爱情有爱情的过法,没爱情也有没爱情的经营方法,一辈子那么长,除了爱情、男人,还有更多值得你上心的事。”
是啊,她都懂的,只不过心涩得厉害,她不想和坏蛋变成离心离情的关系。与其当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她宁愿与他做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卫梓青心底和邵玖一样不舒服,就因为几个无关紧要、以色侍人的女子,语薬便不在乎他了?她不吃醋嫉妒不是因为宽厚大度,而是因为“没爱情也有没爱情的经营方法”?他们的爱情丢掉了吗?在什么时候,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他们分明契合、分明心意相通的啊,一个眼神,他们就晓得彼此想什么、要什么,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会是淡漠?
不行,卫梓清猛地摇头,再说下去,能不能劝动小豆丁出嫁不知,但语薬对他的心肯定要地动山移,他决定亲自出马。
推开门,指着邵玖开门见山道:“年纪到了就该成亲,晚了就嫁不出去。”
劝人劝得这么简单粗暴?未免太不上心。邵玖想也不想直接慰回去。“那到了平均寿命,是不是就得赶紧去死?”
“不成亲,没小孩,你老了、病了怎么办。”
“养小孩就能长生不老?还是我病了,小孩能当药引子?”
厚,以前怎么不晓得小豆丁嘴巴这么利索?他劝出火气来了。“好好好,你说,到底为什么不肯嫁给翊恩?”
“因为我早上吃了个包子。”她揉揉鼻子,看方语蓁一眼,这种男人,确实可以不必太在乎。
“你吃不吃包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嫁不嫁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句对上一句,眼看气氛越来越拧,周氏轻咳两声,想提醒提醒,她家玖儿脾气拗,只能动之以情、诉之以理,逼迫不得。
这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
“来了!”方语蓁连忙拉着邵玖走到窗边,匆匆结束战火。
迎接大军凯旋的皇帝折返,百姓夹道欢迎,轿驾里皇帝牵着皇后,频频向百姓点头挥手,如此的亲民,如此的恩爱和谐,也是架构在“不在乎”上头?
楼下的场景精彩热烈,这幕肯定会被写入青史里,多少吹捧、多少激情,说书人的嘴里会如何形容眼前邵玖不知道,但能够确定那个骄奢婬逸、嚣张的卫梓易,将永远泯灭于人们的记忆。
皇帝鉴驾过去,紧接着是坐在白马上的卫梓鑫,他的身后跟着两匹棕色大马,分别载着冰山美人和意气风发的裴翊恩。
瞬间,数不清的鲜花荷包帕子纷纷往他们身上投掷,郁珩就算了,他本就是无数少女的深闺梦里人,倒是那个当年想说一门亲事都难上加难的坏蛋,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但他一动不动、目视前方,彷佛没看见女子脸上的激动,只在经过百味万源时微微抬头,卫梓青发现了,半声招呼不打,直接扯下邵玖腰间荷包,往好友身上一抛。
浅哂后他抬手接住,目光与邵玖对上时,露出一口大白牙,灿烂的笑靥迎着阳光,帅度直逼冰山美人,引发众人一阵惊呼。
他当着百姓,闻了闻荷包香气,再把荷包收进怀里。这举动过度夸张,引得众人纷纷抬头,看是哪家闺女入了裴大将军的眼。
邵玖双手横胸,没好气地瞪着卫梓青。
若是平时,理智会提醒她,眼前这位的大腿很值得抱,可是今天,姑娘姨妈驾到,他劝人劝不到点上,偏又自作主张把她的荷包给卸了,所以眼神有几分不怀好意。
“干么这样看我,不就是个荷包。”
“我是只小螃蟹,走着走着钳子掉了,去看大夫,大夫问我怎么啦?我说我没钳了。”
噗!讲这一大串不就是箍搜要钱吗?卫梓青举双手投降,掏出百两银票,在她面前晃两下。“赔给你,够吗?”
轻哼一声,抽过银票,邵玖拉起周氏。“蓁姊姊,我和娘先回去。”
方语蓁抿唇浅笑。“过两天我去找你。”
“好。”
母女俩离开,方语蓁端起茶,却发现卫梓青死死盯着自己。“六爷怎么了?”
“你刚说的是真心话?”
“什么话?”
“关于『不在乎』的那些话。”
“是啊。”她笑着捻起一颗女乃油爆米花,玖儿想出来的甜点味道都很不错。
“我是你的丈夫,你必须看重我、在乎我。”女人都该以夫为天,都该把男人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才正确。
“六爷希望我妒嫉、小心眼,对你的美婢娇妾使手段,弄得后院鸡犬不宁,像李太傅家那样?”
“我没那样希望,但女人该贤德淑良,更该以夫为尊,把丈夫视为人生重点。”
方语蓁细细看着他,片刻后笑开。“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六爷太贪婪,怎能期待女人的真爱却又盼她宽怀?这世间是公平的,不能要求别人的真心,却给不了真心。”
她笑得温良无害,眼底无波无澜,把青梅蛋糕推到他手边。“试试,新产品,味道不错。”
卫梓青恍然大悟。不一样了,她是个贤妻,她会为了自己的角色而努力,但是她再不会时刻把自己放在心底,再不会因为他而忧而喜,再不会在乎他、爱他……
拉下脸皱起眉头,今天出门,他没有看黄历。
“开祠堂,把这件大喜事敬告祖先。”传旨太监一离开,老太爷立刻发话。
“玖妹妹,恭喜。”邵琀拍拍她的肩膀,满脸赞许。
“我就知道我的玖儿不简单,果然……”邵廷禾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柔儿啊,你在天之灵看见了吗?咱们的女儿成为郡主了。
圣旨里把邵玖一顿夸,最后封她为玉福郡主,并为她和平南侯赐婚。
平南侯就是裴翊恩,消灭赵国有功、拯救四皇子有功、一举擒获前太子有功,这么多的功劳让他捞到一座侯府和爵位,以及御赐的万两黄金。
一门双爵,凤和长公主再不需要担心继子抢走爵位。
“凭什么?”邵玥认定所有的封赏都是因为祖父和大哥对朝廷有功,她也是邵家女儿,为什么所有好处全让邵玖得了?
邵丞相冷笑,自从秦府婚事之后,他对这个孙女越来越没好脸色。
“就凭玖儿为朝廷做的贡献。”
“贡献?煮饭给皇帝吃也叫贡献?”邵玥破罐子破摔。她已经十六岁,家里还没打算替她张罗亲事,既然长辈不让她好过,便也别期待她孝顺恭敬。
邵琀道:“皇帝预知二皇子的野心,提早做出防范,却不知他竟与前太子联手,打算双方夹击,杀皇上、窜帝位。幸而玖儿找到前朝留下的秘道图,四皇子与裴将军性情谨慎,增派人手守在秘道出口,此举顺利将前太子余孽全数捕获,消弭皇上多年心结,此后再不会发生刺客闯入宫廷事件。”
“除此之外,玖儿还发现五十万两黄金、百万两纹银及金银珠宝无数,她没有私吞全数上缴,为此皇上大大赞赏咱们邵家门风,玖儿这才受封玉福郡主。
“至于赐婚一事,当时话赶话,平南侯提起玖儿透过六皇子送到前线的迷彩衣、泡面、防蚊液等等,他讲得兴高采烈,还说攻打赵国能如此顺利,玖儿功不可没。皇上突然想到平南侯已过弱冠之龄,却尚未婚配,问过祖父之后才下旨赐婚。不管是赏赐、封郡主或赐婚,都是玖儿自己立下的功劳。”
邵丞相抚着长须,满意孙儿的解说。
当然,他更满意裴翊恩,谁料得到五年历练,把过去那个纨裤打磨成如今这番模样,他圆融、善于察言观色,分明早就想娶他家玖儿,却有本事把情况弄成“皇帝的灵机一动”。
邵老夫人越听越乐,道:“这下子我得到岳家转转,好好炫耀一把。”
“还有件事能让你骄傲一回。”邵丞相笑得快看不见眼睛啦。
“什么事?”
“今日出宫,四皇子喊了我一声祖父。”
卫梓鑫灭赵开疆,又在宫变中救皇帝一命,不管裴翊恩、郁珩或卫梓青,有功之人全都缎得钉赏,唯独卫梓鑫没有,依他对皇帝的了解,肯定是要让四皇子入主东宫了,而那句祖父……将让邵家门楣更上一层楼。
邵老夫人猛然倒抽口气,明白这个称谓代表什么,她笑出了满脸褶子,看玖儿的眼神越发慈祥和蔼。要不是她弄了个稻香村,引来六皇子、裴翊恩和珩世子,三个孙子无法顺利考上进士,无法与贵人搭上线,更无法有今日的荣耀。
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笑容洋溢,邵丞相不断说着今日在金鉴殿上大出风头的事,但主角躲在一旁,苦着脸,把头埋进周氏怀里。
她不想嫁,但是违抗圣旨得诛九族,她的胆子还没有肥到那等程度。
“皇帝这是恩将仇报。”她后悔献图了。
图一献,地产大亨拜拜,黄金白银拜拜、金银珠宝通通说拜拜,连她的未来也跟着拜了,没有半件事情顺心遂意的。
“人人都想要的好事,怎么到你头上就成了冤屈?瞧瞧你两个姊姊,恨不得一把火把你烧掉,好顺理成章取代你。”
“那就让她们嫁啊。”
周氏失笑。“你当平南侯是傻的吗?能让邵家李代桃僵?玖儿别害怕,所有女人都要经过这样一遭,婚姻就是场豪赌,赌赢了风光无限;赌输了,要有散尽家产也能活得自在的豁达。”
都懂,如果那个人不是裴翊恩,她可以的,但偏偏是他,她不想也不愿……
“玖儿的婚礼我要亲自操办。”邵老夫人兴奋地想着,要怎么让岳家老太婆嫉妒到疯狂。
“你别忙,皇上已经吩咐礼部操办。”
礼部操办?邵家这回真要大出风头了。“行,但嫁妆得我来办,老头子,咱们那些压箱底的都拿出来,这回咱们家不是嫁女儿,而是嫁郡主呢!”
“好,都依你。”
听到这话,邵玟、邵玥更是怒火滔天,她们明明不比邵玖差,为什么所有好事全落在她头上,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邵玖也觉得不公平,她的命运应操纵在自己手里,不该让闲杂人等来排定。
悄悄退出厅堂,她觉得自己需要发泄。
憋着一口气,马车在瑞王府——曾经的六皇子府前停下。
邵玖没带下人,直接就往里闯,薛师父的教导算是彻底失败了,大家闺秀这种事融不进她的骨血里。
对看守大门的来说,邵玖是熟面孔了,因此想也不想就把人给放进去。
她熟门熟路往里冲,远远地就看见了冰山美人和卫梓青。
郁珩勾得她的花痴病瞬间发作,立刻就朝他狂奔,眼底星星多到落地。
这个“眼睛吃补药”的表情太熟悉,卫梓青笑着觑了眼郁珩,果然见他蹙起两道好看的剑眉,红艳艳的嘴唇抿起,说有多勾心就有多勾心。
老天爷确实太过偏心,怎能把人打造得如此无瑕完美,便是皱眉也好看到让人心脏化成一滩水。别说玖儿,就是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心脏都会忍不住狂跳一把。邵玖闷头往前冲,直到快接近了,就听见郁珩冷冷说:“滚!”
邵玖直觉回答。“好咧。”可是转身迈开脚步之际,她又猛然旋身,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小的爪子抓在他月牙白的衣袖上。“不好。”
嗄?郁珩错愕,她居然有不同回答?
“为什么不好?”
“因为我天生丽质、秀外慧中、明眸皓齿、玉软花柔……”她接连夸了自己十几句后,做出结论。“我这么好,你娶我好不好?”
卫梓青抖了抖。就说玖儿看阿珩的眼神有问题,果然吧,她对阿珩心存觊觎。
目光顺着她的手臂往下看,卫梓青心跳得更厉害,要不是吃人嘴软,要不是阿珩对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现在……应该横尸在湖边那块尖尖的石头上了。
“为什么?”郁珩居高临下问。
“我不想嫁给裴翊恩,不想和宋窈娘过招,我只想简简单单生活,不想在宅斗里消磨青春。朋友妻不可戏,你娶我裴翊恩才会消停。”
郁珩不发一语。她的提议让人动心,他确实需要一个妻子来堵住悠悠众口,如果那人是邵玖,确实可以接受,但她也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戏。
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动作慢到让人以为他在进行行为艺术。对,他连这么小的动作都美到让人心惊。
将衣袖拯救回来后,他问:“看过翊恩带给你的礼物吗?”
“看过了。”
“有没有一把镶着红绿宝石的匕首。”
“有。”
“为了抢它,翊恩追着敌人跑百里,砍掉人家头颅,月复部也受上一刀。我骂他,那个人有那么重要,非要豁出性命将他头摘掉?他一面缝着伤口一面回答我,他的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刀,小豆丁爱财,又长得漂亮,得有把好刀保护自己。”
喘着大气,邵玖无法回应。
不值得的,不过是一把刀,万一伤得太厉害,救不回来呢?万一演变成蜂窝性组织炎,不得不跟世界说再见呢?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里,任何小伤都不可以有。
“知不知道每次出征,他身上都会带着你的信?”
“为什么?”她联想起逼他月兑衣那天,他身上确实带着她的信。
“对,为什么?又不是盔甲或武器,护不了他的性命。可他说信贴身收着,脑袋里就会浮起小豆丁那张充满阳光的笑脸,就会无缘由地感觉到希望,就会相信自己能闯过重重关卡,就会认定自己一定能赢。
“军队里麻沸散不够用,每次缝伤口时,他总把麻沸散让给别人,手里却紧紧握住你的信,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默背需要专注力,一专注就会忘记疼痛。军医玩笑着说那是信还是符咒?居然这么好用,还说要誊抄几百份,发给需要的伤兵。翊恩最厌烦背书,却拿你的信当金科玉律,为什么?因为他非常、非常喜欢你。”
原来不是她默背他的信,他也一样默背着?他对她的喜欢,真的有那么多?
“你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小豆丁,是谁都不可以误触的逆鳞。相比起来,你简直糟糕透顶,如果于他无心,为什么多年书信往返,让他误会你的感情?为什么给他错觉,让他以为再多做一点,你对他的喜欢就会与日俱增?”
“够了,阿珩。”裴翊恩怒斥。
暗卫传来消息,说玖儿接到圣旨,盛怒之下砸了后墙往外跑,他一路急急忙忙追过来,却没想到会看见她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垂头丧气在阿珩跟前受训。
舍不得了。她哪有糟糕透顶?她明明就聪明大方,明明就可爱俏丽,明明就好到不行!
裴翊恩快步上前,阻止郁珩的严厉。
“狗咬吕洞宾。”
卫梓鑫跟着裴翊恩进门,看好戏似的望望邵玖、再看看翊恩,之后走到郁珩身边,轻拍他的肩膀。
动作微小,冰山却在瞬间融化,眼底漾出一抹笑。
“你就是邵玖?这次的事,可要多谢你了。”
邵玖看向站在一起的郁珩和卫梓鑫,看着两人间的十足默契、眼波流转,像是不小心Touch到某个开关,嘶地一下灵犀钻进她的小脑袋,瞬间惊得小嘴微张。
那种感觉像是看见肖战和王一博并肩,好想边拍手边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不行,一定是她弄错了,用力摇头,她的心太龌龊,思想太不纯净,可是只要在郁珩跟前,她就是会被直觉拉着走,邵玖下意识拍手,嘴里喃喃自语。“在一起、在一起……”
郁珩、卫梓青没武功便罢,但裴翊恩和卫梓鑫听得一清二楚,这小丫头太过敏锐。
卫梓鑫笑道:“你献图有功,让我和翊恩顺利将前太子及他两个儿子活抓,父皇奖赏他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那是她的钱啊,是她发现的,皇帝半毛都没给,只给了个没啥用的封号和她打死不要的婚姻,这就是绝对的权力、打不败的权力,她再愤怒也无法抗议的权力!
卫梓鑫和裴翊恩对望一眼,瞬间爆出大笑。她的表情一清二楚——比起赐婚和郡主,她更想要千两黄金。
“我让翊恩把钱拿出来,在父皇生辰时送上大礼,龙心大悦下前途指日可待。他却说功劳你有份,他捞到爵位,钱自然要归你。”
邵玖猛然抬头,意思是……千两黄金通通归她?眼底星光乍放,方才的委屈可怜消失不见,她要钱、要很多的钱。
裴翊恩失笑,早知如此不必跟她讲那么多,直接列出“嫁给他的十大好处”就行。
卫梓鑫又道:“我觉得翊恩说得很对,如果不是你,我岂能立功,所以决定等你们两个成亲,我再拿出千两黄金给你添妆,玖姑娘,意下如何?”
左千两、右千两、上千两、下千两,嫁给裴翊恩就能捞个钵满盆溢,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惊喜的目光让四个男人笑得心花怒放,这丫头有钱拿,连自己都能卖。
郁珩加码。“以后你们的孩子,我负责教导,不收束修。”
邵玖脑袋昏了,讶然相望。他不过教哥哥们几个月,就全考上进士,在现代他就是补教界名师啊,这一嫁,等同于免费拿到明星补习班的永久会员证?
凑热闹这种事,自己怎能不加入?他可是翊恩最的好朋友!于是卫梓青哂道:“四皇兄真大方,我这弟弟可没办法这么阔气,但怎样也得共襄盛举。玖儿,成亲前我让你蓁姊姊去添妆,就万两白银吧。”
她用了五年汲汲营营、心思耗尽,好不容才攒下万两身家,好不容易搭顺风车在济州买地盖房,没想迁都计划落空,房产大亨殒落,转眼一穷二白的她……千两黄金、万两白银……这是转眼暴富的发展啊。
见她迟迟不言语,卫梓青叹道:“翊恩知道你爱财,攒了银票寄给我,让我以你的名字在济州买下万亩土地,现在房子已经陆续盖起来。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为女人做倒什么程度,但我敢保证,你再也碰不到一个比翊恩对你更用心的男人了。”
三个人轮流拍拍裴翊恩,说:“我们的诚意到了,接下来看你的。”
他们离开后,裴翊恩给发呆中的邵玖一记模头杀,扳过她的身子,对上她的视线,笑问:“怎么,被钱闪花了眼?”
“对,正严重眩晕。”
“要是我告诉你,我的身家远远不止那些,会怎样?”
“大概直接晕过去。”
“那么,肯嫁了吗?”
惊讶是惊讶,贪婪也存在,但为了金钱出卖……她真的不希望他们从知交变成怨偶呀。
仍然犹豫吗?裴翊恩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玖儿,那天你和六皇子妃在百味万源的对话我都听说了。我知道身为男人,岳父挺糟糕的,也知道你对姨娘通房的排斥,远远比我想像的严重。所以我答应你,成亲之后,我再不会让任何女人进府,窈娘将会是唯一的一个。”
他可以不必保证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纯粹是在胡闹,她只能叫叫嚷嚷、哭哭喊喊,或许再摔一点东西发泄情绪。最终,不管她有什么想法还是都得出嫁,因为这门婚事的主使者叫做皇帝,不是谁反对就可以不必继续进行。
她迟疑再迟疑,最终开口,“裴翊恩,我喜欢你——你在背地里为我做好多事情,你对我多好,我通通都知道;因为你不古板、不教条,你的话永远能够引起我的共鸣;我喜欢看你的信,喜欢了解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情,彷佛读着读着,我便也与你同生共死了。
“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相串,于我而言都是愉快记忆。但是我很清楚,不是所有感情都能永恒存在,不是所有喜欢都能永续发展,当越来越多的摩擦出现,感情将会一点一点被破坏,最终我们会连最纯粹的友谊都消失殆尽。我不愿意这样子,我想和你聊一辈子天,说一辈子话,我想要和你一辈子有共鸣。”
“为什么你认为成亲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摩擦?因为窈娘吗?”
“是的,我太懂女人,如果她要的仅仅是你提供的荣华富贵,我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危机意识。但她不是,裴翊恩,宋窈娘爱你,我不认为自己应付得了一个深爱你的女人。”
她凝重的目光让他的心也跟着凝重起来。“玖儿……”
“我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不必你应付呢,如果我能承担呢?”
“你确定吗?不要轻看女人,你不知道女人可以为爱情做到什么程度。”
窈娘性情温柔,她亲口说过不求名、不求利,只求他能庇护她们母女平安,他允诺过的他会做到,但也仅仅如此。“玖儿,别抗拒好吗?”
邵玖苦笑。“抗拒有用?你已经说服祖父,也让皇上颁下圣旨,还派了暗卫暗地跟随,我只能俯首称臣。”
“既然如此,那就试着敞开心胸,或许情况不会如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凝视对方,她久久不语,邵玖真的明白他对自己有多好、多宽容,他大可不必在乎她的心情,反正她已经跑不掉,反正这时代的框框条条会迫得她低头,他还愿意对她说这么多,该感激涕零了。
“试着相信我,我保证不会让你的婚姻和邵夫人一样糟糕,我过去的荒唐事蹟不会再重现,我既然娶你,就会敬你、爱你,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他的眼神诚恳,态度诚恳,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心动,邵玖也一样,即使理智提醒着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她还是点了头。“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展眉轻笑,斩钉截铁道:“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裴翊恩的聘礼让邵家上下赞不绝口,他充分地展现出对邵玖的重视。
邵老夫人狠狠地风光了一把,二十几年不上岳家大门的她,亲自到隔壁送请帖,那张扬、那嚣张的模样,气得岳老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儿晕倒。
邵老夫人大惊,连忙一把抱住岳老夫人,却因力道不够,顿时摔在一块。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她们侧过身看着彼此,突然岳老夫人噗哧笑出声,邵老太太见状,也跟着笑开。
岳老夫人问:“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邵老太太揉揉摔伤的腰问:“对啊,我们是在闹什么?”
两人看着对方,呵呵傻笑起来。“梅娘,你老了。”
“对啊,我们都老了。”
这天她们聊了一整个下午,过去的恩恩怨怨如今说来都成了一出闹剧。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喜之日皇帝的赏赐下来了,他非常大方,当然,突然间得到那么多黄金白银和无数珍宝,是谁都会慷慨。
聘礼、皇子们的添妆,加上邵丞相、邵老夫人和周氏给的嫁妆,东西多到逾制,因此婚礼前就将五成嫁妆抬进平南侯府,但就算只看剩下的部分也是够呛的。
婚礼这天,下了今年第一场雪,瑞雪兆丰年,邵家宾客盈门,邵玥自愿留在屋里陪伴新娘。
邵玥双眼充满怨慰,心底的怒火一把把窜烧,她想不透,原本是个死了娘、没人理会的小庶女,怎会摇身一变成为侯府夫人,看着一身大红的邵玖,再想想自己未有着落的婚事,恨意更炽。
无意间接触到她的眼神,邵玖问:“姊姊怎么这样看我?难道是我长得倾国倾城、沉鱼落雁?”
“哼!人贵自知。”虽然邵玖确实长得不差,但她永远不会承认。
“既然不是因为我貌美如花,那么为何玥姊姊如此深情款款看我?”
“谁深情款款你了!别臭美,我看到你就讨厌。”她把头扭到一边。
“这就对啦,既然玥姊姊讨厌我,不如到外头看热闹,我能一个人待着。”
邵玥提起气,想说话却又把话吞回去,赌气地往床边一坐,背对着她。
看着她幼稚的动作,邵玖莫测高深地说:“玥姊姊,其实我知道的。”
她没好气问:“知道什么?”
“知道你害过我。”
邵玥闻言心一惊,急得弹跳起身。“你不要信口雌黄,我几时害过你!”
“那杯酒,是你推给我喝的。”邵玖指的是裴曦恩给她下药那次。
“我、我又不会喝酒,是你自己嘴馋,我才把酒推给你,我怎么会知道里头加药。”邵玥手足无措了。
邵玖似笑非笑回望,看得她心慌意乱。
她缓声续道:“原本你该和我一起坐马车回家,但是你提前离开,因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对不?”她指的是裴曦恩买通绑匪那回。
“别胡说八道,我怎么知道会有劫匪出现?那是意外,单纯的意外。”
邵玖笑得更欢了,食指在邵玥跟前轻晃。好可怜哦,那么喜欢害人却又那么笨,三两下就被套出话来。“玥姊姊,我不过提了提那杯酒,你怎么知道我指的是哪杯酒?又怎么知道酒里加药?那天,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呀。”
天,她竟然漏了口风。事后裴曦恩还埋怨她,责备她办事不力,连杯酒水都没办法哄玖儿喝下去,可自己明明亲眼看见她吞下肚啦。
“我遇见劫匪的事,母亲连爹爹都瞒着,你又怎么会知道?”邵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邵玥的脸激动得充了血,红到快爆炸。
挑挑眉,邵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邵玥被看得惊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倏地,她猛拍桌面,豁出去了。
“你想要怎样,跟祖父告状吗?”
“当时我没讲,便没打算把事情闹大。”
“既然如此你干么又提?”
“我只是想让玥姊姊明白,再镇密的计划都有被揭穿的一天,做过的每件事,都会累积成『因』,在日后结出『果』,倘若你没有能力承受果业,那么在种下恶因之前,还是多想想吧。”这是她身为妹妹,最后的善意劝导。
她厌恶宅斗,不愿在这种事上头浪费心力,何况邵玥得了恶果,于她并无半分好处,反倒会拖累母亲、拖累邵家名声。
邵玥紧咬嘴巴,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想要我跟你道歉吗?”
“道歉不用,只希望姊姊牢记薛师父常说的那句——一枯俱枯一荣俱荣,我不好,姊姊也不会好。母亲够忙了,别给母亲添事,安静等待出嫁,等姊姊走出邵家大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自然不会多事劝说。”
她觑向邵玖,冷冷一笑道:“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聪敏、美丽、睿智……我身上能够让你嫉妒的优点太多了。”
“错,我就是讨厌你这种态度,凡事不看在眼里、不上心,分明不努力,可是所有人都觉得你最优异。凭什么你的成功那么容易?凭什么你有那么多的幸运?你就该嫁给秦佑哲那个病秧子,怎能翻身成为邵家嫡女?你就该跟你娘一样,被圈在邵家后院,怎么能受封郡主、让皇上赐婚?”
这要怎么解释,说她有穿越女光环吗?“所以呢,我的幸运成为你害我的最佳借口。相信我,就算玥姊姊害死我,也不能掠夺我的幸运。”
“不对,如果没有你,你拥有的一切,通通会是我的。”
哦哦,执念太深罗,邵玖耸耸肩,再大的声音都叫不醒装睡的人,不说了,反正出嫁后,再见到邵玥的机会微乎其微,淡淡一笑,她抓起床边书册。
“姊姊还是自便吧,免得看见我怒气横生。”
“我敢自便、能自便吗?你可是未来的侯爷夫人,倘若没把你伺候好,母亲手里还掐着我的婚事呢!”
邵玖皱眉,母亲不是放权,让她们亲娘去寻找合适女婿了吗?算啦,不要跟不懂你的人争辩,因为智商差是世界上最难弥补的层级。
她不说话,邵玥也不说话,两人背对背、谁也不理谁。
过了小半个时辰,邵玥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别喝太多,新娘解手很麻烦。”
看着邵玥负气的幼稚模样,邵玖无奈摇头,她这爆脾气日后还有的苦头吃。
接过茶,喝了两口,抿抿干涸的嘴唇。
这时外头爆竹声响起,新郎上门了。
邵玖在喜娘的扶持下拜别父母。
邵丞相与邵老夫人分别嘱咐几句后,她又被扶到厅前,邵琀上前背起妹妹上花轿,站在院子中央,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的裴翊恩看着迎面走来的兄妹俩,突然僵了脸。
他抢到邵琀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冷眼看着他背后的新娘子。
“侯爷,怎么了?”邵琀不解。
是呀,他也想知道怎么了。
嫁衣是礼部安排人缝制的,那天他夜闯深闺,邵玖正在周氏跟前试嫁衣,她瘦得厉害,衣服在身上有些大,裴翊恩很抱歉,知道她仍心有疑虑,当时周氏想带走修改,邵玖却说不用麻烦了,宽的穿起来舒服些。
可是今天,这嫁衣多么合身啊!
靠得越近,事情就越清楚了,掩盖在胭脂底下的,不是她的味道。
“这人不是玖儿。”裴翊恩回答。
怒火在胸月复间狂烧,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还是不愿意嫁给自己?事到临头仍然选择逃避?所以不肯修改嫁衣,就是为了让替身能够穿得下去?
念头起,裴翊恩目露狰狞,怒涛卷走了他的理智。
“怎么可能……”邵琀话没说完,裴翊恩一把扯开红盖头,露出邵玥错愕的小脸。
“怎么会是你,玖妹妹呢?”邵琀放下邵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气之大痛得她眼泪齐刷刷滚落。
邵玥委屈极了,她看着裴翊恩满心不解,他怎会发现自己不是邵玖?他和邵玖很熟吗?
不会的,他们是皇上赐婚,他们之间很陌生,他不该也不会认出喜帕下的人不是邵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