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纱帘,懒懒铺洒了一地。
崔吉森恍惚地眨了眨眼,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待一觉醒来的迷煳状态过去,才发觉被窝里多了个小东西,安安份份地缩在他怀里,热热的鼻息扑在的肌肤上。
……
冲了澡,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时,服务生已经把他所需要的东西送来了;拿钱包付了钱,外加一笔令服务生眉开眼笑、殷勤相待的小费,“崔先生有事尽管使唤我。”他看了一眼在一旁用浴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叶汐,“需要我帮这位小姐叫辆车吗?”
“我有开车来。”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衣衫不整、头发蓬乱,让木叶汐有些不自在,从崔吉森手里接过衣服,大步流星地逃进了卧室。
崔吉森摇摇头,“帮我准备两份早餐,谢谢。”挥挥手让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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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种客人不会把钱太当一回事,服务生挑的衣服都是一流的,跟木叶汐平时穿的差不多,颜色、剪裁简单大方,大小也适中;长长的乌发已经被细心地打理过,顺直地披在肩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点缀着细致的五官,看上去干净又美好。
“来,吃早餐。”崔吉森招呼她,材料丰富的三明治、一杯热腾腾的牛女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昨晚就没吃到晚饭,又折腾了那么久,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两人再次同心协力,没一会儿工夫,就把早餐消灭得一干二净;他们没有更深地考虑另一种可能,或许因为对面是对方,所以才食欲大增?
“昨天,是谁对你下那个药?”她咬牙切齿地问。
“一个无聊人。”眼里闪过一丝冷厉,稍纵即逝,“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商场上这招都快用烂了,也怪我放松警惕,以为他没那个胆,才着了他的道,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作『悔不当初』。”他说完有些后悔,木叶汐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善良纯真,可能会受不了他这样的“有仇必报”。
“需要我帮忙吗?”想不到是与他所料截然不同的反应。
崔吉森一怔,“你这是助纣为孽?”他本以为她会劝他冤冤相报何时了。
木叶汐认认真真地回答:“谁教他对你做了这种事,活该!”这是继朱颜颜后,她第二个讨厌得要死的人,任何伤害崔吉森的人,她都无法原谅,即使,十有八、九,她才是那个伤他最深的人;
那一个晚上,少年煞白的脸色默默地隐入黑暗,像是被夜幕夺取了生命力一样,一想起来,就是针扎般的痛,她才是那个该悔不当初的人。
“无论在商场上封杀他,抑或以牙还牙,需要帮助,一定要跟我说喔!”她再三强调。
他被她认真诚恳的态度惊住,之后便是无法抑制的感动,胸口彷佛有什么东西在酝酿发酵,暖热得烫人,大脑都有些飘飘然了,以至于一时间无法组织语言,调侃以她的企管能力真的知道怎样封杀一个人吗?
低低的笑带动声带的震动,让那沙哑如同大提琴的声音格外动听暧昧,不自觉地红了脸,木叶汐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他微笑摇头,一双幽幽深深的黑眸暗光流转,夺人心魄。
“你不会是嫌我心狠手辣吧?”木叶汐扁了扁嘴,一副苦恼之极的模样,“可我就是讨厌这个伤害你的人,讨厌得要命。”
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这样,会让我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崔吉森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压抑了眼睛里喷薄而出的浓郁感情,“不,你这样就很好,才不会傻傻地任人欺负,我笑,是想着怎么报复回去,有些爽快。”
木叶汐并不怎么相信的样子,崔吉森怕两人再待下去,他终会克制不住,这样一场甜蜜的折磨盛宴,几乎与昨日的痛苦不相上下,甚至于,更难以自持,害怕随时会化身为狼,伤害最不想伤害的那个人。
他借口约了朋友,而木叶汐也勐地想起昨晚自己一夜未归,连通电话也没打回去,今早也远远地超过了上班时间,虽然她更想留下来照顾崔吉森,但他另有活动,她也只能回去善后了。
用最自然的态度送走了木叶汐,崔吉森的面具瞬间龟裂,狼狈地跌回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丝自嘲的笑慢慢地出现在眼底;他这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反反覆覆,被自己深深厌弃,爱不得、恨不得、舍不得。
上次见过一面后,他深藏心底的情思再也无法忍耐,终于明白,所谓的了断,依然是他在自欺欺人,他只是想见她,想念得几近疯狂,甚至找了这样荒谬的借口来说服自己,怕自己失态、怕自己的脚不听话地去找她,所以应承了那些人的饭局,只为能转移一点注意力,却把自己推进了更狼狈、尴尬的境地。
他怎么可能不爱她?十五年前,那个女孩子看透他的难过,为他仗义执言,即使摔倒也不哭泣,却偏偏为他湿润了双眼;七年前,即使遗失了儿时的记忆,照样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面前,试图用纤弱的身体保护他,一眼就看透他的心情,尽力地安慰、温暖他……
面对她,他就卸掉了一切的伪装,放任那个小女孩走进他的生命,占据他的喜怒哀乐。
从此,她就是他唯一的坚持和光明,对她的爱,一点点地融进骨血、刻进心里,与他同在,怎么会这么爱?如果不用强大的理智随时提醒,手脚、声音好像随时都会失去控制,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让她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折磨得他要发狂了;
现在的自己像极了一颗不定时爆炸的炸弹,真的能让这样的自己留在她身边吗?再这样下去,他不确定,他会不会生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偏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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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清风送爽,从饭店出来的木叶汐,心情很High,她决定先回家。
换了一身衣物,神采奕奕的女儿引起了路琉璃的注意,她本来就是一个开放的母亲,而且她相信女儿的能力;她的女儿看上去有些柔弱,但心意坚定、有主见,从小到大,都不需要他们操心;女儿一夜未归,她虽然有些担忧,其实更偏向于相信是某些好事将近。
木叶汐想,她果然是自作多情了,她还以为会看到妈咪茶饭不思、面容憔悴的模样呢!望着妈咪闪闪发光、类似小狗看见骨头的表情,她非常明智地选择了落荒而逃,哼,你既然不担心我,我就偏不满足你的八卦爱好!
开着车的时候,木叶汐聊胜于无地作了个自我检讨,妈咪不仁,但她不能不义,如果她能够抓回那份错失的感情,就让她见见崔学长吧!想着、想着,唇角的笑容就再也抑制不住,宛转绽放,甜美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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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配备先进的商用电脑查了查男子体虚进补良方,一字不漏地记录在精美的记事本上,在下面又作了些总结陈词,突出重点。
“木总,这份文件超急的,陈经理说你签字就好。”
“啊?”好像作梦一样,木叶汐茫茫然地抬起头,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匆匆地把小巧的记事本藏进包包里,耳朵发红地从Kyla手里接过文件,一目十行地浏览完,签上大名;像这种跟部门经理能作得了主的小专案,她一般只需要直接签名就行。
但是,像木氏这样的大公司,当然更偏向于动辄上亿的大项目,瞧瞧桌上那越堆越高的卷宗就知道了,那些部门经理决定不了,她更是一点主意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她一点都不怀疑,木氏会垮在她手上。
“唉,被那件事一闹,居然把最主要的目的给忘了。”她懊恼地喃喃自语,不过一会儿,一双漂亮澄澈的大眼又亮了起来,“幸好发生了那事,他都没问我去干什么呢!这样我下次又能用这个理由去见他,顺便带上滋补养生的汤药。”不管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能多相处一刻、多靠近一点,她就很开心了。
Kyla竖起食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状况真不对劲,木总你有事发生哦!”
木叶汐知道Kyla只是瞎猜,但她并不想否认,“你认为是好事,还是坏事?”
Kyla倒被木叶汐正经八百的态度弄懵了,呵呵一笑,“是木总亲自出马,就算是坏事,照样能够扭转干坤。”公司上下,不知有多少男人已经死在这朵没有自觉的牡丹花下了。
木叶汐听得士气大振,挥挥手让Kyla到助理室去,拎起包包,就打算“亲自出马”了,出乎意料的是,她到地下室取车时就碰到了停完车刚下车的崔吉森。
“我正想找你吃饭。”崔吉森看见她手里拎着的包包,问:“你下班了?”
“嗯,我可不是怠忽职守,本来就不擅长这些,坐在这里也纯粹找个心理安慰,何况,我找到了一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是,要拜托学长……”
“小汐,你站在地下室做什么呢?”一个清朗温和的嗓音突如其来,打断了她鼓足勇气的话,她有些气恼地转过头去,看见了从车窗后露出的俊雅脸蛋,老天,大家还真的聚集到地下室了?她望着他下车走了过来,问:“你怎么来了?”
她故意没有叫“杜大哥”,暗暗希望七年前的匆匆一面,崔吉森不会认出人来,那时候摆的一个乌龙,至今还没解释清楚,这样撞上铁定会让事情越变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