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开挂人生 楔子 婚礼差一拜

作者 : 千寻

几场春雨过后,田里秧苗都竖起身量,郁郁青青长势喜人,今年肯定又是个丰收年。

明明昨夜还下着雨,可一早太阳便露了脸,一下子功夫路面就干透,眼看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往来百姓抖落一身春寒,眼角眉梢透出笑意。

回想先帝病重那些年,旱灾水涝疫病四起,边关战争不断,官员无心朝政,满脑子勾心斗角结党站队,人人盘算着从龙之功,各自扶持属意的皇子,你迫我、我害你,使得多少英雄贤臣在恶斗中殒命。

终于,新帝上位,平抑党争,增开恩科,选贤与能,君臣宵衣旰食通力合作,短短几年贪官伏诛奸佞尽除,而武官开疆拓土、平定四方,将残破不堪的大宋朝堂整顿出新景象。

朝堂稳、战事止,农事勤、经济丰,商铺一间间开设,那些年的惨淡悲哀渐渐在人们记忆中淡去。

半月前,与南蛮的最后一场战役结束,穆叙峰班师凯旋,皇帝带领百官迎至城门,赏宅邸、封爵位,一时间穆家尊荣无限。

今儿个正是穆叙峰迎娶凤阳长公主的大喜日子,皇帝看重长公主,亲自下令由礼部筹办婚礼,此刻锣鼓喧天,爆竹震耳,满满当当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令人目不暇给。

“穆将军来了,穆将军来了!”心心念念的英雄豪杰出现在眼前,少年满心澎拜,不停挥舞双手。

李三刀拍拍小江的肩膀,两人互视一眼满脸欣慰,他们就晓得穆小兄弟非池中鱼,早晚要跃上龙门,如今光景……预料之中。

大牛点燃鞭炮,一阵劈里啪啦响,当年约定要给小兄弟买最长、最响的鞭炮,今儿个他们应约而来。

回想那年,官员尸位素餐,疫情不理,干旱不甩,朝堂动荡,百姓不安,流民乱窜、盗贼四起,勾得诸邻各国蠢蠢欲动,谁都想啃上一口,于是骚扰频繁,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令百姓们痛苦无边。

可那时候的先帝与百官们做了什么?他们戮杀秦将军满门,贪墨军饷、克扣粮草、陷害贤良……恶形恶状罄竹难书。

幸好穆叙峰横空出世,带领秦家军对抗敌军,打完北齐打西周,对抗东夷,净肃南蛮,还给百姓一片安乐国土。

“还以为穆将军会迎娶林姑娘,没想到……”妇人轻叹,为林茉儿不值。

穆将军返朝那日,林姑娘随同官员在城门口迎候,身影袅袅娉娉,娇弱的身子惹人心怜,五年等待、五年苦守,本以为能迎来无边幸福,没想到……青梅竹马终究敌不过权势尊贵,教人意难平。

“别多嘴!这门亲事是皇帝亲赐,礼部操办,少年将军本该配长公主。”

“就是就是,身为股肱,穆将军的前程定不仅于此,他不娶长公主谁娶?”

妇人闷声道:“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心生感叹。”

“女人见识!若林姑娘当真对穆将军有心,日后以贵妾迎娶,两女共事一夫,举案齐眉、和乐融融,岂不美哉?”

大红花轿有点晃,安姌听不见百姓议论,只听得到笙箫乐声,她握紧苹果,手心渗出薄汗,喜帕底下的她虽没有对婚姻的不安却也难免心慌。

成亲了啊……十八岁本该是念书、追逐青春、恣意疯狂的年纪,哪里晓得就要承担起门楣,肩负起繁衍大计,不过对象是穆叙峰,她乐意。

五年的朝夕相处、晨昏共度,五年的同舟共济、祸福与共,他们牵手走过刀山剑林,闯过无数危机,她陪他立功,他为她平反,他们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半。

他说:我允诺此生不渝,一世唯有一妻。

她说:我允诺不离不弃,此生眼底唯有你。

他们都不擅长甜言蜜语,却把所有的浪漫全都用在对方身上。

所有人都相信他们会圆满,包括他们自己,他们的爱情将在今日盖上官印,他们的幸福会于今日尘埃落定。

可以了,此生安姌再不奢求多余。

迎亲队伍来到曾经的“丞相府”,如今上头匾额换成“镇国公府”,这是穆叙峰用一刀一剑以及满身伤痕争来的荣耀。

想不到吧,小小庶子本该为嫡子的垫脚石,却硬是让他冒出头,改换了穆家门楣。

他嫡母柳氏的闺中好友站在道德制高点控诉穆叙峰不孝,指责他不接嫡母兄长进京共享荣耀,咒骂没有长辈的婚礼,哪有人会承认这门亲?

安姌冷笑回怼——皇上就是我们的长辈,莫非夫人觉得皇帝不是人?

正室嫡妻、妾室通房,千百年的纷争无人能解,穆叙峰与安姌解不了也没打算解,外人的恶意与不屑无所谓,他们只关注需要在乎的亲人就行,但前提是外人别存了心思,非要把脸往他们的手前递,毕竟打了失礼,不打又对不起对方的盛情邀请。

想到自己舌战群妇、恶怼贵女的场景,安姌失笑,她的心灵小鸡汤味道越来越杂,但实在是环境不允许她善良。

花轿停,穆叙峰下马走近,他不太笑的,但碰到安姌,眼底眉梢无法控制,笑容狂溢,欢愉难隐。

手伸入轿帘内,轻声道:“姌姌,到家了。”

短短五个字,诉说不尽的幸福感。

他终于有“家”,再不必卑躬屈膝寄人篱下,这座屋宇、这块土地,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他再不是孤身一人,而那个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终将与他一生一世。

“嗯。”掩在喜帕底下的笑容张扬,她认同他的话,在这个异乡时空,她失去的家重新回来了。

安姌交出手,穆叙峰牢牢握紧,温热的掌心温热了两颗心。

掀开轿帘,围观百姓就看着丰神俊朗、俊逸非凡的男子不顾礼数,将牵引新娘的喜绸背在背上,弯腰将新娘打横抱起。

百姓一阵惊呼后,立刻拍手鼓掌,大声叫好赞贺,“穆将军太宠新娘子。”

穆叙峰笑意更盛,他怎能不宠?他被她宠了那么多年,是她融化他冰封的心灵,是她让他体会人生除却痛苦还有一种滋味名唤喜悦,这样的她值得他用生命去宠。

安姌大方窝进他宽阔怀抱,尽情享受他的宠溺。对啊,她就是在宣誓主权,就是在对自己的假想敌公告胜利。

“累不累?”他在她头顶轻问。

“睡两个时辰就被挖起来焚香沐浴、开脸上妆,嫁衣里里外外十几层,顶上几十斤的凤冠,又不给吃喝,唉……打死我都不二嫁。”

“放心,我打死也不会让妳二嫁。”穆叙峰大笑,想象喜帕下的她噘嘴、鼓腮帮子的可爱模样。

“看你表现。”

“我跟喜娘说,省略繁文缛节,进洞房后妳直接洗漱歇下。”

“我不必端坐在喜床上,听那些贵妇人说吉祥话、未来该如何相夫教子吗?”在怒怼群妇后,她认为自己有必要挽回形象。

“没必要。”他的功勋是用刀枪积累出来,不须枕头风相助。

“听起来我的夫婿很厉害。”

“厉不厉害,晚上妳自然知晓。”他们旁若无人地聊天,幸好周遭人声鼎沸,掩盖了两人的声音,否则这话被人听去了,明日京城又有好谈资。

他抱她踏过火盆,抱她来到花厅,轻轻把她放下。

“一拜天地。”他扶着安姌向外鞠躬。

“二拜高堂。”他扶她朝内,上首坐着他母亲夏氏,一旁则放着他父亲的牌位,两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夫妻交拜……”

两人面对面,喜帕下,安姌弯起嘴角,心脏怦怦乱跳,因这一落拜……两人的生命将一世交缠,但她很清楚,她不悔。

正准备弯腰,这时一声娇软呼唤声传来,“峰哥哥。”

满场宾客皆转头,安姌控制不住手抖,强撑着镇定揭开喜帕。

身穿紫衫、满面憔悴的林茉儿弱柳扶风般倚在厅门旁,泪目望向穆叙峰。

“茉儿?”穆叙峰皱眉。

林茉儿?安姌的一颗心瞬间沉入深渊。

她咬紧下唇,心道还是来了啊,以为能避开的说……

林茉儿跑到穆叙峰跟前,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她的柔弱、她的美丽、她的心痛、她的泪眼婆娑……全数落入安姌眼底。

像是两点火星子,瞬间燎起安姌心中熊熊大火。

怎么回事?所有人脑海中都浮上问号。

“茉儿,等一……”

“等不了。”林茉儿截下话,踮脚、红唇凑近他耳畔,也不知说了什么,在所有人都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然转身。

穆叙峰沉下浓眉,看着林茉儿的背影,两个深呼吸后做出重大决定。

他转头看向安姌,是太过默契了,她猜出他的“重大决定”,道:“不许去。”

他咬牙,垂眸道:“对不起。”

他居然说对不起?意思是要在众目睽睽中抛下她,去追逐他的竹马小青梅?

“如果你……”

她想威胁的,但他不给机会,淡淡丢下一句“等我”,运起轻功往外狂奔,转眼便不见人影了。

在场的人都傻了,包括安姌,她耳边嗡嗡作响,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听得见自己心脏快速撞击。

她冷了眉目,嘲讽的笑意露出,就说吧,哪有那么容易的?有的人就是针,扎进去就再也拔不出去,林茉儿就是那根扎出他心头血的金针啊。

其实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一天,只是太习惯当缩头乌龟了,以为不说、不想,事情就不会发生,但命运早就做好设定,该怎样就是会怎样。

她有一丝丝不甘,五年来的战战兢兢勤奋努力,最终是场镜花水月。

思绪远扬,她想起很久以前的夏天,想起一直没有兑换的失恋矿泉水。

我睡过他的房间,喝过他的水,吃过他的剩饭,见过他的美,也见过他刚起床惺忪的容颜,这辈子就当我嫁过他了吧……

既然是命运不允许她拥有,好吧,就当嫁过了,嫁过就可以下定论,毕竟没人规定王子公主就会永远幸福。

五年的点点滴滴滑过眼眶,凝聚出点点晶莹。

“姌姌别怕,峰哥儿很快就会回来的。”夏氏挽住她的手臂安抚道。

安姌凄苦一笑,回来又怎样?心变了,便一切都会改变。

他们是心里装着彼此的童年瑰丽,虽然命运曾经造就分离,但最终他们还是兜在一起,这才是女主男主该有的结局,只是啊……

他曾说:待我名满华夏,许妳嫁衣红霞,许妳当歌纵马,许妳共话桑麻。

她曾说:待我富贵荣华,许你十里桃花,许你青丝白发,许你花前月下。

如今他名满华夏而她富贵荣华,偏偏所有允诺弦断英华,所有回忆皆成昨日黄花……没事,人生本就是聚聚散散,宾客盈门、宾客散尽皆是一场繁华。

强撑起最后傲骨,安姌扬声道:“各位,今日婚礼不作数,但请别辜负厨子一番心意,还请大家留下来用膳,回去时,管事会将各位赠礼归还。”

她不哭的,即使泪水在眼底凝聚……

朱弦断,明镜缺,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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