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在床上眯了眯眼,江意澜就被朱颜唤醒了,睁开眼,肖妈妈正站在床旁,见她醒来,缓声道,“姑娘,该起来梳妆了。”
月笼在一旁挑起纱帐,朱颜手捧着大红嫁衣上前,肖妈妈则亲自伺候江意澜穿衣,然后小心翼翼扶着坐到梳妆台前,从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鎏金梳妆盒里拿出一把漆黑色的新梳子,先在江意澜的头顶轻轻梳了一下,又在发梢缓缓顺了顺,嘴里则是念念有词。
江意澜仔细去听,亦未听清她说的什么,许是些吉祥的话儿,从镜子里看到站在一旁的朱颜月笼面色皆郑重严肃,仿佛正在做的是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事,她亦摆正了姿势,心里也端上几分郑重,任由肖妈妈在她头上拾掇。
头发挽好后,肖妈妈才开始为江意澜上妆,江意澜则微微闭了眼,按着肖妈**提示配合着。
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肖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姑娘,您瞧瞧满意否?”她嘴上这么问着,可她话里的语气却让人觉得她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
江意澜端坐了这大半天,脖子都僵硬了,缓缓睁开眼,朝镜子里看了看,蓦地睁大了眼,镜中的人儿,弯弯的柳叶眉,小巧坚挺的鼻尖,娇艳欲滴的红唇,素日里稍显暗淡的皮肤此时也白里透着些许红润,高高挽起的长发闪着乌黑的亮光,衬得发间的金钗愈发耀眼,使得她多了几分高贵之气。
虽不是天仙般的美人儿,倒也有了几分美貌,尤其那双明亮的大眼,透着一股子灵气。江意澜不由得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却又多了几分俏皮的模样。
“二姑娘,今儿个您可真漂亮。”朱颜禁不住感叹,眸里露出欢欣不已的雀跃来。
“二姑娘是最美的新娘子,真美。”月笼也禁不住赞叹一声,望着镜子里的人微笑。
江意澜自是惊叹不已,伸出大拇指朝肖妈妈做了个手势,“肖妈妈,您这双手,绝了。”
肖妈妈则笑弯了眉毛,一脸的得意洋洋,“姑娘先歇歇,等会儿有您累的呢。”
江意澜点点头,却是动也没动,朝镜子里的人又多看了几眼,微眯着眼朝镜子里抛了个媚眼,衬着大红嫁衣的娇艳,说不出的妩媚娇柔,惹的朱颜二人又是一阵赞美。
沈妈妈端了盘子进来,看到江意澜时眼前一亮,又朝肖妈妈看了看,遂走上前,“姑娘,您先吃些绿豆糕垫垫,别饿的没了力气。”
江意澜嘻嘻一笑,“饿的没力气了更好,倒像个病怏怏的西施了。”
沈妈妈呵呵笑起来,“姑娘,老奴早就瞧出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精气不足,累的姑娘肤色黯淡,可姑娘的眉眼却是好看的,今日一见姑娘,正是如此,终有一日,姑娘不施脂粉,也一样的漂亮。”
没有哪个女人听到赞美自己美貌还不开心的,江意澜笑的两条眉毛都弯下来,捏起盘子里的绿豆糕整个儿的放在口中,小心的咀嚼着,唯恐碰掉了嘴唇上的红色。
肖妈妈看着江意澜吃了三五个绿豆糕,抿了一小口水,笑道,“姑娘,等会儿您还要去暖香院拜别侯爷太夫人老爷夫人们,这会儿还是先歇歇吧。”
江意澜忽然想起一事来,“肖妈妈,等会儿我去暖香院时候,能不能盖着红盖头?”
肖妈妈愣了愣,解释道,“武骆侯府来人之前,姑娘是可以不盖盖头的。”
“若我想盖着呢?”
肖妈妈心思微转,挑了挑眉,“姑娘是不想旁人看到您现在的模样么?”
江意澜点点头,“我这模样是要给夫家人看的,何须让旁人瞧见?”
肖妈妈眸光流转,恍然大悟,“老奴明白了,等会姑娘出门时便可盖上红盖头。”
恰巧门外有人喊道,“太夫人问二姑娘梳妆好了么?”
肖妈妈扬声喊道,“姑娘可以出门了。”
这边话刚落,朱颜已拿了红盖头盖在江意澜头上,那张稍显美貌的脸登时全被遮住,隔着红盖头看去,只能瞧见朦胧的一团红色。
朱颜月笼一左一右扶着江意澜出门,进了暖香院,江家的长辈们全都正襟危坐,看到江意澜头上的红盖头时,都微微一愣,却没人开口询问什么。
江意澜缓步上前,先拜过文江侯。
文江侯自是说出一番教导来,“嫁到人家去,便是人家的媳妇,要恪守妇道,不能再如往日在家里那般任性妄为了,事事都要以夫婿为贵,以长辈为尊,做个孝顺懂事的好媳妇。你嫁过去,就是武骆侯府的二女乃女乃,行事更要小心谨慎,莫让人笑话了咱们江家的姑娘。”
江意澜原本早就做好了听训话的准备,但听到文江侯的这番话,心里仍是溢出一丝不屑来,她这个武骆侯府的二女乃女乃只怕嫁过去便是给人笑话的吧?而她也不过是文江侯用来交换友情的砝码,她忽然觉得这其中交换的应该不是友情更多的是权势吧?
一文一武两侯府,如果能连在一起,那该是怎样的强悍?
心里这么想着,江意澜仍是乖顺的道,“孙女谨遵祖父教诲,定不给江家丢脸。”
文江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江意澜再去拜太夫人,太夫人眼里含了泪,“意澜,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祖母为你高兴,嫁过去后好好的过日子,常回来看看。”
江意澜亦哽咽着应了声是,接着便去拜江微岸夫妇,夫妇二人却并未多话,只眼里的担忧却是显露无疑的。再去一一拜见江微波江微舟两夫妇,都是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江意澜也懒得仔细听。
出了暖香院,便看到江勤急忙忙的奔进暖香院,朱颜忙扶着江意澜加快了脚步,“姑娘,许是武骆侯府的轿子来了。”
江意澜抬头看天,天还没亮,只院中的灯笼散发着迷蒙而又微弱的光,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个寒颤,脚下的步子亦快了几分。
江意澜在屋里坐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外头有人喊道,“全福娘子到门前。”
沈妈妈肖妈妈忙上前亲自开门迎了出去,那全福娘子是个胖胖的圆脸蛋儿老妇人,带着一脸的笑意同两位妈妈寒暄几句,进得屋来,瞧见江意澜便上前拜见,江意澜忙起了半身还礼。
全福娘子隔着红盖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回,眸里露出一抹笑意,“姑娘稍等,马上就要出门了。”
正说着,屋里涌进来一群人,有男有女,有忙着关门的有要红包的,也有推推搡搡的,一阵吵闹,江意澜只管低了头坐着,心里慢慢的紧了起来。
闹了一阵子,一人走近江意澜,在她跟前蹲来。
全福娘子便扬声喊道,“哥哥弯下腰,妹妹背上靠,欢欢喜喜上花轿。”
江意澜这才知是江意遥蹲在跟前背她出门,她扶着朱颜的手轻轻趴在江意遥的背上,隔着红盖头看着江意遥的后脑勺。
江意遥却在前头喊了句,“妹妹趴好,出门咯”喊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哽咽出声。
江意澜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在江意遥的脖颈里,江意遥身体明显的一僵,忙低了头,强忍住眼里的泪。
江意澜则趴在他背上,轻声道,“哥哥放心,我没事,很好的。”
江意遥心里更痛,低着头一心一意走路,脚下的步子缓慢而又沉重,盼着这条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差点停下脚步,听了全福娘子的喊声他才迈了出去。
武骆侯府的轿子就停在门口,他却觉得那是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而他就要将妹妹送进这个洞里,他禁不住抬头看了看已坐在马背上的骆玉湛,投去一个极其不友好的目光。
骆玉湛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他背上的江意澜身上,江意澜顿时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江意遥气极,却也无奈,将江意澜背到轿子里,转身放下轿帘的时候,低声道,“妹妹,他若对你不好,你便回来,哥养着你。”
江意澜强忍着的泪水再次滚落,这一次犹如决堤的河水般奔涌而出,她张了张嘴,却叫不出一声哥哥来。
轿帘落下,薄薄的一道棉帘子将两人带泪的目光挡在两端,江意澜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全福娘子便又在外头喊道,“新娘泪水落,金豆银豆送婆婆。”
轿外一阵嬉笑声,喇叭声锣鼓声同时而起,一阵欢腾,轿子缓缓而动。
江意澜脸上的泪水还没干,轿子便开始左右摇晃起来,一个坐不稳,头差点碰到轿子上,全福娘子在外喊道,“新娘颤一颤,荣华富贵享无边。”
江意澜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抬轿子的人为了让新娘多吃点苦头,半路上故意摇晃轿子,忙抓紧轿子里的一块横木,全福娘子又喊了声,“新娘官散钱咯。”正在摇晃的轿子立时便平稳了下来。
江意澜不敢放松警惕,仍是牢牢的抓着那块横木,果然一路上轿子晃荡了三次,最后一次头碰在轿子上,疼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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