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已日上三竿,牛牛趴在我的床头,小肚子一鼓一鼓,睡的正香,这些日子的奔波,我们俩都疲惫不堪,原本以为在别人家里会睡不踏实,不料沾枕即着,一睡就到天亮。
李若芷早已起床,昨夜大约是见牛牛一直都很老实,她居然没有阻拦我把它带进卧室,好在牛牛也争气,没有干出什么放屁尿床之类的龌龊事情。
我收拾好东西,弄醒牛牛,它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起床了,懒猪。”
牛牛懒洋洋打个哈欠,朝我伸出它受伤的右爪,抖了抖,一副得瑟相。自从它前爪骨折之后,这只坏狐狸就彻底露出无赖的本色,一分钟也不肯下地,只要让它做什么,它就把右爪伸出来给我看。
“你真是懒到家了。”我揪了揪它的尾巴,毛绒绒的,手感很好,再揉揉它热呼呼的肚子。牛牛不堪被蹂躏,扮出一副可怜相。
“走罢今天天气不错,我去找个工作,好养活你这只懒狐狸。”
牛牛轻轻一跃,蹦到我背上。我弯腰,把地上铺的被褥折叠好,放回炕上。这个屋子里的东西虽然破旧,却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我借宿一宿,当然得把设备恢复原样。
可惜我在收拾东西方面,远没有李若芷有天分,弄了半天,才勉强把被褥堆出了一个形状。
“也只能这样了”我拍拍手,出门。
堂屋里没有人,大门洞开,我探头往门外看了看,门口的大榆树下,坐了两个人,正是李若芷和李季。李季在劈竹子,切割成细长的条,制好的蔑片又传到李若芷手里,十指翻飞,似乎在编织什么器物。
我走过去,对两人笑了一笑,“二位早上好多谢你们收留我,我这就告……”
话音未落,篾片在李若芷春葱似的手指上,割出一个血口来。女敕白的手指上有薄薄的茧,鲜血从伤口里冒出,绯红如珠。
“若止姐”李季扔了竹刀,浑身上下模了一遍,掏出一块又脏又旧的手帕,“快裹上”
李若芷没有接他的手帕,只把受伤的手指放到嘴里,吮了吮,“没事”
“你怎么突然就冒出来,吓人呢?”李季指责我,把李若芷受伤的原因归咎到我头上。
我模模鼻子,这却不能怪我,李若芷方才就一直心不在焉,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受伤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我刚好撞到枪口上。
“好吧”我耸耸肩,“是我不对。”
我从包里模出一盒紫草膏,打开盖子,“涂上这个,伤口很快就会好”
李若芷怔怔地伸着手指,任我为她涂药,脸色阴晴不定。李季在旁边看着,道,“咦,你还真是医者啊?”
前面的小路上跑过来一个人,边跑边喊,“三娘子,三娘子,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李乐师被人打了,扔在章台路上,血糊糊的,你快去看看”
“什么?”李若芷腾地站起身来,把我掀了一个趔趄,“在哪里?快带我去。”
又对李季道,“快去把你大哥叫来,快去”
她的脸色煞白,可见极为担心,顷刻间却又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不见丝毫慌乱,这个女人的心智,果然非同寻常,难怪一家老少对她俯首帖耳。
“是,好……”李季愣了一愣,转身就跑。
“武叔,你带我去”她扔了篾片,一抻衣裙。
“哎,”来人是个五十上下的男子,叹了口气,“好我带你去不过,你心里有个准备,恐怕是凶多吉少”
李若芷点点头,两人说走就走,我捧着紫草膏,在原地踌躇,“牛牛,你说,我要不要跟去看看?”
牛牛打个哈欠。
“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可是人家好歹收留我一宿,我是不是该知恩图报?”
血肉模糊,凶多吉少?听起来好像很惨,我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图画,一只仙鹤被人扒光了毛,奄奄一息。
牛牛挥挥爪子,赶走在它头上盘旋的一只苍蝇。
“你是说不要么?”我抓抓头,“也是,我干扰了太多历史,总是不好李延年福大命大,应该死不了。我还是该干嘛干嘛去”
我掉转头,朝着反方向,硬着心肠离开。
小巷子里转了两圈,医馆没看着,倒有几面写着巫字的旗子,高高飘扬。
汉朝医术低于巫术,除非受了外伤,大部分人生病,仍然愿意求助于巫师。
我颇感无趣,踢着一颗石头,慢慢走,饶了半天,又绕回李延年他家附近,正当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门面,上面挂着一个不起眼的黑牌——“荣安堂”。
我顿时两眼一亮,仿佛看到满天飞的大饼和烤肉。
绕来绕去,原来他家南边就有家医馆,早知如此,我方才就不该朝北走。
我吸两口气,把牛牛藏进包里,又安抚它两句,“乖乖的不许乱动,找到工作,姐姐才有钱给你买肉吃,嗯?”
牛牛不语,瞪着小眼,我当它默认,拉上拉锁,正了正衣冠,尽可能端庄地朝医馆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还有女子的抽噎。
“三娘,不是我不帮忙,令兄的伤势太重,大罗金仙来了,也回天乏力。”一个男子的声音道。
我恰好走到门口,探头一看。靠小小一间屋,居然塞了二十多个人,中间躺了一个,浑身血糊糊的很是吓人,跪着抹泪的那个背影,看起来很眼熟。
“周大哥,你要多少诊金,我都肯给,只求你救二哥一命。”
李若芷的声音?
“嗨,三娘,我都说了,能救我一定救,可是你看看他,出的气多入的气少,流了那么多血,伤的还是……男人最要命的部位……嗨,你还是赶紧把他抬回去,趁着没断气,换身干净的衣服,也好让他上路。”
女子微微侧过脸来,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我看清了她的模样,还真是李若芷。
那么地上那个,就是李延年?
我扶着门廊,定了定神。
在这里碰上他们,我并不意外。毕竟周围医馆凤毛麟角,这家又在旁边,李若芷会把他抬来这里医治,十分正常。
只是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衣服几乎被血浸透,一张脸被划的乱七八糟,皮开肉绽,完全看不出,他就是那个清俊飘逸的李延年。
这……简直比拔了毛的丹顶鹤还要凄惨——
多谢blue童鞋的小粉红,多谢百里童鞋的桃花扇,可惜我对不住你,我把李延年咔嚓了……
掩面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