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得我几欲作呕。
李广利扶住李若芷的肩,“三妹,先抬回去吧周掌柜还要做生意,搁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
李若芷打断他的话,“不会,二哥绝不会这样死的,这里救不了,自有人救得了。我出一万钱,只要能救二哥,哪怕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李季在旁边嘬了嘬牙花子,没吱声,李广利点头,“好,好,都依你,我们先把他抬回去,二弟最好面子,这样躺着,他多难堪。”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李若芷,她终于扶着李广利的手,慢慢站起来。
李广利冲李季使了个颜色,二人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把地上的血人抬起来。
周掌柜看见四人要走,终于松了一口气。“若止妹子,不是我不肯帮你,银子谁不想要,就是不提银子,看在咱们老街坊的情分上,但凡能医,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是个小头锐面的家伙,留着两撇小小的胡须,我曾经在电影博物馆里看过一部三百年前的卡通片,一看见他,就叫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那里面的主角来,那部电影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恩,《舒克和贝塔》。
李若芷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李广利和李季跟在她后面,方才李延年躺过的地方,好大一滩血印子。
旁边的两个大婶在小声的议论,“早晨出去还好好的,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听说是得罪了公孙公子,我家汉子亲眼见的,四个壮汉把李乐师按在地上,公孙公子骑着马从……上面踩过去还不解恨,又叫人划花了他的脸,唉哟,那个惨啊”
我听得浑身直冒寒气。
女乃女乃个腿,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那个公孙公子,跟公孙敖又有什么关系?
四人刚拐过巷子去,周掌柜就冲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指着那滩血水道,“耽误我大半天的营生,快拿水把地板洗干净,真是晦气”
一个跟他有三四分相似的年轻男子道,“爹,李乐师的伤,咱们当真治不了么?”
周掌柜吹起两撇小胡须,“龟儿子,你也当我嫌钱少不肯治么?告诉你,我治不了,别人也治不了,伤成那个样子,公孙公子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留他一口气,只是要当街羞辱他。谁让他长成那副模样,还自命清高。人家公孙公子什么身份,要什么样的娈童没有,跟人家耍横哼轻轻一捏,就能捏死你这只蚂蚁。”
他喘口气,对众人摆摆手,“都走吧走吧热闹也看完了,你们一个个挤在这里,我的病人都不敢来了。”
众人议论纷纷,都退了出来。
周掌柜拎着水桶出门打水,看见我在门外,极厌恶道,“哪里来的小叫花,也学别人看热闹,滚滚滚”
他一连说了三个滚字,还想伸手推我,我微微一避,他便推了个空。颇有些恼羞成怒,“咦你还瞪我,小贱胚子,当心我挖出你的眼睛来”
我退后半步,慢慢抬起头来。
“你不救,我救”
他愣了愣,皱起眉头,“你,你说什么?”
他儿子从里面跑出来,“爹,你又跟谁争执上了?”
我转身便走,听见周掌柜在我身后冷笑,“你听见这小叫花说什么了吗?他以为他自己是谁?也不撒泡尿照照……”
我拐过巷子,把舒克先生的声音抛在脑后。
李若芷,李广利四人正在家门口杵着,李若芷俏颜冰冷,李广利背对着我,似乎在劝说,“若芷,折腾半天,看的大夫也不止一个了,你就……嗨,人家周掌柜的话虽然不中听,也在理上,以其这么折腾,不如给二弟洗洗,收拾收拾……”
“住口”李若芷冷笑一声,“你若是倦了,我自己去”
“你”李广利气得把手重重一摔,“你这个瓜女子你当我们不急?你当我和阿季不愿二弟活着?人不能逆天,你懂不懂”
我咳了两声,“我来试试”
三个人慢慢转过来,六只眼睛盯着我。
“我来试试,若是治好了,我不要你的一万钱,只要让我住在这里,每天管我两顿饭,如何?”
李广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就凭你?”
李若芷盯着我,十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李季歪歪头,活动了一下肩膀。
我点点头,“就凭我怎么样?李二哥的伤势,寻常的医者医不了,医得了的,多半也要顾忌公孙公子,不敢救治若芷姐姐,除了我,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纠结,我比她还纠结,若不是芯片里明白写着,李延年只是受了腐刑,后面一样活蹦乱跳风光逍遥,我还真不敢贸然出手。
李若芷终于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好,你来”
李广利跳了起来,“妹子,你真信她?医死了怎么办?”
李若芷打开门,迎我进去,“医也是死,不医也是死,我总要试上一试。张二宝,你如何医治?需要什么药材?”
后面一句话是对我说。临危不乱,胆魄过人,很合我的胃口。
我微微一笑,“请你的二位哥哥,去药店买当归,要磨成极细极细的粉,和面粉一般粗细。另一位去采蜂蜜,越多越好你给我当助手,烧一锅滚水。”
三人面面相觑,李季搔搔头,“这就可以?我怎么听着像是做饭,不像救人?”
我不理他,找了张桌子,让他们把昏迷的李延年放在上面。
当归和蜂蜜,有用是有用,却不是必须,当归极硬,要研磨成粉,耗时费工,蜂蜜都在田间地头,采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我做手术的场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支开他们,才是目的。
李广利和李季,气哼哼出了门,李若芷去厨房烧水,我用刀割开他的衣襟,检查伤势。
一路走来,我看过那么多病人,从没有哪一个像他这样,让我看不下去。至少那些人的伤,都是来自于和敌人的拼斗,而李延年,却是被人几乎变态地羞辱。
脸上有伤,完全破相,胸骨被踩断两根,白皙的胸膛上一排青紫色的马蹄印,最严重的是下|体,支离破碎,几乎成为肉泥,什么样的变态能把人弄成这样?——
多谢萨洒童鞋的打赏。
咳咳,我也很痛心李延年童鞋的残疾,可是太史公比我出生的早,已经明文记载了,咳咳,要骂,就骂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