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中,我们偷偷溜进浴场后院,进入了小仓库。他将我从背上放了下来,我摊开手掌,将绿珠展现给他看,问道:“这是你的吗?。”
他微微惊异,问:“你从哪儿找到的?”
“就是这里。”我指向地下室入口处,道,“就是在这旁边捡到的,我差点滑了一跤。”
他拿起了绿珠,先是皱眉,尔后莞尔,接着把绿珠放到我的手中:“对,这颗绿珠是我的,但现在送给你了。”
“那就多谢了。”我大方地接下,放入口袋。他的嘴角泛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星光在夜空渐渐黯淡,天色就要蒙蒙亮了。我没有回去睡觉,而是径直去了锅炉房。我拿起铁铲,熟练地将煤渣送入炉中,不一会儿,炉子烧得旺旺的。我提着水桶,又爬上梯子,上上下下地给大桶里添水。
两个钟头后,门外传来了繁杂的忙碌声,猫女们全都开始干活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猫女进来提热水。她们动作麻利,熟练地将热水装到木桶里,不一会儿就装满了。猫女们将扁担放在肩上,合力抬起热水桶,摇晃着细细尾巴,很快到了走廊上。
我正想歇一下时,一个小猫女突然转了回来,从门里探出半个头,狡黠地看着我,道:“娜答亚,你昨晚是不是一晚上没回来?”
我的心一惊,手指头不觉颤抖了一下。
“别想骗我,”她见我不回答,挤眉弄眼地道,“我昨晚没睡好,看到你的床一直是空的。”
“我……我……”我结巴着道,“我睡在了外面……”
“外面?”她狐疑地看着我的眼睛。
“嗯,外面。”我忙拿起铁铲,装作忙着铲煤渣。小猫女见我不理她,便悻悻离开了。
汗,虚惊一场。
我扔掉铁铲,坐在角落小憩,又回想起了昨晚今晨的一切。靠在墙上,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我不该救那个弑人无数的充满血腥味的妖兽。他如今虽然落魄,但何尝不是偿还曾经曾欠下的债?当然,也许是别人先对不起他,他只是报复。
但这又关我什么事?他们打打杀杀,因果循环,其中有一种顺应天命的东西。他是王也好,成寇也罢,那都是他命定的经历和成长,我从中插一脚又算什么?就算没有我帮他,我肯定他还是能活下来。
想起他和那个兽人是一样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时,我浑身颤栗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怎么和妖兽说话,我决定与他少接触,以免惹祸上身。除了将日常的食物送过去外,几乎不再与他多聊,也没有催他洗澡。他安之如怡,对我的异常表现并未表现出不快。
这男人还真像个大爷。我心里想。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明明救了别人,别人反倒表现得像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晚,我又过去送晚餐。晚餐很简单,半碗薄粥和一块麦饼。他凝视着我半晌,道:“你每日都把自己的食物分我一半,难怪瘦了一大圈。”
我诧异地盯着他,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这男人今晚怎么变得如此体贴?
“我想洗澡了,可不可以?”他凑近了我,居然用带点撒娇的语气对我说道。
原来是为了洗澡啊,难怪。我睨了他一眼,从地上站起来,没声好气地道:“那,走吧。”他晃着那条大尾巴跟在我后面。
蒸汽弥漫的小小浴间里,他的庞大身躯完全浸没在热水里,微微闭起了眼。我把毛巾扔到了他身上,想着你倒舒服啊,可惜了我每天给你做女佣。他睁开了眼睛,纤长睫毛上沾着的水珠,落到了英俊的侧脸上,竟有几分迷人的诱惑力。
他懒洋洋地拿起了浴巾,胡乱在身上擦拭着。我看不过眼,一把夺了过来,“你们男人怎么都是这样不讲究卫生,不讲干净?”
我用毛巾在他身上奋力搓了几下,他痛得嗷嗷叫,连连闪躲,“你能轻一点吗?。”
“你若好好为自己擦擦,又何须劳烦我?”我手中的力道更重,死搓好几下,他一个闪身,躲到了浴池侧面,让我的手落了空。
“喏,那你自己去擦。”我把毛巾扔了过去,正在他的胸膛。
他含笑着拿起毛巾,“你就不能帮我轻轻地擦吗?。”
我的嘴角挂着冷笑:“我帮了你,但不代表我是你的使女。”他们这里把女佣、女仆等通通叫做使女。
他的唇角微弯,扬起一个俊美的笑容,轻语柔声道:“我现在受伤了,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你……”我正要反驳,忽听到浴间外传来“扑通”一声响,似是有谁摔倒在地。我猛然一惊,飞一般跑向门口。但有人比我更快,连衣服都没穿就从水中起身,湿淋淋地冲了过去,以极快的速度,“唰”地一下拉开了门。
那一刹那,我连眼睛都没得及眨一下,就见他将手放在一个小猫女的脖子上,把她拎了起来,“咯嚓”一声响,在我还没说出“住手”以前,就捏断了她的脖子。
她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断了气。他的手缓缓放开,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我跌坐在了浴间潮湿的地砖上,呼吸变得异常困难。那个小猫女正是前几日来问我为何不回去睡觉的小猫女。也许,这一次,她只是因为好奇才偷偷跟来,结果……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接下来,更可怕的一件事发生了。他的眼神变得狠戾,嘴里念了几句什么,倒在地上的猫女身体突然冒起了阵阵青烟,转眼之间,一道极亮的白光出现,再转眼,猫女的身体化为了一道紫绿色的光,直直冲向狭长的走廊外,霎那消失。
他杀人了,他凭什么杀人?那个小猫女因我而死,我无法面对我自己。
他冷冷地站立了几秒,关上了浴间的房。轻柔的热气白雾再次袅绕飘扬,环绕在依然温热的水池之上。我缓缓地站起身体,流着眼泪,近乎歇斯底里低声问他:“你为什么当初没有一下杀死我呢?在我最初发现你的时候。”
他静了一会儿,才答道:“当时伤势太重,无法使用魔法。”
我的眼泪落得厉害,“很好,很好的回答……谢谢……你现在就给我走,不要再待在那间小仓库里,那里原本是我施舍给你的,现在,我不再施舍给你,我供不起你这个王,快滚,快给我滚!”
他冷冷地看着我,眼睛里有一团冰火交融的冷色烈焰,泛出冰冷胆栗的寒光。
“滚,滚,快滚!”我冲到门口,拉开了门,死死地盯着他,尽可能地压低声音道:“若是你还有一丝尊严的话,若你还真像个王的话,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