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赞“嬛”字用得好之人正是李隆基,太平公主咯咯一笑:“隆基啊,你就是爱掉书袋,难怪陛下总夸你。”太子和太子妃也附和道:“临淄郡王向来学识过人,自然不是他人可比的。”
我原本并不愿改了那个字,但听他说好,便也想通了,规规矩矩地跪下来行了一礼:“武嬛谢陛下赐名!”圣神皇帝笑着拉了我起来:“你还没受封罢?从今日起,你便是康宁县主了。”我又依照惯例,谢了一回礼。
太平公主亲自下令宫人,收拾了西北角的宜绣阁作为我在宫里居住的宫堂,我极怕一人留在这太初宫,拉着李隆基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只盼他将我带出宫去。李隆基微笑道:“你放心,你娘亲自会有人照料,你无需担忧。”
我怕他立即便要走了,愈发拉紧了他的袖子:“表哥,我不想留在这儿,你能带我回去么?”他沉默了半晌,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哀求道:“表哥,你带我回去可好?我求你了。”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嬛嬛,圣命不可违,你可懂这道理么?你无需担心,陛下与公主他们对你青眼有加,宫里的日子并无你想的这般难过。”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麻雀儿,羽翼折了,飞也飞不起来,孤零零地孤身站着,茫然失措,惶恐无助。他伸出大手,轻轻抹了抹我的眼睛:“你爹爹明日便要出殡了,太平公主说,已为你准备了斩衰,明日便送你爹爹一程罢。”又轻声说道:“只要有机会,我就会过来瞧你的。”他的眸子又是黑亮又是温和,我望着他竟是移不开目光,只想就这般一直依赖着他,让他庇护着我。
无论我如何不愿,终究是要留在这儿。他走了,我矗立在宫门边,目光跟随着他夕阳中的背影,飘过影壁朱门,直到他上了马车,伴随着“嘀嗒嘀嗒”的马车声离去,直到看不见他一丝的身影。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惶恐失措与失望无助。
《礼记》曰:天子七日而殡;诸侯五日而殡;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天子七日而殡,说的是天子停灵的下限是七日;诸侯五日而殡,指诸侯停灵的上限是五日;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便是指大夫、士、庶人停灵的上限是三日。
这个道理是宫人告知我的,我爹爹生前封作恒安王,我入宫的第二日,便是停灵第五日,也是爹爹出殡的日子。我是长女,家中又无兄长,尚未出嫁,孪生弟弟只有一余岁,娘亲又负伤在床,自然便是持丧者。
我穿上斩衰赏,苴绖、杖、绞带、菅屦,无一不全,侍女又用一寸宽的麻布条,从我额上交叉绕过,再束发成髻,这种丧髻叫做髽。髽上又插上一尺长的小竹,当作笄,叫做箭笄。最后,用粗布包住头发,称作布总。
我这般一身重孝地陪着爹爹出殡,眼看着爹爹葬入土中,从此与我们阴阳相隔。那泥土一层层地将棺木埋上,我过去那种无忧无虑、无心无肺的日子,便也随着这一拨一拨的泥土,一同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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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仪礼丧服》所规定的丧服,由重至轻,有斩衰(cuī)、齐(zī)衰、大功、小功、缌(sī)麻五个等级,称为五服。斩衰:这是最重的丧服,适用于子为父、未嫁之女为父、嫁后因故复从父居之女为父,嗣子为所嗣之父、承重孙为祖父,妻妾为夫,父为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