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昆仑奴不曾闪躲,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任凭殷红的血珠浸透前襟后背。
如瑾没料到他这么倔强,心虚地扯开话头:“你身手那么好,为什么愿意净身,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
“主人贵为王姬,为什么愿意来阆苑,受姚黄魏紫的气?”昆仑奴答得狡黠,嗓音和夜色一样忧凉。
如瑾恨极了他的刁滑从容,挥舞竹剪划他的脸,如愿看着他终于动容,满嘴是血,眼底都是绝望。
“小奴何曾真的想为难王姬?”昆仑奴闭上眼,艰难开口,“其实已经尽量维护,主人要怎么才明白,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将来去琅琊,主人都是孤身的,而小奴是影子,跟主人生死相随。”
他的话断续不清,字字来自肺腑。
他已经尽了力,虽然冷面已经尽力,尽量让她少受折磨。
内情如瑾不曾全懂,不免也有些触动,凤眸一分分暗了下来,拨亮烛火察看他的伤势,又是敷药又是包扎,足足折腾到夜半时分。
昆仑奴在她榻前铺了张兽皮躺下,“主人早点歇息吧,明日两位供奉还会再来,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和亲的日子也很快就到。”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如瑾刚刚洗漱完,殿门口闪过几个姿容俏丽的宫女,领头的冲她嘻嘻一笑,“魏供奉让奴婢学吹箫,不如姐姐也一起去吧?”
昆仑奴垂手上前,“几位莫要乱攀,这里没有人是你们的姐姐。”看如瑾莫名其妙,他叹气解释,“她们是主人和亲琅琊的陪嫁。”
如瑾恍然大悟,这几个贱蹄子,还没有得意,就已经忘形。
用罢早膳,她跟着昆仑奴来到琴房,魏供奉已经盘膝坐在琴前等她,十指修长搁在乌黑的梓木间,那么神气活现地一个人,竟有了几分淡定优雅的意味。
“今天我们学《受恩深》,这曲子浅显,老奴先弹一遍,王姬听好了。”魏紫一面说,一面点燃鲛炉,香气馥郁绵长。
如瑾穿前在贵族幼稚园当教师,多才多艺,依样盘腿坐下,听她拨动第一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