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项柔与冉度二人早早的到了宫门口,那里早已有人等着迎接他们,皇宫是很大的,亭台楼阁更是数不胜数,这让项柔产生一种很强的危机感,总觉得自己原地转一圈都会迷路,去往御书房的路很长,天上飘起了细小的雪花,恍惚间到了御书房门口,直到带他们进宫的全公公尖锐的声音响起,才猛的抬起了头。
“怎么了?”冉度有些担心的看向身边的人:“天太冷了,你该多穿点。”
“没关系。”项柔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两位贵人,请。”全公公恭敬的立于一边将门打开了一扇,示意他们进去。
这是项柔第二次见到贺君凛,不知道是不是上次他救了自己一命的缘故,竟觉得他有些亲切,除了身为帝王特有的王者霸气,那张脸却比贺君颐柔和上许多,他正在批阅奏折,现在应该是刚下朝,见到两人进来才抬起了埋在桌前的头。他瞬间愣住的神情已然证明他被眼前两个人的样貌惊到,同样身为男子都有些惊艳。
“冉度参见皇上。”
“项鸳参见皇上。”
“先生可好?”贺君凛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却仍旧声音平和的问。
“师傅很好,谢皇上惦记。”冉度微微一笑:“不知太后身体如何,还是先差人带鸳儿去太后那吧。”
“朕带你们去。”提到太后,他的眼里又晃过一瞬的忧色。
“师傅还交代了些事让我细细告诉皇上,冉度时间不多,还是差人带鸳儿去吧。一会我们议完事再去看太后,鸳儿治病不喜有人在一边打扰。”
“倒是和师傅一个毛病。”贺君凛扫了一眼一直沉默的项柔一眼点了点头,:“全英。”
“奴才在。”全公公应了一声推门进来,恭敬的站于一边。
“带项公子去太后那,一切听从项公子的。”
“奴才遵旨。”全公公得了令,行了一礼便绕到项柔面前,摆出了请的姿势:“项公子请。”
“请公公带路。”项柔笑着应允,便跟着他出了这暖而压抑的御书房。
太后的寝宫离御书房确实有些远,走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项公子,到了。”全公公收起油伞抖了抖上面的雪花递给了一旁的小宫女,又转头福了福身:“请项公子稍等,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恩。”项柔点点头应了一声,立在映月宫的廊内,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漫天大雪,没过多久全公公便退了出来。
“太后身体不适,难免有些脾气,望项公子不要往心里去,务必帮忙治好太后……”全公公面露难色的看了项柔一眼又低下头去:“项公子请随老奴来。”
“项鸳定当尽力而为。”
屋内添置了很多炭盆终于让项柔几乎冻僵的身体舒展开来,全公公将其带到太后房门外便通报了一声退了出去,本就极大的寝宫,遣散了所有宫女太监更显孤独。项柔只听冉度说过麻本曾是贺君凛的先生,一手助他登上皇位,如今对麻本派来的人到是真的万分放心。
项柔站于厅内,与太后只有一帘之隔,两人谁也不说话,直到太后屋内响起压抑的咳嗽声,项柔才迈开了脚步走进去。
“项鸳见过太后。”项柔低着头走进帘子内,停在床前一米处行了一礼。
“你是他的徒儿?”卧靠在床榻上的苏映月转过头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感受到她注视的目光项柔抬起了头,只见眼前的人瘦骨嶙峋,脸色死灰,虽隐约看出几分姿色却毫无生气,不免低抽了一口气,这哪里还有一点太后该有的雍容华贵。
“太后……”项柔失声的叫了出来,有些难以置信。
“哀家是不是很丑?”她笑着模了模自己的脸别开头去。
“项鸳一定能治好太后的病。”
“怎么会治不好呢,你是他的徒儿啊~”苏映月靠在床上微微的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那温润的容颜,多少年了,那个身影似乎很久没出现过在她的梦里了。
“他是我爹爹。”项柔微微一笑,异常温顺的低着头。
“什么?”听到项柔的话,苏映月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的画面,那个美丽月兑俗的女子,那个名叫花奴,得到了麻本所有爱的花奴,她竟为他孕育了一个孩子吗。
“麻本是我父亲。”项柔微微抬起头仍旧笑着,礼貌而温和。
“那你为何唤作项鸳?”苏映月依旧一脸的不相信,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爹爹为了保护我。”
“你当真是花奴的孩子。”苏映月像是突然泄了气,软软的靠了回去,除了花奴,谁还有资格为他生育下一代呢:“也对,那个人又怎么会允许他与花奴的孩子活在这世上呢?”
“太后……”
“你退下吧。”苏映月打断项柔的话,又叹了一口气。
“项鸳答应爹爹,定是要医好太后的。”项柔收起微笑,脸上挂起了少有的严肃表情,上前一步坐在了她的床沿。
“治好了又如何?”她并不看着项柔,只是眼泪盈盈的自言自语着。
“为何要与一个死去的人较真?我娘亲已经不在,爹爹只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的,太后不肯随了爹爹的愿吗?”项柔有些心疼的皱起了眉头,看着她那憔悴的不似常人的脸也跟着叹了口气。
“哀家到情愿死去的是自己。”苏映月转过头来细细的打量起了项柔,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拂上了她的脸,轻声的问:“多大了?”
“十六。”项柔抿了抿嘴吐出两个字。
“哀家也是十六岁那年认识的他。”苏映月突然就笑了,看着项柔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你比花奴还好看。”
“太后才是艳冠天下。”项柔被突如其来的夸奖弄的有些尴尬,随即低下头去。
“哀家如今的姿色,怕是早就如鬼魅一般了。”
“项鸳定是能治好太后。”项柔嗖的抬起头,异常坚定的又说了一遍。
“再美,心爱的人也看不到不是吗?”说完,苏映月又一次低下了头去。
“谁说的准呢,或许下一刻就能见到了不是吗?”
“真的还能再见到吗?”苏映月微垂着脑袋,声音弱弱的,透着无力感。
“恩。”项柔扯出一个微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太后并未有生病,而是中了毒,看情况已然在身体里有两三年之久,这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叫做归春,长相极似茶叶,入口甘甜清香,比任何名贵的茶叶都要可口,却只生长在悬崖峭壁处,极难得找到,发病也慢,与感冒引发肺痨的症状极其相似,直至把人活活折磨死。只是,究竟是谁要害这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可还有得治?”苏映月看着眉头微皱的项柔轻声的问了一句。
“有得治,只是病的太久,需要调养的时日长些。”项柔抬起头努力笑了下,替她掩好被子。
“是何病?”
“没什么大碍的。”项柔仍旧笑笑:“以后少喝些茶,若是喜欢,我给您送些来。”
“这宫里不缺这些。”苏映月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
“宫里的这些茶对您身体不好。”项柔的笑也收了起来,语气颇为严肃:“太后身边最信任的是谁?”
“玄文。”她几乎想也未想的吐口而出,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玄文四岁便跟在我身边了。”
“她人呢?”
“三年前她大病一场,哀家便只让她管理这映月宫的大小事宜了。”苏映月细细的解释着,突然眉头微皱:“为何问这些?”
“太后还是让玄文姑娘回身边服侍吧,如今身边的人赶紧换了。”
“什么意思?”此时的苏映月眉头已然皱的更深了:“你是说有人想加害哀家?”
“以后若是想喝茶项鸳给您送些来,但凡不是玄文姑娘亲手拿到您手里的都不能吃,可以吗?”项柔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小心的嘱咐着。
“是,茶吗?”苏映月的眉头微微展开,别开头去。
“太后好好休息,我去给您开方子,切记我的话。”边说边将她的被子拉拉好站了起来。
“鸳儿。”
“恩?”项柔一愣,停住脚步回过头去:“太后?”
“叫哀家一声姨母吧,毕竟花奴曾经也是哀家最好的姐妹。”
“是,姨母。”项柔微笑着点了点头,行了一礼方退出了太后的卧室。
“母后怎么样?”刚走到外面厅内,贺君凛便迎了上来,正低头思索着的项柔被他一惊,突地抬起头来。
“中毒时间太长,要好好调养,倒是无性命之忧。”项柔看了看冉度,回头认真的对贺君凛说道。
“中毒?”贺君凛顿时身体一僵,沧月境内居然有人要毒害自己的母亲。
“帮忙去差一下太后的茶是由哪里献来的。”项柔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了下:“别打草惊蛇,能弄到春归的人必定不一般,也别让外人知道太后中毒,就说是风寒引起的感染,久未处理,拖垮了身子而已。”
“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害朕的母亲!”贺君凛握紧了拳冷下了整张脸。
“皇上闲来还是多陪陪太后……”看着空荡荡的大寝宫,项柔都感觉孤单。
“是朕疏忽了。”听到项柔的话,贺君凛才慢慢的松开紧握的拳低下头去。
“还是要加紧查清春归的来历。”
“朕知道了,两位先去君澜宫休息会吧,一路赶来还未好好休息过。”
“皇上不必如此麻烦,我与鸳儿还是回自己的住处去罢。”冉度想也未想的上前一步拒绝了好意。
“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正巧今日是朕皇弟凯旋而归,朕为他举宴庆功的日子,还是留下来用过晚宴吧。”贺君凛来回的看了两人几眼,若是母后有什么差池,有项鸳在总是好的。
“若是用完晚宴再走,怕是出不了这宫了。”冉度一听有些为难的笑了起来。
“那便在君澜宫住下,这项鸳为母后治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整日里来回跑也累,这君澜宫本就是留给两位的。”
“这……”
“皇上说的有理,离太后太远我心里也放心不下,就住下来吧。”项柔看了眼为难的冉度,再回头给了贺君凛一个安慰的笑,贺君凛竟有些失神,从见面到现在,项柔在他面前的笑都是淡淡的挂在嘴角若有似无的,如今这般露骨的一笑,倒是让贺君凛恍惚了,这一发现让他自己吓了一跳,在他看来,项鸳再好看也只是个男子,自己怎么就被他的美色迷惑了。
“如此甚好。”贺君凛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才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起来,随即换来了全公公,让他带着冉度项柔二人去了君澜宫。
“身体可有不舒服?”刚一到君澜宫坐定,冉度便拉着项柔上下打量了起来。
“哪有这般娇贵?”项柔一坐到椅子上郁闷的翻了个白眼。
“嘴唇都有些发紫了。”冉度摇摇头一副比她还郁闷的表情掸了掸身上的雪花走了进来。
“为何这般不愿意待在宫内?”想到刚刚冉度拒绝皇上时有些强硬的态度,项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习惯。”冉度扯了扯嘴角也跟着坐了下来:“在赤炎就天天待在宫内,其实是有些腻了。”
“才多久呀就腻了?”项柔一听立马露出“不至于吧”的表情歪着脑袋打量起他来,然后又问了句:“颜姐姐好吗?”
“恩。”冉度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端起茶就喝了一口。
“哦?”项柔眼睛一弯凑过脸去:“是不是赤炎皇宫内的美人太多,你只顾着她们冷落了颜姐姐?”
“这世上还有比柔儿更美的人?”冉度被她那般一调笑,随即一愣,很快就扬起比她还狡黠的笑容调侃起她来。
“那项琉璃不就是倾城之色吗?”项柔面上一囧,尴尬的扯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那柔儿便是倾天下的美色了。”
“喂,从小就这样,老取笑我。”被他一扯淡,项柔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涨红了脸一巴掌就往他脑袋拍去,竟被他险险的躲了过去。
“哈哈……”见项柔扑了个空,某人立即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真不善良。”项柔抿了抿嘴憋出一句话,拉长了脸看着眼前笑的快岔气的人。
“以前有人可说过我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呢。”冉度忍住笑撇了项柔一眼,但眼里的笑意却是丝毫不掩饰的。
“白内障!”项柔愤愤的吐出三个字便站了起来,不打算再理他,只是自顾自的欣赏起君澜宫。
“何为白内障?”冉度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有些好笑,好奇的问她。
“瞎子。”说完还不忘狠狠的瞪了冉度一眼。
“柔儿的眼睛可是这世上最明亮的星。”看着眼前独自转悠的小人,冉度又回复到了以往的慵懒模样,浅浅的笑了起来。
冬日里的白天是极短的,项柔与冉度在君澜宫聊聊天,看看书,不多久就感觉天已黑了,外头是更冷了些,全公公又亲自来传他们进殿。去的路上项柔突然感觉有些害怕,贺君颐他会来,他是今晚的主角,他有没有想起过她呢。
“二位贵人请稍后,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全公公并未带他们从大殿正门进,只是从侧门到了大殿后,交代了一句便匆匆的到前殿通报去了,没多久便又回了来迎他们出去。
“不走正门?”冉度不解的看着他问了一句。
“请随老奴来。”全公公颇有深意的撇了项柔一眼带头走了出去。
“这皇上唱的是哪一出?”项柔被他看的心里一紧,有些担心的转过头去看冉度,一脸的茫然。
“总不至于害我们,走吧。”冉度轻笑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项柔楞了好一会才急急的跟出了门。
大殿内安静的有些吓人,待他两站到贺君凛身边时,底下才低低的响起了议论声,项柔知道贺君颐就坐在下面的一堆人中,但她却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项鸳接旨。”全公公略带刺耳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项柔与冉度二人皆是一惊,转过头去看高高在上的贺君凛,他却并不回头,只是安静的笑着,项柔又不安的看了眼冉度,在得到他眼神的认可之后才走到大殿的中央跪了下来。
“草民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项鸳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今为治太后旧疾有功,又为沧月献策安国,稳我沧月朝纲,特封为国师……”后面的话项柔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留最后两个字“国师”“国师”“国师”“国师”……
“国师大人,该谢恩了。”全公公不知何时已走到一脸发怔的项柔面前,皱巴巴的老脸正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前的人。
“臣,领旨谢恩。”项柔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接下了全公公手中的金黄色绸布。
“平身吧。”贺君凛脸上的笑一直未曾散去,看的人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谢皇上。”项柔抬起头来,谦和的笑了一下站起了身退到一边。
“众爱卿以为如何?”说完贺君凛仍旧带着笑意扫了殿内的人一眼,貌似很不经意的问着。
“皇上圣命。”所有大官小官被他这么突然一问,都各自揣摩着他的用意却又捉模不透,倒是被吓到了几分,这皇上好好的突然搞出个国师,究竟是要与谁抗衡,这永远是他们心里第一想的,于是都惶恐的站了起来,只有贺君颐仍旧稳如泰山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有他身边难掩惊喜之色的项琉璃。
“以后还望国师与众位爱卿能为沧月多多出力,以保我沧月永世繁荣昌盛。”贺君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说完还举起一杯酒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臣等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有项柔一个人愣愣的看着文武百官一起朝拜的场面,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起来,这异口同声的着实叫人称奇了。
“冉公子是神医麻本之徒,是我沧月的贵客,还望各位爱卿好生招待。”贺君凛说着笑容满面的看了冉度一眼,然后对着项柔摆了摆手:“国师与冉公子,入席吧。”
“谢皇上。”得了令的二人立即有些急切的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座位上,离贺君颐的位置只有一个小过道之隔。
“君颐,此次你得胜而归,可有什么想让朕赏赐的?”安排好项柔二人,贺君凛又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余光却一直未离开过项琉璃。只是这琉璃今日为何一直盯着项国师看?这国师确实是仙人姿色,自己初见他时也以为是见着了神仙,若是女子定是要比琉璃都要美上三分,难不成琉璃也对他倾了心?
“臣弟什么都不缺。”贺君颐声音冷冷的,脸也拉的老长,项柔看着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今日分明是为了给他庆功才设的宴,干嘛还给人家摆张臭脸,说什么都不缺,分明就是缺心眼。
“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贺君凛心里也有些不开心了,好好的问他,哪怕是假装也要假装一下,居然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拂他面子,于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可有心仪的女子?”
“……”贺君颐这下是真的恼了,脸黑了三分不说,眉头更是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嘴紧抿着,本来他就心情不好,那女人莫名其妙的跟人走掉不说,还在这里看到两个最讨厌的人,其中一个还被封为国师。现在自己的皇帝哥哥居然也为难起他来,这沧月上下谁人不知他心属项琉璃,只是自己开口要,你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