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园。
夕雪坐在卧室,今天的绵园比往日更要安静,由于惠妍去医院陪朱婷,使得,白天大部分时间,她一个人待在家里。
被免去了职务,待在绵园,心底是空落落的。
只是,她确实是失误了。
从成为操盘手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失误过,这一次,是第一次。
也是这一次的失误,她终究没能帮到百里楠。
心口很堵,很难受。
旁边有手机铃声响起,她知道,萧默澶今天回到了沪城,可因为她的失误,萧默澶却是一回来即将面对董事会的苛责,所以,这个电话应该不是他的。
这个男人,会为她挡下一切,只是,这些挡下,必带着辛劳的意味。
拿起手机,号码显示竟是以前私募的合伙人打来。
他很少打电话给她,今天是例外。
“C,好久没联系。”
接通电话,对方的声音传来,很优雅的男子声音,或许,他的人也如同声音一样优雅。
他的代号是V,一如她的代号是C,在整个资本市场,他缔造了比她更为厉害的传说,而她的出类拔萃,也使得,她成为了他这一任的合伙人。
只是,即便是合伙人,她没有见过他,对资本市场的所有人来说,都只知道一个代号,却没有见过真人。
“你好,V。”
这个电话接通,对于夕雪来说,心底,终究有些什么清晰起来。
果然——
“我很遗憾地看到,你还是不够理智,感情用事,导致了这次的失误。”
“四天前,介入恒达股票的是你?”她直接问出这句,V没有否认。
而这一次的介入,显然并非是仅仅为了钱。
源于,自一年前开始,V就基本不会再操盘,在她和他合伙的时候,所有的盘都是由她来操控。
即便在她离开后,V的搭档应该会再补上一位,可这一次,他竟是亲自出手了。
单纯钱的诱惑,已不可能让V出手,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她不知道。
“你说得对,我太感情用事了。哪怕不是你,恐怕这次的操盘,我也很难应付其他操盘手的介入。”夕雪唏嘘地复说出这句话。
如果不是他,或许,她不会输得这么快。
可,赢的话,却也是不易的。
因为,要不得的弱点存在——感情胜于主观的理智,明知道不可为,偏去为之。
“是,当一个操盘手不是以利益为先,反是依靠感情行事,那么,出发点就决定了她操盘的胜算。”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坚持的东西。”
“C,你有敏锐的资本市场嗅觉,其实,撇开感情因素,你能做得更成功,不妨考虑回来帮我,毕竟,萧氏实业未必适合你。”
“谢谢,但现在,我的身份首先是他的夫人,其次,或许才是一个不称职的操盘手。”
“虽然你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背景嫁给他的女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回怎么看?包括这次操盘失败,萧氏实业那些愚昧的董事会怎么看?”
“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只在意他的,而我相信,他会理解我,支持我的决定。”
“但愿你不会后悔,如果后悔,或者是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找我,毕竟,我们曾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V,谢谢。”
收了线,这一次,她是败在了V的手下,她败得心服口服,只是,方才说出那些话,心底,是否也坦然呢?
望了眼窗外,阳光明媚,可现在的她,却有些昏昏欲睡,或许,不用去想什么,仅蒙头大睡也是种幸福吧。
况且,昨天从游乐园到现在,她的老胃病又好像发了,又不想惊动家庭医生,干脆躺到床上,和衣睡了起来。
萧默澶结束一天内两场董事会,回到绵园时,看到的,是依然熟睡的夕雪。
她睡得很熟,蜷缩在那,旁边,还留着一大半的位置,哪怕他不在绵园,却还是留着他的位置。
他走到床边,并没有去洗手间洗漱,因为,他知道,她其实很容易惊醒,哪怕,他睡到床上,有时候,都会把她惊醒。
可,这一次,即便,他仅走到床旁,没发出过多的声音,床上的人却是动了一动,接着,她打开床头灯,柔和的床头灯下,她起身,目光竟是不敢瞧向他。
“我吵醒你了?”他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
“没——”她的声音低低的传来,很是黯淡。
他走到她的那一侧,坐下,修长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
“照顾朱婷很累吧,瞧你都瘦了。”
“默澶——”他越是岔开话题,她越是内疚。
她被董事会罢免所有职务,萧默澶应该早已知道,包括,今天一早抵达沪城后,他到现在才回来,无疑是董事会逼他给一个交代,他疲于处理,方耽搁到现在吧。
毕竟,恁谁看上去,都像是她私通恒达,而导致萧氏实业蒙受损失。
纵然,她是萧默澶的夫人,可,丈夫有钱,不代表夫人不会存私心,源于豪门婚姻虽让人羡慕,也是最不靠谱的,离婚比比皆是,所以,她若要利用现在之便,存个小金库,也是完全可能的。更何况,曾经的她确实曾为百里楠打过工,有着月兑不开的嫌疑。
这些,不用V提醒,她都清楚。
萧默澶,同样清楚。
可,她还清楚,萧默澶是相信她的,因为这份信任,才让她此刻,很是难耐。
“一切有我,在家好好歇一段时间,这样,我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他轻柔的摩挲她的小脸,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有歧义,忙加了一句,“我是说,夫人太优秀,做丈夫的会有压力。”
“默澶,对不起,可,这次的操盘失败,确实是我的过错,我会给董事们一个交代和道歉,并且,会尽快弥补这次造成的损失。”说着这句话,她的眼泪忽然坠落了下来。
一颗,两颗,犹如珍珠一样,坠落在他轻抚她的手心。
她不是喜欢哭的女子,但在他跟前,却是流了太多的泪。
或许,此刻,他如果指责她,反是能让她释怀,而他的温柔,只让她将自己的脆弱一面展现出来。
他的手轻轻地替她擦拭眼角:
“不要一直提弥补,否则,我又该怎么弥补,自结婚后,都没好好陪你的失职呢?”
她紧紧咬紧牙关,只有这样,那些眼泪,好像才能被她咬得倒咽回去。
其实,真的不该在他眼前落泪,男人,不会喜欢女人的眼泪,虽然,那是女人的利器。
尤其,他对她那么好,她更不该哭了。
“董事会那边,我会代你做出解释,另外,不出意外,凌云这块地皮,萧氏实业会继续和恒达财团合作,但,这是董事会能做的最大让步。”
他徐徐说出这句话,这句话,是出乎她意料的。
抬起眼睛,泪眼婆娑的眼底,能看到的,是他的确定。
“默澶——”
“我不希望我的夫人再去感觉欠任何男人什么,要欠也只能是欠我的。”俯低身,他覆上她的唇,她的唇上有着咸咸泪水味道,只是,在这一刻,他偏是要将这丝咸味,演绎成甜蜜。
她的手环紧他,这一刻,哪怕,以吻缄去言辞,都是好的……
※※※※※《一夕缠绵》※※※※※作者:风宸雪※※※※※
翌日占据新闻头条的,自然是,皇甫集团董事会最终决策,凌云地皮单个项目,依然会和恒达财团合作。
这一则,可算是连日,阴霾不断关于恒达财团负面新闻中,唯一一则利好的消息。
这则利好消息,使得在次日,恒达财团的跌停板在集合竞价被打开,但,由于市场恐慌气氛依旧,仍是在绿盘区域徘徊。
不过,这些,比之前几天来说,终究是好多了。
明蓝的手抚过报纸,也仅有晚上,在医院时,她能安安静静在医院的走廊内读完当天的报纸。
恒达财团没事就好。
纵然,未必一定是她的原因,让萧默澶介入了皇甫集团的董事会,使得当日的情形反转,可,至少是改变了,不是吗?
“明小姐,楠少请你过去一趟。”百里楠的助理此时恭敬地出现在她跟前,请到。
“不好意思,我还要照顾我母亲用药,今天就不过去了。”
现在,竟会下意识开始躲避百里楠。
如果,一定要有个抉择,她宁愿当初不进电台,做主持。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不会倒流。
下意识要往病房走去,却在这时,带着疲惫的男子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雨棉……”
简单的两个字,只让她的步子停滞在原地,再踏不出去。
是百里楠。
她没有想到,她不去,他却是来了。
坐在轮椅上的他,在这一刻,摒退了推他来的护士,只一个人,在距离她不算远的位置。
走廊很静。
接近十点的时候,医院的家属大部分都回去了。
而,这一处病房,也是走廊的尽头,离最近的其他病房都隔着一段距离。
所以,没有太多的闲杂声音,安静到,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楠——”她转身,应上他的这句,也算是应上早前的那句话,“我是明蓝。”
是的,她现在只是明蓝,而不再是周雨棉。
周雨棉,已经被那火海吞噬,不复存在了。
“无论是谁都好,你这一次,其实还是为了我,才去的萧氏,而并不是,你要选择他……”
这一句话,她听得懂语意背后的酸涩,可是,这一次,她不要再纠缠了。
纠缠下去,只会是当年的重演。
她不要。
“不是。”她回身,“我说不是。你清楚了吗?我没有理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不是吗?”
“机会?拆散别人家庭的机会?当年,他没有妻子,你的选择,顶多伤到的是我,可现在不同了,他娶了妻子,你的选择,将会伤到更多的人。”
明蓝没有说话,这句话,她没有办法回答。
即便,她知道,她会伤到的,是夕雪。
而她,却是不愿意去伤害到那名女子。
可,有些事,并不是她不愿意,就不会发生。
一如,她的矛盾、纠结,终是注定,会有人受伤。
只是,受伤,总比彼此不幸福的过下去要好。
是的,如果萧默澶不幸福呢?
如果夕雪给不了他要的幸福,他只是把夕雪当成是她的影子呢?
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
在扬城,萧默澶的回避,明显正说明了什么。
“明蓝,当年的那场大火,为什么还不能让你看清他呢?”
当年那场大火?
她不相信是他做的。
人这一辈子,总要相信一些什么,临到现在,她愿意选择相信那个男子对她的感情,毕竟,连容貌酷似她的女人,他都愿意去珍惜。
“你和夕雪是朋友吧?”明蓝转身,唇轻启,说出这一句,“既然是朋友,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的这番话,是为了夕雪的幸福,对我说的呢?但是,楠,夕雪或许在这场婚姻里,也并不幸福,你其实也清楚,他对夕雪有的,或许只是和你一样的对替身的感情……”
百里楠不再说话,有些人对某些事会很偏执,这些偏执往往是悲剧的起源。
现在的他,哪怕隔了这些年,都是一个悲剧。
也不能阻止任何事。
包括,阻止夕雪嫁给萧默澶。
也包括阻止她的介入。
空旷的走廊内,能听到百里楠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接着,有护士走来的声音,百里楠的轮椅终是离她越来越远,她的手捂住自己的脸,但,这一次,却不会有眼泪落下。
放下手,恢复冷静的神色时,她才想到,刚刚那番话会不会被母亲听到,纵使说得很清楚,可总归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推开虚掩的病房门,母亲只安静地背向她,睡在那,并没有被惊醒。
以往,服完药,到十点她离开前,母亲大部分的时间,也都是睡着的,所以,这一次,应该同样不例外。
母亲没有听到,就好。
她轻轻拿了包,是时候该回去了。
关阖上门,走出医院,萧氏实业行政部给她安排了宿舍,待到周末,她会搬离百里楠借给她的公寓。
百里楠是个好人,从前不应该和她有任何纠葛,现在同样不应该为了她受到任何影响。
今晚,月朗星疏,却注定有些人在PUB里买醉,或许,不仅仅是买醉,也是庆祝。
“唉,真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又废了。”皇甫诺懊恼地举起跟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至少你得到了想要的,不是吗?”
“是啊,那还得谢谢你,让我找到这么好的私募合作伙伴。”皇甫诺满上前面的酒杯,递给对过的人。
“不过举手之劳。”
“你的举手之劳,总算解决了我之前银行信贷的大难题啊,唉,如果不是Rose的父亲不肯通融一下,我何至于这样呢。”
“他竟然对今后的合作都不动心?”
“目光短浅的生意人,看到的自然只有眼下的利益。既然这样,以后我得势了,皇甫集团也不会和他合作。”
“可你对Rose却是真心实意的,有什么都让她知道。如果以后你得势了,不和她父亲合作,万一她把那样东西扩散出去,恐怕就不好了。”
“你指的是什么?”
对方没有应答,只笑而不语。
皇甫诺并不笨,只这么一提点,却是恍然大悟:
“难道,她偷偷把视频复制了?”
“原来不是你给的,可,那件东西被她掌握着,等于,是一个把柄。”
这句话,只说得皇甫诺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刚才的懊恼,喜形都不复存在:
“你确定?”
对方点了一点头。
他已充分领略萧默澶的厉害,这视频若流落出去,第一个月兑不开关系的就是他,并且,萧默澶手中掌握的他的把柄,其中之一银行的信贷信用问题如今虽得到的解决,可,他相关的不雅照也在萧默澶手中。
如是,只让他后背起了密密匝匝的汗意。
“既然,悬在那,让自己难受,倒不如,早点让悬在那的威胁落下来,趁现在,你还在落魄当中……”对方的声音悠悠传来,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话是这样说没有错,可,本来有些纠结的脑子忽然转过一个念头: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了。”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真毒辣。”
“彼此彼此……”
当酒杯再次斟满美酒,两个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接着,杯壁碰击,发出清脆的回响……
※※※※※《一夕缠绵》※※※※※作者:风宸雪※※※※※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在发生这件事之前,他也认为自己是所向披靡的。
可,当本来被掩盖掉的事,再次爆发出来,并且以他没有想到的态势蔓延开去时,他承认,在这一刻,竟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源于,牵涉到的女人,是他在意的人。
越来越在意的人。
“萧总,目前市场上的碟片大部分都被买回来了。”Tina的声音是战战兢兢的,从总裁此刻肃穆的脸上,作为资深秘书的她,能揣测出,总裁的心情有多糟糕。
“大部分?”萧默澶甩出这句。
“我门已从源头上找起,相信很快会彻底清剿。”
“我要的是,没有一张流露出去。”
“萧总,您知道,从发现碟片到现在,哪怕我们获悉后,以最快的速度出去清剿,都难免都漏网之鱼。”即便知道这句话说出口,无疑是让眼前的男子不悦的,可如果不说出口,就意味着要打包票,这个包票谁敢打呢?
萧默澶默然,他自是清楚这个问题的。
谁会想到,在这个网络盛行的时代,却是被人钻了碟片的空子呢?
并且,碟片的名字,堂而皇之印了,集团总裁**妻子嫂子,****视频。
“萧总,媒体那边都打点好了,不会有您不想看到的消息出现。”
即便打点好媒体,一并控制网络的传播,难道就万无一失了吗?
只要有一个人看到了这张碟片,或者,有人接机把这张碟片有所目的地分发给一些人,麻烦就不会停止。
当然,也包括那些借此扩散的机会,不惜得罪他的小媒体。
如是,损害的,不仅是他的声誉,还有皇甫奕的,更多的,是她的清名。
因为,碟片刻意引导人以为,是最近才发生的事,也就是夕雪嫁给萧默澶后发生的事。
果然,在下午的时候,就有资格老的董事,要求召开紧急的董事会议,为的是什么,即便不说明,彼此都是清楚的。
眉心拧紧,直线电话传来明蓝的声音:
“萧总,有位皇甫先生请求见您,但没有预约。”
“让他进来。”
来的人,只可能是皇甫诺。
皇甫诺从办公室外进入时,额头还沁着汗水,这使得,素来注重门面的他,看上去有些狼狈。
“萧总,这次的碟片,和我真的无关,绝对不是我有意扩散出去的,我手中的视频早就全部销毁了。”皇甫诺怯怯地道。
“是吗?”萧默澶只反问出淡淡的两个字。
“萧总,这件事,皇甫集团的董事都已经知道了,我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但,这视频传播出去,说到底,是和我月兑不开关系——”
萧默澶不置可否,仅静静听着皇甫诺继续往下说。
“我和Rose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她是我女友,所以是她私下复制了这碟片,她误解是Ken设下圈套,让我入狱,所以——”
“所以才散播出这张视频,目的,想离间我和Ken的关系。”
“是。”
萧默澶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修长的手指则缓缓从办公桌的边沿划过。
“萧总,真对不起,造成这样的后果……”
“不用再说,你可以出去了。”
“可,萧总……”
“出去!”
第一次,萧默澶的声音做不到素来的淡漠,带着严厉的味道。
果然,是别有用心。
不管这别有用心的人是谁,也不管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棘手的。
并且,更棘手的情况,还在后面。
即便萧默澶暂时延缓董事会的召开,安排Tina去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接着,试图用忙碌的工作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却发现,事态的发展,再不是他能控制的。
源于,今晚,萧未央每周一次主持的电视台选秀晚会,却是被一名观众当场追问,萧未央对皇甫奕和其嫂子夕雪私通的事如何看待。
纵使电视台有延迟装置,可由于是在选秀记票晋级的最后关头被追问,这个镜头没有能够在直播时被切掉。
哪怕,仅是一个镜头,但都足够让这件事,随着这台节目的收视率被扩扬出去。
萧默澶听到Tina汇报出这道消息时,指尖的烟蒂烫灼了他的手。
看了一眼时钟,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她应该还在家里等着他吧。
这件事,不管外面传得如何沸沸扬扬,至少,她暂时是不会知道的。
他希望,最后能做的,是自己为她撑起一片不被打扰的天空,即便,外面再怎样将她形容得不堪,至少,在这片天空内,她不被打扰。
只是,或许一切都将事与愿违。
下午,夕雪从朱婷的病房出来,所幸,朱婷的病情开始稳定,这让她是稍稍安心的。
而,经过这几天时间,惠妍纵然对朱婷仍不算热络,可,每天除了上学前班,确实愿意陪着朱婷,哪怕,只是在病房内默默地写着她自己的作业。
这些,无疑都是好的开端吧。
至于她,连累了萧氏实业亏损,间接让萧默澶被董事会质疑,虽然恒达仍将继续凌云地皮的合作,可,却都不是她能帮到的。
只是,凭空让本来很忙的萧默澶,为了她,再次分心处理。
想去看看百里楠,可,百里霆的话犹在耳,她迟疑的步子,终究止步在了VIP病房门口,再迈不出一步。
犹豫间,竟是来到了明蓝母亲的病房外,她望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病房,下午阳光的余晖柔和地洒在了走廊上,病房的门却是关阖的。
她的步子继续朝外走去,走过那条长长的甬道,就是地下车库,可,在这一刻,她突然不是很想立刻回去。
让保镖站在原地,她朝医院的湖边走去,因为视线一览无余,也使得保镖遵了她的吩咐。
由于是近夏下午的时间,湖堤旁的人是鲜少的,天气热得很,她走过柳树荫荫,才要继续朝前走时,忽然传来了声音很低的对话声。
“蓝蓝,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声音嘶哑的女子声音传来,即便隔得不算近,夕雪都能清晰地辨别出是谁。
是明蓝的母亲。
而此刻,明蓝却也是在的。
下意识地接着柳树的遮挡,她停了步子,听到了下面的对话,也看到了其实,不去看,反会释然的一幕。
“妈,您那么急叫我回来,究竟怎么了?”
明蓝的声音有些不自然,这些不自然,只让声音嘶哑的女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妈最恨的是什么人?你现在,为什么偏是成了那样的人啊,咳咳!”母亲在说完这句话,开始急剧的咳嗽。
“妈,我怎么了?”明蓝上前,像是要替母亲抚一下胸口,却是被母亲推开:
“咳咳,我没有你,咳咳,这样的女儿!”
昨晚意外听到了对话,再到今天早上从护士口中,确定了,那位明蓝的朋友就是夕雪。
思绪一片清明的同时,只让她再没有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妈!”
“咳,你明知道别人是有妻子的,咳,你还凑上去,你,咳咳,你让我太失望了,咳,我要出院,我不要住在这种用肮脏的钱换来的地方,咳。”嘶哑的声音说得断断续续,却还是能听清楚言辞里的意思。
“妈!这些钱都是我辛辛苦苦凭自己本事赚来的,并不肮脏!”
“那你敢说,你没破坏——咳咳。”剧烈的咳嗽,使得这句话,没有办法说完整。
“我没有破坏,如果夫妻在一起本没有幸福,我算破坏吗?如果那个人爱的本来是你,因为你的缘故,才娶了另外一个女人,我算破坏吗?妈,别人不理解我没关系,为什么,连你都这么看我?”
素来唯唯诺诺的明蓝,在这一刻,话语却截然变了一个人。
只是边说,她的泪水止不住的崩溃流了下来,可,接下来,她的泪水却不得不停止崩溃流落,因为母亲骤然的晕厥,让她再哭不出来。
夕雪站在柳树后,脑海随着明蓝母亲的晕厥一片空白,在明蓝呼唤护士前来时,她下意识地隐到那柳树树杆后面,手抵在柳树的树杆上,抠出重重的印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片湖的,仅知道,鬼使神差地,竟会跟到了急救室外,在走廊的另一端,靠着墙壁的遮挡,她能清楚地听到,这一次急救结束后,主治医生对明蓝说的话,说病人的癌细胞扩散得很快,短期内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蓝回的话,她是一句都没有听到,只踉跄地走了出去,不觉已是天黑。
在保镖的护送下,她回到了绵园,但,刚回到绵园,就能觉察到,刘姐的神色有些不对。
“刘姐,怎么了?”问出这句话,她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夫人,您回来了,没什么,只是先生今晚可能要晚点回来,夫人是先用晚餐吗?”
“嗯。”应了这一句,她看到比她先从医院回来的惠妍坐在沙发上,眉心是锁着的。
而电视屏幕上,是一台晚会的结束。
听到她的脚步声,惠妍望了一下她,犹豫了半晌,终是说:
“姑姑,这电视上,说的是你吗?”
“什么?”
“惠妍,该洗手用晚餐了。”刘姐的话在这个时候插断,明显是欲盖弥彰。
“惠妍,先去洗手。”夕雪只把惠妍交给保姆,然后望了一眼刘姐,“我等会再用晚餐。”
她知道,再问刘姐,也应该问不出什么。
有些事,还不如自己去查证。
走回卧室,打开电脑,轻易地搜到了刚才那台晚会的录播节目。
纵然,从头浏览到尾,似乎没有异常,可即便直播时没有截断,录播的节目里却有明显的截断痕迹。
于是,上网搜了一下,也有人为隐藏的痕迹。
可是,再如何隐藏,终是让她查到了一个录播节目平台下,没有来得及删除的留言:
“同情未央,老公这么坏,竟然**你的嫂子,**这么恶劣的碟片,未央,要加油哦,我们喜欢你主持的节目。”
不过,只是一眨眼功夫,再刷一下屏时,这条留言便不见了。
是人为地在掩饰什么。
恶劣的碟片,是不是就是指那张是视频内容呢?
这件事,既然是她曾经做过的,就该想到,再如何遮掩,都有纸不包住火的一天,不管是不是皇甫诺散播出来的,总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继续加以利用。
萧默澶是人,不是神,他为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现在,爆发出这样的事,再加上她的投资失利,他该多操心劳累呢?
深深吸进一口气,浑身却是一阵地发冷。
但,应该不是病了,只是这些事情堆积在一起,忽然磅礴地爆发时,让她难以承受罢了。
连关电脑的力气都没有,可再如何,总是要关了,如果他不提起,她不会说,只当不知道。
因为,从刘姐的态度,无疑只说明了,他不希望她知道,更不希望她有任何的压力。
在他给她的周全保护下,她能继续心安理得地过着。
可是,她终究是知道了。
现在,能做的,仅是佯装暂时不知而已。
倦倦地坐到床上,她趴在那,用手描摹着他睡过的那一半位置,耳边,嗡嗡地开始回旋,今天下午明蓝说过的话。
他不幸福?
其他的话,都不重要,因为她不在意被人怎么说,只这句话,深深烙刻耳中,直抵心底。
闭上眼睛,把脸埋到他躺过的位置,就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去多想,暂时,容她只逃避这样一小会吧。
他回来时,她差点就睡着了,若不是他抱着她,试图让她睡好,惊醒了她,就这样睡到天亮其实也不错。
“吵醒你了?”
可,他却是回来了,温柔的话语,帅气的脸,离得她这么近,可,恍惚中,又仿似,离得很远。
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肩膀,眉心不自禁的颦了一下。
“这几天公司的事多,等忙过了这一阶段,再好好陪你,但这一阶段,我可能会越来越忙,或者,你先去去普罗旺斯,在那里等我过去?”
“普罗旺斯?”夕雪复念出这四个字。
“是,现在,那里正好薰衣草盛开,我想你会喜欢的。”
一大片紫色的,属于薰衣草海洋的普罗旺斯,她想,她或许是会喜欢的。
现在,他让她过去,应该只是不想让她面对接下来那些纷争吧。
而她呢?
如果,她陪着他,并不能让他真正幸福,她是否能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这张相似的脸给她带来的福祉和庇护呢?
“都好……”她应出这一声,脸朝他的怀里缩了一缩,“默澶,我——”
“怎么了?”
话到唇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话,或许,应该问个清楚,但,这一刻,有电话响起,萧默澶瞧了一眼号码,神色是肃穆的,他松开夕雪的手,转身,朝阳台走去。
走出阳台,推上玻璃移门,透过没有拉窗帘的落地玻璃,她仅能看到他略带肃穆的背影。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仅知道,从坞角回来的时候,在游轮上,他也这样站在过风大的瞭望台上。
这样时刻的他,该是困扰烦心的时候,而她,不管那时或是现在,什么都帮不了他。
阳台上,带着热气的风迎面吹来,手机那端的话语却是让人寒栗的。
“上次的合作已经结束,我说过,这是唯一一次合作。”
但,手机那端继续传来的言辞,只让萧默澶的指尖愈发地握紧手机,他的薄唇抿紧,最终,不吭声地挂断手机。
回身,透过玻璃看到,床上早已不见她的影子。
心下一惊,忙推开玻璃门,却听到沐浴间传来轻柔的放水声,他走进去,她正坐在浴缸边,给他放着水,只是在放完水后,拿起浴盐,才发现,那些海洋味道的浴盐都用完了。
“都用完了。”
“明天再买好了,我今天不想泡浴。”
“也好。明天是继续买这种还是换其他味道的呢?”
“你决定就好。”他随后应上这句。
她沉默,只把空落的罐子扔进垃圾桶,神色若有所思。
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仅看到她走出沐浴间的身影,是落寞的。
这一晚,纵然,他拥着她入睡,她闭上眼睛,眼前都是那段视频在回旋、回旋,她觉得胸口堵得直想吐,但睁开眼睛,却再是没有办法睡着。
下意识地看着他垫在她颈后的手,突兀地,一颗眼泪就滚落了下来,她怕溅到他的手腕上,忙用手擦干眼泪,可,那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幸好,即便是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只是,手背擦干眼泪的地方,一片冰冷,直抵她的心扉。
在冰冷袭进心扉时,她默默地对自己说:
夕雪,这一次,自私一下,就听从他的安排,去普罗旺斯。然后,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他处理,反正,他是她的丈夫,她理该适当的依赖他,不是吗?即便,他和她在一起不幸福,她幸福就好了,何必管其他人和事呢?
一辈子太短,如果是错,她愿意在错中沉沦。
然而,下午,明蓝的话终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堵得发慌。
下半夜的时候,淅淅沥沥地又下了雷雨,一切在这场雷雨中,终是飘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