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凝深处情如烟 灾星突降

作者 : 影凝情处

j省西北部的产煤区,位于广袤的黄淮平原的中部,一望无际的平坦的土地上,偶尔可见的低矮的丘陵安静的躺在贫穷的沉寂的大地上。那里原是沉寂的,荒僻的地方,直到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勘探队来到这里,钻探了几个月后,发现了地下蕴藏着大量的煤炭资源,这片土地才开始苏醒过来,热闹起来。国家先后在这里建了十多座煤矿,修了几百公里的铁路、公路。曲曲折折的铁路把原来分散的单个的煤矿连成一个整体,每天都有火车拉着满满的一车车煤炭或者送到运河边的港口,经运河把煤炭送到j省南部电厂、工厂、居民家中。铁路运输不紧张的时候也通过铁路运把煤炭到南方。到了八十年代中期,这片原先沉寂的土地已经变成为国内有名的煤炭生产的基地,形成独立的矿区,人口鼎盛时期百里煤田职工家属多达十几万,矿区职工家属是远离城市的市民。原先各自独立的一座座煤矿渐渐的发展成一座座小镇。小镇建起了商店、医院、学校、粮店等。只是还没有正式的集市。那时所谓集市,不过是工人村之间的一条狭窄的道路罢了。周围的农民把地里种的菜拿到路两边卖,卖烟酒的小商小贩、做衣服的小裁缝在本来已经很狭窄的路两边用砖头搭上低矮的棚子,算是一个个的小商铺。工人上班、下班经过此地,经常拥挤不堪。只有最集市东部,才是正经的国营商店。十多间砖瓦房一字排开,一个长长的院子,占据了半个街道。这是小镇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

肖霞的父亲就在这家商店担任副经理。

肖霞祖籍江苏南通,他父亲年轻时曾在东北沈阳军区当过军人,参军期间与老家的一位姑娘结了婚。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煤矿工人的工资高、福利好,是名副其实的全民所有制工人,那时煤矿对一般的青年很有吸引力。不少青年都愿意到煤矿当工人,矿上工人多半是苏北一带的青年,也有不少苏中一带的青年来到煤矿当工人。肖霞的父亲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远离家乡的一千多里的苏北矿区商业局工作,但没料到又被分配到矿区分局下属的一家商店工作,担任国营商店的副经理,几年后又把老婆孩子从农村老家接到煤矿生活,在小镇扎根,一家的命运从此改变。

肖霞的母亲是一位心灵手巧、温柔秀美的女人,个子不高,但人显得精神,原先在家种地,农闲时学做裁缝,一家大人小孩的衣服多数都是她杰作。来到小镇后没有了工作,光靠肖霞的父亲一个人的收入无法养活三个孩子,就在商店西面搭建一间小屋,在里面做起裁缝。她做活细致,交货又及时,对顾客态度也好,收入不菲,一家人过得幸福美满。大女儿肖霞在镇上矿办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又没有工作,就到裁缝铺帮母亲干活,学习裁缝。二女儿和小儿子仍在小镇的学校里上学。但每年要交几百块钱的借读费。那时商店虽为煤矿服务,却不隶属于煤矿。矿上开办的学校主要负责矿里职工子女的就学,周围农村以及外单位职工子女就读,就需要交几百元的借读费,好在那时商店是个热门的行业,掌握着烟酒等物资的调配供应,肖霞父亲找到学校的校长,肖霞弟妹的借读费免了一半。他一家人虽在矿区生活了许多年,但户口仍在老家,矿里即使招工,也轮不到她,商店又只招全民工,肖霞工作无出路,只能帮母亲在裁缝铺学做裁缝。

十八岁的肖霞,身材高挑、饱满。亭亭玉立,像一棵健硕秀美的玉兰树。她虽然身材高大,但走路轻盈,满蕴活力。她既有北方女孩的泼辣,说话做事有时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又有南方女孩的温情、细腻、聪慧。她敢想敢干,心直口快。家里贫穷,买不起像样的时髦的衣物,她就自己买衣料,自己学着当时女孩子流行的样式剪裁、缝制。她喜欢穿短小的上衣,却喜欢穿宽松、裤脚像喇叭一样的裤子。虽衣着朴素,但清新月兑俗。她长着一副瓜子脸,肤色白净,只是眼睛不大,她就时常戴一副度数不高的眼睛,掩饰一下美中不足。虽然说不上是个美女,但在小镇也算是外表出众的女孩子。

她既实干,又富于幻想。每天在低矮的狭小的店铺内跟随母亲学习裁剪衣料,坐在缝衣机前手脚并用的缝制衣服,累了就站起来走动走动,揉揉发花的眼睛,看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白天做不完的活,还要拿回家晚上继续做。起初,她感到很开心,自己能挣钱,能为家庭、为父母分担家庭负担。但慢慢的感觉裁缝挺辛苦的。夏天,铺子内闷热无比、蚊蝇滋扰,铺子里又没有电风扇,热极了,只能用蒲葵扇扇风;冬季、店铺内异常寒冷,害怕中煤气,不敢生炭炉,脚冻得疼痛难忍,只好停下手中的活,在店内跺跺脚,搓搓手,等手脚发热再干,母亲心疼女儿,不让她干,让她回家买菜做饭,等待放学回家的弟妹。

时间一长,她感觉裁缝店天地太小了,限制了她的自由,自己像被困在笼中的小野兽。她非常羡慕那些上高中的同学,后悔自己没有努力学习,抱怨父母没本事给她找到一份工作。她渴望有一天能像大商店中的那些营业员一样,在宽敞的、明亮的国营商店里,成为一名令人羡慕的国营职工。自己买东西不用求人,每天按时上下班,领取属于自己的一份工资,将来嫁给自己属意的爱自己的一个漂亮能干的男子,一辈子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她除了喜欢打牌之外,没有其他爱好。肖霞的母亲像多数南方人一样,喜欢打牌,活少的时候,晚上收拾好家务,喜欢找几个老乡一起打牌。肖霞干完了活,两个上学的孩子在另一间屋里写作业,她闲着没事,又不喜欢读书,就坐在母亲旁边看打牌,母亲有事她就代替母亲打牌,渐渐的就爱上了打牌,虽然受到父亲的反对,她却固执的不听从劝告,时间久了,孩子也大了,做父亲的也就不当回事了。

后来,肖霞的妹妹以优异的成绩从矿学校考入市内的重点中学,吃住都在学校,弟弟也开始上初中,家庭的经济负担陡然变重了。她与母亲娘俩就拼命的挣钱。

九月中旬的一天上午,肖霞的父亲肖经理正在办公室办公,门卫走进来,送给他一封信,一封老家来的信。肖经理拆开一看,原来是肖霞的大姨来的,肖霞大姨信中告诉肖霞的母亲,说是母亲病了,母亲思念妹妹及外孙女,希望妹妹及外甥女能回家一趟。肖经理清楚,岳母平时身体健朗,五月份回家时岳母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一定病的不轻,要不然肖霞大姨也不会来信的。肖经理岳父走得早,岳父去世的时候,肖经理还未结婚。肖霞出生后,岳母就搬到肖霞家帮助女儿料理家务,帮助抚养孩子,就再也没有离开肖霞的家。因此,虽是岳母,实际上如同肖经理的母亲,孩子的祖母,几个孩子对外婆格外有感情。岳母不知什么时候生成的痼疾,就是有胃病,每到秋冬季天气冷了,就会发作,而且越来越重。搬家之后,一家人来到小镇,以前肖经理每到寒暑假都派孩子们回家看望外婆。今年暑假因家中有事耽搁,孩子也没有回去。本打算过几天回家收白果时再回去,没想到肖霞的外婆竟病了。“唉!”肖经理长长的叹口气。肖经理连忙走出商店,来到裁缝铺,把信递给妻子看。妻子看了,泪眼婆娑。肖霞连忙拽过母亲手中的信,看后哭了起来。肖经理安慰几句,母女才安定下来。

当天下午,母女俩都吵着要回去,肖经理告诉她们,今天没有车,明天才有班车。肖经理要妻子一个人回家,让肖霞留下来看铺子,但肖霞不愿意,硬要和母亲一起回去。父亲不愿意她就发疯似的大吵大闹,没办法,肖经理只好同意。第二天一早,母女俩在矿门口坐长途车回老家。

汽车一路颠簸,直到下午二三点钟才到南通,母女俩午饭也顾不上吃,连忙在市内再转车,直到傍晚才回到镇上,下车再走几里路就能到家了。

她们又看到了那片熟悉的高大的、枝叶茂密银杏树林。银杏林到了九月仍然那么翠绿,生机勃勃,给人以生命的可爱与顽强的欣喜。透过密密的小扇子般的浓绿叶子,仿佛看到已经泛黄的银杏密密的簇拥在枝头,银杏马上就可以采摘了。走过银杏林,远远的看到自家白墙灰顶房子,看到了院前的那几棵高大的银杏树,心中顿时荡漾起亲切与愉快。这几棵树还是三十多年前肖霞的祖父栽种的,最大的一棵已经长到一二十米高。十多年就前开始结果,每年都能结果几百斤,白果那时还是比较稀少的珍果,价格高,他们这个县,虽处于长江边,但种白果的历史悠久,几乎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栽几棵白果树,现在都处在生命的旺盛期。娘俩加快脚步。肖霞家的房子在一条小河的边沿,房前就是庄稼地。周围邻居不多,不像北方的民居喜欢聚在一起,一家挨一家。

娘俩风尘仆仆、心急火燎的赶到家。肖霞的大姨老远看到她们,迎了出来。“大姐,妈妈怎么了?现在好了吗?”肖霞的母亲急切的问。”“好多了!前几天小霞的姨夫送到医院做了检查,医院诊断是胃病犯了,只是这一次比较重!快回家吧!母亲想你们了!”“大姐的话令肖霞母女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

进了屋,屋里电灯已经打开,只是有些昏暗。肖霞的外婆住在里屋。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了肖霞母女俩回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这时肖霞母亲已经走进来。“快躺下,不要起来。”肖霞的母亲急忙走过去,按住她不要起来。肖霞的外婆高兴的流下浑浊的泪水。肖霞看见外婆躺在床上,在灯光的照射下,脸色苍白,脸瘦的颧骨突出,眼睛也凹了下去。鼻子一酸,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唯恐外婆看见了,转过身子,擦掉眼泪。走到床边,把外婆搀扶起来,穿上鞋,娘俩把她搀着走到外面,坐在沙发上。肖霞找来梳子,给外婆梳了头,又端来热水,给外婆洗脸脸,外婆看上去精神多了。等饭做好了,肖霞端着饭,一勺一勺的喂外婆。电风扇风大,担心吹着了外婆,就关了电风扇,肖霞拿着扇子扇。吃过饭后,肖霞外婆的精神更见好了,娘俩看到老太太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也就放心了许多。

肖霞的外婆因为思念女儿,又受了风寒,老胃病复发,好长时间调理不好,到医院拿了药,吃了药效果不理想,心理负担加重,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病,整天念叨肖霞的母亲,肖霞大姨没办法才写信告诉妹妹的。既然没有什么大病,又见到了女儿、外孙女,老太太的病就好了大半。又经过几天的精心照料,肖霞外婆的渐渐食量大增,精神一天好似一天,阳光灿烂的时候,自己能走到外面,坐在院前那棵最高大的白果数树下,聊天、看风景。

已是九月底,高大壮健的银杏树虽然树枝叶茂密,但饱满的圆溜溜的白果已经变黄了。白果已能收获了。秋风稍大一点,那些熟透的白果就不断的落下来,掉在地上。家中有年轻人的,已经采摘完了。肖霞从屋里找来以前用过的采摘白果的工具,一长一短的两根竹竿,竹竿的顶端用铁丝扎上大小适中的钩子。肖霞在白果树下铺上一层彩条布,把竹竿伸到白果树枝条上用钩子钩住,用力的抖动,白果就雨落般的掉下,砸在彩条布上,噗噗作响,如同雨点溅在池塘里。再高一些,竹竿够不着,肖霞搬来梯子,爬到树上,站在粗壮的枝桠上采摘。她母亲站在下面一个劲的喊道:“小心。”肖霞小时候父亲不在家,缺乏严格管教,肖霞从小就养成泼辣、大胆、好胜的性格。父亲不在家,肖霞就干起了采摘的活儿,因此,站在树上并不害怕,母亲的担忧也是多余的。肖霞的外婆帮助自己的女儿把抖落的白果聚拢一起。做女儿的心痛她,怕她累着,劝她不要帮忙,她还生气。只用了两天时间,大部分的白果都采摘下来了。

肖霞好久没见到大姨家的表姐了,想去看看大表姐。大姨告诉她,大表姐早已跟着大表姐夫到深圳打工了,两人在深圳的建筑工地,大表姐夫还是工地的一个小头目。回到来家,肖霞才知道,老家像她这样年龄的男女孩子,早已都到苏州、上海、深圳打工去了,哪有在家闲着的。这次回来,老家也变样了,不少人家房子都是新的,又高大,又漂亮,屋里的装修和家具比北方城里人还要好。她就羡慕不已,梦想有一天也能到大城市打工,发财。

一天,收到肖经理的来信。肖经理一方面询问肖霞外婆的病情,主要的是催促肖霞或者妻子快回来。看到母亲已无大碍,母女俩决定回家。尽管肖霞的外婆不乐意,但肖霞母女还是要回去的,肖霞的大姨告诉妹妹,尽管走好了,母亲由她来照顾。

尽管是秋天,周日那天早晨却有些闷热。上了封闭严实的长途客车,肖霞的母亲就感觉不舒适,头脑昏昏的。她本来就有晕车的毛病,因此,每次回来家,肖经理都是派孩子回来多,一般不让她坐长途汽车出远门。这次临来时,肖经理还在担心妻子能不能受得了。他叮嘱肖霞路上好好地照顾母亲。回到家后,肖霞的母亲白天黑夜照顾外婆,前几天患了感冒,还没有好呢,因此,一坐上长途汽车,就感到不适。一路上她就咬牙忍受着。

汽车颠簸的七八个小时,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就要到家了。过了运河大桥,再过一条从矿里出来,向东延伸不远处大运河边港口的铁路,就到家了。肖霞眼见母亲脸色苍白,痛苦万分,直想呕吐,干着急。好在正要呕吐时,汽车在矿门口南边不远处的简易的汽车站停下来。肖霞的母亲顾不得拿东西,就慌忙下了车,跑到车后面,再也控制不住了,蹲在车后面十多米的路边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肖霞下车后拎两只提包站在旁边不远处等母亲。车里面的人下完了,大客车发动机响了,汽车司机没有看到车后有人,就猛然倒车想掉头。车子突然后退,速度极快,肖霞的母亲被惊呆,吓得脸色惨白,刚站起来趔趄的想跑开,身子不稳,竟跌了一跤,再爬起来跑开,已晚了,被大客车重重的撞了一下,倒在地上。肖霞眼看着母亲被撞,吓得大声叫起来,丢下提包,大叫着跑过去,只见母亲头被撞破,脑袋、鼻子流着血。肖霞抱起母亲,只见母亲双眼紧闭,瘫软在肖霞的怀里。“快来救人,快来救人!”肖霞哭喊着。“这是商店肖经理的妻子,快去喊肖经理。”有过路的人认出了,一边跑到医院喊医生,一边到商店喊肖经理。医院就在不远处,几分钟后,四五个护士、医生带着担架跑过来。把肖霞的母亲放到担架上,抬到医院急救室。医生连忙抢救,肖霞和她的父亲站在急救室前紧张的等待着。肖经理虽然表面镇定,但眼里噙着泪水。不一会,一位医生面色凝重的走出来,表示遗憾。肖霞怎么也不相信刚才还活生生的母亲,被汽车撞了一下就会死去。“妈妈不会死,妈妈不会死!”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急忙拽住医生的衣服,跪下来乞求医生救活母亲。医生连忙拉起肖霞。过了几分钟,医生和护士都面无表情的走出来,一位医生示意肖经理进去,父女俩连忙进去,肖霞看见肖母亲身上盖一床白布床单,她愣住了,她仍然以为母亲还活着,只是睡着了。她走过去床头,掀开白床单,只见母亲静静的躺着,头上、鼻子上血已被揩净,脸色稍微有些土黄,双眼紧闭,头发有些散乱,她帮母亲理理头发。肖经理看到此景,先是低声的啜泣,后来再也控制不住大声悲戚的哭起来。听到父亲的哭泣,她小声的喊“妈妈,妈妈”,但她再也不会再答应她了。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母亲真的去世了。她顿时痛哭起来,一阵眩晕,就不知到什么了。闻讯赶来的好友,赶紧把肖霞抬出去。肖霞的母亲就这样走完了她人生路程,离她四十三岁的生日还差1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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