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庶女到后妃:妃子不善(全文) 第029章 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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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便没有姚淑仪了,该称呼她,昭仪。

千绯的脸上明显的怒意,那是自然的,如今的她,论风头,怎么也抢不过别人了。她不能做的很多事情,别人可以。

席下之人,皆露出踌躇之意。的确,姚昭仪的开场,太高调了。

下面的,是谁都想上,却又是谁都不敢上去。

而千绯忽然朝我看来,笑道:“不知今日檀妃准备了什么呢?皇上。”她拉住他的手,软软地道,“您也期待她的表现么?”

她的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讽刺。

是了,她还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的粗使丫头。我冷冷的笑,那么今日,我会让她大吃一惊吧?她期待着看我出丑,我倒是更期待着看她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夏侯子衿朝我看来,连目光都是笑着的:“檀妃以为呢?”

从容地起了身,低了头道:“臣妾未曾准备什么,不过……”

“既然如此,皇上,便先由臣妾出个对子,让檀妃来对好了。”我的话未完,千绯便抢先接了过去。

出对子啊,亏她想的出来。

她以为我只字不识,想来对子,定也是我不能对上的。

语毕,她也起了身,朝一旁的太监道:“去,给本宫准备文房四宝。”

她还要写下来,来炫耀她和我的字差距都多大么?还是她以为,我根本不知道她的上联写的是什么呢?

我只冷冷地看着。

文房四宝准备好了,她纤手握住笔,略微沉思了片刻,落笔写下:

北雁南飞北国佳人回望北国。

放下笔,她得意地起身,回眸瞧着我。

她的字虽秀气,却不够有力。

众人的眸中都露出敬佩的神色来,甚至有人窃窃私语地说着:

“三个北字啊,可不是那么容易对的工整的。”

“也是,还有那上联中的意境……”

“那是一种期待和等待。”千绯轻轻吐字。

不知为何,那一刻,我似乎瞧见夏侯子衿一种突然的恍惚之情。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放在桌上的手,骤然一颤。却只是极短极短的一瞬间,他又换上了一贯的笑靥,目光朝我瞧来。

千绯还主动将狼毫递给我,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将目光收回,我握住笔,娴熟地用戒尺将宣纸压平。大笔一挥,下联一气呵成:

秋去冬来秋水伊人望穿秋水。

千绯“呀”了一声,惊恐地看着我:“你怎么……”她后面的话马上咽了声。

我瞧见,坐在很远处的千绿也骤然起了身,她的脸上,同样的不可置信。

我的字,延承了苏暮寒的笔锋。

隽秀中带着刚毅,霸道中隐藏温柔。

姚昭仪惊叹道:“娘娘的才情叫我们折服啊,嫔妾还想了几个,却都对不工整。没想到,您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出来!”

她真会见风使舵,不放过任何打压千绯的机会。

舒贵嫔也接口道:“檀妃娘娘果真,深藏不露啊,您说呢,荣妃娘娘?”

千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舒贵嫔是在提醒她,当日她宫里的一个宫婢,都比她厉害。

只是为何夏侯子衿的脸色瞧起来这么奇怪,不像是开心,亦不像是怒意……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千绯方才的上联中藏有玄机。否则为何她的话音刚落,他的脸色便变得奇怪起来?

可是,如果是这样,千绯她应该算不到我会对出什么样的对子来才对啊?况且,照她方才的神色,她应该以为,我对不出来的。

那么,不该是设了圈套等我跳的把戏。

北雁南飞北国佳人回望北国。

心里默默地回念着她的这句上联。仔细品来,她的上联并不十分完美。纵使我也可以在后面对上“秋水伊人”和“望穿秋水”两个成语。

然,我着实瞧不出这中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竟是我想多了么?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太后轻咳了一声道:“檀妃这个对子虽对得万分工整,却失了点气魄。儿女情长的句子啊,总也不嫌多。”

听闻太后如此所,方才几个夸我对的好的嫔妃也再不敢吭声了。

“劳太后指点。”嘴上这样说,心下却冷笑着。千绯都将上联出成那样了,又说要意境相合,还能叫我对出什么样的来?

上座之人却始终未发一言,更别提奖赏之类了。我愈发地,觉得奇怪起来。

这时,见千绯笑着缠住他的手臂,浅声道:“皇上,最近臣妾闷得慌,常叫了绿美人抚琴给臣妾听。臣妾觉得那曲子不错呢,今日不如也叫她弹一首?”

我有些诧异,原先已经她会将千绿给推出来,却不先她迟迟未有动静,却原来不是不想,而是在等除夕夜这个绝好的机会啊!

抚琴啊,如此普通的才艺,我倒是要看看千绿究竟有什么超凡的手法可以俘获夏侯子衿的心!

宫婢忙取了琴来,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厅中。

千绿起了身,行至外头,朝众人微微福身。

我才发现,今日的她,穿了紫粉宫装,锦缎上若隐若现的紫色牡丹仿佛生出了朦胧之意。她的臂弯里,垂挂着浅色的轻纱,每走一步,都飘逸非凡。

不知为何,我回眸瞧像他。

他的眸中微微露出讶然的神色,继而缓缓地,缓缓地,化为了温柔……

千绿上前坐了,将臂弯里的轻纱随意地拢至身后,素手拨上琴弦,轻轻一挑。

清脆的琴音随之响起,那一种空灵的味道瞬间弥漫在房梁之上,在座众人收起了细微的说话声,个个屏气凝神,专注地听着。

婉转的音色如行云流水,流畅中带着哀伤。

今日是除夕夜,我的对子都能令太后不悦,她怎么会选择这样一首满是惆怅的曲子呢?

我听出来了,这是《琵琶语》,她居然却是选择了用琴演奏。

朱弦断,桂影婆娑醉香依旧。

谁奏碎心曲,弹破东风奈何红颜悴。

身世恨,与谁诉,秀眉蹙。

世间悲欢离合转,昨是今非看不尽。

心难锁,几翻离合玉人迟暮。

乍醒梦断处,辉煌散尽月黯影更孤。

莲心苦,缘似水,望苍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爱恨缠绵皆过往……

不知为何,我隐隐的,像是知道了这曲子中蕴含的意思。心头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吃惊地回眸,看向他。

他的目光依旧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俊眉微蹙,轻启了双唇,吐出二字。

我离得他不算远,这一次,我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唤了:拂希。

心口狠狠地疼起来,多傻啊,我记起来了,那一夜他沉沉睡去,叫出的那两个字,就是拂希。

拂希,拂希,拂希……

那仿佛是魔障,顷刻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

我嫉妒了,那能被他记在心头的女子。

夏侯子衿啊,你告诉我,究竟,有多爱啊?

自嘲地想笑,原来他心里已经有人了啊。

真的难过,突然,又想哭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从来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委屈过。

千绯依偎在他的身边,那狭长的凤目专注地瞧着千绿,眸子里,全是满意。

我终于猜出,她那上联中的玄机了。她不过,是给千绿铺了一条路,如果我猜的没错,北国北国,那就是北齐!

拂希就是那北国佳人,亦是,他心中挚爱的女子。

想到此,不禁颓然地想笑。

千绯,千绿啊。

她们,居然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来留住他的心。我真的想问千绿,她难道真的愿意,做个替身么?

为何我总觉得记忆中的千绿,铮铮傲骨,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的呢?

一切,却已在我恍神的时候,完美结束。

我瞧见,夏侯子衿轻拂开千绯的手,起身上前。千绿有些惶恐地起了身,朝他福身:“皇上……”

他俯身,轻握住她的柔荑,缓缓出笑:“朕今日……甚是开心。”

只此一句,没有赏赐,没有进位。

可是任谁都知道,除夕夜啊,这场暗涛汹涌的战争,千绿,赢了。

我瞧出来了,太后的神色并不十分高兴,却也是碍于这样的场面,没有说出来罢了。千绿她,讨了夏侯子衿欢心,却得罪了太后,看来她日后的路,也并不好走。

我看向千绯,她依旧很是得意,使得她原本苍白的脸色看起来也微微红润了些许。待夏侯子衿回来入了座,她轻笑着靠过去,低声道:“皇上,臣妾觉得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太后闻言,脸色一变,忧心忡忡地开口:“荣妃身子不适么?那哀家让皇上先陪你回去。”

千绯忙道:“多谢太后挂心,臣妾没事,今晚的特别的日子,臣妾怎好扫了大家的兴?让宫人陪臣妾回去便好。”

我惊奇了,千绯仿佛突然之间,越来越说说话了。不动声色地将夏侯子衿往外推,却也不直接退往千绿的身上。只不过,她如此,早已为他们在制造机会了。

他只关切地看着她,略微点点头,换了李公公道:“小李子,你陪荣妃回去,待她歇下,即刻回来回话。”

“是,皇上,奴才遵命。”李公公眉开眼笑地应了声,又忙上前扶了千绯道,“娘娘您当心走。”

李公公也是个精明之人,如今对着千绯,自然是需要百般讨好的。

之后一些嫔妃出来表演的节目,夏侯子衿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只太后叫好着,又分别进封了几个贵人和小媛。

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舒贵嫔居然整晚都没有出来做些什么,倒是一旁进封了姚昭仪,并没有因为当头的殊荣而兴奋。反而是,隐隐的,藏了怒意。

千绯不过是出了一个上联,就埋下如此好的伏笔。

我忽然觉得心惊,这样的法子,可不是千绯那种人能想的出来的。

本能地朝席下瞧去,千绿安然地坐着,神色淡淡的。她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抬眸与我对视一眼,我倒是微微一惊,她却没有躲开去。直直地瞧着我,嘴角微微笑开。

那笑,意味深长。

果然,是她。

手心微微渗出细细地汗来,我早该想到的,她真是个不安分的人!

是否那日,她邀我与她们一起,不过是下了最后的通牒?我没有应声,她终于也按捺不住,出手反击了。

心下微微理清思绪,要查夏侯子衿心中之人,其实一点都不难啊。我怎么忘了,桑家后面,有大学士在撑腰啊。想知道,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只是,有些害怕,不想去知悉。

我是想。逃避。

心口处,点滴地,疼痛起来。

从何时起,他在我的心里,已经占据一席之地,让我习惯性地,会想起他的笑,他的霸道,他的孩子气……

***

晚宴结束了,众人纷纷离场。

多少人怅然若失啊。

他终究是,携了千绿的手,拉着她上了御撵。

我深吸了口气,拉紧了衣服走出去,想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姚昭仪也走了出来,她朝我笑:“娘娘,真是没想啊,是么?”

自然,是没想到。

我不说话,瞧见舒贵嫔过来,附于她耳边轻言了几句,她点了头,又道:“嫔妾先陪太后回寝宫说会儿话,娘娘您好走。”语毕,朝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舒贵嫔也朝我福身,跟着她离去。

喟叹一声,走出熙宁宫。

芳涵与晚凉见我出来,忙迎上前来。晚凉抖开了披风,细心地为我披上,问我道:“娘娘可觉得冷了?”

我摇头,再冷,哪里比得上心冷呢?

芳涵过来扶了我,低声道:“娘娘不必往心里去,聪明如娘娘,早该想到的啊。绿美人的城府之深,今日算是让所有人惊讶了。日后她还不是,得处处小心?”

她们定是瞧见了夏侯子衿与千绿一道离去的样子了,虽然不知道在里面发生了何事,不过依芳涵的聪明,也该知晓七八分了。

迟疑了下,我淡声道:“回去吧。”

其实千绿得宠与否,我都不怕。我唯一难过的,是从他口中听闻那叫拂希的女子。握了握藏于袖中的锦囊,既然千绿愿意主动出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鸾轿行了一段路,我叫了停。

下了鸾轿,晚凉急着问:“娘娘怎么了?”

说不出的难过,想起他的脸来,怎么也无法放下。罢了罢了,走一走,呼吸下夜晚清冷的空气,让自己清醒清醒吧。

帝王爱,何言爱呢?

“娘娘有心事?”芳涵走在我的身侧轻声问着。

深吸了一口气,回眸看她,刻意笑着问:“姑姑可有听说过拂希?”

“拂希?”芳涵低声念着,却是露出疑惑来,沉吟了半晌,只好摇头,“奴婢并未曾听说过,娘娘为何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我不免有些失望,却是摇摇头,开口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闻言,芳涵也未再说什么。

三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透过朦胧的夜色,隐约似乎瞧见前面两个人影。我也未作多想,该是今夜从熙宁宫出来的某个嫔妃吧。

缓步走着,忽而听得前面一人说了什么,隔得有些远,几乎听不清楚,可是我隐约似乎听见那宫婢说“怎么敢学她”。心头一震,不知为何,她口中的“她”让我一下子又想起了拂希。

拂希像是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头,而他于我,亦是。

在乎了,才让我自己明白说明什么。

“站住。”我徒然开了口。

芳涵与晚凉吃了一惊,顺着我的目光朝前看去。

前面二人脚步一滞,回过身来。见了我,惶恐地行礼:“嫔妾见过檀妃娘娘!”

“奴婢见过檀妃娘娘!”

瞧清楚了,居然是玉容华。

她还与那次我在御花园头一次见她一样,清瘦、单薄。我记得芳涵说,她是夏侯子衿从世子府带过来的,进宫三载,一直不受宠。

对了,世子府……

心头微颤,我一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

如若不是这一次是除夕盛宴,我也许永远都记不起玉容华这样人来。

她依旧半屈着膝盖,我不叫起,她不敢动。她身边的宫婢亦是紧张地握紧了双手,她定是想不通啊,我一个与她们从来没有交集的人,会忽然叫住她们。

缓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面前之人。今日的她,衣着倒是光鲜,只可惜了,依旧没能留住夏侯子衿的目光,哪怕只是一眼。

她的头愈发地低下,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我忽然笑了:“起身吧,玉容华何必这般紧张。本宫不过是偶然瞧见你们走在前头,随口叫了一声罢了。”

闻言,她似微微放松了些许,却是依旧带着怀疑的神色。起了身,轻言着:“谢娘娘。”

我点了头,绕过她,一边道:“玉容华这是要回汀轩阁去么?正好,本宫与你顺了一段路,不仁陪本宫走走。”

她有些惊讶,却是没有说出来,忙跟上前来道:“嫔妾只怕身份低微,没有资格走在娘娘身边。”

我回眸瞧她一眼,她立马深深地低下头去,语气甚至诚恳。微微一笑,我随口道:“玉容华客气了,论理,本宫还得唤你一声‘姐姐’呢。你可是随着皇上自世子府过来的,这宫里头,能有几个与你这样呢?”

她吃了一惊,忙道:“嫔妾不敢。”

我笑了:“有什么敢不敢的呢?这宫里头的女子啊,谁也不知道明日会怎样。只是本宫倒是奇怪,皇上从世子府带来的嫔妃也只你一个,往日在世子府多年的时间,玉容华怎的就没能抓住皇上的心呢?”

照例说,若只她一个女人,她若还是抓不住他的心,那么她也,太失败了。

我的话,说得她猛地一颤。她的眸子微微转向一遍,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是咬着唇,不吭一声。我斜睨瞧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婢,只见那宫婢也是神色怪异。

心下微紧,我先的没错,拂希并未曾进宫。她和夏侯子衿的过往,是他还是世子时候的事情。

今日,我也,问对了人。

又走了几步,前面已经瞧见景泰宫的宫门了,我骤然停下了脚步。

玉容华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回过身来,朝她道:“本宫到了,不过本宫想邀玉容华一道过景泰宫去坐坐。玉容华的心事,本宫倒是有兴趣听听,指不准,本宫还能,帮你一把。”

千绿既然有本事将拂希搬出来,我也应该找个帮手来会会她。我想,她也顶多是要顾大人去打探此事,那么我何不亲自来探探这件事的缘由。

或许我会知道,比千绿更多的东西。

玉容华却是猛地抬眸看向我,半晌,才轻声问:“娘娘真的愿意帮嫔妾么?”

她的眸中忽而亮起来,那里,隐隐的满是期待。

在宫里默默地生活了三载了,她终究是,忘不了夏侯子衿啊。

男人总可以新欢旧爱,见异思迁。可是女人却是,一辈子只会爱上一人。所以说,女人心眼儿小,只因那里,只装得下一人的位置,不会再有更多。

我淡笑一声,转身朝前走去。

她迟疑了下,终是抬步跟了上来。

祥和、祥瑞等在门口,见我们过去,忙迎上来。他们的目光齐齐朝我身后瞧去,大约是未见着夏侯子衿的身影,一下子从欣喜变得有些颓废。却在对上我的眸子时,又眉开眼笑起来,祥和接过了晚凉手上的灯笼,笑道:“娘娘可回来了,奴才们等着您回来吃年夜饭呢!”

“是呀娘娘,朝晨都准备好一切了,就等着您回来!”祥瑞地急忙说着。他忽然瞧见了我身后的玉容华,神色微变,忙道,“那次给玉小主请安。”

祥和也反应过来,也忙请了安。

玉容华有些尴尬,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实话,我也是有些惊讶啊,除夕夜的年夜饭,那是我十五年来,从来不曾快乐过的夜晚。这顿饭,也从未,好好地吃过。

眼眶有些润湿,我吸了吸鼻子,朝她道:“玉容华也一道吧,人多热闹一些。”

她这才点了头:“娘娘盛情,嫔妾先谢过娘娘了。”语毕,便随了众人一道进去。

入内,我与玉容华都坐了,众人却还都站着。我忍不住便道:“今日除夕,也不必拘礼了,都坐吧。”

宫人们还是不动,芳涵上前,附于我的耳畔,轻声道:“娘娘,此举甚为不妥。主子和下人们到底是不一样的,你们坐着,我们只管站着,免得落了他人口舌。”

芳涵总是这么心细,半步都不让我走错。

点了头,不再勉强他们。

众人只是喝酒聊天,我才发现,比起方才在熙宁宫的晚宴,此刻倒是更加轻松热闹了。可以笑得自然,说得畅快。不必去烦心是否会,有人不开心。

闹的久了,才让众人退下去。

玉容华似乎喝多了一些,消瘦的脸颊染起了不自然的红。她朝我看了一眼,低低地自嘲起来:“娘娘,您说多可笑呢?拂希的事情,明明我是最了解的,竟然让那绿美人以此来博了彩头!我真笨啊,这么多年,居然都未曾想到!”

喝了酒,她说起话来愈发地大胆起来。我不打断她,让她继续说着。

“当年皇上还是世子的时候,拂希还是柳家的千金,柳夫人便是太后的亲妹妹……”

她说起太后的时候,我觉得微微一惊,今日千绿弹那曲子的时候,太后的脸色并未见着高兴。只是,既然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不该是,她的亲外甥女么?

“柳夫人出阁的时候嫁了一个商扈,是北齐人。”

北齐人,所以才有了千绯口中的“北国佳人”,呵。

“那时候柳老爷四处经商,拂希却还是在王府待的时间长,皇上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一直不娶正室,便是一心想要将那位置留与拂希的。可是太后一直不喜拂希,我原来不知是为何,后来才知,柳老爷是要拂希进北齐后宫选秀的。做世子夫人,他自然更喜欢做皇帝的妃子。”

听了她此话,我不免冷笑,若是那柳老爷能看见夏侯子衿的今天,那么往日他定是死也都想着把女儿嫁给他吧?

玉容华朝我一笑,接着道,“偏巧那时候北齐有使臣来访,说是愿与天朝永结姻亲只好。当年的嘉盛帝膝下只昭阳一位帝姬,且已经嫁于南诏帝君为后。太后便说服了老王爷认了拂希为义女,再恳请嘉盛帝赐婚。反正迟早要做那北齐皇帝的女人,太后便想趁早断了皇上的年头。”

“王爷的女儿赐给北齐皇帝为妃,自也不算失了台面。而那柳老爷,也自得高兴。嘉盛帝甚至欢心,隔日便下了圣旨,要拂希远嫁北齐。临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以为是回去准备和皇上的婚事,走的时候,她还很开心呢。”

不知怎的,听了她的话,心里,是一面忐忑,一面庆幸。

拂希未能成为夏侯子衿的女人,可她却已然还活在世上。

呵,我竟然也会这么恶毒,居然会不希望她活着。

一手抚模着皓腕上的玉镯,我淡声道:“北齐的皇帝都已逾花甲了,嘉盛帝把年轻貌美的拂希嫁过去,想来皇上定是记恨在心的。”

或许,三年前那次改朝换代也另有隐情。可,这些,却不是我该去管的。

玉容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自嘲一笑:“皇上他恨的,又岂止是这些?拂希过北齐没多久,便传来消息说,怀了帝裔。”

我一惊,从未听说过北齐的皇帝膝下有子的!

我只知,北齐只一位王爷,却也不是北齐皇帝所出,皆是义子。可,玉容华却说,拂希怀了帝裔!

“那孩子……”不自觉地问出来。

她朝我缓缓点头:“不错,孩子并未生下来。她怀了帝裔没多久,便疫了。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拂希身子弱,染了风寒,便一病不起了。”她突然笑一声,瞧着我道,“虽是北齐,却也是皇宫啊,娘娘您说,这宫里的事情,有谁说得清呢?”

心下微沉,这就好比,现在的千绯啊。

在宫里,怀了孕的女人,每走一步,都十分凶险。

拂希,是死在了北齐后宫的宫斗中。

她是夏侯子衿的心里,永远捞上的印子。

他定的恨极的,如若那时候,他便已经是天子,怎能容忍自己钟爱的女子客死他乡?

所以,他瞧见今夜的千绿,从她身上,瞧见拂希的影子,哪怕不过是浮华,他都愿,小心翼翼地,去碰触。

而夏侯子衿对我的那种奇怪的举动,我似乎冥冥之中,有些了解了。

他只是怕了,怕重蹈覆辙。

心下的某处,被什么东西微微化开。想起的时候,在这险象环生的后宫之中,我竟然,会高兴。

作者题外话:注:玉容华,参见“第070章忠心侍奉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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