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穷人,要搬家,拆了椽子、檩条、大梁之类的还可以二次使用,省一点是一点。你是不知道我们穷人的苦处啊。”
“搬哪儿去了呢?”
“都‘城市让生活更美好’去了,不过,不是城市,是山下,都搬到山下镇子上或是比较平一点的地方。山里真的住不了了,没有年轻人,全是老家伙和小家伙,冬天大雪封山,孩子感冒,老人不自在,全给困住了。”
“哦。”董白似懂非懂,她又有了新发现:她看见有一些崭新的砖瓦房却没有被拆,十分完好,有的好像是刚盖好的,墙体的泥灰还没有被风雨侵蚀的痕迹。但它们好像也是闲置房,门窗都用砖砌得严严实实的。
“那些怎么没拆?”
“那谁敢拆啊?那是公共设施。”杨雨迟说。
“公共设施?”董白感到滑稽,这地方居然也有公共设施。
“那是被遗弃的村部、学校、派出所……也不知哪个出的馊主意,时兴地要盖新学校、新村部、新派出所、新粮站……可这些公共房屋刚盖好,就失去了使用价值,因为管理的对象都搬走了,他们也只好搬走。那个决策者也忒没眼光了,还不如个我,就知道这么白白地浪费资源。”
“他们不知道村民搬家啊,谁能未卜先知?”
“嘻……”杨雨迟嗤之以鼻,“傻子都看得出,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贫穷的小山村正在以迅猛的速度消失着。山村移民已经成为一种必然趋势。农村人往城市涌,二线城市人往一线城市涌。除了陶潜,没人乐意归园田居。住在山里,往大了说,上学,就医等等是个问题;往小了说,没一盒火柴你就困住了,这荒山里,可没有专为你开的超市。”
杨雨迟最后一句话总结:“山村就如同冷峥所说的劣质基因人一样,好像是要被淘汰的。”
“这里的树太少了,看着寂寞。”董白说。
“哪能跟暮春三月,杂花生树、莺飞草长的江南比呀……”杨雨迟说得正来劲,车忽然左摇右晃起来,“咋了?哎哟,哎哟……”她双手按住了太阳穴,表情极为痛苦。
杨雨迟严重晕车,坐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上刑。
车瞎抖抖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司机下去查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上来摆摆手说:“车坏了,等两个小时修理工就来了,等不了的到三岔路口去转车。”
乘客们有的就骂骂咧咧起来。
杨雨迟也有些沮丧。“走吧,出去透透气。”她站起来推着董白的胳膊,急着要出去,车里的那种味道她实在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