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鱼羊渡口前的外乡人,一下看见有这么多条渡船,刚好自己又心急赶路,自是欢喜异常。船家只说天雨难行,执意要加收些银两,为首的差人因急于要登船避雨,也就满口应承。
车马自然是非弃不可了,好在此番押解的,都是些皇帝老子的亲戚。虽说犯了重罪被流放蛮荒之所,一路上,银两已经事先有人帮他们备足,这些倒不足为忧。
水深流急,且浑浊难辨,根本瞧不见漩涡底下藏着的暗涌。那些船家中,便由一二个相识的出面招呼着,隔船喊了一会子话,才勉强都同意用麻绳先将所有船只首尾相连系紧。
每条船上,头尾各有一个船工执浆而立,用力摇着手中的长橹。只见一条大江,缓缓东行,天地不辨间,就听雨打船舱之声在人耳边噼啪作响。
最前边那条船上,几个官差正在舱内分着酒食。酒才过一巡,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少年,独自步出船舱。身后,一个五短身材的差人还伸手唤他:“世子莫走,这狗肉最是去寒,咱家自个也吃,断不会有毒!”说笑间,余下那两个,竟比这一位更不知轻重,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在火炉子跟前笑得前仰后合。
少年人只当听不见,低头闷咳了几声,也不顾外面船板上的雨水,兀自盘膝坐下,自抱着的布囊内取出一尾琴来。后边几条船上,隐隐传出几句饮泣声,刘乾低头调琴,才只片刻,一阕古谱已自人指尖溢出。
琴声悲惋迂回,如泣如诉,似要应了人的哭声。再忽而激扬浑厚,声声铿锵,只若裂帛,几欲划破这遮天蔽地的夜幕雨帘去。不过才出了志学年纪,偏要做此哀乐,一时间,雨停风止,满江寂寥,就连那些个正喝酒吃肉的壮汉,都不免搁了碗箸。
正说着,忽闻前后几条船上同时传来刀剑声响,陡然间,厮杀叫骂之声四起。这几人刚冲出舱门去,就看见自个的脖颈上,也叫人用刀剑抵了个严严实实。
世子刘乾缩在船沿上,身上披的蓑笠早被挑了去,竟连头上的发带也一并割断了,披头散发,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那些官差还要再挣,三五下就被眼前人切中要害,一脚踹下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