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塌糊涂 十一       第一课  〔2〕

作者 : 鸟醐

老祖宗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那用苦良心的父亲,他却忽视了这一条,把我交给了一个曾经娶俩老婆的“老流氓”手里,还口口称称地说放心。

我想,我爹有时候或许比我“傻”多了。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不住的就是时间。转眼一过,腊月中旬到了,离到春节过大年也近了。

一天早晨,我和黄大麻子扫完胡同后,他忽然问我:“憨弟呀,上午有事吗?”

我摇摇头。

黄大麻子说:“一会儿吃完早饭跟我去卖一趟酱油,行吗?”

我一听能出去玩,很兴奋,连忙说:“行,行。”

吃完早饭后,黄大麻子蹬着平板车带上我出发了。车板上放着两个木桶,一大一小,大桶装酱油,小桶装醋。我搭坐在车沿上,手握一只喇叭状的铜铃,口里吹着小曲到了副食品厂。

这厂子不光做酱油醋,还沤大酱,制豆腐乳、臭豆腐,腌各种咸菜,整个厂院都让一口一口大缸给占满了,那散发出的熏人齁味凝聚在厂院上空,挥之不去,人也跟掉进了发酵的腌缸里一样。

黄大麻子的买卖之道,就是将八分五厘一斤的酱油批发来,拉到街头小巷,再一提儿一角钱卖掉,从中赚取一分五厘的利润。

这天,酱油醋出手的很快,我们摇着叮当的铜铃,转了几条小街,绕了几条小巷,酱油醋就卖出了一多半。

在我们卖到离家不远的一条叫“反资路”的小巷时,一个注定要让我记住一辈子的女人出现了。

说实在的,这是一个并不起眼的中年女人,和我那美丽的三婶没法比,俩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她身材不高,矮胖矮胖的,身披着一件深蓝色棉猴,脏兮兮的,棉帽子搭拉在肩上,头发乱蓬蓬,那两只手也没闲着,拎着两个玻璃瓶子,是夹着小碎步走过来的,就似乎怕什么东西从那上面掉下来一般。

我是第一次看见这女人,当然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就是黄大麻子的前小老婆。

这女人除了夹着褪走道的特点外,她最突出的印象就是爱笑,黄大麻子每说一句话,她都要笑一下。她笑时,几乎是不出声的,眉毛是弯弯的,眼睛是闪光的,脸蛋是灿烂的,嘴角是上扬的,牙齿是黄黄的。

只要她一笑,黄大麻子也似乎更爱说。在打酱油醋的短暂工夫里,黄大麻子说了不下十句话,那女人也笑了有四、五回,甚至有一次还差点笑出了声。

黄大麻子是外省人,嘀哩咕噜的家乡话一串串,我也听得不大懂,所以,他和那女人都聊些啥话,我并没有注意到。我倒看见的是,那个女人灌满了一瓶子酱油、一瓶子醋,她却没有交钱,一扭头,便夹着个腿扭腰晃臀地走了。

在回家的路上,因为那个女人交钱没交钱这事,我和黄大麻子发生了争执。

我说:“那女的没有交钱,我看见了。”

黄大麻子拍拍衣兜说:“交了,我揣兜里啦。”

我说:“肯定没交,我看得真真切切,她是举着瓶子,你扶着她的手给打满的。”

黄大麻子说:“怎么会呢,我记得我是先收的钱。”

我说:“不对,不对,你一直只顾着和人家说话,根本没腾开空儿收钱。最后,那女的好像跟你说了句‘今天不行啊’,她拎着瓶子转头就走了。”

黄大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苦笑一下,说:“真是这样吗?那好,你给我记住了,下一回咱们再来这里时,我去找她讨钱去。”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一塌糊涂最新章节 | 一塌糊涂全文阅读 | 一塌糊涂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