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一名侍卫从侧面猛冲前,一边挥刀挡住了正面的敌人,一边气喘吁吁的喊道:“大王,这里让我们来,指挥全军才是你的事!”
李存勖被侍卫这般提醒,这才反应过来,他少时便随其父李克用征伐,弱冠便继承大业吗,于夹城一战大破梁军,其后东征西讨,沙陀铁骑所向无所不破,实在是当世顶尖的统帅。如果硬要说此人在军事指挥方面还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有时候求战**过于旺盛,以至于将自己置于一员勇将的地位,忘了自己大军统帅的本分。不过其一经手下侍卫提醒,便立刻清醒了过来,凭借良好的战场感觉,立刻对战况做出了冷静的判断:虽然现在还胜负未见,但面对占据了河堤地利的梁兵,被河水限制了骑兵冲击力的河东军是很难取得突破的,如果自己不趁着敌军还没有从己方的果决行动中清醒过来,主动撤退,那等待着自己的无疑是一场惨白。
“传令下去,第一阵撤退,让对岸的第二阵前进,准备接应!”
“喏!”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飞快的奔忙开来,这下就看出河东军相对于梁军的巨大指挥优势了,由于李存勖身兼晋王和大军统帅两个身份,不存在下掣肘的问题,连续的胜利更加强了全军将兵对李存勖的命令正确的信任。反观梁国一方的粱末帝得位不正,本身又性格柔弱,无法慑服梁太祖朱温留下的老臣宿将,只得用自己的新近心月复加以节制,且不说这些新进臣子有无足够的才能统帅大军作战,只凭他们浅陋的资历就决定了他们没有足够的威望来慑服那些功绩累累的骄兵悍将,结果这种下相疑的军队碰到指挥高度统一的河东军自然连战连败了,而这一系列失败又加剧了统帅和将吏们之间的猜忌。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像方才李存勖这种敌前撤退的命令,各军稍不协调就会导致全军崩溃,但在河东军高度统一的指挥下,却完成的十分漂亮。
“沙陀贼败了,败了!”
当看到河东军向对岸退却,河堤的梁军出一阵阵欢呼,大队的士卒冲下河堤,起凶猛的追击。在梁军凶猛的冲击下,不断有掉队落单的河东士卒被吞没,当退到河心的时候,第二阵河东军赶了来,和第一阵汇合,回头迎击梁军,残酷的战斗又重新爆了,大量的鲜血流入河水中,浑浊的河水渐渐变成了一种恶心的酱黄色。
一名身材粗壮的将佐气喘吁吁的赶到李存勖身旁,他的右脸颊有一道刀伤,伤口的皮肉翻了过来,深可见骨,流出的鲜血已经将半张脸染的通红,看去分外可怖,嘶声喊道:“大王,这里太危险了,你先退后到堤去,这里有我们盯着就行!”
“不行!”李存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部属的建议,河水淹过他的大腿,经过方才的激战,他的脸色有些惨白,不断有从他的身旁飞过,可他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一般,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战局。
“传令下去,让牙兵半甲待命!”李存勖突然下令道,一旁亲兵赶忙传令下去,正当此时,阵型左面传来一阵骚动,却是那边又一股梁军援兵投入了战斗,压得对面的河东军步步后退,眼看就要垮下来了。
李存勖的目光转向那个受创将佐,沉声道:“梁军甲胄齐全,负担沉重,若是占据河堤不下来,我也拿他们没啥办法,可他们弃了地利,披着铁甲到河里来和我们厮杀,便是自寻死路,三郎,你且领我旗下亲卫再去厮杀一番,只要再坚持半盏茶功夫,今日定能大破粱贼!”原来那将佐姓李名从珂,乃是河东大将李嗣源的从子,以为小字二十三,因此常被称为“阿三”、“三郎”,因为骁勇善战,此次便随李存勖出征,在亲军从马直中担任指挥使。
“诺!”李从珂躬身领命,便转身涉水而去。
在得到李从珂带领的援兵支援之后,梁军在左翼的攻势渐渐被遏止住了。随着战斗的持续,梁军开始渐渐吃不住劲了,淹过大腿的河水也带走了很多的热量,当那股子眼看胜利即将到来的兴奋劲头过去之后,梁军士卒渐渐感觉到他们身的铁甲显得分外沉重,不少人开始停住脚步,用长枪拄地,剧烈的喘息起来。
“是时候了!”李存勖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拳头,他鹰隼一般的眼睛现这个敌军力竭的征兆,他转身喝道:“摇动大旗,让岸的牙兵进攻敌军的右翼!”
看到河中的中军大旗摇动,早已憋足了劲头的河东牙兵兴奋的踢打坐骑的马月复,驱使着战马冲入河中,向梁军右翼冲去,只披了半甲的他们在马显得更外轻快,无数只马蹄溅起的水花飞入半空中,就好像被打碎的琼玉一般。
随着隆隆的水花声,河东军牙兵的前锋出现在梁军的视线中,梁军的右翼和河东军的左翼同时出一片喊叫声,只不过一方是绝望的,而另外一方是兴奋的。原来这队河东骑兵出击的路线颇有学问,他们是先赶到己方阵后,然后贴着己方左翼的边缘迂回,这样一来,梁军的视线就被对面的河东军给挡住了,一直到河东军的骑兵的前锋绕过了己方阵线的左端,梁军才现这个恐怖的现实。
河东军的牙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他们绕过梁军的右翼,狠狠的打击在敌军步卒的后背,梁军的都头和校尉们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想要将部分士卒队形变换,好在自己右翼的侧后方重新形成一条战线,以敌军迂回骑兵的冲击。但已经晚了,正面的河东军看到己方的骑兵已经迂回成功,也奋起最后一点体力,向对面的敌军扑去。在两个方面的夹击下,整个梁军的右翼终于缓慢的,但不可逆转的崩溃了。越来越多的梁军士卒绝望的丢下手中的武器,解下盔甲,向河岸逃去。
河堤,谢彦章脸色惨白,只不过半盏茶功夫之前,胜利还仿佛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可转眼之间,整个世界在他眼前仿佛都翻转过来了。河床成群的梁军士卒在逃跑中跌倒,他们身的沉重盔甲现在反而成为了他们丧命的原因——那使得已经精疲力竭的他们无力再爬起来而淹死在河中,在昏黄色的大河,满是褐紫色的梁军袍服,就好像一块一副拙劣的后现代油画。看到这一切,谢彦章不禁痛苦的闭了双眼。
“将军,将军,快想想办法,不然败兵就要冲乱阵型了!”一阵疾呼让谢彦章重新睁开了双眼。只见成群的败兵已经登了河滩,正向河堤的梁军本阵冲来,后面的河东军追兵的度并不快,显然他们打算裹挟着败兵冲垮敌军阵型,再一举获得全胜。
就在这一瞬间,谢彦章的脑海中闪现过好几个念头,但就在下一瞬间他便下定了决定,沉声喝道:“传令下去,让败兵向两边退去,不得冲动阵型,违令者,格杀勿论!”
数十个传令兵重复着谢彦章的命令,但是绝大部分梁军溃兵已经在恐怖中失去了理智,他们本能的将己方军阵当做最安全的所在,冲了来,当军吏看到警告无效之后,立即出了放箭的命令。随着弩机的沉闷扳机声,一阵阵箭矢射了出来,将最前面的几排溃兵射倒在地,在**果的死亡面前,溃兵们停住了脚步,绝望的惨叫声和怒骂声笼罩在河滩之。
“谢彦章倒也还果决的很,在梁军中也算的是良将了!”李存勖站在河岸,冷笑道。他此时已经回到了河岸,一旁的侍从正在侍候他换干燥的衣服。虽然是六月天,但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被河风一吹,还是会生病的。李存勖换好了衣衫,跳战马,沉声道:“传令下去,点燃狼烟,让杨刘城中守军出城,夹击粱贼!”
随着一股笔直的黑烟升天空,一直静默的杨刘城终于有了动静,城中的河东守军推开了城门,冲开了城外梁军的长围,大肆烧杀放火。这成了压倒梁军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彦章再也无法抵挡对岸河东军的猛攻了,带着败兵向己方的壁垒逃去,杨刘城外的旷野里,到处都是穿着褐色军袍的梁军尸,辎重器械委遗如山,经此一战,梁军控鹤军,左右龙骧军精锐尽丧,虽然后来也有重建,但战力较之先前,早已不可以道里计了。
“禀告大王,经过各部略计,此战我军共斩八千九百余级,生俘敌校尉以七百余人,士卒一万四千余人,器械粮秣累积如山!”李从珂跪伏在地,高声向站在大旗下的晋王李存勖禀告,有些兴奋过度的他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仪,今日一战,他陷阵十余次,屡破梁军,立功极大,所以才以一介指挥使却能够向晋王禀告战绩,可谓是莫大的殊荣。
李存勖闻言颔道:“甚好!经此一战,粱贼已丧胆矣,待我先经略兖、郓二州,平定山东,再回师向西,待到讨平逆贼,以酬先王之愿后,再与诸卿共享富贵!”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