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立国,以商富国,农商兼容并举,说起来简单,但具体怎么实行呢?
秦国的重农之制,并非只是一种思想的宣导,而是以重农思想为基础,构建了相应的垦草、户籍、劳役、兵役、赋税和军功制度,通过非耕战无以富贵的硬性约束,前以利益为导,后以刑罚为督,将秦人凝结成了一个以耕战为手段,以功爵为目标的强大的利益趋同性整体。虾米文学]也因此造成了秦人强大的向外扩张性和攻击性。
自己想改良这一基础,那就必须随之确定一系列的相应法律和制度体系,才能保证国家意志和国民思想的相对统一,才能形成以农立国,以商富国,农商兼容的局面。如果没有相应的法律制度保障和奖罚的措施,什么基础和思想都将是空谈之中不断飘飞的羽毛,社会和国民还会按照自己原有的利益取舍去盲目前行,自己的远大目标也必然在不同群体利益冲突下华为泡影。
宾客们的争论已经呈现白热化的局面,很是有几个人已经坐不住,站在那里,攘臂握拳,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冲上去将对方打翻在地的劲头。
看着大家激动之下,似乎忘了还有自己这个太子高坐在上的局面,姬丹丝毫没有出言制止的觉悟,因为在他想来,理不辨不明,话不说不清,只有大家话都说完了,都没有保留了,自己才能从中吸取更多的营养。
虽然自己来自于后世,有着更高更多的见识。但姬丹自认,那不过是自己幸运的站在先贤的肩膀上而已,要论本身的智力和聪明,在座的这些响当当的历史名人,都恐怕是在自己之上,而不会在自己之下。
大殿当中的宾客,只有一个人安之若素,没有掺和进宾客们的争论之中。
或许别人都在局中,只顾得上激动地争吵,没人注意到他,可姬丹坐在上面,这个另类之人的动静都一点没漏的看在了眼里。
说起来,此人还真的和大家都不一样,因为此人乃是在座的唯一一个秦人。
当日王氏夫人从张唐那里回来,就将汪日辰引荐给了太子丹。
姬丹让王氏夫人去探望张唐,不过是欺秦之计中的一个小配合而已,如果能通过这一个动作,让张唐,进而让秦王政对自己的态度和赢玉还抱有一个亲秦的幻想,那自己这二百金送出去,是无论如何都不亏的。虾米文学]
姬丹没想到,张唐居然还白送了一个汪日辰给王氏夫人!
看汪日辰虽然个子高大,和自己差相仿佛,但瘦瘦弱弱的,一副书生样,很是斯文儒雅。姬丹很是有些好奇。
军功爵制的实行百余年,让秦人尚武之风大起,这秦人多以军功熬出身,如果是以文士入将军幕府,不但出头甚难,就算是能熬出来,在官场也让人瞧不起。所以秦人本地出身之官,多是来自行伍,偶有以文出名的,也是文武兼资。纯粹以文才权谋在秦国立足的,不是宗室子弟,就是六国之士或其后代。这汪日辰身为秦人,居然对战阵冲杀极端的厌恶,一心只是琢磨山川地理,说起来还真是一个例外。
非常之人,定有非常之用!
姬丹毫不客气,就将汪日辰要了过来。
王氏夫人无所谓,反正自己母女二人也是身单力孤,全凭太子照顾,要这么一个书生帮忙,也没啥大用。
而汪日辰也无所谓,他留下是为了要帮赢玉和夫人。投入姬丹门下,得了太子的信任,相机进言岂不是可以更好的达成心愿?
听着众人争论,汪日辰丝毫没掺和进去的念头!不是没想法,而是觉得自己一个新人,还是稍稍藏拙一点的好。毕竟这太子门下之客,就自己身份特别,来的最晚。
不过,他想的是好,可惜姬丹不想让他如意。
姬丹笑着对众人道:“君子动口不动手,站起来干啥?莫非诸君辩论不过,要舞动老拳斗殴一番不成?”
众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一向讲究的就是仪态规礼,适才争执激烈,冲动之下,自然未觉失态,待太子这么一说,大家岂能醒不过来,赶紧拱手告罪,各自归座。
姬丹笑眯眯的道:“众卿说的热闹,丹大受启发!只是汪卿乃是秦人,自然深知秦法利弊,缘何在座一言不发?”
汪日辰打定主意是不引人注目的,可姬丹这句话一说,所有的人都把眼光盯了过来!有几个人还真不知道汪日辰的来历,赶紧悄悄问旁边之人,只是哪一号人物。
汪日辰没想到太子点将,一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眼光中不乏审视挑剔的意味,汪日辰赶紧对太子一拱手,笑答:“太子,臣为秦人,只是从不喜律法之类,又少读诗书,对这国家大政确实不熟,还望太子见谅!”
姬丹摆摆手,笑道:“汪卿差矣,卿虽不喜律法,但身处秦国,又是在张相门下为客,岂能对此毫无感触?”
“我这里,一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你没看这几位,适才都吵的要翻天么?但说无妨!”
汪日辰既然入了姬丹门下,虽然知道自己新到,还没有和资深宾客一争长短的心思,但也不想甘居末座。因此不过是谦虚几句而已,既然太子再次催促,自然顺水推舟,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献拙。”
“臣以为,商君重农之法,行之于当日之秦,国强民足。但行之于今日之燕,恐未必能如太子之意!非他,形势不同尔!”
“当日之秦,南有楚与巴蜀,东有强魏逼于洛水,国小力屈,偏居一隅之地,商君行此之法,可以齐民心,强民力。”
“今日之燕,诸侯之中虽为小弱,然亦横跨千里,既有督亢膏腴之地,亦有辽东苦寒之山,效商君之一味重农,只怕与国不便!”
“臣以为,此事不可一味论之可与不可,而当论何时为可,如何为可,何时为不可,不可又当如何!”
汪日辰的意思,还是不赞成一味重农的,只是并无什么锋芒,很是有些持中的味道,姬丹听了微微一笑,借题发挥,笑道:“汪卿之言,甚是有理,强国之法,管仲兴鱼盐之利,商鞅重耕战,吴起损冗官练武士,赵胡服骑射,俱是正路。此无他,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罢了。”
“诸君皆为大才,当知一世之时,有一世之法,诸君今日又何必拘泥于商君重农抑商之道?”
“以丹所想,农不可不重,不重则国无根基,商不可不有,无商则无以流通有无。”
“以农立国,以商富国,农商兼容并举,诸君可以此为基,研议诸法!”
姬丹说完,看原先持议重农抑商的宾客举手要谏,将手一摆,示意众人不可不可打断,又道:“重农者,无非多产粮谷,一者开垦,地多开则粮众,二者高产,一亩之地,亩产三石,百亩之地则为三百石,亩产五石,则为五百石。”
“高产之法,无非肥田、水利和耕种之法。国家当多研高产之道,推而广之,为民所用,以利粮谷之丰。此为农学,重农学,亦重农要旨”
“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农具之于农,如兵器之于兵。兵器不利不可战,农具不良,则农受其累。当鼓励能工巧匠,精心研制适用之具。如农具便利,一夫可当二夫之力,岂非大利也?此亦重农之道!”
姬丹说完这些,座下众人顿时默然,陷入了思考之中,这些人都是读书之人,真正懂得农业耕作的还真没有。不管是主张重农也好,还是考虑农商兼顾也罢,考虑的农事,都是如何增加土地的面积,如何增加耕种土地的丁壮罢了,没想到太子这里,居然另有巧思,提出了从研究高产之道和农器出发,增加谷物粮草产出的方向。
主张重农的宾客,联想到实行重农之策百余年的秦国现状,无非也就是增加从事农耕的丁壮数量,增加开垦面积,兴修水利罢了。至于太子后面所说的几种措施,却是从没从国家角度去推广重视过。看来太子虽说是农商兼容,这根子里还是重农的很呀。
主张农商兼资的宾客,则从中看到了工商发展的契机,研发农具,不但要有工匠制造出来,还要有商人贩卖出去。而粮食单产的增加,则可以用更少的人口产出更多的粮谷,自然也就减少了农业的人口占用,为工商的发展提供了契机。
太子果然英明呀!
座中宾客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赞叹。
赵午在秦国,多研秦国之法,想到秦国实行的一系列基于重耕战基础上的律法,赵午笑道:“太子之言,真大善也,当斟酌秦燕旧法,按太子之思损益诸法,以保太子良策大行!”
姬丹笑道:“当初令诸卿研学秦法利弊者,正是为此也!”
“今日之事,非此一端,众卿当竭心尽力,研议全套之法,以便范卿在朝堂之上,推而广之!”
众宾客轰然而诺,辞了太子出来,又尉缭分派,各分其组,研议新的诸般法度,姬丹时而在此,时而在彼,与众人研商。三四日的功夫,户籍、兴农,赋税、军功、官制、兴学等等都已完稿。
ps)新法已成,姬丹也该出京镇守了,求收藏,红票,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