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温存,并不能丝毫改变连紫的生活节奏。当羞怯的朝阳还没来得及亲吻东方的地平线时,连紫就按时地苏醒了。此时连紫正被睡得死死的白狼王压着,于是她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张开小口,咬向白狼王的肩膀,力道一点点加大,不一会儿白狼就睁开了惺忪的虎目。
“该起床了!”
“再睡……再睡一小会儿……哎唷!起,起,起还不行吗。”
连紫推开了还在床上赖了吧唧的白狼王,猛地起身,咬着牙将只有几件薄衣的娇躯暴露在冰冷的寝帐内。颤着嘴唇,飞快地穿着衣服。从翻身起床,到最后踏上她那对小蛮靴,连紫只花了不到二十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就理都不理床上那只懒猫,走出寝帐,开始了她坚持了十多年的晨练。
当白狼王终于慢慢吞吞地被侍女们伺侯着穿完衣服后,额头微汗的连紫也回到了大帐。
“我说,阿紫,你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让老狼睡个囫囵觉,这点不好”白狼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到。
“阿紫这是对你好,早起能吐故纳新,益寿延年。半年来,你不是连个头痛脑热也没犯过吗?”
“那还不是吃你的药膳吃的,跟起不起早没关系。男人吗,就应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声唱歌,天天都能睡个囫囵觉。老狼俺并不在乎白狼王这个位子,俺就喜欢和一群猎人一起打猎,当带着鲜肥的黄羊回家后,卓玛就会给俺一杯热腾腾的女乃茶,连紫你再给俺月兑掉靴子,把俺的脚放到你的怀里,好好地给俺暖暖,这才是最美的日子啊,呵呵呵……”傻笑着的白狼王脸上露出一种神往之色。
连紫皱着可爱的小眉头,好似看到了自己给白狼王暖脚的情景,说道:“阿紫才不暖你的臭脚呢。等阿紫的红袖三弦弓造好后,阿紫就去打猎,回家后你给阿紫暖脚!”
“哈哈哈……你不说那个什么三弦弓,俺都快忘了,你都换了五个工匠了,每次做出的弓你都不满意,这次如果你还不满意,老子可不管了,这回的老工匠可是俺用三匹上好的种马跟高羊王换的。这样一来,白狼部的工匠数目就差不多了,俺可不会为了你假公济私,再弄去工匠了。你要还想要,就带着斯琴格尔和你的那几个小侍女到中土去抢去,哈哈……哈哈哈……”
此时,一群侍女就把丰盛的早餐摆到了大桌子上。
“阿紫自己就会造,只是太费时了,所以才交给工匠们。红袖三叠箭就是连紫自己做好的。”连紫一边用着早餐,一边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红袖三叠箭……还直是个奇怪的名子,你那一只箭的造价就相当于一张普通的弓了,这种弓和箭能比俺的射日弓强吗?”
“红袖三弦弓,红袖三叠箭,是我们连家的祖传利器,尤其适合女子使用。你的射日弓再好使,连紫也拉不动啊!”
“好,等弓成了,你可得向俺表演一下,俺到要看看这弓和箭有何历害之处。”
“你就等着给阿紫暖脚吧!”连紫嘟着小嘴说道。
吃完早餐,洗漱完毕,连紫就带着一众侍女还有斯琴格尔来到了偏账。
看着这个如雨后海棠般满脸泪迹的小美人儿,连紫叹了口气说到:“先把她再绑起来吧,不然她可能又要做出什么蠢事”。
捆绑好后,侍女们又在连紫的指示下,又用一块浸过冰水的湿布,将苏晨给激醒了。
等醒来的苏晨看清了,床前那模模糊糊的身影原来就是连紫后,便闭上眼睛,将头偏了过去,一句话也不说。
苏晨的表现早在连紫的预料之中,只见连紫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
“先前的事,连紫就既往不咎了。你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每天服些乏力散,当连紫的侍女,放心,乏力散对人是无害的,连紫自己就吃过。二、把你许配给一个还没有正妻的白狼部将军。三、通知你的家族,要他们付钱赎人。”
“我选第三条。”苏晨说话时语气很是兴奋,布兰人竟然会放她!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总算可以回家了。
连紫微微一愣,旋即她意识到她错估了这个女孩的智商,“真是笨死了”连紫心里暗骂着。
随后连紫累了个半死,才向苏晨解释明白她回到苏家后会是怎么个下场。
“那晨儿怎么办呢?哼,哼……”说着苏晨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要不,你就嫁个将军得了。”
“不……我还是给你当侍女吧。”
连总算长长地吐了口气,小连紫为了她这句话都快给哝死了。“有点姿色的女人――当然比连紫还是差远了――是不是都这么笨呢?”连紫这么想着。
“好,这是乏力散,你自己吃。别耍花样,连紫可以根据你的脉向,来确定你是不是真吃下去了。”
苏晨只好老老实实地吃下了乏力散,随后侍女们也就给她松绑了。但苏晨心里老是有个疑问,如骨鲠在喉,因此便问到:
“你是药王门的人吗,或者是苗门的人,这乏力散如此霸道,我却从来没有从江湖中听过它的名子,想来一定是你师门的不传之秘吧。”
“药王门、苗门?哦――你说的是那些在中土江湖里专门制毒炼药的门派吧。连紫从未在中土江湖走动过,乏力散是连紫自己根据一个不太成功的古方研治出来的,它并非什么毒药,连紫有时也吃些。一般练功过度后,需要休息两三天,但吃些乏力散一天就能恢复过来了。量少的话,也就是大大地减弱武者的运气和发劲的力道罢了,但过量的话,只要人一运气或发劲就会瘫痪下来,而且全身酥麻,有万蚁噬体之感,就像昨天的你一样,所以连紫才让你昏睡过去,不然你连咬舌自尽的心都会有!”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乏力散恐怕就是达到内家宗师境界也无法将它逼出体外。而**废功散,虽然能在人体作用七八年之久,但只要是内家宗师还是可以在个把时辰内将其迫出体外的。要论偷袭下毒,你的这个乏力散可比大名鼎鼎的**废功散的效果的好的多。”
连紫的虚荣心,向来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这不,现在的她就喜滋滋地回道:“呵呵,想不到你这笨丫头还是有点优点的吗,连紫制出的药当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那些药王门、苗门什么的,也不知在哪儿捡了几贴药方,就敢开宗立派了,也不赚害臊。就是那个,不知是哪个半吊子庸病研治出的**废功散,连紫也有法子解!只是太麻烦了。还有,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是你的主人就可以了。你叫我连紫就可以了,不不不,应该叫我:这世界上最聪明、最漂亮――特别是比你漂亮――的连紫姐姐。”
当连紫说她能解**废功散后,苏晨就再没听见连紫后面说了什么。在中土江湖**废功散的凶名太盛了,不知有多少大有前途的武道新星、少年侠客被它断送了一切,是的,只要达到内家宗师之境,就能将**废功散逼出,但是,如果你没达到宗师之境,那它就是无药可解的,只能等七八年后药力自行散去,但七八年的时间无法练功,就足以将一个武者的内府、筋骨全都退化到常人的水平。就是木慈师太给苏晨的解毒圣药也只是能减弱它的力道罢了。本来,苏晨对自己在武道上的前程已经心灰意冷了,但今天,有个小姑娘却突然说她能解**废功散!而且看她的表情,好像容易得跟捏几块泥巴差不多。
震惊,荒谬,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然后是一种侥幸和欣喜混杂的情绪,在苏晨的心里不停地翻转着。但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偏帐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迫切地、急切地、恳切地,苏晨想向连紫问明白,她说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武道,可是苏晨这十三年来唯一的追求和寄托啊!十三年的努力,十三年的伤痛,十三年的泪水,十三年的骄傲,十三年来师傅长辈们的欣慰的笑容,十三年来父母亲族的恣意的宠爱,对于苏晨来说全都汇成了两个字:武道!
苏晨疯了般想跑出偏帐,找到连紫,但两个侍卫的铁臂将已是泪流满面,且浑身乏力的苏晨死死地拦住。她只好屈辱无力地重新走回帐内,再一次瘫倒在床上……
连紫安置好苏晨,就在斯琴格尔和一众小侍女的陪同下,来到了练功场上。今天的连紫并没有再同斯琴格尔骑马、练刀,而是让所有人都离开自己百步开外,她只一个人提着白狼王送给她的明月弯刀,信步地走着。连紫知道她的武功、刀法都进入了一个瓶颈了。她的招式已相当娴熟了,力量短时间内也没有提升的空间了,虽然还可以从苏晨身上得到一流的内功心法,但连紫觉得,是到了创出自己的武道的时候了。
她没有白狼王那种力拔山峦的神力,没有苏晨那种天生的练武体质,更没机会在幼年时,就有人用珍贵的药物给自己炼骨洗髓。所以,连紫如果一味地只是学习别人,模仿别人,最终也只能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难有所成。
这几天,她心中好像悟出了什么,但细细一回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现在连紫一阵思索之后,还是没有任何结果,索性她就在草地上盘膝而坐,开始了她的冥思。
冥思不是用来思考或参悟什么东西的,相反,冥思就是不思、不想,让自己进入一种空冥的状态。然而人的头脑又是不可能完全地不思、不想的,就在这种不想和想,不思和思之间的自我争斗中,人就会进入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就像此时此刻的连紫,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了,融化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中,与天地合为一体。佛家有“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之说,但对于现在的连紫,整个的天地、宇宙也不过是一花、一草罢了。上九天揽月,下九渊捉鳖,天地虽大,她却可恣意而行;宇宙虽广,她却可无处不在。她可以在空中与大雁齐飞,在水间同群鱼携游。草丛中跳蚤的一惊一动,阴翳间青虫的一起一落,无一不在连紫的心中映现。
连紫最终进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它是至宏观的,又是至微观;至磅礴的,又是至细腻的;至无情的,又是至有情的;至宁静的,又是至燥动的;至单调的,又是至多彩的;至无声的,又是至有声的。无我无相,却又变化多端,浑沌错乱,却又毫厘毕现。
这中境界与武道和仙道并无太大关联,同样只是连家先辈们总结出的治学炼性的方法,现在连紫正是用这种方法尝试突破心智的屏障和误区,以求找到属于自己的武道。
蓦地,一个念头不经意地在连紫的心念间一闪而逝,这回连紫总算把它抓住了。缓缓地睁开眼睛,起身,运气,然后连紫将插在草地上的明月弯刀慢慢地拔起来,接着,连紫和明月弯刀一起将“她们”半年来的诸般所学“舞”动出来。
看到连紫的招数,斯琴格尔很是奇怪。连紫在一个月前的刀法就不下于自己了,自己也不过是仗着蛮力才能击败连紫。但今天连紫的的刀法舞得却格外的生涩,不!更准确的说是别扭,一种让人看了心烦意乱的别扭。但是连紫的眉目中却散发出一种摄人的英气,举手投足这间都蕴含着一种有我无敌的自信。
“她难道破入一流高境界了吗”,斯琴格尔如是猜测,“不对,她还在二流高手初阶的水平。”
但是斯琴格尔却没由来的对连紫的刀法感到恐惧,她再也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否将连紫击败了。因为她隐隐感到连紫的每一个刀式中都藏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一招不慎,自己就会倾刻间毙命。
斯琴格尔的感觉是对的,这就是连紫刚刚悟出来的属于自己的武道,她的刀法不再是华丽的了,也不再是精熟的了,甚至也不能说成是刁钻的。她舞出来的根本就不再是刀法了,而是一个个陷井,给对手设计出来的陷井!这就是连紫的武道和刀意――诡诈!
连紫的刀会在对手认为就该停止的时候,加快速度。最该掠过去的时候,突然停止。最该向前的时候,却忽然变向,向后杀去。这种刀法很难练成,它需要对对手每一个心理细节都能飞快地把握住,它需要对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肉的控制力都达到极至,它需要飞快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运气,它需要时常隐藏自己的气息或改变自己的气息,以求误导对手。也就是说,同连紫过招,就意味着走进了连紫精心设计的一个局中。
当然,连紫现在的武道,还处在一个很初级的水平,无论是对对手的揣摩,对肌肉和呼吸运气的控制,对自己气息的驾御,都还有很多不足。但是,连紫已经找到了自己武道的发展方向,加以时日,连紫的武道虽然不一定是最历害的,但一定是最危险的,因为就像斯琴格尔感觉的那样,无时无刻,连紫的刀意中都藏着一条毒蛇!
正当“武功一流”的大高手斯琴格尔为连紫的刀法而直冒冷汗时,“干杂活儿一流”的小高手吉尔泽却如同撒了欢儿的小狗一样向连紫蹦da蹦da地跑去。
“连紫夫人,托合部的酋长给您送来了一架古琴,好漂亮呕,夏娜和车木花都偷偷地模了一下,吉尔泽可没模。”
虽然连紫命令侍女们,在她练功时不能随便靠近,但小侍女们却经常给忘了。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外表刁蛮的连紫,其实对下人是很宽厚的。
看见红彤彤的即将沉入西方地平线的落日,连紫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悟道竟花去了一整天的时间而她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误了自己的午饭。
“古琴吗……看来在大托达尔节里,连紫有的忙喽。”连紫一边审视着自己好久没有拂过琴的手指,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夕阳西下,连紫一手提着明月弯刀,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吉尔泽,说说笑笑地,满脸洋溢着灿烂的充满自信的笑容,向白狼王的大帐走去。
一切都在夕阳金辉的渲染下,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