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片沙梨树下 两颗子弹(2)

作者 : 小小明明

百欣飞快地跑回到宿舍,从一本旧练习本上撕下了两页纸,折身跑了回来。百欣把两张纸摊开铺在青砖上,小明将子弹壳倒过来,火药从子弹壳里流了出来。可是火药在子弹壳里压得很紧,仅流出了一小部分后便卡住了。“轻轻地敲敲弹壳,让火药流得快些。”百欣说。小明用左手捏住子弹壳尾部,右手食指不停地轻轻弹击弹壳体,弹壳体发出沉闷的声音,又轻轻上下抖动子弹壳,黑色火药流徐徐地,源源不断地泻出到纸张上,并在弹壳的四周围升腾起了一股黑色的粉尘雾。纸张上的火药越堆越高,越堆越大,已经达到他俩心中的那个数目了,可是子弹壳里边的火药还是源源不断地不停往外流出,“哇,这么多火药!”百欣睁大了眼睛,眼中既惊又喜。“可不,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火药!”小明说。

小明手指头弹弹壳的声音渐渐变得清脆,火药也越出越少,终于,再也没有火药流出来,弹壳变空了。堆在纸张上的火药体积有倒扣过来的小碗那么大,像小山丘似的,小明咋着舌头:“哇,这些火药看上去,要比在弹壳里边的时候,要多得多呀!怎么会是这样呢?”

“是呀,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几十只鞭炮肚子里的火药,堆在一起都不及它的一半呢!”

“怪不得子弹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接着,他俩又把那颗小口径子弹头卸了下来,只花费了点点小小的力气。小口径子弹里边的火药为黄褐色短小棒状颗粒,只有一小撮,还没有一个小指头来得多,“这种就是TNT炸药,用火来烧它时,跟点燃乒乓球皮差不多。”百欣说。

“我听汪波说过。”小明说。

百欣将两只脚垫在下边跪坐着,小明交叉着两腿盘坐着,两人都不出声了,面对着面,愣愣瞅住这一大堆火药出神。一分多钟以后,小明说:“我们把它放回到子弹里边去吧。”

“费事,算了。”百欣摇头。

“那么,你有何打算?”

“我还会有什么打算?”百欣想了想,“用火烧来玩呗。”

小明一听来了劲:“我玩过一种方法,用纸把火药包起来,中间放上一个鞭炮,点燃鞭炮来炸响火药包,声音大很多很多。”

“可以啊。不过,这会儿我们上哪儿能找到鞭炮?”

“也是哦?除了春节,平时我们是不玩鞭炮的。”

“使劲想想看?现在,还会有谁有鞭炮?”

“让我使劲想想——哦,我想起来了,我们可以去找汪波,没准他那儿会藏有几个鞭炮。他床头那儿有个小匣子,用锁头紧锁着,里边经常藏着一些你意想不到的东西。”

“汪波?拜托,我们最好别去找他。如果你让他知道了我们有那么多的火药,没准他会狠狠地敲我们一笔竹杠,到时候,叫我们拿一半的火药跟他换,那就太不值得了。”

“那就算了。唔,对了,我还有另外一种玩法。有一次,我把一只炮竹的火药塞进一支用过的圆珠笔芯里,塞满后在一头点燃,燃烧起来时象火箭*一样,你还别说,也挺好玩的。”

“我们有这么多火药,能塞满多少支圆珠笔芯啊?这么个玩法,不是要玩很久很久?”

“我们慢慢地玩呗,每天都有得玩。”

“这样不好,火药放久了会受潮的,受潮以后就点不着了。”

“那你说怎么办?”

“干脆这样得了,我们简单点儿,就用纸包好,然后塞进火灶里去。”

“那样子会不会很响啊?”

“谁个知道?塞进去了不就晓得啰。”

一件不可预见结果、他俩未曾“实施过”经历过遇见过、有可能会非常有趣、也有可能会非常刺激的“大”事情等会儿就要付诸实施了。至于这件事情有没有危险有多大危险,小家伙们绝对不会去考虑的,否则就不叫做小家伙了。一股情绪激昂、一股冲动、一股精神紧张瞬间涌遍了他俩的全身。两人手忙脚乱七手八脚行动了起来。“这两张纸不够大,我去找一张更大的纸来。”小明说。小明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溜烟跑回到宿舍。不一会儿,小明弄来了一张旧报纸。小明用旧报纸细心地将火药包好,叠得四四方方的,揣在手心里。“走,咱们到厨房后边的火灶那儿去。”两人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和上的泥巴,又把子弹壳,子弹头揣进口袋里。从这儿走到饭堂有两三分钟的路,他俩沿着另一条小道,一路小跑来到校园的泥巴围墙边,绕过第一栋宿舍,贴着围墙边穿过一棵棵的沙梨树底下,拐进大饭厅,穿过摆着一张张四四方方吃饭桌、空旷无人的大饭厅,经过蓄水池旁,再经过洗澡房门口,从蒸饭的火灶旁边拐进了厨房堆放煤堆烧火的地方。

这会儿离晚饭开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学校的大厨师钟伯正在厨房里炒菜,挥动着一杆三尺来长、木把的大铁锅铲,把个大铁锅刮得“呱呱”作响。一团又一团、一阵又一阵香喷喷诱人的饭菜香味儿,从厨房里源源不断地向着门外边、以及窗口外边涌出,又随着风儿朝四面八方扩散飘浮而去,直让那些一不小心嗅到了饭菜香味儿的小家伙大咽口水。钟伯五十多岁,花白短短的头发,拉茬不整的胡须,上身穿一件已经有几个破洞的文化衫,脖子上挂着蓝色油乎乎的围裙,围裙长及膝盖以下,围裙的左右两根带子在后腰上打了个蝴蝶结。钟伯穿一条宽大的“二扳裤”,这种“二扳裤”在过去许多上了年纪的人都穿过,其裤头尺寸可宽达四尺到四尺五寸,穿上后将裤头在肚脐前一左、一右“打两瓣”(打叠折),然后用一根绳子在腰围处将裤头系住。钟伯的脚上拖着一双木樨鞋,走起路来“踢踏踢踏”响。大铁锅的上方水汽弥漫,烟雾腾腾,钟伯专心致致地炒菜配菜,瞅住火候往菜里添加油盐酱醋米酒糖、姜丝蒜沫辣椒葱等等之类佐料,若大的厨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围着灶台团团转。

厨房里一共有两只火灶和两口炒菜的大铁锅。两只火灶的灶口均开在厨房的屋子外边,这样可以防止煤灰粉尘落入炒菜锅里。厨房屋子外边,沿着屋檐搭盖着简陋的油毛毡棚,防止下雨的时候这儿堆放着的煤块和木柴被雨水淋湿。油毛毡棚上边的木梁上,布满了黑灰色的煤灰粉尘,以及一丝丝倒挂着粘满了煤灰粉尘的蜘蛛网。油毛毡棚外边是校园的围墙,这儿有个通往学校外边的侧门,侧门通常都是开着的,燃烧后剩下的煤灰,切下的菜头烂叶等,均从侧门这儿运出去,倒在围墙外边的小路旁边。

油毛毡棚子里现在空无一人,一堆有半人来高、黑乎乎的百色东笋煤堆放在火灶旁边。两只火灶中,只有右边靠近门口的那只火灶在燃着火,这也是钟伯炒菜用的那口大铁锅的火灶。小明和百欣蹑手蹑脚绕过煤堆来到火灶旁,火灶口上有个铁盖儿,小明轻轻抬起铁盖上的铁扣扣,拉开铁盖,里边的煤块呼呼燃烧着,黄色的、蓝色的火苗从煤块缝隙中喷薄而出,直舌忝大铁锅锅底。他俩拧头四下看了看,确信再无其它人在场。“我把火药包扔进去,你来关铁盖盖。”小明说。“好的。”百欣用右手拿稳了铁盖上的铁扣扣,“我准备好了。”百欣说。小明瞄准了火灶口,将手中的火药包往里一抛,百欣迅速将铁盖盖关上,扣好,两人一同转身,飞快退到煤堆后边,蹲子,只在煤堆上方露出俩半张脸,四只眼睛紧紧盯住火灶的铁盖盖,心中默默地在数数:

“一,二,三,四”

只听见火灶里沉闷地“轰”了一声,声音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大(上帝保佑幸亏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大,否则的话,全校师生今儿个晚餐恐怕就要遇上大麻烦了),但却火光冲天,桔黄色的火焰甚至冲出到铁盖外边有一尺来长。估计炒菜的铁锅肯定是被震得弹跳了起来,把正在炒菜的钟伯着着实实吓了一跳,只见钟伯慌慌张张地、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一颠一颠地从门口疾步走了出来,木樨鞋拖得急速地“踢踏踢踏”响,他径直来到火灶前,抬起铁扣儿掀开铁盖盖,猫子探头往火灶里张望。小明和百欣见状,也一同尾随凑到了钟伯的身后,也伸长了脖子往火灶里瞄。火灶里边什么变化都没有,一切如故,看不出有任何异样。钟伯立起身,回过头来打量小明和百欣,花白短短的头发下方几道深深的皱纹刻在额头上,花白浓浓的眉毛下方一双混浊昏花的老眼眯缝着,长满花白拉茬胡子的脸上堆满了重重疑惑。他上下打量了小明和百欣一番,问道:

“你们两个鬼仔,往火灶里塞了什么东西?”

“没有啊,我们碰巧刚好路过这儿,想过来看看您在些干什么。”

“是么?”钟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俩,迟疑了一下,又回过头去,弯下腰来继续往火灶里张望,挠挠后脑勺自言自语:“没道理啊,烧梨木柴的时候,偶尔也会碰上梨木柴爆裂炸响的事儿,可是现在是烧煤呀,烧煤也会爆炸?邪了门了?”

“”小明和百欣咬住嘴唇没吱声。

钟伯仔细地、上下左右地观察着火灶里边,什么名堂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火灶里响了一声?”他好像是在问小明和百欣,又好像是在问他自己。小明和百欣拼命忍住没笑。钟伯没有看出什么究竟,百思不解地关回了铁盖盖,站直身子,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小明和百欣,转过身,一颠一颠地拖着木樨鞋,“踢踏踢踏”返回到厨房里继续炒他的菜去了。

小明和百欣乐颠颠地顺着原路撒开脚丫子跑了出来,一路跑一路“咯咯咯”发笑,这事儿让他俩感到非常地满足非常地快活,他俩沿着校园里的一条小路,绕着校园你追我逐兴高采烈地兜了一大圈,一边跑一边手舞足蹈咿咿呀呀蹦蹦跳跳,快活得连自个儿姓什么叫什么,都差点点儿给打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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