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片沙梨树下 两颗子弹(8)

作者 : 小小明明

就在这时,德强瞧见了小明手中玩耍着的子弹壳,心想:哟嗬,你这家伙,竟然还有此等如此好玩的玩意儿?好哇,等我来吓你一下(让我来吓唬你一下),没准,你这家伙会乖乖双手奉献上来先!于是,德强故意板起脸孔,压低了声音冲着小明吼:“嘿!底个系我个野!你在边度择得的?种不快点比返我!(嘿!这是我的东西!你在哪儿拾到的?还不快点还给我!)”

若是换了此时此地,小明没准会“怕怕点”德强,手头这子弹壳,如果交代不清楚它的来龙去脉,这家伙准会揪住你的小辫子不放,狠狠敲诈勒索你一番,如果再不肯交出来,他就会动手生夺硬抢,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你比如,你如果说是在什么地方捡到的,他就会说,对了,我就是在那地方丢失的,这正是我的东西!如果你改口说不是在那地方捡到的,他就会说,瞧你这家伙做贼心虚,一会儿说这一会儿说那,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肯定是拿了我的东西!就这样子,你纵然是周身有嘴巴也说不过他,总之,无论是斗嘴皮子还是挥舞拳头,自己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小鱼永远斗不过大鱼,历史规律不可抗拒,如果没有大人的袒护,小怪永远赢不了大怪,吃亏的永远是咱们小鱼。可是眼下这情况却不相同,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小明量德强不敢对自己怎样。小明抬起头来,用眼睛夸张地四下环视扫描了整个教室一眼,有心、有意识地告知德强:喂,老兄,咱们现在面对着的是大庭广众全班同学,你想拿我怎样?你又敢拿我怎样?哈哈!哼哼!接着,小明不屑地朝德强皱鼻子皱眼睛做了个鬼脸。德强看到小明竟然如此“气焰嚣张”,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来也,他伸出一只胳膊,攥紧拳头朝小明晃了晃,呲牙裂嘴咬牙切齿把牙齿咬得嘎嘣响:“你给不给?不给等阵子你就有好野忒(不给等下子你就有好颜色瞧了)!”小明瞟了德强一眼,咧嘴笑了,心想,这子弹是百欣给我的,压根儿就不关你的事,你吓边个?边个怕你啊?(你吓唬谁?谁个怕你呀?)小明干脆把脸拧过另一边去,心里说,鬼才懒得理你嘞,你一边呆着凉快凉快去吧!

小明继续观察着子弹壳里边的底部,在心里琢磨:这子弹是靠枪的枪机撞击它底部的底火打响的,是不是就像我们打嘎纸一样?(前边有说了,嘎纸是一种小孩子玩的纸炮)小明打小就有玩嘎纸的经历,打响嘎纸是要有一定的撞击力的,反之,如果只是用力地摩擦嘎纸,嘎纸就不会响,顶多就是“唰——”一声着火而已。小明认定,这子弹壳里的底火,大概也就跟嘎纸差不多。那么,用一个什么东西来撩(摩擦,搅动,拨弄)一下这子弹壳的底火,估计它也只会像嘎纸一样“唰——”一声着火。小明决定尝试一下。找个什么东西来撩?小明记起自己口袋里有一根火柴棍,便从裤子口袋里把它找了出来。小明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子弹壳,右手捏住火柴棍,轻轻地将火柴棍伸进子弹壳里,准备撩拨时,迟疑了一下,想知道是否有人在看着自己,他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却看到一旁站着的德强把眼睛睁得老大:“不要撩唯!撩了知响个喔!(不要拨弄!拨弄了会响的!)”原来德强一直在惦记着小明的一举一动,也只有德强在注意盯着小明看,本来嘛,整个教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人闲得无聊(不对,应该是只有德强一个人闲得无聊,小明这会儿正忙着呢)。小明猜想德强又是在故弄玄虚吓唬自己,心里说,咱们不理睬他。小明将火柴棍小心翼翼地伸进子弹壳里,轻轻地撩了撩(拨了拨)子弹壳里边的底部——嚇!什么鬼也没有,既没有看到着火,也没有见到冒烟。小明笑了,咧着嘴儿瞥了德强一眼,又将脸转过来,对着德强挺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意思是说:“看到没有?响个屁!”德强奈何不了小明,碍着广庭大众,纵然有三头六臂也使不上劲,鞭长莫及够不着他,而且呢,说他不听吓他不怕,吹他不胀拉他不长,简直拿他没有一丁点儿办法。德强只好摇摇头,挂起一脸苦笑,背过双手,心想你爱怎地怎地吧,咱也不再为你瞎操心,不再担心理会你这个能把人活活气晕气死的契弟无赖。德强依旧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足尖,用脚拇指轻轻地抠着地面的那个小坑洼洼,接着,又把头扭到一边去,看着教室门外。

小明打算继续他的尝试,“再使点儿劲看看。”小*想。小明依旧左手捏着子弹壳,右手捏着火柴棍,用火柴棍稍稍施加压力继续搅动着子弹壳里边的底部,一下,两下,三下,一次比一次用力,搅到第四下时,小明已经差不多完全确信用火柴棍是摆不平这子弹壳里边的底火了。恰恰就在这当儿,一道一尺来长、一寸来宽、白色耀眼的亮光在小明眼前一闪,紧接着是一声撕肝裂胆的“啪——”

小明只觉得全身一颤,他“霍”地闭上了眼睛,耳朵嗡嗡作响。

小明立刻又睁开了眼睛,第一件事情是查看自己的十个指头是否还健全,谢天谢地,一个都没缺一个也没短,也不见疼,活动一下,哎,都还能伸缩自如,只不过,左手捏着的子弹壳不见踪影了,右手捏着的火柴棍依旧捏在手上,火柴棍与右手拇指、食指一起被爆炸后的火药熏得白刷刷的。小明赶紧扔掉火柴棍,把两只手塞进裤子口袋里,生怕被别人发现看到。

教室里的所有人全都为之一震,许多同学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或者是正在写着的字儿变样走形了,或者是多点了一个点儿,或者是重重地落下了一笔。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在教室里、还是教室外的什么地方响了一声如此恐怖的炸响。大家惊恐万分地抬起头来,每位同学都睁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睽睽相视,讥讥喳喳互相询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坐在距离小明不远、第三组第二排位置上的姜崇兰一个劲儿地用手拍着胸口,脸色发白地对旁边的同学叨念:“哎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教室后半部分的同学们全都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往前边看。德强用手指着小明说:“是他搞的”

众同学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小明,一大群男同学蜂拥上前把小明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上下打量着小明,七嘴八舌问这问那,杨凯:“害得我一笔拖得长长的”徐书清在小明后背拍了一巴掌:“你搞什么鬼!”百欣偷偷地耳语:“是不是那颗”德强幸灾乐祸:“知死门(知道厉害了吧)?不听我的话唯!”亚民拍拍小明的肩膀:“高!实在是高!”

老师赶了过来,让小明把手伸给他看,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小明支支吾吾语无伦次结结巴巴:“是一颗小口径子弹壳我原以为它不会响用一根火柴棍去捅后来就啪——”

常贵生仔细地在课桌底下、讲台边四处寻找那颗子弹壳,他首先在第四组第一排、黄敏生的桌子底下找着了子弹壳飞下来的第一个“弹着”点,那儿有火药烧过的白色的印子。“呢,大家快来看这儿!”他兴奋地招呼大家。然后,他又扩大了寻找范围,他在前面几排的桌子底下钻进钻出,最后,在一位同学的脚跟旁边,他捏住了那颗反动透顶的罪魁恶首,“找着了!找着了!”他兴奋地叫喊着,像是一名取得了赫赫战功的侦察英雄。他满脸得意地将子弹壳交给了老师。

“是这个吗?”老师把子弹壳递给小明,问。小明接过子弹壳看了看,子弹壳有些变形了,又用眼睛瞄了瞄弹壳里边,里边涂着的那层东西没了,烧得白白的。小明点点头。很意外,老师仅仅是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举起双手对大家招呼:“大家都坐好来,大家都坐好来,继续写字吧。”同学们都回到了座位上。小明和德强仍旧站在讲台两边,准备继续被罚站到下课。老师转过脸来,出乎意料地、非常和蔼地对小明和德强说:“你们两个,也回到座位上去吧。”

小明和德强一阵喜出望外,真是因祸得福也!他俩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坐了下来,小明“呼——”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我这也站得够久的了。当然,小明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写不成字了,他的手这时候哪里还肯听他的使唤?

亚民凑到小明耳边:“这下子你有得出名了!”这句话让小明听着心里非常舒服,却也感到一阵阵后怕,不知道应该是喜,还是应该是忧?小明看了亚民一眼,没有说什么,只顾沉思。

吃晚饭的时候,百欣为此事赔给了小明一片肥猪肉,说:“呢,给你压压惊,都怪我。”

“没有没有。哪能怪你呢?”

“还笑先,幸好,没有把你的手指头炸飞。”

第二天,校长在早操后的训话中,向全校师生通报了昨天下午发生在第六班教室里的这件事情,她没有点小明的名,也没作任何处置,她只是告诫大家,以后不要再玩这种有危险的东西。

读者可能会惦记,百欣手里头还有一颗“没有打过的”三八步枪子弹壳。小明理所当然也分分钟一直在惦记着这件事情。后来的某一天,在小明一再费尽心机反复好说歹说劝服诱导动员下,百欣终于点头答应,跟着小明又猫到一处没有他人看到的地方,小明有了上一回在教室里拨弄子弹壳积攒下来的宝贵经验,跟着又得到了一些大怪们(大哥哥们)有关这方面玩法的教和点拨,小明这一回老到多了,他领着百欣做足了一系列方方面面严密谨慎周全的安全防范措施,之后,他俩在地面上用两块厚木板上下紧紧夹住了这个既刺激好玩又有点儿反动,既令人憎恨又令人爱不释手冰凉冰凉的家伙,一番谦让推诿,小明再一次勇挑革命重担,小明用双脚踩踏在木板上,蹲子,左手捏住一根三寸长的大铁钉,将钉子的尖头端对准这颗子弹壳上边的那个小红铜圈圈(火帽),右手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好啦,预备——”小明发令,“慢点慢点!”百欣说着,举手用两个食指堵紧了自己的两个耳朵窿,并紧紧闭上眼睛,那副锁眉闭眼紧张兮兮的模样,跟电影《南征北战》里,欲炸毁大沙河堤坝让河水阻挡*进攻的那个指挥发令的国军军官样子差不多。“好了!”百欣说。小明绷紧全身肌肉神经,看准了钉子的,将鹅卵石往上边狠狠一击——啊呸!这家伙真令人失望太令人失望,既不肯冒烟,也不肯吭一声——臭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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