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石心伍端着一碗汤面走进屋去。这是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头,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许多的痕迹。他走进屋来,故意劝说道:“姑娘,如今的世道就是这么个样子,你就认命吧!”
紫竹恨恨地骂道:“你们这帮丧心病狂的狗强盗,休要在我的身上打什么鬼主意!我就是饿死了也不会吃你们的一点儿东西!”
石心伍立即称赞道:“姑娘好气魄!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这时候只怕已经吓得瘫痪了,哪里还敢痛骂他们!”
“他们?难道你与他们不是一伙的?”紫竹的心中立即产生了怀疑,马上止住了痛骂。
石心伍接着说道:“人人都是父母所生,也会养儿育女的,他们何苦一定要这么作孽呢。”
“看来这个老强盗的良心尚未完全泯灭。”紫竹心中想道,气愤消去了不少,又反过来劝道:“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天怒人怨。你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何苦混在这种强盗窝子里作孽呢?如果哪一天官军们前来围剿,你们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石心伍叹息道:“姑娘,你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可是你哪里知道,这种日子又岂是我们心甘情愿过的!”
紫竹有些诧异,不禁问道:“那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石心武说道:“我本是湖广一带江夏县之人,今年六十一岁了。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在战争中死去了,一个儿子又当了蜀军的俘虏,至今下落不明。妻子和女儿如今也病死了,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紫竹不由得“啊!”了一声。
石心伍继续说道:“我的一个儿子媳妇在战乱之中被散兵游勇奸杀了,另外一个儿子媳妇也被他们逼得跳水自杀了。”
紫竹叹息道:“唉,你们的境遇也太悲惨了!”
石心伍接着说道:“这连年的战乱水止,让我们百姓们是痛不欲生。去年,我和小女儿入川寻找我的小儿子。谁知道小女儿在奉节县生病死了,我却在这里碰上了强盗。强盗将我抢上了山来,看见我没有财物,便想将我杀死。”
紫竹紧张地问道:“那你怎么活下来了?”
石心伍说道:“后来他们又说让我做饭烧水,从此我就不明不白地当上了强盗。古往今来,做强盗的都没有好下场,死了以后必然下地狱,堕轮回,痛苦不堪。因此只要还有一线生存的机会,人们都不会甘心沦落为强盗!”
紫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以为强盗之流必定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没想到其中还有石心伍这样的可怜之人!原来他们做强盗并非完全出于自愿。”这时候,她又想起了神仙姑姑要她拯救其他人的事情,便问道:“山寨之中还关押着其他的人员么?”
石心武说道:“强盗窝子不是官府,关押其他的人员干什么?看不顺眼就要杀掉!如果关押了人家,还要供给伙食,岂不是白白地浪费了山寨上的粮食?”
紫竹明白了,神仙姑姑所讲的“其他人”一定是指像石心伍这样被迫为匪之人,而且这些人在山寨之中还为数不少,于是继续问道:“你们何不悄悄地下山投降官府呢?”
石心伍冷冷地说道:“我们要投降也有难处!”
紫竹诧异地问道:“要投降还有什么难处?”
石心伍愤愤不平地说道:“首先,高强就不准我们投降啊!”
紫竹明白:“你们害怕高强?”
石心伍说道:“高强这人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又是山寨之中的大寨主,他不开口投降,我们谁敢提起此事呢。况且,我们也害怕官府呀。”
紫竹糊涂了:“为什么害怕官府?难道官府会不同意你们投降?”
石心伍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毕竟当过强盗呀,将来什么时候官府都可以跟我们算旧账嘛。还有我们中间良莠不齐,有的人后来也可能重新犯事,那时候我们还不是要受到牵连!”
紫竹说道:“原来你们还有这么多的顾虑在其间!”
石心伍说道:“是啊!这不是我们不愿意投降,而是没有办法去投降。如果没有官府确切的保证,我们下山投降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紫竹凛然地说道:“老人家,你们就一百个放心吧!如果你们真有投降之心,我负责说服嘉州官府,让他们全部赦免你们的罪过!”
忽然一人穿门而入,高声说道:“紫竹姑娘,此话当真?”
紫竹一看,来人却是唐牧。虽然唐牧的长相还算文雅,但是他毕竟参加过昨天的抢劫活动,紫竹对于他没有一点儿的好感,因此冷冷地说道:“你不是好人,我凭什么担保你?”
石心伍急忙说道:“姑娘,你误会了。其实唐寨主也是一个好人!他家住在湘江边上,历来文武双修,因为乡中的豪绅抢走了他的妻子,还杀害了他的父母。他一怒之下杀死了仇人,逃到蜀中,走投无路以后方才上山入伙的。”
紫竹惊讶地问道:“原来你是这样上的山?”
唐牧虎目之中隐隐含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紫竹仍然不能释怀地问道:“你既是一个读书人,虽然被迫上山落草,也不该跟着他们干坏事!”
石心伍马上说道:“姑娘,其实唐寨主并没有干过什么坏事。高强杀人放火,他屡次相劝。我被他们掳上山来,也是唐寨主力劝他们留下来的。”
紫竹诧异地说道:“哦。”
石心伍继续说道:“昨天,唐寨主虽然参与了抢劫活动,但是他一直主张放你下山。就是今天我们的谈话,也是唐寨主特地安排的!”
紫竹明白过来,不由抱歉地对唐牧说道:“如此说来,是我错怪你了!”
唐牧平静地说道:“我们读书之人,谁肯心甘情愿沦落为强盗呢?只是我的命运不济,所以沦落至此。但是只要一有机会,我是必定弃暗投明的!”
紫竹说道:“你们既有此心,何不早说?”
唐牧说道:“此事必须极端地机密。”
紫竹问道:“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唐牧说道:“我们先悄悄地放你下山,请你立即带来官军,咱们里应外合,一起逼迫高辛投降。”
紫竹想了一想,说道:“不行,你们放走了我,高辛马上就会知道。”
唐牧咬咬牙说道:“到时候只好与他血战一场了!”
紫竹说道:“不行,大战一场会死不少的人。不如你们随我下山,将来我们再设法拯救被迫为匪之人。”
石心伍说道:“也不行,没有了内应,官军很难攻破山寨的。”
紫竹想了一想,问道:“高强有多少死党?”
唐牧说道:“其实高强并没有什么死党。他当初带上山的那些游兵散勇。或者战死,或者逃亡。后来上山的人们恨他无恶不作,害怕以后遭到报应,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际上对他既恨又怕。只要有人领头,就会众叛亲离。”
紫竹又问道:“那么对你忠心耿耿的人有多少?”
唐牧说道:“一年多以来,我一直以等待朝廷招安说服大家,暗中与我同心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紫竹放下了心来,又问道:“马迁和陈武怎么样呢?”
唐牧说道:“他们也不是高强的心月复,只是遇事分不清事情的好坏,跟随高强干了一些坏事,完全可以争取过来的。”
紫竹心中有了主意,问道:“唐牧,你能不能杀了高辛,带领山寨的全部人马前去投降官军?”接着,如此这般地对唐牧和石心伍说了一番。
唐牧、石心伍大喜。
石心伍说道:“现在可以吃下面条了吧!我听说你是吃素的,特地只用了香油呢!”
紫竹好不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