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州城本门外,一队商人向北行去.
回首,依然能看见位于霸州城北的凌霄山。马上的蓝衣男子收回目光,静静一笑,扬声吩咐手下,“虽然是平安出了霸州城,却也不能大意。此去多路,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麻烦。”
众手下齐声称是,越发小心地围拢了队伍当中的马车。只不过马车上驮载的并非什么贵重的东西,而是一口棺材。
出得霸州城时,棺材也被几番检查。所幸,一切无碍。
商队渐向北去,进了林子,马上的男子这才号令止步打尖。一众手下都径去吃肉干、喝酒;蓝衣男子带着几个心月复,将驮着棺材的马车牵引到背人耳目处。
棺材被撬开,露出棺材里一句青白微腐的尸首。
可是那蓝衣男子并未对死者露出半点悲伤,反倒亲自伸手进棺材去,将那尸首拎出棺材,掀翻在地!
“去,将他埋了吧。虽然谈不上认识,可是他究竟帮了咱们大忙。”
手下领命,拖着尸体远去刻。
蓝衣男子望了望周遭,确定无人,这才将棺材的底板掀开——说是棺材的底板,实则并非是真正的底板,乃是棺材膛中伪装出来的一个夹层。掀开夹层之后,终于露出底下藏着的女尸…….
蓝衣男子似是满足地轻叹了口气,伸手敲了敲棺材下部。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留着大大小小十数个通气孔,方保证这里头的人有足够的空气可呼吸。
可是纵然有空气,这女尸却也已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差不多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不过多亏是遇上他;倘若她落到任何人手里,也注定早已是一具死尸了。
他不是神医,他只是他。说她幸运,不是因为他是神医——况且,她此时的情形,纵然遇上神医也没用。神医未必手边一定有管用的药材,没有了药材的神医也就是难为无米之炊的巧妇——他之所以能让她依旧活下来,只是因为他手里有最好的药材噱。
蓝衣男子叹息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匣,小心打开,从里头请出来一棵宝物来——阳光穿过林叶筛落下来,照亮了那棵宝物。
那宝物已具人形,乃是一棵根须完整、四肢俱全的老山参!
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样一棵根须完整、四肢俱全的老山参就更是成了精的灵草,全然是可遇而不可得。这回却正让她赶上,只能说她与这老山参有缘,合该仰仗这灵草救命。
这山参得来不易,是他爬上最陡峭的山尖才遇见的;原本他也有点舍不得。可是人间万事都有缘法,既然她跟这山参有缘,他便也只能忍痛割爱。否则山参有灵,他若违反了缘法,这成精的老东西说不定掉地上就土遁而去了。
蓝衣男子用腰间佩刀切下一片山参来,喂进女尸口中去——手指尖儿不经意碰着她唇瓣儿,那即便昏迷之中已经冰冷下来的唇瓣儿,依旧有如花瓣柔女敕。蓝衣男子不由得愕了一愕。
“你是叫,清笛?……”蓝衣男子手指头还愣怔地举在半空,垂首细看了清笛一眼,“也罢。既然当日是我给你算的命,那我就似乎对你的命也负有责任。既然我有能吊住你性命的灵草,便总归不能藏着不救你。”
“只希望将来,你能承我今日救你的恩,能帮我办成大事……清笛,你会帮我战胜契丹六皇子的,对么?”
蓝衣男子话音未落,林子四周突然宛如漫天花雨般,无数雕翎箭从天而降!.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林中登时大乱!
“乌雅少爷,不好了!”手下连滚带爬来报,“乌雅少爷速速回避!”
蓝衣男子正是那位乌雅少爷。他却没乱,静静望在他与棺材周围瞬间密集围起的箭矢藩篱。
若那些人想要射死他,他现在早已成了个马蜂窝!显然对方并不想射死他,此时只是警告,顺便以他手下的性命相胁!
“来的是哪路英雄?不知小弟有哪里得罪?还请英雄明示,需要小弟做什么,小弟无不应允!”乌雅扬声向林外。
箭雨停歇。随之,碧空中忽然漾起一声清笛。乌雅仰头,只见碧空之中远远掠来一线白衣身影!那身影掠如白鹤,转瞬便已落在翠绿林梢。一袭白衣的公子,双手横笛,声动九霄!.
“安公子?!”乌雅显然也绝未想到,惊得方寸略乱。
凤熙收了笛子,身在林梢冷冽一笑,“你认得我?可惜你并不认得真正的我。”
玉笛背转,凤首上衔着的月白穗子迎风飘摇,凤熙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认得安凤熙的人,都道安凤熙清俊风流,为人做事最喜附庸风雅;可是我今日却要告诉你——真正的安凤熙,从来都是阴险之人。”
“真正的安凤熙心眼儿极小,睚眦必报!便因为乌雅少爷之前的欺骗,于是安凤熙在今日所有使用的雕翎箭上都事先淬了毒。这些毒此时全都行走在你手下的血脉当中,其痛无比;而解药,也只有安凤熙一人才有。”
乌雅长眉紧皱,“安公子,做笔买卖吧。”
“正是。”安凤熙冷笑潋滟,“留下我的人。我自放你的人活命而去。”
“昨日你在凌霄山中,分明跪在清笛尸首前双泪长流——你应当是已经相信了那就是清笛。我找了身量与她相近的女尸,又给她做了与清笛一模一样的人皮贴在面上……你却怎么会发现那尸首是假的?”
“还有,你又怎么会想到,这件事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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