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昨日果真被你骗过?”翠绿林梢随风飘摇,白衣公子身若飞翔,“实则你倒是聪明的,找了身量相似的女尸,且面上贴了与清笛相貌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皮……你将清笛带走的同时,将这替身留在了当场,所以我手下人冲过去的时候,自然会将女尸当成是真的清笛……”.
“他们会被骗,是因为他们没想到会有人做这样缜密的安排;他们会被骗,更是因为他们对清笛不熟。他们对清笛的认知,不过是相貌与身量——而我,又怎么会被这些蒙骗!”
乌雅也是一怔,“如此说来,安公子是看见尸首的时候,就已经识破了?那么安公子那一刻抚尸大恸,原来只是演戏?”
“自然是演戏给你看。”凤熙一哂,“你的计划很是缜密,足见你是胸怀鬼才之人。这样的你岂能不亲眼看看我掉进你设下陷阱时候的表现?设计是一方面,赢得成功的快感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知道,你必隐秘于林间窥之!”
凤熙一摆玉笛,“我若不真真切切地痛,如何能骗得过你的眼睛?如果骗不过你的眼睛,你怎么会这般大摇大摆地出城?”
“哈!”乌雅不怒反笑。安凤熙果然是个好对手,让他心中只感欢悦刻!
男人的成就是体现在对手的品级的,如果与他对战的都是窝囊废,那他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只有碰上安凤熙这般的对手,他所做的一切才更有价值!
似他这般心思缜密的人,虽然渴望计策成功,但是却也怕没人参破他的妙计,而使得这决定妙计无人喝彩——此时虽被看破,不顾相信安凤熙心中已经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并未尽输!
“原来安公子对清笛的情分,也不过如此。都能作为一场演戏……”乌雅仿佛完全忘了此际自己身周的危险,转而扯了根草棍儿衔在口中,吊儿郎当地斜睨着林梢之上的凤熙,“那悲痛与眼泪,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林梢摇翠,山风飒飒,凤熙白色长衣轻扬,“纵然明知那尸首是假的,可是我那一刻的疼痛却尽是真的。只要一想到,那个被我恨了许多年、却刚刚明白那恨早已变成了情的人儿,在我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感情全部言明的时候,便已经永远地离去……那一刻我终究明白,什么叫万念成灰。”
凤熙轻点脚尖,白鹤般的身影从林梢跃下。全然无视乌雅的手下就在不远处,剑拔弩张,而轻轻落在棺材旁;一双凤目只停落在棺材中的人儿身上,“那一刻我已下定决心,若她真的就这么去了,那我会出家为僧;今生今世只为她亡魂超度,以弥补我没能及时赶回来、护住她的罪愆……”
以凤熙身份,却说出这般的话,饶是乌雅都是愣愣一怔噱!
而棺材中躺着的人儿,更是一滴清泪宛如明珠,沿着眼角滑落。
乌雅叹了口气,“即是如此,今日我若再拦阻着不让你带走她,那就连佛祖恐怕也要降罪于我了。”乌雅转头望了清笛一眼,摇了摇头,“我今天认输,不是真的承认败给安公子你的智谋,却败给你的痴情。”
“我乌雅总觉汉人虚伪,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少有几许真情。可是安公子你,着实令我震撼。我乌雅长到二十岁,令我佩服的汉人没有几个,安公子你是当中一个。”
乌雅说着摘下腰间蹀躞带上的鹿皮酒囊,“我女真人最看重朋友,但凡有好朋友来,定然将自己最好的东西奉上。好酒好肉、奇珍异宝,甚至派出自己的侍妾去伺候朋友……我乌雅自然也不能小气。”
“安公子,我乌雅佩服你为人,愿意与你结交!而见面礼,最珍贵的倒不如是安公子你最想要的——那么我就将清笛完璧归赵。安公子,来,你我畅饮!”
乌雅的女真男儿气令凤熙也不由得心生激赏。原本以为想要得回怜儿,这中间还要费一番周折,却没想到乌雅能够这般豪气!
不是因为他的智谋,也不是因为他此时所占据的优势,乌雅仅仅是因为他说的一句真心话,便被打动……凤熙心底也是一热,随手摘下树上叶片,卷成叶筒,伸到乌雅面前,“好!”
乌雅将酒倒进叶筒,凤熙径自抬手将叶筒举高;而他的唇便就着叶筒下头的出口,将当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乌雅看得微微扬眉,笑容渐起,“好气魄!原以为风雅如安公子,可能受不得我女真的烈酒,却没想到公子如此豪气!果真是条汉子,我乌雅喜欢!”
凤熙喝尽了酒,率性撇掉叶筒,却只回头望棺材里的清笛,柔声轻唤,“怜儿,我们,回家吧?”
清笛的泪早已湿了鬓发,终于睁开了眼睛。
“安公子,且慢走!”乌雅却伸手扯住凤熙,“此一去,乌雅向北,公子朝南;下一回相聚还不知是何年月。乌雅着实舍不得。若蒙安公子不弃,乌雅想与安公子在此结拜为兄弟,不知安公子可肯屈尊?”
“乌雅兄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凤熙便也豪情一笑。乌雅这般草原的汉子,自有其耿直豪迈,他们与人结拜不似中原人这般忸怩;但凡觉得投契的,便希望成为异性兄弟。
“来,你我撮土为香,义结金兰!”凤熙拉住乌雅的手,两人一同朝天跪倒。
两人报出生辰,乌雅抚掌而笑,“乌雅倒是虚长了安公子两岁,那乌雅就觍居兄长之位了!“
凤熙也自潇洒而笑,“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礼。”
乌雅洒月兑接受了凤熙的礼,继而急忙扶起,“我家里倒是还有个弟弟,日后若有机缘,定然将他介绍给你。我那弟弟更是了不得,将来必与你成为莫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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