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党员醒来的时候,觉得思想似乎勉强还在,而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试图动一体,但他的四肢根本就藐视他的意图,不听使唤。他又想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然而他的嗓子也无情地抛弃了他,整死都不愿意吞吐出一丝声响。
他认为自己可能是死了,但这无法证明,因为他以前确实没有死过,不知道死亡到底是何感觉。虽然说他曾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过,溜达过,偷窥过,但人家死神十分讨厌他,一耳光就把他扇回到现实世界中来了。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肚子生痛生痛的,觉得人死了怎么还能胡思乱想呢?于是,他确定自己还活着,他的手臂上还残留着一段奇怪的藤蔓呐,或许就是那柔韧的藤蔓救了他的命。
他发现自己倚靠在一张古里古怪的大圈椅上,像一只腔肠动物似的,耷拉着脑袋,跟一条软塌塌的鼻涕虫好有一比。这是一间用梳毛草盖的茅屋,屋顶上几只草鞋虫蠕动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啃噬着什么,“沙沙”作响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毛。屋顶一根蛇形竹上垂下一条黝黑的粘毛草绳子,绳子的末端吊着一盏蛙油灯,那灯草上结了一个女圭女圭脸般的灯花,十分怪异鬼魅。
他前面离他不远的地方,是一张破旧的桌案,上面白晃晃光溜溜地横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张党员看得真真切切,那女人的的小月复有一个犬牙状的伤口,一段暗红的肠子香肠般露在身体外面,几只灰头牛蝇嘤嘤地围着那肠子浅唱低吟,哼哼唧唧,似乎在作餐前祈祷。
更令张党员惊诧不已的是,有四个白脑袋正碰在一起,就像是四个发了霉的。那四个古怪的脑袋忽聚忽散,俯在那年轻女人的身体上方,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我认为该割掉中间一段。”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四个白脑袋摇晃起来,好像在激烈地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几只灰头牛蝇“嗡”地一声散开,围着蛙油灯飞了一圈,又聚拢在那段肠子上。
“不对,”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她的声音有点嘶哑,像是黏痰堵住了嗓子眼,听上去很不舒服,“应该割掉那惹祸的地方。”四个白脑袋又摇晃着。
“上面交代了,惩罚由我们定,但不能让那不要脸的东西死,我看啊,是不是再割一个口子?看那边怎么样。”又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四个白脑袋又碰在一起,几秒钟后忽然分开。
“这个小母牛比我们幸运呐,”一个颤巍巍的声音说。那声音有气无力,好像随时都可能断气一般。“我们几个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你们说,谁像那条小母牛那样快活过?要不是上面有话,我们就全部割掉她那东西。”
四个白脑袋猛然抬了起来,立即把张党员吓得三魂荡荡,七魄飘飘。那是四张麻叶松树皮般的老脸,每一张老脸都有一个鲜艳的颜色。
“红脸老女人”看了一眼张党员,眼睛刀子一般,张党员打了个寒噤。“黄脸老女人”佝偻着背走了过来,用鸡爪般的手探了一下张党员的额头。“蓝脸老女人”和“绿脸老女人”一路小跑跟了过来,围住张党员上下打量着。
四个鲜艳的老女人白发飘拂,牛鬼蛇神一般。张党员心想他落到了一群什么样的人手里哦!“红脸老女人”也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似乎怕被那三个老女人抢了什么先。
“在看我们呐!”那“蓝脸老女人”说,还咳嗽了一声,一些唾沫星子飞溅到张党员的脸上,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不是吗?”那“绿脸老女人”快活地说,“哦哟!还在瞪我们呐,我看啦,我们要做个实验。”她银白的长发飘荡着,眼睛里透出狡黠而阴毒的目光。
“你是说?”那“黄脸老女人”死盯着张党员的裤裆,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桌案上死鱼般的年轻女人,一张老脸上堆满不怀好意的笑。
“好主意哦,”那“红脸老女人”“咯咯”地笑起来,像母鸡刚下了蛋一般,“这个玩意儿可比那条小母牛有意思多了,你们说是也不是?”四个鬼魅般的老女人击手相庆,十分开心。
八只鸡爪般的手几乎同时伸向张党员的身体,在他身上模模掐掐,弄得他的骨头“咯咯”作响。蓦然间,张党员听到了一声微弱的申吟,四个色彩鲜艳的老女人立马回过头,从那几个老女人白脑袋的缝隙着,张党员看到一幅令他毛骨悚然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