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一般的风俗,女孩儿若是订了亲就基本不怎么出门了,既是为了避嫌,也是让待嫁的女孩儿好好的在家中修身养性。
可是大年二十八,祝心辰却约了未来的嫂子谢素馨,一同到潘府来看望张蜻蜓。
“你们千万别劝,越劝我越堵得慌!”一照面,张蜻蜓就有言在先,作了声明。
尔后盯着她俩嘿嘿的笑,“你们两个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就都解决了。可这亲事成了,怎么也不给我这媒人送份大礼的?可千万别想过河拆桥!要不是你俩跟我去了趟边关,能这么容易都找着如意郎君?”
祝心辰和蒋孝才的婚事自不必说,只回到京城之后,祝心远也跟姑姑提了,想同谢府的千金求亲。虽还没有正式放定,但两边都透了个口风,算是基本通过了。
张蜻蜓这话一出口,说得二女耳根子都有些微红。其实她说得不错,若非是跟她出了趟远门,怎么可能结下这两桩亲事?
只祝心辰仍颇有些忿忿的道,“哪有什么如意不如意的?此事我压根都不知情谁知就给说定了?”
她在边关吃了蒋孝才的许多瘪,原本还小心眼的惦记着要伺机报复报复。这下可好,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闹腾了。只是有个不太雅的名称,叫窝里斗。想起来都没劲!
张蜻蜓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不错啦,你就别挑三拣四的啦!就你这样的,能有人愿意要就不错了。十一虽然阴险了点,坏心眼多了点,但总的来说还是有点长处的嘛!你们知道不?他最擅长就是做假画了,都没人瞧得出来。往后你们家要是没饭吃,让他随便捣鼓捣鼓就能骗不少钱。就算被人看穿了,你鞭子一挥,那人还不得吃个哑巴亏自认倒霉?”
一番话说得二女忍俊不禁,原本的羞窘之意顿时少了许多。
就听张蜻蜓一本正经的又道,“心辰和十一在边关的时候闹得挺明显,我还瞧出了点形迹。”
祝心辰听着顿时急了,要过来捶她,“那有什么形迹?哪有?分明就是他欺负我!”
张蜻蜓不理睬她,只是拷问谢素馨,“你这婚事咋不声不响的就定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谢素馨脸又红了,低低的道,“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我知道!”祝心辰见不打趣自己了,便嘻嘻笑着插进话来,“我哥是给她那个飞抓抓住的。”
原来那日在西戎遇险的时候,谢素馨情急之下放出来的飞抓虽然救了祝心远一命,却也把人给抓伤了。事后谢素馨很是过意不去,一直都打发人送药探询祝心远的伤势。
祝心远对这个聪明灵动的女孩极有好感,虽然不便见面,却根据自己的伤口的深度和力度,对她的飞抓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
谢素馨一看就更不好意思了,但也对他的宽容大度有了一定的好感。根据他的意见,重新画了几张改进的飞抓图,等回了京师,就命人重新打造了一份送到祝府。
其实二人心里头都有点那么个意思了,所以当祝家后来请媒人上门来提亲时,谢素馨心里还是有底的。但这门亲事能这么顺利的得到家里人的同意,谢素馨确实也很意外。
要认真说起来,谢家可是多少年的名门望族了,祝家后头虽然有个二殿下,但说真的,还不太放得进这些世家大族的眼里。
当年谢长德慧眼识英雄,将女儿嫁给潘茂广,那在家族中也是承受了极大压力的。而今的祝心远谁敢担保他将来就一定能有潘茂广的成就?
谢家之所以会同意这门亲事,一是顾忌到女儿的喜好,毕竟嫁女娶媳,还是要孩子们自己将来过得舒心才行,二个祝心远也真是托了潘茂广的福。
就因为潘大叔跟皇上这些明争暗斗,谢家觉得与其让女儿日后成为各方争夺的砝码,还不如让她跟宫中有些瓜葛的祝心远订下亲事。既让皇上放下些心,也全了孩子们的心意。再加上,祝心远自身的人才武功还算不错,做个女婿也马马虎虎了。
既然兄妹俩的婚事都订下了,往后要办的话肯定得先就着祝心辰的。若是年后蒋孝才能光明正大回到京城,那自然是先嫁了她,再办祝心远的婚事。否则就该谢素馨先嫁了,但这两场喜酒肯定是少不了张蜻蜓去凑份热闹的。
瞧瞧左右二位待嫁娇娘,潘二女乃女乃忽地有些感慨,“这人生的事真是难说,要是早知道你们今日会结亲家,那之前那么多时候都干嘛去了?浪费!”
二女给说得都笑了,彼此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挽着张蜻蜓,谢素馨开了头,“二表嫂,虽说你不让提,但我们今儿来,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的。”
关于皇上赐婚的事,她们也觉得很是气愤。祝心辰很是同情,“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千万别气坏了自个身子。”
“打住!”张蜻蜓放下脸,左右睃了她们各一眼,“你们别拣这些没用的说。要是真的想谈,不如跟我说说,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长相如何,个性如何,好欺负吗?”。
二女想笑,但勉强动了动嘴角,却都心里酸酸的想哭。任何一个女人,要接受强加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是谁都无法容忍的。
知道二表嫂的脾气,怕她恼怒,谢素馨赶紧收拾了情绪,“这个我不太了解,心辰,你跟二表嫂先说说看。”
袁丽嫦,具体生辰八字祝心辰也不详,只记得她大概是十七八岁,生得确实很标致,在美女云集的宫里也算得上是上等姿色了。而且为人极是圆滑,手段灵活,见人总带三分笑,行事作风一看就是在宫中历练多年的,滴水不漏。
张蜻蜓一听就垮了肩,“那岂不是说,我想跟她斗,那基本上是没有可能?”
祝心辰当即摇头,“你怎么这么说?宫中的女子再美丽,再有手腕,却总象戴着个面具似的,冷冰冰的让人不愿亲近。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又活泼又开朗,我要是潘云豹就成天把你捧在手心里,才不会多看别人一眼!”
“可惜你不是。”张蜻蜓一句话就让她泄了气,却听她又问,“咱们私底下说句实话,皇上是不是看我很不顺眼,所以非把这女人弄来恶心我?”
谢素馨忙忙道,“这不关你的事,是皇上和姨夫的事情,只是无辜牵连到你了。二表嫂,你可千万别想岔了。”
张蜻蜓冷笑,“真的是我想岔了吗?那你们说,为什么皇上不选别人,非要选中我,还让那女人跟我做什么平妻?你们真觉得皇上就这么闲,把一个太妃好不容易教出来的宝贝疙瘩就这么塞到我身边来了?”
她嗤笑一声,自揭真相,“皇上还不是气我在全京城人的面前,打了他大舅子的脸!我虽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小老百姓,可这么简单的道理有什么想不通的?”
二女面面相觑,这样简单的道理有谁不知?说实话,连她们都觉得皇上这回做得太过了。
就算是皇上和潘大叔有些君臣失和,但彼此辖制的方法多得是,干嘛非弄个女人插在人家小夫妻中间?就算是皇上要赏赐美人,那也不过赐个妾就完事了,干嘛还非弄个平妻出来?要说这件事里,最难为的人,真就是张蜻蜓了。
那皇上为什么非要跟一个大臣的儿媳妇过不去呢?说白了,不就是张蜻蜓当日带着人在刑部大大的闹了那么一场?让皇上觉得下不来台来,这就要变个法子来出气了。
张蜻蜓问二女,“你们觉得我那天做错了么?”
谢素馨坚定的摇了摇头,“爷爷说,你做得很好!”
吴德为什么会这么猖狂?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人都顾忌着皇家颜面,隐忍不发。就算有些小打小闹,也是隔靴搔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吴德可以一直在京城之中作威作福,如果这回的事情,张蜻蜓不是闹得这么大的话,那结局会怎样?
是,上奏给朝廷之后,皇上肯定会处理。毕竟事关社稷,象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是一定要严惩的。但是整个考试的结果会这么快就被推翻吗?吴德又会得到怎样的处理?皇上能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的接受万民的唾骂?
恐怕还是胳膊折了往袖里藏!不痛不痒的惩戒一番之后,他依然是做着他的吴国舅,粉饰着皇家的光冕堂皇。
可是,这对于天下的老百姓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嘴上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若是真的按照吴德的所作所为,把他拖出去砍十回脑袋都够了,可凭什么他至今还逍遥法外?
不就是为了皇家脸上的那层皮么?明明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就因为大家都隐忍着不说,才把那个肿包越养越大,而当所有的人都渐渐习惯无视之后,却冷不丁跳出一个人来,一针就把这脓包刺破了,把那个溃烂流脓的伤口血淋淋的摆在世人面前。
所以,皇上才会觉得痛,才会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个问题,才会对那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撕开这层皮的张蜻蜓如此恼火,才会想这么多心思,玩这么多的花招去对待一个臣子的妻子。
可是公道自在人心。
皇上到底干了些什么,大家看得到,张蜻蜓是如何的委屈,大家也看得到。
要不然,祝心辰也不会约了谢素馨,一定要来看看她了。
谢素馨告诉二表嫂,“爷爷知道我今天来,让我告诉你一句话。甭管别人怎么说,你是二表哥的结发妻子,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这是爷爷亲手画的,说送给你。”
她此时才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打开给张蜻蜓看。
上面绘着一棵青松,立于悬崖之边,看似摇摇欲坠,却是根繁枝茂,牢牢咬定着磐石。画风笔力遒劲,透着一股豪迈之气,旁边还题着一道小诗,张蜻蜓现在识了不少字,也能依稀辨认出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清,郑板桥,《竹石》。)
轻轻吟诵着这几句诗,张蜻蜓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她没有错,那错的就是皇上!哪怕他是皇上,错了就是错了。
就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错误的决定而妥协?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错误的决定而弄得自己不快活?
她在心中作了个决定,把折扇好生收下,释然的笑了,“谢谢你们今天能来看我,真的。”
看她似是真的放下了心中大石,谢素馨和祝心辰这才放心的离去了。可有一个人,心里却始终放不下。
“你快帮我想想,到底能为她做些什么?”知道媳妇心里憋屈,潘云豹想在大过年的替她做点什么,让她开心。
蒋孝才都快被潘云豹烦死了,真的要让你媳妇开心,就是让皇上收回成命!这样的话,一向毒舌的蒋孝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还得费神费力的窝在屋里,给潘云豹想些不着边的主意。
“去买上许多梅花或水仙,摆一园子?”
不行。旧年因为娇蕊的事情,在向张蜻蜓道歉时已经用过这一招了。还不仅是送花,连唱戏这招也使过了。
蒋孝才绞尽脑汁的琢磨着,“那给你媳妇弄些彩缎丝绸扎成各色鲜花,也摆一院子,弄得气气派派,漂漂亮亮的!”
不行,大浪费了。媳妇会骂的。
无奈的翻翻眼珠子,某人再接再厉,“那把你媳妇带出去游园听戏吃好的?”
也不行,这条蒋孝才自己就否决了。他们现在还都见不得光,就连他自个儿的未婚妻来了,他也没出去套套近乎,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干这些事情了。
“你怎么这么笨的?平常鬼主意一个接一个,怎么关键时候,一个也没有了?”小豹子很不满,埋怨起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怒了,他可以被骂,但不能接受对他智慧的否定。
“咱又不能出门,又不能出去见人,你让我怎么办?让你敲锣打鼓唱大戏?拜托你现实点好不好?咱们就这情形,能折腾得出什么东西?难道让你上天摘星星摘月亮?你飞得去么?再说,那是你媳妇,嫌我想得不好,自己想去!”
自己想就自己想,某只豹子就不信,自己就哄不好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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