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龙武僵直着身体,宛若雕像一般保持着先前的动作,甚至都不敢低头看看,生怕怀里的那一团温暖是自己的梦。一碰就碎。
有多久了呢?离上一次这样抱着他到底有多久了呢。
爸爸……多么熟悉的称呼。在记忆里,在梦境中,那个粉团一般的男孩总被温暖的黄色包围,像是春日清晨的暖阳。是他的生命。
那是他的生命啊。不!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儿子啊!
忽地,男人的眼里落下一片晶莹,不停歇地,汹涌地落下,不多时,就在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蜿蜒。可他还是不敢动,竟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这不是梦吧。不是梦吧。不是……梦吧。
这是,我的枫枫?我的儿子?是他吗?是吗?
“爸爸……”江枫窝在男人的怀里,使劲地抓着他沾有各种污渍的,带着难闻体味的衣服,呼喊着。一遍又一遍。“爸爸……爸爸……爸爸。”在遇到於然前感到的寂寞、恐慌和委屈此时终于在落进那个温暖的怀抱时得到释放。这个人是爸爸。是天,是地,是山,是打不倒的,最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
江龙武听着儿子的呼唤,整个人仿佛过电般抖了身体,猛然间屏住了呼吸,紧紧地将怀里的宝贝抱住!紧紧的!似是要将江枫与自己融成一团。将那团柔软融入生命。
这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宝物啊。
“枫……枫枫……枫……”江龙武疯狂地喊着,用全部的力气呼喊着,每一个音节都包含着巨大的痛苦和压抑。这是他的儿子,日思夜想的儿子!他竟然来了!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啊!!
自末世起,江龙武一次次地想要冲出大楼,回家找寻自己的儿子。是啊,他的江枫还那么小,怎么能没有自己在身边。他一直都是儿子的守护神啊!但是,但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他被那些面目可憎的丧尸档了回来,到最后,被困在顶楼的食堂里,再也无法出去。他不怕死,但是,他不能死!他的江枫要是失去了父亲该怎么办。会被欺负的呀,会受委屈的。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该如何在这样残酷的世界中成长呢?他是父亲啊,所以要保护!一定要保护!
可是……男人的叫喊声渐渐轻了下来,继而转成了嚎啕大哭。他回不去啊。他不再是江枫眼中那个万能的父亲了。在面对无止无尽的丧尸群,他连出食堂门的胆量都没有。真的不是惧怕死亡,他的儿子处于危险之中,死亡有什么好怕的呢?他真正害怕的是这个世界啊!要是没了自己,还有谁会去保护江枫?他还没有看到江枫长大啊,他还没有看到他好好活着,他怎么能死?他必须活下去啊!
于是,每一秒的等待对这个男人来说都像是在被凌迟一般,一幕幕血腥的场景和自己儿子痛哭的脸,像是锥心锤一般落在他的心尖上。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江龙武终究没有等来所谓的政府援助。终于,他病倒了。在他忍受病痛折磨的时候,被往昔的同事如过路狗一般无情地扔在一边,竟连一口水都没有施舍给他。刚不要说什么照顾了。
生病的那几日宛若梦境一般不真实。江龙武全身上下都能感到刺针般的疼痛感,还有电流穿过身体的颤栗。期间,他感到有什么能量窜进了自己的身体,全部的细胞好像被什么改造了一般。等他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他的身体干煸的好像非洲的难民,却没有失去生命特征!他活下来了!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活下来了!
而且,江龙武不知不觉中还掌握了雷电,可以像方才那样袭击人。但是……这一切都太晚了。一个月!一个月!他的枫枫还能活着吗?
心灰意冷的江龙武几次想要出去,不论死活,回家一趟。可知道他拥有异能后,他的那些同事就紧抓着他不放,就好像他是什么救世主一般。善良的江龙武敌不过同事们的哀求和以命相逼,如此,就僵直了下来,直到两天后,也就是今天,於然带着江枫前来。江龙武化作粉尘的心又再次堆积起来。
这果然不是梦。他的枫枫还活着!感谢老天!!……
於然和赵雪默默地看着那相拥的两人,眼眶湿润。那瞬间,她们都觉得一路上吃的苦都不算什么了。在末世,还有亲人果然是幸福的。真让人……羡慕啊。
於然抓过同样愣在一旁的花花,也无心收拾它,便将它放在自己的肩上。随即,带着赵雪在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坐下。看着那一对父子团聚的同时还看向那群神情麻木的人。
看样子,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人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但是……这臭气里没有血的味道。看来是从来都和没丧尸搏斗过,一直在食堂躲到里现在。只是,食物应该不够那么多人吃的吧。看他们的脸色,果然都是偏向于蜡黄,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但,相比之下,他们的面貌比起干瘦的江龙武要好得太多。
於然看到的,赵雪也同样注意到了。并且,她还想得要比於然更深一层。她不解,明明是同样躲在这里,为什么江枫的父亲看上去最为憔悴,清瘦的简直不像是人,皮包骨头的,显然是很久没吃饭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这群人里有什么猫腻?还是残忍到不给别人分配食物,宁愿那人饿死在自己面前?
越是这样想,赵雪面上就越是平静。她自认是这一行人中的智囊,於然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她一定要注意到。不然,就没有谁来提醒她们了。敏感的赵雪能感觉到对面那群人中传来的各种情绪。有迷茫,有害怕,有敌意,还有几抹贪婪的神色,一直扫在她们的身上。而队伍中的那些女性却无一例外地散发出排斥和厌恶的气息。
为什么?
这里只怕不是个安乐的地方。
赵雪轻轻地拉了拉於然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