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凤姐夫妇二人说起归还朝廷亏空一事,凤姐因说理亲王可否有特权不用归还,贾琏却说忠顺王绝不会徇私,又说道:“近几日我也常出去和卫若兰,陈也俊他们一同吃酒,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让我劝着大老爷二老爷们早日还上欠款,现在不过是还款的日子还没到,暂时平静而已,忠顺王爷不会办那虎头蛇尾的事,陈兄的父亲一直在忠顺王爷麾下做官,想是这方面的消息会灵通些,我今儿和珍大哥喝酒,瞧着他的意思,也预备下了,只是想再看看情势再说。”
凤姐道:“怪道你方才说让我预备下银子呢,原来心里早有准备了,咱们的铺子现在都是刘姥姥的女婿给管着,王狗儿倒是精心的很,每月初都打发她婆娘偷偷进来给我看帐,咱们这几年也算是偷偷积攒了些,想不到都要给了大老爷了。”
贾琏道:“你也甭舍不得,就是你不给,大老爷也自会派人来搜,只是以后你把你那些个值钱的首饰都先搁起来别戴了,省得大老爷总是惦记着,多会儿咱们能搬出去过自已的日子就好了。”
凤姐含着醋意问道:“带着秋桐和平儿,再给你纳上几房美妾就更美了。”贾琏用手指刮了下凤姐的面容道:“你个醋坛子,平儿也罢了,那是你身边的人,你不点头,我多少日子能碰一下子,秋桐自二姐儿没了,我连她房里都没进过,你还不知足吗?”
凤姐听贾琏说了真话,俏脸有点微红道:“如今你这个样子,连二太太都说我容不下人呢。”贾琏道:“所以你着急生个儿子堵他们的嘴?”凤姐点点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只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贾琏道:“说来听听。”凤姐沉默了半晌,倒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了出来:“尤二姐没了,秋桐你又不待见,咱们也没个儿子,我想着若是去外边给你买几个,莫不如就是平儿吧,明公正道的给你娶回来做二房女乃女乃,我也有了臂膀,她也过了明路,你也不用成日家偷鸡模狗的恶心人。”
贾琏扭过头看着凤姐,心中欢喜,却不敢露出半分,只道:“平儿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便是过明路也在秋桐之下,秋桐若知道又该闹的鸡犬不宁了。”
凤姐口气不由得重了些道:“我的丫头给你做二房女乃女乃还不配?论先后还是平儿在前呢,秋桐也不过是个丫头,谁又比谁尊贵些,她若是敢闹,我就回了老太太送回那边府去。”
贾琏忙哄着凤姐道:“且莫生气,真送回去,不是让大老爷没脸吗,横竖我以后再不进她的屋子就是了,平儿的事全依你还不成。”
凤姐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只是心疼平儿罢了,六岁就跟着我,又陪嫁到你们家,平儿又贤惠,模样又大方,一般的主子女乃女乃都比不上她呢,这样你还不满意?非要从外边买进来才行?。”
贾琏道:“我哪里有不满意,平儿也是个美人坯子,你自然是为了我好,又何尝不是为了你自已,若是买个进府还不如平儿,平儿自小在你身边长大,脾气秉性都熟悉,又极听你的话,到时还不是事事你拿主意,我说的可对。”
凤姐被贾琏说出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又听贾琏道:“我身边没几个人,不像个大家爷们的样子,你也怕别人说你不贤良,说我惧内,反正平儿早就是我的人,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凤儿,你的心思我明白。”
凤姐眼圈些许红了,道:“二爷是我一生的依靠,自然二爷好,我才好,便是我担着恶名也不怕,只是心疼二爷都快而立之年,却要承受膝下无子之苦。”说着已哭了起来。
贾琏扯过枕边的帕子为凤姐拭泪道:“你又不是不能生,我倒是也想着让你再怀上一个,好早些推了这管家之职。”凤姐擦干眼泪道:“管的好好的这却为何,你听到什么话了吗?”
“只是心疼你出力不讨好罢了,这些年身子也不好,若是好好保养着,儿子早出世了,大太太不待见,二太太呢出了事又全往你身上推。”
凤姐听着贾琏感性的话心里早委屈的又流下泪来道:“我也知大太太嫌我管家却没给那边府里好处,二太太呢是我亲姑妈,我受些委屈也没处说去,好在老太太对我尚算不错,知道我往家里垫了好些个银子,上次咱们求鸳鸯偷出老太太的家伙当了的事,老太太早知道了,也没言语,只令鸳鸯来告诉我说,将来便赎出来她也不要了,全给我了,又给我送来五千两银子,说我委屈了的。”
贾琏却因凤姐的一番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这老祖宗究竟是什么心思,若说是对孙男弟女不好,可是知道凤儿管家受了不少委屈,还给了些补偿,若说是好呢,明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二太太那般反对却仍然送了元姐姐进宫去。
老祖宗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经历过妻妾之争,看赵姨娘周姨娘还不知道吗,一辈子受正室夫人的打压,抬不起来头,却还要将迎春嫁给义亲王为妾,王府尊贵是真,按着迎春的性格王府做妾会不会比现在还惨。这老祖宗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呢?
虽说义亲王是当今皇上堂兄,身份地位也是极尊贵的,可是老义亲王曾经反叛要自立皇权。先帝平叛后全家圈禁起来,那里边却没有如今的义亲王龙瑨什么事,那时他还小呢,皇上即位解了义亲王全家圈禁之苦,老义亲王早已过世,皇上也不再追究,倒加封了忠义亲王,龙瑨几个参于反叛的哥哥都被送到平安州去了,龙瑨却袭了义亲王的爵位。
平安州的日子虽说是自由的,到底皇上不放心,派了官兵把守,贾府爷们原本都奉承着老义亲王,反叛失败后,贾琏几次前往平安州联系,更知道理亲王龙珅也常去那边。
老祖宗想将迎春嫁给义亲王,难道是希望义亲王也参与进来,延续着过去,东山再起吗?老祖宗既然命珍大哥前去提亲,想来珍大哥对这些事也有所知,可这些事严格说起来和珍大哥并没关系,珍大哥的话里话外却对老祖宗有很多不满,很多想法。
忽然心头冒出一件事来,贾琏正色道:“凤儿,我问你件事。”凤姐见贾琏如此正经,倒吓了一跳,忙问道:“你说。”
“蓉儿媳妇没的时候,我送林妹妹回南不在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过后我听说珍大哥哥哭的厉害,蓉儿倒没掉眼泪。”
凤姐心中奇怪,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说道:“这都几年的事情了,你怎么今儿个问起?”贾琏道:“你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凤姐虽疑惑,仍是认真算了起来,顿时白了脸,颤声道:“今儿是可卿祭日啊,唉,连日里忙,也没想着备点果品祭奠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贾琏道:“今在珍大哥那里吃酒,大哥提起的,我瞧着他难受的样子,倒似比大老爷过世之时更胜一筹呢。”凤姐听了,半日没言语,贾琏望着凤姐,问道:“当日可卿的葬礼,里院的事全是你操办的,你细想想,当日蓉儿和珍大哥真的不正常吗?”
凤姐不用回忆也知道当日的情形,珍大哥和可卿有情自已是知道了,可这事要不要告诉二爷呢,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贾琏感觉凤姐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心中有顾虑才不肯实言相告,便说道:“凤儿,今日珍大哥实在伤心,我才想起,也不过就是白问问,你又有什么可为难的。”
凤姐道:“二爷想知道什么?”
贾琏本想拐着弯的问,听凤姐话里的意思应该知道的很多,莫不如直截了当的问好了,说道:“都说珍大哥和可卿有情,你与可卿那么好,早超越了婶子侄媳妇的感情,倒更像是姐妹,他们…是真的吗?”凤姐重重的点了点头,贾琏呼出一口长气,又问道:“那蓉哥儿呢。”
凤姐素知贾府的爷中,贾珍与贾琏最好,想着反正贾琏已知道,莫不如全告诉了他吧,便道:“蓉哥儿和可卿的婚事是老祖宗定下的,虽说是宁府长房长媳,也没在乎可卿是养生堂抱养的,老祖宗说蓉哥是三代单传,为了传宗接代,年纪大的女孩好生养,所以可卿比蓉儿大七岁也不在意,蓉儿十岁定亲,不过十三岁就娶了亲了,两人婚后倒是相敬如宾的,听说也从未红过脸,其实原本我也奇怪,珍大哥的事早已经不是秘密了,难道蓉儿竟从未听说,这倒是个孝顺儿子,后来才知道原来蓉儿夫妻虽住在一个院里,却各有各的屋子。”
贾琏明白过来,说道:“原来如此,蓉哥儿是替珍大哥娶了可卿啊!”贾琏沉默了。
凤姐见贾琏半日不说话,只当贾琏困倦已睡了,自已便贴着贾琏的身子也睡熟了,贾琏却睁着眼睛看着帐子,一直在想着今日和贾珍的一番话,珍大哥跟可卿之间看来感情真的很深,珍大哥提起了元春封妃一事,也确实可疑,无声无息的从贵人直升为四妃之一,看样子里面必有蹊跷,默默地想着心事,慢慢的也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