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惜京利索地穿好了衣服,稚女敕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细密的汗珠,尽管他装作若无其事,可那疼痛却不会减少半分。
千秋不由间想到之前那第三人的目光,生生打了个寒噤,再看叶惜京,居然有几分相似,再想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千秋心中一时惊疑不定,再联想到呼延单于的遇刺事件,难道呼延单于受伤之事和他们有关?千秋不敢再想下去,问叶惜京:“你是怎么进来的?”
叶惜京却没有回答,避开这个问题,直接吩咐道:“记着,想要活着,你就什么也别说。”
叶惜京走到案上吃了几口糕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噜咕噜的,因为吃得急促而有些噎着了,咳咳咳地咳得面红耳赤。
千秋道:“你不会是从昨晚上什么都没有吃吧?”
叶惜京又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说话,将剩下的糕点都吃了。千秋无语,那是她吃剩下来的,到时候蝶衣回来了,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她一个人能吃这么多?
显然叶惜京不负责向蝶衣解释的事情,吃饱喝足了之后,说道:“我走了。”
“你那仆人呢?”之前那位断眉的人,怎么不给他换药?
“他去办事了。”就如此解释一句,叶惜京已经闪出了营帐,就此离去,前前后后,说话总共不超过十句,居然会来找她,还真是信任她啊。
千秋摇摇头,刚才给叶惜京换药的时候,右手动了动,有些疼,不过并不碍事。她出了营帐,看外面的侍卫已经开始拔营了,蝶衣也回来了。
蝶衣见千秋出来了,先将曹谨的消息交代清楚了,人虽然没醒过来,但是军医说应该是救回来了,跟着女眷的马车回京。
蝶衣回去收拾东西了,千秋也不乱跑,且等着车马回京。午时刚过,千秋就上了定慧公主的马车,定慧公主还给她准备了个软枕,可以供她路上小寐,应是考虑了千秋昨晚上可能没有睡好。
定慧公主招了招手,道:“这车马颠簸,你靠在本宫怀里吧。”
也不等千秋说好还是不好,便搂过她,给她弄了个舒服的姿势,与她眨眨眼说道:“本宫就胥飞一个儿子,还没有一个女儿呢,以前本宫小的时候,母后就这么搂着我。”
她目光温柔恬淡,应是想起了小时候的美好时光,倏忽间一声叹息,道:“明慧也喜欢赖在母后的怀中,那时候本宫已经长大了些,再也回不到母后的怀中了。”
千秋闭着眼,耳畔传来定慧公主的低语声:“胥飞小时候就不爱赖在本宫的怀里,本宫便想男孩子和女孩子就是这些地方不同吗?”。
“小郡王是怎么样的?”千秋睁开眼,对上定慧公主的目光,她笑了笑,唇边的弧度像是夕阳落下的最后光辉。
“他喜欢跟着他父亲。”并不多余的解释,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千秋看见定慧公主目光中深深的哀痛,她还很年轻,也不过三十来岁,她是皇家公主,求娶她的人如过江之鲫,但是她在灵光侯死去之后,已然选择了独自抚养阮胥飞。
千秋闭上眼,马车中一时沉寂下来,忽听车窗外传来阮胥飞的叫唤:“娘,千秋可是睡着了?”
千秋一听是关于她的事情,便睁开眼从定慧公主的怀中坐起来,应声道:“我醒着。”
定慧公主挑起车帘,车窗外阮胥飞骑着马与她们的马车保持相同的速度,阮胥飞道:“我道是你睡了呢,之前看你精神头也不好,曹谨醒了,我想你应该是着急这个事情的,便先与你说了。”
千秋心中惊喜,说道:“他在后面的那些马车上?”
阮胥飞点了点头,定慧公主却是一拍千秋的脑袋,道:“你现在可不能过去,迟早会见着的,不如让伤者好好歇一歇吧。”
千秋只能按捺住兴奋的心情,老老实实坐在马车中,不过听到这个消息总是好的。马车单一地向前,车中也没有什么事情,这一趟秋猎出现变故,什么也没有干成。
不几日再回到奉昌城,李元那边收到的消息也是了了,不清楚其中内情,曹谨被送了回来了,千秋一进府就往他那边赶。
李元细细听闻蝶衣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由后怕,卢管家也是惊慌不已,倒是蝶衣好一通安慰。
曹谨躺在床上,一件千秋便是面色一变,道:“属下护住不利,让小小姐遭受厄难了,如果小小姐真有什么不测,那属下真的是难辞其咎,该死。”
千秋摆摆手让曹谨不要说这些话了,养好伤才是正经事情。曹谨道:“等属下能下地了,便去领三十鞭子。”
千秋头痛,这好不容易养好一点伤,再去折腾一下自己,这又是何苦,曹谨是护主,但是这样的忠诚让千秋有些不习惯,道:“那鞭子先记着吧,要是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到时候一起算。”
曹谨一脸惶恐,道:“不,这事情一次已经足够了,若是还来,那属下直接自杀以谢其罪了。”
李元安抚道:“目前养伤才是正经。”
千秋想既然曹谨是给送回来了,那曹谨的问题就此解决?宫里不再理会曹谨了?那事情到底是结束还是没有结束,或者是个怎么结束,都不清楚。
千秋皱着眉头出了曹谨的房间,蝶衣正好送来了一碗药,千秋目光一顿,心中便冒出一个主意,道:“你这段时间就就近照顾曹侍卫吧。”
蝶衣面上讶异,问道:“这曹侍卫有卢甲他们照应啊,婢子是照顾小小姐的。”
“女人总细心一些啊,我那边不是还有小黛和萤衣吗?”。
蝶衣依旧觉得不妥,虽然萤衣是个会做事的,可到底年纪小啊,自己这没过多久也许就要放出府去了,莫非小小姐是故意要支开自己?如此想着蝶衣面上露出担忧之色,却听千秋道:“便这样吧,这曹侍卫要是需要什么补药,尽管向李管家开口。”
蝶衣点头应下,千秋回了自己的院子,路上却遇上珍珠公主,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阿依玛和巴丽图都依依呀呀地说着什么,珍珠公主一直在摇头。
“怎么了?”千秋过去问道。
珍珠公主拉着千秋没有受伤的左手,说道:“听说你出事情了,我都没有帮上忙,我真是不应该。”
是担心她啊?这事情珍珠公主还真是帮不上忙的,便道:“爷爷快回来了,你安心住在府里便是。”
一说到卢缜,珍珠公主便又换了副小女儿家的脸色。阿依玛拿着一罐药膏,说是这个对于外伤很有好处,千秋虽然主要伤了右手指,但是身上的擦伤不少,用那些药膏可以不留疤痕,千秋心念珍珠公主的好意,便收下了。
一下午千秋的院子里来来去去不少人,小黛和萤衣忙得团团转,千秋倒是成了一个闲人躺在榻上,用左手拿着书看。她倒不是真的看书,只是用这书平复心情罢了。
过个几日,大夫来拆了千秋的伤口上的白布,又开了几副药单,说道:“县主之前也伤到过右手,可千万要注意啊。”
萤衣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会不会……”残废,这两个字被她噎在喉咙里,不敢说出来。
大夫笑了笑安慰千秋和萤衣,道:“日常之事还是没有问题的。”
萤衣松了口气,见千秋手上伤痕累累,光看着就慎得慌,小心地拿着千秋的手吹啊吹。千秋笑了笑道:“已经不痛了,你吹着也没有用。”
大夫将药房给了一边的小黛,小黛便跑出去吩咐厨房给煎药了。千秋的伤是小伤,但是曹谨的伤是大伤了,亏得是天气冷,伤口不容易发炎。这几日来蝶衣都忙着照顾曹谨,千秋心想这可是培养两人感情的好时候啊,最近都没有什么好事,也该来点好消息滋润一下生活。
正好鱼庄里头给喜福楼送鱼,又给千秋捉了几条鲜活的,熬了汤很进补,千秋这阵子养在府中,身子又肉了些,不过在旁人眼中还是瘦瘦小小的。
天气渐冷,下了一场雨之后,便是更见清冷,千秋便只好窝在府中,闲着用左手练字,或者去无瑕斋晃一晃,也不见阮胥飞,只听安如璧给她将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江南山水,塞北落日,倒是跟着千秋的大毛听得心醉不已,直道要是自己也能去一去那些地方该多好啊。
千秋下出了无瑕斋,正面见卢管家匆匆而来,一见千秋便道:“小小姐,出事情了。”
也不等千秋回府,便找到了这里来,肯定是出事情了。卢管家喘了口气,见身后跟着的却是南叔,南叔面色哀痛,道:“老夫人,老夫人想见小小姐最后一面。”
千秋听罢便是心中一怔,之前司马重华倒是说过老夫人身体不是很好,而司马诚也表示过此意,她以为不过是让她回司马家的托词,不想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