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叶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如玉要出宫,倒也不是没法子。小姐你不是有支蝴蝶珠花的簪子么?北疆的时候,照小姐自己画的图样制的那个?孔嬷嬷见小姐戴过几次,一直跟奴婢夸来着。小姐,你把那簪子给奴婢了,奴婢去送给孔嬷嬷,这事儿准成。让她带了如玉出宫,合了时辰,如玉再跟着一起回宫,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就是了。”
素雪听了,也觉得可行,道,“恩,好,就照你说的,你快去取了簪子,马上就去找孔嬷嬷。哦,对了,香叶,”
素雪突然想起了纳兰启德,他中了杜峰的毒,这时也不知怎样了,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恩,”香叶微蹙了眉,回道,“奴婢适才出去打听的时候,就听得公公们在说呢,皇上似乎身子有些不适,今儿个没上朝。李公公,徐公公都一直在养心殿内候着,就出来了一会儿,也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肯说。不过,奴婢在路上见着卢太医了,好象刚从养心殿出来。身边还带着个老儿,看那老儿穿着布衣,不太象是宫里的太医,两人都是很紧张的样子,边走边说着什么的。别的,奴婢也不知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素雪应了,没有多说,心里却是暗叫不好,香叶嘴里的老儿,应该就是卢太医在大殿上就提及的故友,专会解毒的那个。可为什么,两人还是一副紧张的样子?不会……?
素雪边想着,站了起身,在房里来回踱着步,越想心里就越愧疚。她己经愧对纳兰启明,他因救她而死,至今还不能入葬。而皇上,若不因为救她,也不会象现在这样昏迷不醒。皇上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必定会引起皇权之争,天下怕要大乱,又得掀起一番血雨腥风,她就真的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看着窗外天色己经大亮,素雪长叹了一口气,正巧香梅进来了,就让她服侍着梳洗了,穿戴整齐,出了子宁阁,往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内。
纳兰启德躺在龙榻上,紧闭双目,牙关紧咬,脸颊己经明显的开始发黑,脖子上突出两条粗粗的黑线,尤为醒目。而这两条线,还在缓缓的往上延伸着,才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悄悄的,己经爬到了下颌。
两侧侍立的李公公和徐公公,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也是无限担忧,刚才卢太医领来的广益山人说了,这两条黑线,若是走到了太阳穴,皇上,可就是没得救了。
段太后不安的在殿内来回踱着步,一个时辰了,张贴的皇榜至今也没人揭榜,越想就越是焦虑,卢太医来时的情景,那广益山人的话,一直在脑海里翻腾:
卢太医领着一个白发老儿匆匆来了养心殿,向太后行礼,道,“太后,容臣引见臣的故友,故友因常隐居于庐陵广益山,故人称广益山人,擅长解各种奇毒。请太后应允,让故友查看皇上龙体,替皇上解毒。”
太后闻言,向广益山人看去。他才行了礼立于殿下,看上去仙风道骨,不似常人。虽然初次进殿面圣,却是形态自若,神情中没有一丝慌乱。太后在心中微微点了头,道,“请山人快上前替皇上解毒,若是能解皇上危患,哀家重重有赏。”
广益山人应了,行了礼,走近纳兰启德榻前,李公公忙掀起床前的帏帐,方便他查看。广益山人才凑了近,脸色却是一变,再顾不得君臣之礼,一伸指搭上纳兰启德的手腕,号了脉,脸色变得更为凝重,“烦劳公公,将皇上的龙袍解开,草民要查看皇上龙体。”
李公公看了太后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小心翼翼的替纳兰启德解开龙袍,将他的整个身体了出来。他本不敢直视皇上金体,可无意中的一瞥却让他骇得咋舌,目光停在纳兰启德的胸口,久久的收不回来。只见自纳兰启德的小月复到脖子,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几条黑线,样子竟象是几条蜿蜒前行的小蛇,让人骇得不敢直视。
广益山人细细检视了一番,又紧皱了眉,伸手将纳兰启德的嘴轻轻掰了开,李公公忙跟着微探了头细瞧,对于毒物,他也稍有研究。见得纳兰启德的舌头颜色竟也是乌黑如墨,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担忧的看了徐公公一眼,心中暗忖:杜峰伴驾多年,先皇和皇上对他都是信任有加,却没料到他的身边竟然藏着如此剧毒,却不为人所知。
见此情形,广益山人心中了然,忙取了针,在纳兰启德胸口的几条黑线尽头处施了针,又轻轻将纳兰启德的龙袍虚掩了,这才退了下来,在卢太医身边站定,朝他轻轻的点了头,才回了太后道,“草民先前听得卢太医详述,心中就有所怀疑,现在诊视皇上中毒症状,草民斗胆断言,皇上所中之毒名为五花酿,乃是一种罕见奇毒。草民己经替皇上施针,可暂缓毒气上行。”
“五花酿?”太后奇道,“哀家从未听过,怎的取的这个名儿?”
广益山人抚须沉吟了一下,才回道,“回太后,映罗北部有座阴山,平常人迹罕至。此山山阴终年不见阳光,所以虫蛇肆虐,毒虫粪便堆积发酵,使得山阴土中都带有剧毒。若恰遇毒蛇产卵弃于土中,卵偶破汁液化开即催生五色花。此花常十年得开,开时一枝生五朵,分别为赤,白,蓝,黄,紫五色,每朵都有剧毒,以赤色为最,虫鸟食之即死。这五色花会在一年之内的不同时辰开放,若在五花即将凋谢时采摘下来,配以闰年闰月阴山阳面的雪水,捣烂埋于五花根下,次年即成五花酿,乃天下极阴极寒之毒物。因为难得,所以至为罕见。草民师传手扎中曾有记载,草民却只曾耳闻,今日是第一次见得。”
殿内的人,包括太后在内,均听得目瞪口呆。别的不说,光闰年闰月己经难得,还得须山阳雪水,再加上种种巧合,才成的五花酿,可惜的却是天下剧毒,
顾不上心中暗叹,太后急忙问道,“此毒可有的解?”
广益山人略顿了一下,才道,“此毒一滴即可致命,中者若非当场服食解药,即死无疑。幸亏皇上只稍稍擦过,沾染不多,所以中毒尚浅。而天下万物大凡是相生相克,有毒自然有得解。那阴山山阳悬崖之上便生有一种白色小花,名八仙掌。一花八瓣,形似手掌,是以得名,便是此五花的相克之物,配以山阴闰年闰月雨水,可得八仙汤,专解五花酿之毒。草民在阴山候了几年,去年才得了,刚巧带在身边。”
徐公公,李公公听了,长长的吐了口气,相视一笑。太后大喜,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山人,快将八仙汤给皇上服用,解了皇上之毒,哀家重重有赏。”
广益山人却是眉头紧锁,脸上担忧未减,又行了礼,才回道,“山人不敢求赏。只是,八仙汤虽然是五花酿的克星,却需得以另一药为引,此药也是天下奇物,可遇而不可求。山人此次云游,也为求此奇药,却不曾得之,才顺道来京访友。”
“奇药?”太后忙道,“快快说来,宫里奇药无数,是何奇药,应不难找。”
广益山人回道,“此药名见愁,天生奇香。其状如花,其性似火,生于峭壁,难以采摘。且生长不易,百年长成,百年开花,百年结果,结果后数十年,待得遍体通红,方能入药。八仙汤,需得以此药为引,方能解五花酿之毒。”
太后听得目瞪口呆,这好几百年才得一味药啊太后有些紧张地看向卢太医,问道,“宫内可有此药?”
卢太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太后有些失望,又向广益山人问道,“山人,非得以此药为引?”
“非此不可。”
“只是,”太后蹙了眉道,“这奇药难得,宫内没有现存。一时之间,却去哪里寻来?李公公,你且先去宣哀家懿旨,张贴皇榜,天下百姓,若有人能敬献此药,不论身份尊卑,一律封候,赐良田万倾。”
李公公领了旨下殿去。
“不过,”广益山人又道,“这五花酿的毒性发作极快,草民也是行针暂缓毒性上行,并没有根治。这黑线若是走至太阳穴,便是药石无灵的了。那时,即便得了见愁,也是没用的了。”
“这……”太后大惊,回头看了纳兰启德,道,“可如何是好?还有……多少时辰?”
广益山人沉吟了一下,道,“回太后,最多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太后骇得跌坐了在椅上,宫人忙上前欲扶,被她一挥手挡开,又道,“五个时辰?即便是有人寻得,五个时辰,也未必够时辰送入京城啊。”
“或者,”见广益山人亦无计可施,太后想了想,又道,“山人先将己有的八仙汤给皇上服下,或许能解皇上之毒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