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逸闻言大喜,这人嘴里的年轻官爷,应当就是杜峰没错。杜峰为人谨慎,在举事之前,就担心怕万一事发,家里的下人会泄露了莫访烟的行踪,所以在外边叫了顶小轿抬了莫访烟去别处藏了,以为这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保住这个女人的性命。
夏候逸边想着,给了个眼神示意看榜的兵士挥散了围观的人,又伸手自怀中掏出两锭银子,一人一锭的塞入了二人怀中,“这是各五十俩,先付个定金,你们二人带我去那夫人下轿的宅子,只要找着了,五千两,自然不会少给一分。”
“哎,哎,”俩人应着,颤着手接过,连脸上的肌肉都跟着在颤抖,一双手紧紧抓着那锭银子,生怕会飞了似的。那个叫二子的,甚至抓起来放在嘴里用牙咬了一下,宛如做梦一般的。自打出生以来,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大的银子?
另个脑子活络些,碰了二子一下,给他使了个眼色,自己将银子收入怀中,堆了笑巴结道,“是,小人多谢将军。可不是咱夸口,咱们没别的本事,认路却是不会错的,只要走过一遍的路,就会印在小人的脑子里。小人这就带将军去。那宅子在近郊,离城里远一些,咱们当时约莫抬了一个多时辰。将军受累。要不,小人抬着将军去?”
“不必。快走吧,别耽搁。”夏候逸说着,一边着人去通知陆谦,自己则带了两队人马,跟着这两个轿夫,直奔原来访烟藏身的那座杜府旧宅而去……
御书房。
案前。纳兰启德仍一如往常,微蹙着眉,伏案批阅奏章。先前乱了几日,案前的奏折己经堆积如山,他己经坐了两个时辰,动也没动一下,而面前的奏折山却只是低了一点点。
李公公在一旁伺候着,他也象以前一样很机械的动作,双手递奏折,接奏折,又递奏折,又接奏折。可今天的这两个时辰,似乎有些难熬。他显得心神不宁,时不时的偷偷看看纳兰启德的脸色,微张了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纳兰启德提了笔,在面前的折子上批了个朱红的“准”,李公公忙收了,递上下一本,一边又偷偷的瞄着他的脸。
“怎么了?”纳兰启德没有抬头,语气却有些不悦,“有话就说,你己经偷看了朕很久了”
李公公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折子掉了,吓得“卟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也有些颤抖,只一直磕着头,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皇上,皇上恕罪,奴才,奴才……”
李公公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侍立的徐公公进来通报,“启禀皇上,张都尉有事要奏。”
“宣。”纳兰启德淡淡的说了句,放下手中的朱笔,抬了眼,对李公公说道,“你先起来吧,回头再说。”
“是,谢皇上。”李公公似乎是松了口气,起身伺立一旁。
徐公公领了张都尉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宫人,手里托着一个托盘。
张都尉行了礼,“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纳兰启德点了点头,“起来吧,有何事要奏?”
张都尉谢过,起了身,道,“启奏皇上,臣奉旨缉拿罪臣杜峰。臣于死牢将杜家连宗一一提了出来审问。杜家的一门远房叔伯招供,杜家在城郊原有座祖宅,杜天明父母双亡后,便将其变卖。先皇时,杜天明入朝为官,又将宅子赎了回来。此后一直空着没有人住。臣找到了杜家祖宅,发现这宅子在前几日己经化为灰烬,似是有人故意纵的火。火场中,发现尸身两具,为一男一女,己经烧得面目全非。仵作验过,男子为中毒而死。而且……”
说着,他自身后的宫人手中接过托盘,拿出一块玉腰牌,牌上挂着金钩,双手呈给李公公接了:“男子的身上,发现了这个,似是……睿王爷之物。臣不敢耽搁,特来呈报皇上。”
“睿王爷之物?”纳兰启德大惊,自李公公手中接过玉腰牌,放在手里仔细看着,越看心里越惊。玉如意腰牌本己烧得发黑,张都尉在呈报之前,己经将它抹得干净,所以虽然有些黑印,但正面的如意图案仍是清晰可见,这倒没有什么,翻过来,腰牌正中却有一个大大的“睿”字,原本这也没有什么,可此时见着这个字,让他有些惊心。
虽然纳兰启德的心中隐隐不安,可他也不敢肯定。他也从没注意过这是否是纳兰启睿佩戴之物,迟疑道,“这个……,也许是碰巧了,也说不准……”
“还有这个,皇上,”托盘上还放着一支金簪,张都尉呈过,“同为男子身上发现的,就形状图案来看,象是……,王爷冠上所用的金簪。”
“什么?”纳兰启德闻言更是一惊,自李公公手中接过。果然,簪头雕龙,龙伸四爪,是王爷所用之物,“这个……”纳兰启德将金簪轻放了在桌上,道,“李公公,你去子宁阁传睿王妃,让她来认认这些物件儿。”
李公公忽然听得皇上叫他,竟吓得浑身一抖,差点跌坐在地,颤抖着跪了下来,道,“回皇上,奴,奴才……”
“不,还是算了,”纳兰启德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改变了主意,摆了摆手,将玉腰牌和金簪交给李公公,让他递了给张都尉。道,“先不要去打搅子宁阁。你去找睿王爷的旧部确认,看是否有人识得这两个物件,是否真的是睿王之物。还有,这事儿,确定之前,暂是不要给睿王妃知道。”
“是,臣遵旨。”张都尉应了,接下了李公公递来的东西,仔细的收了。
“杜峰呢?可有他的行踪?”纳兰启德看了一眼李公公,微皱了眉,问道。
张都尉摇了摇头,回道,“目前还没有发现,臣正在城内加紧搜捕,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尽快将罪臣杜峰缉拿归案。”
纳兰启德点了头,道,“好,朕知道了,没别的事儿,你就先下去吧。”
张都尉行礼退下。
“说吧,什么事儿?”纳兰启德坐了下来,翻开案上的奏折,边看着,不经意的对着李公公说道。
李公公忙又跪了下来,拼了命似的将头磕得“咚咚”直响,“奴才该死,奴才瞒不过皇上,是,是……”后面的话,他吞吐了半天,硬是没敢说出来。
“怎么了,不象你啊?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纳兰启德有些奇怪,停了笔看着他。
李公公使劲的咽了口口水,也不敢抬头看他,低声道,“回,回皇上,是,是,睿,睿王妃,她,她……”
嘟嚷了半天,李公公偷偷的看着纳兰启德的脸色,嘴里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别人不知,他心里是最清楚的,皇上对睿王妃,可不是一般的上心。要是皇上知道睿王妃不见了,再万一的,睿王妃有要个什么好歹的,别说内务府总管的虚衔了,自己这吃饭的家伙,怕也是要保不住了。这样想着,他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纳兰启德一听这话,停了手,将笔扔了在案上,重重的将手在案上一拍,语气变得凌厉异常,“睿王妃怎么了?狗奴才,还不快说”
李公公被他一喝,吓得结巴起来,“回,回皇上……睿,睿王妃,她,她……不见了”
“混帐东西”纳兰启德大怒,一把抓起手边的镇纸,就朝李公公头上砸了过去,“嘭”的一声,正砸在了他的脑门子上,将他砸倒了在地。
李公公“哎哟”一声,双手捧头,鲜血自手掌缝流了下来,又顺着脸往下滴着。他却不敢喊疼,也不敢擦,只是趴了下来,一直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狗东西你真是该死这么大个人,还会不见了?朕还吩咐过你,让你好生待着她恩?还不快派人去找”纳兰启德大声喝道,抓起桌上的砚台就要扔了过去。
“皇上饶命,皇,皇上饶命,”李公公抱着头,浑身颤抖着,“奴,奴才找,找过了,睿王妃不在宫里,好,好象是出宫去了。”
“饭桶”“啪”的一声,砚台在李公公的面前落了下来,绽出了朵朵墨花,溅了他一脸,连眼睛都糊住了。可他哪里敢擦,只能挤着眼一个劲的磕头,可怜巴巴的回道,“奴才是饭桶,是饭桶。皇上息怒。”
暴怒过后,纳兰启德终于冷静了一些,低声喝道,“快说,是怎么回事。”
听见皇上又在问了,李公公赶紧回道,“回皇上,今儿早上,原本在宫当差里倒夜香的两位小公公给人打晕了,扔在了杂物房,天亮才给人发现放了出来。奴才查问了,说是给人打晕的。一个小公公说恍惚之中,似乎闻到了一股子很特别的香气。奴才想着,这香气啊……奴才就斗胆,去子宁阁查探了一下。果然,子宁阁的宫人也在四处找着睿王妃,说是天亮就没见着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个叫如玉的丫头。听说,这丫头,是懂些拳脚功夫的……,所以……,奴才想,八成,睿王妃是出宫,去,去找睿王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