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坐吧。”目送着太后离开,纳兰启德转过脸温柔的说道,一边放松了手,想将素雪扶着坐下。
素雪趁机从他的怀中挣月兑了出来,顺势拜下,“臣妇谢过皇上。”
纳兰启德的眼中闪过一阵明显的失望,有些颓然的垂下了双手,“起来罢,素雪,你真的要对朕如此生分?”
“臣妇谢过皇上,”素雪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头又是一阵晕弦,心里暗暗责怪这不争气的身子。却对他的问题听而不闻,回道,“臣妇真没用,害得皇上也被太后误会。太后那边,求皇上早些去解释清楚,解除不必要的误会。启睿身遭巨变,臣妇有些不敢相信,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皇上,可否应允让臣妇再见启睿一面?臣妇要再亲眼确认。”
纳兰启德苦笑,道,“这个你又何必呢?再见又如何,不过徒增伤悲。启睿的身后事,你放心,启睿是一等亲王,平叛中又于朝廷有功,朕明日即会颁旨,寻个日子将他与启明一起于皇陵厚葬。”
“不,皇上。”素雪咬了下唇,重重的摇了摇头,道,“臣妇一定要再见他一次。臣妇想来,那具尸体己经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从确定那就是启睿。臣妇不该当时就晕了,也没有细看,单凭脸上那一点点伤痕,实在不足为证。启睿脸上的伤是旧伤,隔了那么多年,不应当如此明显才对。而且,杜峰呢,至今仍未找到,这点也很奇怪,就臣妇对杜峰的了解,他断不会弃了访烟自己逃命。臣妇猜想,皇上,有没有可能,那具尸体,会是杜峰?启睿,也许现在正在某个地方,也许有什么事耽搁了,也许是受伤了,也许正等着臣妇去寻他。”
“素雪。”纳兰启德叹了口气,道,“你多想了。你的心情,朕能够理解,朕也希望,死去的人不是启睿。只是,”说到这里,纳兰启德停住了,走到桌前,拿起一本折子,自己翻开看了一眼,再走了回来递给了素雪,道,“朕本来不想给你知道,但是你总怀着这个念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长痛倒不如短痛。这是张都尉上的折子,你看看。对于死者身份的认证,折中己经尽诉,那死者就是启睿无疑。”
素雪接过,细细看了,皱了眉摇头道,“不对。启睿的身形和杜峰本来就很相似,单凭身形这一点,不足以说明死者是启睿;死者是中毒而亡,而启睿在殿上服了毒,如此说明,更说不过去。杜峰掳走启睿,绝不会是为了把他毒死,他在大殿上给启睿服的,也不该是毒药,要让他死,何必那么费劲?”
“相反的,杜峰善用毒,服毒自杀是件很容易的事,而且他也曾说过,他一定会以死谢罪。杜峰虽然谋逆,但却是为情所困,受人利用,他掳走启睿,一定是为了访烟。如此可见,他是如何深爱访烟,他若还活着,怎么会让访烟如此痛苦凄凉的死去?折上历诉的种种理由,皆不能证明死者是启睿。死者若是杜峰,反而一切都顺理成章。杜峰死了,访烟内疚纵火自残。她这么做,一定是想让杜峰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能风光大葬。依她对启睿的了解,把杜峰扮成启睿却也不是难事,这也许是她要纵火的原因。这个玉如意腰牌,金簪,也许……”
看到这里,素雪凝眉不语。
纳兰启德仍是长叹一口气,返身回去拿起桌上的腰牌和金簪,这是张都尉和折子一起呈上来的,递了给素雪,“就是这个。这可是启睿的贴身之物?陆谦己经证实,你也看看吧别再胡思乱想了。”
素雪颤着手接过,确是启睿的没错,这腰牌,这簪子,他每次去上朝,都是自己替他亲手戴上。每次她替他戴着,她的心里总是溢满骄傲;现在再见着,却是他死亡的证明,却是满心的殇。素雪的泪水一滴滴一串串的滴下来,打湿了玉腰牌。
“素雪。”纳兰启德见了她的样子,不禁一阵心疼,走了过去,伸手想将她搂在怀中抚慰,却被她用力推了开来,“不可能。虽然这确是启睿之物。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一定有什么可以解释,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到。”
纳兰启德被她推开,心里不由一阵恼怒,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你又何苦要难为自己?这里你要如何解释?依你所说,杜峰死后,启睿还在,访烟才能得到这两件物件给了杜峰。可启睿若活着,怎么肯把贴身之物交给访烟?若是杜峰死在访烟之前,单凭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从启睿手中夺去此物?”
“若是在启睿死后取下来的,火场应该有三具尸体才对。启睿中了毒却是真的,你我所见,他就也不可能弃了杜峰自逃。你假设的种种,都是不可能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杜峰弃了访烟逃走,启睿因为身中剧毒而亡,访烟心痛,遂自残而亡与启睿为伴。访烟对启睿的感情,朕是深有体会的,这才是最大的可能。”
“不是。”素雪痛苦的摇着头,倔强的否认。
“素雪”纳兰启德激动抓住素雪的双肩,将她摁在自己胸前紧紧的搂着,动情的说道,“朕答应你,朕一定会抓住杜峰,饮了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替你泄愤。可是,从现在开始,你要死了这条心,放弃你心中种种不可能的想法。朕的睿亲王,你的启睿己经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朕也不想这样说,可这就是事实。你现在虽然很痛,可以后的日子还长,你必须承认这个事实,忘了这个人。你要幸福的过下去,这是朕所希望的,启睿若地下有知,这也一定是他所希望的。”
“不要。”素雪无力的趴在他的胸前,手里仍紧紧抓着启睿留下的东西,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梦呓一般的呢喃:我不要。他答应过我,他会平安的带我回北疆,和我一起幸福的生活,他怎么可以,就这样食言?怎么可以,就这样弃我于不顾?怎么可以……”
纳兰启德深情的抚着素雪的秀发,轻道,“朕会照顾你,替他好好的照顾你,让你以后的人生,仍是能笑着歌唱着走下去。”
素雪却是没了声音,也没有回答。“当”的一声,她手中的玉牌坠地,发出一声脆响,接着,裂成了两半。人却是又晕了过去。
“快传太医”纳兰启德发了疯似的大叫,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回响,回响……
“啊”齐瑞又一次从梦魇中惊醒,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全身汗涔涔的湿透了,枕边也湿了一大块。他疑惑的皱紧了眉,看着枕边的湿润,自己,难道又在梦中哭了?
他又做了同样的梦,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云端,云里有个白衣女人。他想要看清她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他心里知道,自己一定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可张嘴想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喊不出来;当他抬脚想追,却总是一脚踏空,从云端摔了下来,然后在一阵颤悚中惊醒。是谁,她倒底是谁?而自己,又是谁?
“你醒啦?又做梦了么?”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笑靥如花的美丽女人,正关切的看着他,弯手拿帕子着腰温柔的替他擦拭着额前的汗珠。
齐瑞摇头不语,由她擦着,他凝眸细看这个女人。她每天都悉心的照顾他,每天都这样和颜悦色的跟他说话,似乎真的跟他是相熟的。就是她告诉他,他叫齐瑞,她叫谨潇,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梦里的那个女人,是她么?而那个莫访烟又是谁?真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公主,药熬好了。”一名侍女自殿外而入,手里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纳兰启睿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这药苦苦的涩涩的味道。
“快起来吧,齐瑞,”谨潇笑着将他扶了起来,接过侍女手中的药,亲自端了给他,“太医说了,你身子己经没什么大碍了,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从今儿起啊,你可以下床四处走走了呢,是喜事吧?大好的喜事呢快起来吧,喝了药,咱们去御花园晒晒太阳去,太医说了,多晒些太阳,多活动活动,对你的身体有益。”
齐瑞听话的让她扶着坐了起来,接过药,皱着眉喝了,又将碗递回了给她,轻轻的摇动了脖子,果然好多了,头也没那么疼了。
谨潇“咯咯”的笑着,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蜜枣,甜甜的味道立刻在舌尖蔓延了开来,“吃吧你啊,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吃药,苦吧?呵呵,太医说了,喝完这几副,你就不用喝了,小心将养着就好了。来,快起来,我们走了,外面很暖和呢。”
齐瑞站了起身,侍女就替他披上衣服,穿戴整齐。谨潇也不避讳,就在他的身后咯咯的笑着,伸手将他扳了过来,打量着,“恩,我看看,果然不一般呢,真是一表人才啊谨潇的眼光一向是不会错的,是吧,铃儿?”
一句话,惹的侍候齐瑞穿衣的铃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公主可真不知羞呢铃儿可不会看。就公主会看,在公主眼里啊,齐公子就是天下第一的,谁也比不上。”
“死铃儿,敢笑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谨潇佯怒,挥拳便打。
齐瑞也笑了一下,没有理会二人的打闹,淡淡的说道,“走吧。”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躺了这么久,终于能下床走动了,也是一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