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见,他不会相信半躺在罗汉榻上的皇帝会是一个下肢瘫痪的人,雍王甚至有一刻的怀疑,皇帝陛下会不会突然站起来,然后嘲笑所有人的无知。
尤其是他的儿子们
皇帝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笑道:“朕很早就听靖安将军提过,说哲渊你的功夫极好,而且尤为擅长布兵设阵。你这样的人被埋没在东源实在是可惜,朕希望你能得到重用,”皇帝的后背离开了大大的迎枕,往前探身,定定的盯着雍王,“你不会拒绝朕的好意吧”
林致远偷偷瞥了一眼雍王,又看看似乎事不关己的长公主。无妄之灾啊,他一个文臣,偏被拿出来做靶子,考验雍王,实在是没道理。
雍王十分知趣,忙拱手道:“能得陛下的赏识是哲渊的荣幸,只是臣见识浅薄,不知道能否胜任陛下托付的重任。”
皇帝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先是小声轻笑,继而是仰面大笑。“不要忘了,朕先前已经说过,你还有个强有劲的对手”他一指端坐在绣墩上的林致远:“也有人向朕推荐小林大人,他的实力不在你之下啊”
林致远忙赔笑道:“陛下谬赞了”
“这可不是谬赞,你当得此夸奖,是不是?皇姐?”
长公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她就不明白了,血滴子那么重要的私人卫队,尽管叫雍王去接管好了,既然看好人家,皇上自然就要有几分的诚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磨磨蹭蹭,用林致远做攻心的靶子。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陛下说的是,臣妾虽然没见过小林大人的本事,但是道听途说嘛,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些。只是……他到底是个文官,这一点臣妾倒是有些不放心,暗卫是皇上精心挑选出来的个中好手,人人都可以在千军万马中以一敌百,若是叫林大人出面统帅……只怕不能服众吧”
林致远心中嗤笑,血滴子,不过是皇上杀人的黑手,他根本不屑。
长公主没有错过林致远刻意流露出来的不屑,又气又恼:“怎么,林大人这是对本宫的话不以为然?”
皇帝和长公主的感情很好,他不止一次的说过,在他的面前,长公主不必用谦称,但是这位皇室里极具地位的女性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对待已经即位登基的皇弟。
今天这样在皇帝面前直呼“本宫”,确实是少见。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长姐和小辈们之间的摩擦,打从自己瘫痪以来,他都快记不得在这个黑洞洞的养心殿里呆了多久。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太医,宫女,宦官……缺没几个真正的关心自己的生死,或者说从不是发自内心,他的儿子们要么盼着自己早早投胎,要么心惊胆战,怕没给他们留下半点好处就先走一步。
皇帝真心能信赖的人不多,这也是为何他急于提拔新生力量的缘故。
皇帝早就在暗中观察着东源霍家,尤其是霍哲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在老雍王死后,皇帝会想尽办法将霍哲渊弄回京城,然后将其训练成只效忠自己的忠仆。
而林致远是个小小的意外。
他现在有些动摇,或者将血滴子交给林致远更稳妥些。
“谨瑜,你有何见解?”皇帝问道。
霍哲渊和曲君昊看向林致远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之色。
林致远沉思一番,道:“万岁,臣与雍王虽说是术业有专攻,但是忠君之心并无二般。长公主殿下对臣有些猜疑,小臣全然理解,不过……”林致远拖长了字音,“保护皇上,光靠腿脚功夫可不够,臣虽不才,但愿与雍王殿下一较高下,分担陛下隐忧。”
“好大的口气,”长公主腾地站起身,“不知道林大人打算如何比试?难道看谁写的一手锦绣文章?若真是这样,也不用比较,干脆直接叫皇上判你为胜就好了”
皇帝笑道:“若真是比文章,哲渊啊,你可是先输一筹,谨瑜的文笔连朕的恩师也要夸赞,三元及第,并非浪得虚名。”
雍王拳头紧握了一下,随即想到这里不是东源的雍王府,忙释放了掌心,笑道:“臣还有自知之明,愿意服输。”
“雍王殿下,”这是林致远首次正面与霍哲渊交锋,他语气平缓,不见半分紧张:“听说雍王殿下有一口宝剑名曰昆吾,乃是周穆王时西戎献,链钢,长欠有咫,用之切玉如泥。致远心生仰慕,望雍王殿下能予赐教”
长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林小子不是头脑发热,随意说胡话呢吧?不少字与雍王比剑?她忙低声问身边的爱子:“昆吾是什么?”
曲君昊目不斜视,头稍微一偏,与母亲说道:“上古名剑,霍家的传世之宝。”
长公主心稍定,既然是传世之宝,想必不同凡响。
长公主刚这么想,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林致远能说出昆吾剑的名字,还坚持与雍王交手,难不成他手里有更厉害的兵器?
这边雍王千岁也被林致远无谓的精神弄的莫名其妙,他快速的回想江湖中有哪些名剑是昆吾的对手。
思来想去,终究是毫无头绪。
霍哲渊越看林致远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明明是言笑靥靥的一张脸,但是嘴角却透着狡诈与奸猾,还有……莫名的自信。
霍哲渊忙稳住了心神,不行,血滴子的统领位置一直定然要弄到手,否则那五万兵符送的就太可惜了。
霍哲渊笑道:“陛下,您看……”
皇帝沉吟道:“刀剑无情,但是不叫你们比拼,朕又难以取舍,既这样,三日后,你们就在无极殿比武,届时文武百官同来观台,胜者为朕所重用。”
长公主高声道:“陛下”
皇上一摆手,示意长公主不必再多言:“朕心意已定,届时,寡人将亲自督战,你二人要尽心竭力,以武会友,切忌不可意气用事。”
大殿外守候的解女官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奇道:“姑姑,你怎么了?”
解女官忙扶住额头,故作镇定道:“无事,只是被风吹到,有些头痛罢了。”
小宫女将信将疑的转回了头,继续自己的差事。
解女官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才以内力向殿中窥探:皇上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儿也没个先前的预兆。无极殿是太祖皇帝观武的场所,可容纳数百人。开国初年,朝中尚武,那些老将军大多与太祖皇帝是患难之交,太祖皇帝为了提携晚辈,也常叫青年才俊到宫中献艺,以待提拔。
可惜……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扶不起来。时间一久,能进殿比武的少了勋贵子弟,更多的是从军营底部一层一层选拔出来的精壮人才。
天朝历代皇帝继承了太祖皇帝的喜好,这项优秀传统也随之继承了下来。
解女官不明白,皇帝已经避世了这许久,为何突然就要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极为高调。宣文武百官观战,陛下亲自督战,分明就是想借雍王和林大人的比斗摧毁外界的谣言。
解女官望向远处广宁宫的方向,不知道皇后娘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有何感想……
恰此时此刻,广宁宫里皇后娘娘正逗着不足岁的小儿子玩闹,小皇子咯咯咯笑得畅怀,肉呼呼的小手不断向自己母后的身上“招呼”,小脚胡乱的踢腾,就是不肯安分。
皇后娘娘的心月复姜公公笑道:“小皇子可真是有劲儿,将来大了定是个文武全才。”
皇后听罢,收起刚刚的笑容,将小皇子高高的举起,叹道:“将来,谁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将来只怕他为了躲避哥哥们的追杀、猜忌,不得不做个庸才,至少先把命保住”
姜公公一阵心酸:“看娘娘说的,小皇子福缘深着呢,娘娘有皇子傍身,还怕什么”
皇后怔怔的看着白胖白胖的小儿子,白皙的手模上了孩子的脸颊,白女敕的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这孩子……
皇后只要一想到儿子将来要被人压制在下面,便陡升怒意。不,她决不能叫三皇子即位,就算皇上瘫了,也要乖乖的坐在金銮殿上听政临朝,至少,要等小皇子长大成人,有了足够的实力和他的哥哥们一较高下。
而现在,她,母仪天下的皇后,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的丈夫,当今万岁,皇上还在,皇后还在,他的儿子就还是嫡子。
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流逝的飞快,十几年后,当荀家的希望长大后,他们也就有了真正能与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一较高下的资本。
“娘娘,”外面噔噔噔跑进来个小黄门,喘着粗气道:“娘娘,养心殿传来消息,陛下于三日后在太极殿观武,请满朝文武同去。”
皇后半晌没回过神来,待明白了小黄门的意思,惊喜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慢慢说一遍。”
“奴才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听说今日见驾的是长公主和雍王千岁。”
“那比武的是?”
“是雍王千岁和林大人。”
皇后大笑:“这个林致远,果真没教我失望。”
姜公公小心翼翼道:“娘娘,你说……林大人能成吗?他可是个文官,那雍王千岁到底是浴血过沙场的。”
皇后一声冷笑:“若林致远是个绣花枕头,他也就不配和我讲条件。你派人去与林致远捎话,叫他一定竭尽全力。若是不能顺利接受血滴子……”皇后手上的力道失去了控制,小皇子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皇后低头俯视着命根子似的皇子,眼中充满着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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